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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一座孤城(六) 文 / 王三木

    「巍巍大唐!死戰不休!」北唐的軍中開始響起這個他們無數次呼喊過的口號,呼喊之間,是一種太過熟悉的感覺,在這些騎兵的心中流淌。

    「注意!漢人的騎兵殺過來了!」勃勃人的陣前軍官高舉著彎刀,臉上是滿滿的殺意,大聲吼道道:「紮穩陣腳,擋住漢人!」

    耳邊是如雷響動般的馬蹄聲,腳下的大地劇烈的顫抖,三十四軍成名已久,如今再家門口上的一戰,更是傾盡全力,非比尋常。陣前勃勃人入目所觸,是濃重的黑潮滾滾撲來,聲勢駭人,越撲越近,這些勃勃人的心緊張得砰砰直跳,在草原上征戰了多年的他們如何看不出這些乃是萬里挑一的騎兵,今日這一戰,實在是生死難料。

    「三百步!「

    「兩百步!「

    「放箭!「隨著前線指揮官的一聲令下,勃勃人的中軍響起了一陣陣弓箭響動的聲音,數千支利箭自勃勃人的中軍飛天蓋地般襲來,打在這群渾身包裹著重甲的北唐騎兵群中,立即響起著叮叮噹噹的聲響,除了少數幾個面目中箭的騎兵以外,大部分的騎兵都只是微微晃動了一下身子,便立即勒馬向前奔馳。

    對於這支渾身包裹著重甲的騎兵部隊來說,如果沒有巨型的弩機,五十步以內,普通的弓箭,不要想有任何將他們重創的機會。北唐立國百多年以來,歷次的大規模會戰中,河東的這支三十四軍騎兵軍,都被北唐的皇上和將軍寄予厚望。凡是三十四軍參與的戰役中,都被作為尖刀力量,用於在關鍵時刻,撕裂對方的防線。

    在寬廣的平原戰場上,全身披甲,訓練有素的重騎兵部隊,曾是多少統兵大將的噩夢。昔日的三十四軍,又在這一片故舊的土地上,留下了多少屬於他們的傳奇?

    只要是在亂世,英雄的傳說便永遠不會消減。

    陣前的勃勃人都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長矛,騎兵奔殺而至,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戰馬鼻息的白氣騰騰了,近得可以看到大滴大滴的鮮血從對方的刀下緩緩滴落。,騎兵陣頭掀起了沖天的塵土,嗆得前線的勃勃人呼吸不暢。

    這場面,曾經多少次出現在他們的計劃裡,只是如今的勃勃人再驕橫,也不敢拿他們的輕騎兵和三十四軍在平原戰場上硬碰硬。

    騎兵群中,時銘大聲高呼「全軍衝陣!」

    下一刻,一股濃重的黑色浪潮,肆無忌憚地撞上了勃勃人的前線陣地。兩軍就這樣將激烈地碰撞在了一起。一波又一波的騎兵以極高的速度衝入勃勃人陣中的刀山劍林。一個又一個的北唐騎兵被勃勃人的長矛洞穿了身體、挑倒在地,隨即被後排的騎兵馬蹄所淹沒。而後面的騎兵繼續奮不顧身地衝上,冒死不顧。硬生生以身體為後續的部隊當盾牌,以血肉之軀在勃勃人如林的長矛中,替全軍衝殺出一條道路。源源不斷的血液迅速地在兩軍陣前流淌開來。最前一排的盾牌手像紙片一樣飛了起來,失去了盾牌掩護的勃勃人像是豆腐一樣,被北唐的騎兵迅速地踩踏在了腳下。

    「全軍準備!」勃勃部落後兩排前線軍官,尖銳的聲音響遍了陣前「刺!」數千桿的長矛在緩緩回收之後,隨著軍官的口令一下,數千長矛再一次同時攢刺而出,將北唐洶湧而來的騎兵連人帶馬擊穿。

    激烈的廝殺和衝擊成為這一刻唯一存在的事情。不過是片刻之間,隨處可見受了傷的戰馬拖著已死了的主人四處亂跑,阻擋在第一線的勃勃人,渾身佈滿傷口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起來。

