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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9第八十九章 文 / 雙面人

    雪雁雖無品級,奈何交好的都是貴人,唐太太、唐昕這些人正愁沒機會親近,像王府郡主府一品大員的府邸他們鮮少能踏進去,現今由著雪雁添子洗三來親近黛玉等人,自然趨之若鶩,還有幾家雪雁不認得且無甚交情的也來了。

    穩婆看著盆裡的金銀珠寶,樂不可支,洗三時十分盡心。

    給雪雁之子洗完澡後,趙雲在外面招呼幾家男客,霍秀、於連生和賴大都來了,女眷們則都在大廳中,黛玉小心翼翼地接過小襁褓,抱在懷裡,正與人誇讚道:「雪雁家的這個哥兒天庭飽滿,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鳳姐含笑接口道:「可不是,雪雁原是個有造化的,這孩子不僅隨她,明兒定然像趙先生一樣,小小年紀便中了舉人,來年再中進士,給他娘掙一套鳳冠霞帔。」

    黛玉道:「明兒讓葵哥兒也給你掙去,免得你看別人眼饞。」

    鳳姐嘻嘻一笑,看著襁褓中的孩子,廳中來客甚多,她環視眾人一遍,心裡暗暗想著別瞧著雪雁只是個丫頭,但是本事卻不小,日後須得再交好些。

    迎春在旁邊同霍秀之妻說話,心裡暗暗吃驚,此時已經能和她添子洗三時相提並論了。

    秀妻是文人之妻,在場的除了黛玉外,便屬迎春夫君清雅,青年舉人,來年春闈可期,往常應酬彼此見過,因此能說得上話,也頗有幾分交情,只是不如雪雁更親密罷了。

    迎春同她說話時,留心到寶釵不比往日,不覺一怔。

    見到洗三的場面,雖比不得鳳姐添子洗三,但是寶釵心潮起伏,不知是笑是歎,既笑雪雁丫頭之身,得此福分,又歎自己公府千金,卻落得如此淒涼,不知前景如何。

    寶釵低頭攥著手裡的帕子,雖然寶玉對她依舊溫存體貼,但是抵不過風雨摧殘。

    薛蟠已於秋後問斬了,薛姨媽大哭一場後,就此一病不起,寶釵既要在榮國府裡立足,又要收殮兄長,照料老母,還要將府中諸般閒言碎語置若罔聞,短短幾個月,形容便憔悴不堪,若不是實在想同黛玉交好,寶釵也不會來給雪雁一個丫頭賀喜。

    今日來的人雖多,卻是各有心思,黛玉微微蹙起眉頭,低頭看著襁褓裡的孩子,起身笑道:「孩子睡著了,我抱進去給他娘,還請各位擔待些。」

    眾人連稱不敢。

    鳳姐笑道:「正好,我也要見見雪雁,竟是一起去罷。」

    黛玉看了她一眼,心中微一沉吟,點了點頭,既然鳳姐跟過去,她就不好與雪雁說梯己話了,也無妨,橫豎自己常來雪雁這裡,說話的時候盡有。

    雪雁正在坐月子,門窗緊閉,密不透風,又不能洗澡洗頭,也不能刷牙洗臉,幸而是深冬,暫且無妨,饒是如此,她也同趙雲商議,勤換衣裳被褥,趙雲原比別人有見識,月子裡摒棄大魚大肉,現今也沒吃紅糖雞蛋散子,湯粥倒也清淡。

    乍然見到雪雁,鳳姐忍不住笑道:「幾個月不見,你竟發福了。」

    雪雁因產育之故,越發顯得珠圓玉潤,從前的衣服太小,懷孕時的衣服又太大,正自憂愁,聞得此語,道:「可不是人人都跟奶奶似的,生了葵哥兒還是神妃仙子一般。」

    鳳姐忙道:「你放心,等出了月子,你便和從前差不多了。」

    雪雁聽了淡淡一笑,現今為了給孩子餵奶,一天到晚都是胡吃海喝,一兩個月瘦下來乃是天方夜譚,不過為了孩子,她卻是甘之如飴,問道:「外面來了多少人?我都沒能見到,若是怠慢了,千萬別放在心上。」

