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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風起雲湧 文 / 王三木

    風,無聲地掠過這淒涼的大地,彷彿哀鳴著那些不曾離散的魂魄。那些永不放棄的信仰

    斑駁的土壤上,鮮血仿若泉泉的流水,肆意流淌,在人世上蔓延出一道又一道清晰可見的傷痕。

    幾經破裂的旌旗。遮蔽了一層又一層細密的陽光。幾經血染的利刃,刺透了一個又一個年輕的胸膛。當心臟停止,血液淌干。替國征戰的男兒還是緊緊握著刀劍,不願閉上覆滿征塵的雙眸。

    血腥、痛苦、死亡

    腳下的泥土,就這樣被滲的殷紅,如同最珍貴的硃砂撒滿了最普通的宣紙,一地的觸目驚心。

    山坡上,年輕的將軍,平靜地望著遠處死屍相撐的戰場。嘴角牽起淺淡的笑。他閉上眼,任細密的陽光溫暖地灑在臉上。清風徐來,吹動起淡青色的衣袍,張揚如同鳥翼。

    「韓言大人,我軍已經打退唐軍的衝鋒,紮住了西邊的口子。「頂盔貫甲的彭士量恭聲道:」宋希甫請求出動預備隊,立即擊潰曾布所部。」

    「不急。」韓言睜開眼,黑沉沉的眸子一瞬間掠過鋒利而深邃的光,卻又隨即消散地雲淡風輕,輕輕笑道「曾布的實力遠遠高過我們,如今被我們困住,無非是失了地利而已。連日以來,唐軍儘管糧食短缺、傷亡慘重,卻還不到一戰可潰的地步。」

    「我們已在鎖河山圍了三日,壽春的唐軍怕不會一直坐等城中。」彭士量略有些擔憂地看著獵獵飄揚的唐軍旗幟「曾布是北唐大將,今日若是放過,怕是遺禍無窮。」

    「曾布在淮西威望日久,麾下頗多悍勇死忠之士。我們籌劃許久方有今日之局面,斷然沒有放棄的道理。「韓言緩緩牽起嘴角,慢聲說道「曾布之所以沒有全線突圍,一來不清楚我們的實力,二來也是在等待壽春方面的消息。既然如此,我們便要在這裡做文章。讓范雨庵抽調兩個營隊的兵力,從南邊擠壓唐軍的陣地,不能冒進。造成我軍已打下壽春,兩軍會合的假象即可。逼曾布自己攻上來。讓宋希甫在西線多多構築工事。」

    年輕的將軍張開雙臂。似是要將眼前的這一片天地都擁入懷中。凌厲的長風陡然捲來,東吳的戰旗在風中獵獵飄揚,如雄鷹般翱翔空中「士量,你今日便可拿曾布的人頭,去祭奠你家人的在天之靈。」

    自趙氏南侵淮泗以來。百年之間,陷唐、蔡,敗郭槐。攻光、廬,奪毫、泗占楚州。逼死韓應泰、陣斬齊秉忠、迫殺蔡延鍇。數十萬東吳軍馬非望鹿奔北,則聞風先逃,曾不能以一矢相加。以至哭聲震野、死亡載途。千萬吳人匍匐喘息於北唐橫刀鐵馬之下。

    景熙五年,白憲奉命節制淮泗、山東諸軍馬,曾布副之。南征東吳。只壽春一戰便殲滅吳軍十七萬眾。陣斬榮親王李治、太子少師陳樹勳及淮西都督高銘等一干吳東吳要員。

    此戰之後,長江以北,東吳僅有安慶握於手中。

    兵家古訓「欲固東南者,必爭江漢;欲窺中原者,必取淮泗。有江漢而無淮泗,國必弱;有淮泗而無江漢之上游,國必危。」當今天下之江漢,襄樊重鎮為北唐所掌控。西漢孟氏控制荊襄大半,東吳止有武昌至長沙一線在手。兩淮戰事更不容樂觀,北唐動作頻頻,安慶等地戰火遍地。

    因此李濼自繼任東吳皇位以來,便銳意革新,大力擴軍。北唐景熙十五年,東吳泰寧六年,吳淮西招討使,條侯方信奉命北伐。

    然唐淮西都督曾布大膽誘敵,在麻縣地區圍殲方信八個軍的主力部隊,斬首逾五萬,並趁勢南下,攻佔了安慶。

    便在曾布回師壽春的第十天。韓言便憑藉著一群在麻縣戰役中被打殘的散兵游勇,於安慶起事,全殲了守城唐軍。之後點燃城內狼煙,誘殲了來援的三路唐軍。史稱「安慶起義」

    察覺到危險的曾布不敢大意,立即調集了淮西地區的唐軍主力推進安慶,準備鐵壁合圍,三面封堵,一舉剿殺韓言所部。

    而韓言史詩一般的輝煌戰役正是從此開始。他先是趁曾佈兵分幾路,合圍之勢未成。主動放棄了壽春堅城,全軍奔襲百里之外的曾布北方面軍,借助著夜色和地勢的掩護,成功突入曾布營帳,令其中軍陷入混亂,一戰而毀去北方面軍的大半主力。之後更是以曾布為餌,逼迫東、西兩方面軍來救,進而佔據主動,從容設伏於鎖合山地區,憑著有利地形,將曾布在內的十一個軍統統包了餃子。