    下一刻,一片慘叫驚呼開始響起,被安排在前沿的長矛手被踩踏成了碎片所有與三十四軍騎兵軍接觸的勃勃人開始潰散。

    緊接著,戰馬縱橫,猛撲向第三排的長矛手,第三排陣線上的勃勃人隨即被沖得潰不成軍。黑潮滾滾,猶如鋼鐵洪流一般不可阻擋,無數的鐵蹄橫刀將像洪水般將散亂不堪的勃勃人衝垮、淹沒,兵馬過處,只剩滿地的遺屍殘骸。

    而在這群身披重甲的重甲騎兵之後,是成千上百身著輕甲的輕騎兵,從重甲騎兵的身後迅速地向兩邊展開,一架又一架製作精良的弩機在兩軍陣前閃耀,北唐的輕騎兵們在奔馳中連連扣動扳機,甩甩的尖銳風聲中,箭雨不停頓的傾瀉到了勃勃人的方陣之中,一隊射過又來一隊。

    在勃勃人的中軍,北唐的騎兵來回穿梭循環不斷,狂風暴雨般掃射著勃勃人的隊列,箭矢的暴雨竟似無窮無盡。毫無遮掩的勃勃人軍中響起了一片慘叫聲,前排的勃勃人一個接一個的中箭倒下,鮮血飛濺。腳下的泥土愈發地泥濘起來。

    勃而乎的臉上一片鐵青,他想要帶著去打天下的部族,今天居然在北唐的鐵蹄下,敗得如此徹底。慘叫聲、**聲、求救聲、命令聲混成一起,身邊的同族子弟倒下的越來越多,前面的軍陣已經不復存在。

    「大汗,把咱們的騎兵派上去吧!」

    「大汗,中軍亂了。」秦構在一旁低聲說道:「若此刻不退,怕是全軍都要交代在這裡。」

    「你個漢人!」勃勃軍中的將軍們紛紛拔出彎刀,對著秦構一陣怒吼「長生天的勇士不會逃跑。」

    而北唐的騎兵已經凶橫地橫掃了過來,勃勃人的長矛槍陣被騎兵們沖得潰不成軍,到處只聽聞長矛咯吧咯吧的斷折聲。北唐騎兵全面撲上,和重甲騎兵接觸的地方,永遠都在受到最凶狠的攻擊,倉促排列的方陣一個接一個覆沒,在強大衝擊壓力下,勃勃人的陣列全線後退。

    有些高傲的勃勃人不甘失敗,集結著同族子弟,堅持立在原地,但旋即被馬蹄長矛的洪流淹沒。

    「勇士們!」勃而乎高舉著彎刀,目光鷹一樣地掃過身後數以萬計的勃勃騎兵,沉聲道:「讓漢人見識見識,咱們勃勃人的彎刀!」

    數萬條嗓子齊聲吶喊,鋒利的彎刀在有力的臂膀上高高的揮舞。他們是此刻勃勃人最後的力量,也是勃而乎最後翻盤的機會。

    大同城樓上,前一刻還生死即刻的守軍,在這一刻,卻成了這處血肉模糊的戰場上最悠閒的一方。

    「能騎馬嗎?楊秀才?」突然地,孫楚低低地問了楊源昌一句。

    「啊?」楊源昌一愣,道:「學過一些,不會掉下來。」

    「那就行了!」孫楚聲音驟然高了起來,神色之間,儘是一片飛揚的神色。向著身後的一名軍官問道:「城裡面還有多少騎兵!」

    「剩下不到七百了!」那名軍官低聲道:「不過戰馬都是好好的,其中不少都是河西的馬。」

    「這就夠了!」孫楚笑著站了起來,對著身邊的眾人大聲說道:「大丈夫生當於世,自當馬上取功名!願意隨我殺蠻子的,下去調匹馬。讓蠻子看看,咱爺們的騎術!」

    眾人齊聲應諾,樓上的呼聲響徹雲霄。

    「走吧!秀才!」孫楚伸出雙手,看向楊源昌,低聲笑道:「在北唐,能殺人的書生才是好書生!」

    楊源昌一下子站了起來,向著孫楚鄭重說道:「願隨將軍死戰!」

    大同城內的城門原本已經被巨石堵死,但是在城中數萬百姓的齊心協力下,巨石很快被鑿碎。七百餘大同騎兵連同著兩千餘自負騎術的新招士兵,一起殺了出去。

    此刻的勃勃人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從後陣殺來的唐軍騎兵身上,剛剛從城樓上退下來的士兵只是匆匆列了一個方陣,那些最精銳的士兵,都已經被調往了中軍前線。