    黛玉知她家事,一面將孩子放在她枕畔,一面道:「你太婆婆雖說偏疼三房多些,好歹也不是粗鄙村婦,倒不曾失禮,你放心罷,還有你外祖母看著呢。」

    雪雁知道自從自己說過那些話後,趙家老宅如今不敢得罪他們了,又見到這麼些登門賀喜的人,他們先前的心思早已丟到了爪哇國,當著外人的面,他們自然不會再生事。

    鳳姐問道:「這孩子可取名兒了?」

    雪雁看著愛子一眼,道:「還不曾,等滿了月,請我們大爺的先生給孩子起名。」因有風俗,滿月裡不給孩子取名,故現今都沒能有個稱呼。

    鳳姐不知寧先生其人,並未如何。

    黛玉卻從周鴻處知道寧先生,感歎道:「寧先生是當代大儒,寧先生給你這哥兒取名,比別人強得多。這哥兒我看著好,你們好生教養,說不得真真能教出一個少年舉人來。」

    雪雁失笑道:「寧先生取名固然好,可能不能考上,總得看他的造化。」

    黛玉道:「再大的造化,也得看你們如何教導。」

    正說著,有人來通報說幾家女眷過來看雪雁,雪雁忙命請進來,好容易見過,房內便覺得十分煩擾,黛玉見狀,掩下意欲同雪雁說的話,告辭出來,別人見了,亦相繼告辭,午後,各自回家,獨有霍秀之妻留到了最後,過來同雪雁說話。

    雪雁笑道:「嫂子有什麼話,只管說,別藏著掖著,咱們也不是外人了。」

    說話時,孩子睡醒了,雪雁抱在懷裡,看他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半咬著小拳頭。

    秀妻躊躇道:「說了,恐怕叨擾了你,只是不說,我心裡也不知道向誰打聽去。你也知道,咱們都是寒門出身,想和仕宦權貴之家交好,也得看人家願意不願意抬舉咱們,我們大爺也不願攀龍附鳳,因此認得的人倒比不得你,消息也不如你。」

    雪雁聽到這裡,察覺到她有事相求,忙道:「何必如此生分?嫂子說來我聽聽,若是知道的,一定如實相告,若是不知,明兒我替你打聽去。」

    秀妻問道:「今兒來的一位柳家大奶奶,是不是舊年梅翰林家退了親的薛家姑娘?」

    聽她說起寶琴,雪雁詫異道:「怎麼問起她了?正是薛家姑娘。」

    秀妻道:「還不是那梅家,請了官媒婆來求我們家的大姑娘,也就是我們大爺的妹子雨竹,雨竹今年十七歲,尚未許人,我們家沒有老太太,我是長嫂,便由我做主,我也不想將她許給不知道的人家,因此想問問你,當初梅翰林家到底為什麼退的親?到底是梅翰林家的緣故呢,還是如梅家所言,是薛家姑娘的緣故?」

    她不是雨竹的生母,僅是長嫂,若是雨竹嫁得不好,旁人只會說她容不得小姑子,心地不好,才說那樣的親,因此在雨竹的婚事上須得慎之又慎。

    雪雁不答反問道:「你們沒去打聽過?」

    秀妻笑道:「打聽有什麼用?一二年前的事情了,梅家的左鄰右舍都閉口不言,都同情梅家,說薛家姑娘不好,當初退親之後薛家回南去了,他們家倒仁義,沒說梅家的不是,因此竟是打聽不出來。如今薛家姑娘嫁給了柳千總,又常和周家林夫人來往,我料想林夫人那樣的人物,交好的薛家姑娘必然不會如梅家所言,因此思來想去,只好來問你。」

    雪雁聽到這裡,方明白過來,原來梅翰林自從退了薛家的親事,一時也沒為其子說到好人家,故耽擱至今,不想竟看中了霍秀的妹妹。霍秀雖然是寒門出身,但是梅家亦是如此,論及門第根基地位,霍家遠勝薛家,又有趙雲這位師弟和周家的交情,自是上好的親事。

    秀妻說完,瞅著雪雁,一臉懇求之色。

    雪雁沉吟片刻,道:「既是嫂子問,我就實話告訴嫂子,也不拿外面的話來糊弄嫂子,至於結親還是不結親,仍是嫂子做主。」

    秀妻點頭道:「這是自然,便是你說了,除了我們大爺,我也不告訴外人。」

    雪雁便將梅翰林家和薛家如何結親,梅翰林家如何反悔外放,薛家如何進京依附榮國府的權勢,幾經輾轉,梅翰林家仍是退了親,又壞了寶琴的名聲等事細細說給她聽。

    秀妻聽了,皺眉道:「如此說來,是梅家忘恩負義了?」

    雪雁道:「是與不是,我也不知道,畢竟是薛家的一面之詞,我也是聽說的,但是柳大奶奶為人年輕心熱,退親之後便即回南,且當初確同周大奶奶一樣只住在老太君的院中,並不似梅家說的那樣,若是這樣的話,周大奶奶難道就不知道避諱?身邊有兩個宮裡的嬤嬤看著呢。柳大奶奶行事雖也有不妥,但是梅家如此,亦是無情。」