    奔襲、夜戰、設伏、封堵。環環相扣,步步驚心。便是當今天下最負盛名的第一名將白憲?也不得不在這樣的謀略面前,由衷地歎出一句「英雄出少年。」

    視線的盡頭?那些前一刻還被人牢牢握在手裡的鋒利兵器。如今?密密麻麻地遺落在此間天地裡的各個角落。在陽光下,折射著滲人的寒芒。

    「各部弓箭弓弩準備!」俞濟深高高揮舞著手中的橫刀,大聲地下達著命令。一個月前他還是方家軍中一名底層的小兵,如今卻已經是統領一營的校尉,掌控成百上千人的生死。

    一個紛亂的時代,死亡或榮耀,永遠都只是一個轉身的瞬間。

    儘管韓言的部隊缺員嚴重,一個營常常不到整編兩千之數的三分之一。可是對於俞濟深來說,卻已是當初做夢都不敢想像的好事。更何況,韓言的志向,是要將東吳的旗幟再一次插回淮泗的土地,替成千上萬在北唐統治下殘喘苟活的東吳百姓,爭一口尊嚴!

    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橫刀,此間的東吳子弟,有哪一個,不是和北唐有著血海深仇,國恨家仇!

    對面唐軍的衝擊步伐越來越快,若換做平時,不要說這一點小小兵馬,便是再多上一倍,也不會被唐軍看在眼裡。可是如今吳軍佔據著地勢,居高臨下。領兵作戰的那人更是多智善戰。唐軍自被圍之後,已是多次突圍,卻屢次被阻。這一次,便是連督戰隊都出了。

    在北唐和東吳的交手戰史上,往回倒三十年,都沒再用過督戰隊。一個精銳唐軍大隊衝垮一個吳軍混協軍的事情也不止一次兩次。

    「放!」俞濟深一聲暴喝,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弓箭手們立即彎弓搭箭,前不久才從唐軍武庫裡繳獲而來鋒利箭鏃,在陽光下閃著寒芒。

    連日來的作戰,已經漸漸讓戰力不強的吳軍適應了高強度的作戰。更何況佔據地勢、居高臨下,總是佔了極大的優勢。

    「不要慌!」前沿的北唐軍官們紛紛抽出了腰間的橫刀,指著對面的吳軍陣地大聲喊道:「吳軍有什麼好怕的!大唐的勇士們!碾碎他們!」

    下一刻,密集的羽箭自吳軍陣前呼嘯而起,如同密集掠過的飛蝗一般,輕鬆地收割著此間唐軍的性命。

    前幾排的唐軍士兵彷彿是被風吹過的稻田一樣,成片成片地倒在地上,鮮血很快就再次流淌在了這條衝鋒的道路上。

    「巍巍大唐!「一名唐軍軍官一刀劈斷迎面射來的一支羽箭,厲聲道:」死戰不休!「

    這句簡簡單單的口號彷彿替唐軍士兵注入了全新的力量,他們不顧密集的箭雨射殺,大聲吼叫著,不要性命般地向前衝鋒。後排的唐軍拉開弓箭展開還擊,密集的箭雨在雙方的頭頂呼嘯穿梭,伴隨著一聲聲的慘叫而落在地上。

    吳軍陣前的俞濟深,眉目之間儘是森冷寒意。他是淮泗土生土長的子弟,自小便在吳軍一次又一次的潰敗中,聽了無數次這句北唐耀武揚威的「巍巍大唐,死戰不休「

    這句北唐喊了上百年的誓言啊!它即代表著北唐百多年來的光輝榮耀,卻也踏在了千萬東吳百姓的血淚白骨之上。

    「弓弩!「」俞濟深大聲喊著。他頭頂有個傷口,那是剛才一支唐軍羽箭擦過他頭皮所致。韓言所部不過是剛剛收編組建,戰力並不強。所以韓言對軍官的要求極高,他自身就離前沿陣地不到三百步。麾下的這些軍官,只能釘在陣地上死戰不退。鮮血正汩汩流出,順著臉頰淌下,甚是猙獰可怖。可俞濟深卻絲毫沒有在意,只是將目光死死地盯著前面洶湧而來的唐軍步卒,往日家人慘死的景像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現,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他舉著刀,對著自己的同伴們厲聲喊道:「報仇雪恨!便在今日!「

    一陣密集的弩機扣動聲音響起,一支支尖銳的弩箭呼嘯而出。正在衝鋒的唐軍士兵就像是在秋風中瑟瑟發抖的樹葉一樣,在數十步以外,被銳利的箭鏃兇猛地貫穿身體,身上佈滿了一個個致命的傷口,彷彿一個個被打穿的篩子一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但此時北唐以武立國的血性暴露無遺,一個個衛隊、大隊、營隊的軍官帶著士兵一次又一次地衝陣,唐軍步兵彷彿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樣朝著吳軍陣地衝去。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任儒冠誤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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