    「弟兄們,今天晚上拿人頭換酒喝!」孫楚大聲地吼叫著,指揮著自己的騎兵迅速地突入了勃勃人的軍中。連日以來被死死壓制的不滿和壓抑,在這一刻像是休眠回轉的火山一樣,噴薄而出。他們瘋狂地殺入勃勃人最密集的兵眾中,用馬蹄踹著勃勃人的腦袋,橫刀砍削他們的身軀,長矛戳穿他們的軀體,直至把他們踩成了肉泥。

    曾經,有多少同一座城池下的子弟死在了勃勃人的彎刀下,這一刻,他們就有多少的憤怒和力量。他們人數雖少,卻已經殺紅了眼,勢如癲狂。一夫拚命,萬夫難敵,這三千不到的力量竟是讓勃勃人的前軍已經亂作了一團。

    正在和北唐騎兵死戰的勃而乎看見前軍的一片混亂後,臉色已經從鐵青變成了死白。麾下的士兵們已經開始紛紛轉身逃跑,大大小小的勃勃軍官拚命的鎮壓,督戰隊開始殺人,但一切手段都歸無用。

    佈置在前軍的由大部分漢人組成的五千餘人的部隊已經徹底放棄,士兵們潮水般湧下來,將阻攔的軍官裹著一起衝了下來。

    接著,崩潰和恐慌迅速的蔓延到了中陣。旋即是全線的潰爛。

    「大汗!趕緊退吧!」一邊的秦構不顧自己尷尬的身份,大聲地向著勃而乎建議著「前軍已經撐不住了。」

    此刻就算是再跋扈的將軍也在沒有出身訓斥秦構,因為他們分明的看見,軍隊崩漬就猶如那大壩決堤一樣,任什麼都無法阻止這一刻的潰逃,目光所見。到處都是恐慌和毀滅。逃跑的前軍漢人衝撞了自家的步兵陣列,步兵來不及佈陣就被敵人踹翻。騎兵被逃跑的步兵給衝散,步騎兵互相擁擠衝撞,丟盔棄甲。

    戰場上,到處都是被打亂陣形的魔族潰兵在到處亂窄,他們慌忙的逃向別的部隊,想躲開背後追殺的騎兵軍。

    勃而乎厚厚的嘴唇抿在一起,目光裡透露出決絕的殺意,他高高舉起自己的手臂,大聲地呼喊道:「長生天的子孫,跟隨我!」他身邊的上前騎兵隨著他的指引向著北面突擊而去,大量的勃勃騎兵在見到勃而乎的旗幟後,迅速地向北面的突擊部隊靠攏,奔襲過來的北唐輕騎兵想要阻擋這些勃勃人片刻,但是被逼入絕境的勃勃人廝殺得凶狠異常,又是吼叫又是廝咬,丟下了上前具屍首後,這支大量的勃勃騎兵衝破了北唐輕騎兵的攔截,向北逃逸。

    北唐騎兵群中,那名堅毅英俊的指揮官看見迅速向北移動的勃而乎旗幟,立即組織兵力追擊了上去。而另一邊的孫楚也沒有錯過這個時機,兩千多名臨時拼湊的騎兵疾奔猛躥,開始了瘋狂的追擊。

    大同城外的土地上響起了恐怖的呼嘯聲,勃勃騎兵一個接一個的被身後射來的弩箭射中身子,滾落馬下。其中不乏萬夫長這樣級別的高級乃蠻將領,千夫長、百夫長一些的更是不勝其數,成千上萬勃勃人的性命,見證著北唐又一顆將星的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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