    秀妻道:「不管真假,梅家這樣退親,又壞了薛家姑娘的名聲,單是這一樣,我們家就不能把雨竹許給他們,何況薛家老爺還救過梅翰林呢。」

    雪雁笑道:「嫂子心裡明白便罷了。」

    秀妻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回去告訴我們大爺,我們大爺若知道了,定然也不會應下這門親。唉,雨丫頭年紀大了,我們這樣人家,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雪雁安慰道:「嫂子別急,師兄在翰林院當差,前程似錦,何等清貴?雖說雨竹難進達官顯貴之家,但是門當戶對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趨之若鶩呢。咱們又不圖雨竹攀龍附鳳,還怕挑不到好的?只是我心裡有些疑惑,怎麼梅家偏看上了雨竹?」

    她聽黛玉說過,梅翰林家敢退親,乃因另有靠山,是平安州節度使,若是如此的話,其子該有更好的親事才是,怎麼只看中了寒門出身的霍秀之妹?

    秀妻拍手道:「別說你疑惑不解,便是我們心裡也納悶兒呢!」

    想了半日,都無所得。

    雪雁撲哧一笑,尋思片刻,乃對秀妻道:「明兒我叫人留心打探,我記得他們家和平安州節度使極好,按理說不該退親才是,誰不知道平安州的節度使和榮國府上十分交好?偏他們竟然退親,也不知到底為了什麼。」

    秀妻頓時吃了一驚,問道:「他們家和平安州節度使好?」

    雪雁點頭道:「倘或我沒有記錯的話,梅家正是和平安州節度使好。當初我還說,薛家來投奔榮國府,便是因為平安州節度使的緣故,那時梅家外放正是平安州。」

    秀妻想了想,道:「難道平安州節度使和榮國府不和?」

    雪雁笑道:「如今平安州節度使和榮國府還有來往呢,丁憂前,榮國府裡璉大爺去了平安州幾趟,那樣親密,怎能不和?咱們都不是梅家的人,也不是平安州節度使的人,哪裡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是非。」

    秀妻卻道:「既然如此,便是梅家沒有忘恩負義,這門親事也結不得。」

    雪雁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忙問緣故。

    秀妻想了半日,正要開口說明,忽聽小蘭通報道:「於總管過來了。」

    聞聽於連生來看望雪雁,秀妻連忙告辭。

    秀妻出去後,於連生方進來,散去一身寒氣,過來先看襁褓中睡得正香的小娃兒,伸手點了點他額頭,十分喜歡,道:「有好些時候沒見妹妹了,方才來的是誰?打擾你這麼些時候。若不是我急著回宮,這會子也不必過來打斷你們。」

    於連生無妻無子,越發喜歡這個剛落草三天的小外甥,愛得什麼似的,進來時,又命小太監拿進許多東西,都是給外甥頑耍之物。

    雪雁見了,不覺莞爾一笑,卻沒有推辭,道:「哥哥是他的大舅舅,什麼時候閒了,只管過來看他,卻不必破費送這麼許多東西,他還小,頑不得。」

    於連生道:「留著等他長大頑,橫豎能用到。」

    雪雁只好答應,隨即回答於連生先問的話,道:「方纔來的是霍師兄的夫人,來問我幾句閒話消息,正說到平安州節度使,哥哥就來了。」

    提到平安州節度使,於連生正色道:「難道平安州節度使和你們有來往不成?」

    雪雁鑒貌辨色,忙道:「沒有的事兒,只說平安州節度使和榮國府來往密切,又說梅翰林家先前似乎依附著平安州節度使,偏又退了薛家的親事,正疑惑著呢。」

    於連生道:「結交外官不是什麼好事,跟這平安州節度使趁早遠著些,仔細牽扯進去。」

    雪雁道:「哥哥放心,我們家行事,哥哥還能不明白?」何況,依著他們家的身份,等同砂礫,平安州節度使未必瞧得上他們。

    於連生頷首道:「你們如此,我倒也放心了。平安州這幾年報了好幾次天災,每每請求減免賦稅,又請求朝廷發放賑災糧款,我們的人去打探,死了好些個人才傳消息回來,賑災糧款都沒發放到災民手裡,還有幾次謊報災情,聖人正惱火呢。」

    長乾帝有心整頓吏治,奈何前朝所留都不好,登基至今八、九年,收效甚微。

    於連生說話時,長長地歎息一聲。

    雪雁恍然大悟,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難道梅家知道了什麼,竟不依附著平安州節度使了,反向霍家提親?霍翰林是從翔的師兄,從翔又是周家的幕僚,也是我的夫君,我又是哥哥的妹子,周家和哥哥都是聖人的心腹,舉世皆知,他們在想什麼?我越發糊塗了。」

    於連生問道:「梅家向霍家提親?是妹婿的師兄霍秀家?」

    雪雁自悔失言,忙道:「還請哥哥別聲張,梅家有此心,霍家卻不願意答應呢,今兒只是來打探消息的。」

    於連生卻道:「你放心,這些我並不在意,也不會說。只是這梅家,倒是沒人留心到這個梅翰林,他前幾年依附著平安州節度使,外放三年回京,升了一級,頭兩年親密得很,如今忽然避而遠之,當是知曉了什麼。我這就回宮,說不定能從梅家知道一些消息。」

    雪雁道:「難道平安州節度使壞了事了?」

    於連生道:「防患於未然罷。我去了,料理完這件事再來看你,你在家裡養著,想吃什麼用什麼只管打發小廝去回我,我那裡吃的頑的用的多得很。」

    說完,逕自出來,向趙雲告辭離去。

    趙雲滿心詫異,送走所有堂客,回來問雪雁道:「大舅哥這是怎麼了?匆匆忙忙的?」

    雪雁喝了一碗鯽魚湯,又餵了孩子一頓,方道:「為的是平安州的事兒,彷彿是平安州節度使有不軌之心,聖人正惱火著,不想從前依附著平安州節度使的梅翰林家又想向霍師兄家提親,我不妨說漏了嘴,大哥想起了什麼,便回宮了。」

    趙雲聽得滿頭霧水,忙問究竟,待得聽完雪雁說清楚,他驀地雙眉一軒,道:「不好,平安州節度使私吞賑災糧款,謊報災情,不必上繳賦稅,大肆囤積,即便不是為了造反,恐也會激起民變,我前兒聽說平安州又報了幾處雪災呢。」

    雪雁大驚失色,道:「造反?」

    趙雲道:「恐有此憂,但也未必,我去周家一趟,晚上只怕回來得晚,你早些安睡。」

    不及說完,趙雲便匆匆出去了。

    雪雁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我也猜測到平安州節度使有不軌之心,恐怕梅翰林現金急著給他兒子娶親,便想另找靠山罷?也不知道當初平安州節度使許了什麼好處,他們竟會退了琴姑娘的親事,這些,只怕要再等些日子查清楚了方能解開這些疑惑。」

    言罷,雪雁想到秀妻未完之話,恐怕霍秀也知道平安州節度使不妥,所以秀妻一聽說梅翰林家曾經依附過平安州節度使,便立時不願意這門親事,倒不獨因為梅翰林忘恩負義了。

    孩子這時哭了起來,慌得雪雁手忙腳亂,忙叫了婆子進來。

    雪雁頭一回生孩子帶孩子,又沒有奶娘,難以面面俱到,這個婆子卻生養過孩子,很會照料孩子,人也乾淨,雪雁便將調了過來,幫襯自己。

    換了尿布,重新裹上襁褓,好容易收拾好了,雪雁將其抱在懷裡,便見他沉沉入睡。

    婆子笑道:「哥兒吃了睡,睡了吃,乖巧得很。」

    雪雁今日見了不少人,也覺得疲憊,將孩子放在枕畔,自己也順勢躺下,道:「還小呢,能看出什麼?總得好好教導才行。我歇了,有什麼事情再叫醒我。」

    婆子答應一聲,叫了小蘭和翠柳進來服侍,自己方出去。

    卻說於連生回了宮,將梅翰林一事稟告長乾帝。

    長乾帝皺眉道:「前兒平安州又報了幾處雪災,你打探的消息怎麼說?」

    於連生想到剛得到的消息,眉頭一皺,道:「說是雪崩死了無數人,實則只傷了七八個人,便是所謂的大雪,也只有淺淺一層,因此,亦是謊報災情。」

    長乾帝咬牙切齒地道:「又是謊報災情!那個梅寒和平安州節度使的來往都打探到了?」

    於連生道:「梅翰林和平安州節度使本就有所來往,一直留心著,只沒留心到他竟似對平安州節度使敬而遠之,若不是今兒聽說向霍翰林家提親,小的還不知道呢。」

    長乾帝問道:「何以是提親了你就知道?」

    於連生忙答道:「當初梅翰林外放平安州,之所以投靠了平安州節度使,乃是平安州節度使的一個庶出之女看上了他兒子,偏他們家和薛家訂了親,本就想退親,便索性倚仗平安州節度使之勢,答應回京便退了薛家的親事,橫豎有平安州節度使在,他們也不怕榮國府。」

    平安州節度使有實權,榮國府雖然也不是空有爵位,很是能左右朝堂上許多官員升降,但是不及平安州節度使,當初退親之時,薛家不敢對梅家反唇相譏,只能黯然回南,便是因為平安州節度使是梅家的靠山。

    長乾帝眉頭緊鎖,道:「梅家既要投靠平安州節度使,退了親,怎麼沒有結親?」

    於連生道:「梅翰林家退親之後不久,老聖人駕崩了。今年出了國孝,平安州節度使的府上先忙著嫡女出閣,因此庶女反擱置了。」

    長乾帝聽到這裡便即瞭然,道:「如今他們突然向別家提親,可見是想遠著平安州那邊的人,必定知道些什麼,不然怎會忽然反悔。明日一早擬旨,以結交外官之罪暫將梅寒捉拿起來,著令刑部審訊,若能得到平安州節度使的罪名自是最好。」

    交通外官本就是罪過,長乾帝寧可錯殺,亦不肯放過。

    於連生聽了,連忙躬身答應。

    不想第二日一早,旨意尚未擬好,便有八百里加急,報說平安州節度使反了。

    消息傳來,滿朝文武多是驚慌失措。

    周元想起昨日趙雲過來商量的事情,暗歎一聲,難怪周鴻如此看重於他,此人當真有經天緯地之才,從得到的隻言片語中便能推測出八、九分真相來。

    長乾帝面沉如水,冷笑道:「朕只怕平安州節度使行事激起民變,不曾想,竟是他們反了。來人,即刻捉拿梅寒,由刑部嚴加審訊。」隨後,長乾帝連續頒下數道聖旨,或是捉拿交通平安州節度使的所有官員,或是抽調各地兵勇前去平安州。

    京畿重地的將士不能隨意調出,便是周鴻現今訓練的大軍明年出征也要另有名義。

    一時之間,這件消息在京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秀妻聞聽之後,不必婉拒,梅家的提親也是不了了之了,夫婦二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寶琴知道後,卻是一呆,隨即暗暗慶幸不已。

    雪雁在家裡坐月子,外面的事情只聽趙雲說起,他們原先不過是說笑猜測罷了,誰知次日便聽到平安州反了,雪雁暗暗瞅了趙雲一眼,問道:「你怎麼就猜得那樣准?」

    趙雲若無其事地道:「朝堂之事我一直留心著,略一思忖,便知大概了。」

    雪雁忽然想起趙雲不肯接受周鴻請功之事,只怕那時他早就料到趙家老宅行事作風,故不肯不受之,並不僅僅是因為面有殘疾惹人恥笑罷?

    想到此處,雪雁道:「你說,這回朝廷若要剿滅叛軍,有幾分勝算?」

    趙雲抱著兒子在屋裡走動,看著兒子睜眼回望自己,心裡暖意盎然,聽到她問,神色不由得一斂,沉聲道:「必敗無疑。」

    雪雁眉頭一皺,點頭道:「天時地利人和朝廷一樣都不佔,恐怕真如你所言,打得艱難。」

    趙雲長歎一聲,道:「只是苦了平安州的百姓,和前仆後繼前去平叛的將士。」

    雪雁亦是苦笑不已,一將功成萬骨枯,若是沒有這些馬革裹屍的將士前去剿滅叛軍,平安州一事擴大,勢必將生靈塗炭,更有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她最擔心的卻是民變。

    雖然如今謀反的是平安州節度使,但是平安州這幾年行事雪雁聽於連生說起時便覺得氣憤,何況那些百姓受此欺壓,怎能不為之激憤,若是朝廷派大軍過去,一面剿滅叛軍,一面壓制民變,叛軍和百姓前後夾擊,只怕大軍行事艱難,如同雪上加霜。

    趙雲道:「我也是擔心這個,已經同周大人和周將軍說過了,打算明日上折子說明。」

    雪雁輕聲道:「但願朝廷大軍過去,既能平復叛亂,也能解除民怨,還一個太平於百姓。」可惜戰事上一向都是瞬息萬變,即使眼下如此說,誰知抵達時又是何等境況。

    趙雲看著兒子睡熟,放在雪雁身邊,正色道:「恐怕不日將有無數豪紳百姓湧進京城。」

    雪雁一怔,隨即道:「我也這麼想著,每每打仗,糧食價錢便要飛漲,如今恐怕京城中的東西已經漲價了罷?咱們家的糧食還沒有動?」

    趙雲點頭道:「經過舊年雪災之後,我便沒忙著賣糧食,十月裡各地租子送來一直收著。」

    他們家糧食一年數百石,即使人人都是大肚子彌勒,幾年也吃不完這些囤積的糧食,倒不妨事,雪雁道:「旁人都遷居京城,乃因天子腳下,護衛森嚴,即便是起了戰亂,定然是最後淪落。別人如此,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不知是否進京?」

    若是韓家倒好,畢竟是外祖家,他們不會多加打攪,反是趙家老宅令雪雁十分頭痛。

    趙雲想了想,道:「眼下不會進京,畢竟也是天子腳下,只不如在城中放心罷了,卻比外地強上十倍,因此遷居京城的多是外地人,且是平安州附近的。」

    雪雁聽了,點頭不語。

    趙雲道:「好歹打發人去問候一聲。」

    雪雁笑道:「這是自然,雖說老爺子老太太給我們委屈受,但是我們也不能對他們不聞不問,不然讓外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嚼舌根。」

    次日,果然打發人去。

    韓家並沒有進京之意,說先瞧著,若到了不得不進京的時候再來打擾,趙家倒想進京依附,不知趙老族長怎麼知曉了,呵斥了一頓,道:「消息不過幾天,咱們家老老少少幾百口子人都沒說遠走他鄉,你們急什麼?難道到了緊急之時,雲哥兒還能不管你們?」

    趙老爺子等人並不知道年下趙雲送年禮時,親自去拜見了老族長一回,跟老族長和幾位族老哭訴了一場,老族長和族老得知趙家老宅行事後,氣得不得了,趙雲是已分家的長子嫡孫,再怎麼著也不能替趙鋒想得比父母還周全,因此聽說趙家慌慌張張意欲進京,立刻出面壓住他們不許進京打擾趙雲夫婦。

    聞得他們不進京的緣故,雪雁微微一笑,對於趙雲又佩服了幾分,果然是殺伐果斷。

    他們家在京城有三四處房子,糧食年貨早早預備妥當了,藥材每年都要採買許多,什麼都不缺,平常只買些新鮮的雞魚肉蛋和瓜果蔬菜,外面暫且影響不到他們。

    過了沒幾天,這日李媽媽給雪雁端湯時,道:「如今肉和菜漲了一倍的價錢。」

    雪雁微微一怔,恐怕平安州如趙雲所言,越發不好了。

    李媽媽等雪雁喝完湯,收拾碗筷時,又說道:「現今京城裡的外地人越來越多了,我走在街上,都能看到許多拖家帶口的人,不止吃的漲價,連住的也漲價了。今兒出門,還有人跟我打探咱們家宅子賣不賣,願意出一千五百兩。」趙雲買這所宅子的時候李媽媽知道,當初是八百兩買下來的,現今漲到一千五百兩了。

    不過數日,李媽媽再說時,外面又漲價了,也有許多藥鋪糧商不再賣藥材糧食了。

    趙雲在外面十分忙碌,雪雁坐月子時,除了早晚,很少能見到他,因體諒他忙著外面的大事,雪雁雖在坐月子中,依舊坐鎮家中,料理大小瑣事,應付往來。

    這日趙雲晚間回來,疲憊不堪,道:「榮國府賈赦和賈璉被彈劾了,說是和平安州來往親密,聖人大怒,因是他們正在丁憂之中,方按下不提,只先料理了別人。」

    雪雁早有預料,倒不詫異,賈璉得知後,卻是十分驚慌。

    鳳姐道:「二爺慌什麼?咱們家什麼事兒沒經過,又不是咱們家謀反,不過就是彈劾罷了。」說著,攬鏡自照,面上沒有一點畏懼之色。

    賈璉急得團團轉,道:「若是從前,哪怕就告說咱們家謀反咱們家也不怕,如今是什麼時候?娘娘薨了,老太太沒了,老爺們丁憂,賈雨村反目,沒幾個可用之人,就是這一回彈劾,說我結交叛臣,若不是咱們家都守孝,聖人以仁孝治天下,咱們早下大獄了。」

    鳳姐放下手裡的鏡子,回頭看他,道:「果然如此厲害?」

    賈璉一陣唉聲歎氣,愁眉不展。

    鳳姐卻毫不畏懼,笑道:「我說二爺何必如此?我父親奉旨查邊,還得上頭重用,且咱們家沒有謀反,也沒有生事,從前多少人彈劾過,不都不了了之了?咱們家不會有事。」

    鳳姐此語,所倚仗的便是王子騰。

    賈璉想到王子騰如今隨著北靜王奉旨查邊未歸,道:「也不知道岳父現在何處,只盼著平安無事,立下這回的功勞,回京之後能官復原職。」

    提起這個,鳳姐便道:「都是那個賈雨村,真真是餓不死的野雜種,連累我父。」說完,鳳姐又恨薛家,若不是薛姨媽現今病重,她定然上門說道一番。

    賈璉道:「我好說歹說,老爺如今丁憂,不好待客,總算遠著賈雨村些了。」

    夫妻兩個相顧苦笑,膽戰心驚地等了數日,並沒有見到懲治榮國府的旨意,二人方放下心來,暗暗念佛不止,卻不想在此時,聽說史湘雲之夫衛若蘭隨父一同出征了。

    鳳姐聽說,雖與史湘雲無甚來往,還是打發人送了不少藥材帶過去。

    現在外面戰事一觸即發,不知道多少人相繼湧入京城,京城中糧食藥材奇缺,衛家本就不甚富裕,雖說也準備豐足,卻哪裡比得上鳳姐所贈,自從經過種種事情之後,鳳姐私下預備了不少藥材補品東西,唯恐自己的兒女缺醫少藥。

    史湘雲出閣之後,一直被婆婆拘在家中,鮮少出門走動,她生來豪爽闊朗,不拘小節,不免十分不忿,幸而衛若蘭才貌俱全,又和榮國府世代交好,同寶玉極好,倒也體貼。忽一日見到衛若蘭佩戴了一個赤金點翠的金麒麟,又大又有文彩,卻是舊年自己在榮國府撿到還給寶玉的那個,問明方知結親之時,寶玉將其贈給了他,堪為匹配。

    史湘雲知道後,不覺想起了那年和翠縷所論之陰陽,頓時飛紅了臉,只盼著能同衛若蘭天長地久地過日子,倒也和樂,因此衛若蘭出征,史湘雲十分不捨。

    衛若蘭卻是豪氣逼人,定要保家衛國,執意從軍。

    史湘雲本也是不讓男兒的性子,雖然不捨,仍舊給他收拾行囊,送他出征。

    長乾帝派遣神武將軍馮唐並神威將軍衛勇兩位率兵前去平叛,馮唐是馮紫英之父,衛勇則是衛若蘭之父,雖然事態緊急,但是派遣統帥,調集糧草,且又是冰天雪地,不好行軍,因此等到大軍開拔,已經是十天以後了。

    出征這一日,長乾帝沒有親至,但是趙雲遠遠看著,甚為憂心,平安州的消息不斷傳來,都不是好消息,這些大軍過去,行軍疲乏,抵達之時恐是螳臂當車,不堪一擊。

    果然如他所料,大軍走後,又有八百里加急送來,平安州節度使已經佔了好幾座城池。

    為了平安州一事,人心惶惶,也沒有心思置辦年貨過年。

    雪雁雖然憂心外面的事情,但依舊老老實實地足足坐了四十天月子,出了月子已是臘月中旬,才洗完頭洗完澡出來,面上斑痕消了七七八八,裹著斗篷坐在炕上抱著麒哥兒頑,滿月之後,寧先生給他們的兒子取名為麒。

    看著趙雲風塵僕僕地從外面回來,雪雁問道:「眼下朝廷是如何打算的?按著行程,馮將軍和衛將軍早該抵達平安州了,難道這麼久了沒有一點兒勝算?」

    從京城到平安州,往返不過十餘日,大軍行程再慢,如今也該到了。

    趙雲解下斗篷,圍著熏籠烤了一會,方道:「平安州的兵士摧枯拉朽一般,而京城中派過去的將士風雪中行軍,抵達之時十分疲憊,反被平安州的叛軍一擊得中,又受許多揭竿而起的百姓一擊,損兵折將無數,衛將軍已經殉國了。」

    聽到這個噩耗,衛家登時大亂,哭天喊地。

    史湘雲哭完後,忙問來人道:「大爺呢?大爺可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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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泣道:「大爺也殉國了,棺木都在城外,尚未進府。」

    說著,奉上衛勇和衛若蘭的遺物。

    史湘雲一把接過遺物中的一個金麒麟,緊緊地握在手裡大哭起來,正在此時,忽聽咕咚一聲,扭頭一看,衛夫人已經一頭栽倒,慌得史湘雲連忙請大夫抓藥。

    消息傳到外面,眾人無不歎息。

    黛玉得知後,忙命人預備奠儀,又命人備轎,意欲出門,對鴛鴦道:「想當初衛大爺出征之時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是天人永隔,也不知道這一場戰亂,讓多少百姓妻離子散。」

    鴛鴦跟隨黛玉一年多,也不似舊年那樣只知享受錦衣玉食了,亦覺憂傷。

    鴛鴦和紫鵑陪著黛玉到了衛家,因今年平安州之反,紫鵑尚未出嫁,仍跟著黛玉,見到史湘雲,形容枯槁,言語木訥,足足瘦了一圈,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黛玉見狀,不禁滾滾地落下淚來,忙上前拉著史湘雲的手,滿腹都是安慰之語,卻不知從何開口。

    自從聞得衛勇和衛若蘭父子殉國,史湘雲已經厥過去幾次了,衛夫人一病不起,昨兒亦沒了,只剩史湘雲一人料理公婆丈夫的喪事,族中旁支也虎視眈眈,正自彷徨無措,見到黛玉親至,族中反略有收斂,史湘雲不由得失聲痛哭。

    黛玉含淚道:「好妹妹,苦了你了。」

    雖說同史湘雲姐妹情分並不如何深厚,但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只有黛玉來看她。

    史湘雲張望一回,並沒有見到榮國府來人,不覺心中一酸,淚流滿面,低聲道:「可恨寶姐姐那樣好,如今也不說來看看我,反倒是林姐姐來。」

    衛家出了這樣的事情,史家也打發人來了,是史湘雲叔叔家的兩個兒子,同衛家周旋。

    見到黛玉親自過來,史夫人忙過來說話。

    黛玉與眾人見過,道:「史大妹妹遇到這樣的事兒,我們來看看她。」

    衛家旁支族人之妻聽了,滿臉堆笑稱是,心中打算回去再跟家裡商議,有黛玉這樣身份的人在,他們不能太過明目張膽,誰不知道當初林家也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

    史湘雲心裡略覺安慰好些,道:「林姐姐,外頭腌臢,且請裡面坐坐,裡面暖和些。」

    黛玉點點頭,向眾人告罪一聲,隨著史湘雲去了裡間。

    如今衛家上下都一片銀裝素裹,愈顯淒涼。

    黛玉甫一落座,看到史湘雲仍舊淚水漣漣,他便遞過手帕子給她,柔聲道:「雲丫頭,說再多的話,也難安你心,好聽的話我就不說了,你若是有什麼難處,只管打發人去找我。」

    衛家只有衛若蘭一子,史湘雲進門後尚未有孕,無子寡婦的命運黛玉深知,更加擔心史湘雲的將來,也不知道衛勇父子一死,衛家旁支如何對待史湘雲,若是過繼個孩子給她倒好,若是想發絕戶財,恐怕史湘雲下場必將淒涼。

    史湘雲哭道:「都是我命苦,好容易嫁了個好人,進門這些日子,從未紅過臉兒,鬧過事兒,彼此敬著,即使不是十全十美,也比別人強,哪知好日子沒過一年,便遇到這樣的事情,留我一個孤鬼做什麼?」

    黛玉歎道:「若是都能神機妙算,也不會說人有旦夕禍福了。」

    史湘雲哭過後,紅腫著眼睛問道:「我們家老爺大爺雖是殉國,卻打了敗仗,也不知道上頭如何處置,眼下只能求姐姐,叫我們老爺大爺路上好走罷。」

    衛勇父子殉國,但是卻被參了一本,說是貪功冒進,不聽勸諫,方致此大敗,長乾帝龍顏大怒,只下了一道旨意,看在他們忠心為國的份上,不追究其罪,但也沒有追封賞賜。

    黛玉知道後,十分擔憂史湘雲,乃向周鴻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鴻道:「確是衛將軍輕敵,行軍未曾歇息,便先出擊,中了埋伏,父子同殉。」

    黛玉蹙眉道:「這回大軍大敗,聖人還有什麼意思?」

    周鴻握著她的手,雙眸銳利,滿身肅然,道:「我已上了折子,請求出征。雖然我志在西海沿子,想著為君解憂,但是平安州卻是燃眉之急,不容我再耽誤了。」

    黛玉聞言,頓時怔怔出神。

    周鴻看著她,一臉堅定,並沒有反悔的意思。

    好半日,黛玉方道:「我不求你出將入相,只盼著你能平平安安地回來,此去,行事千萬小心,別學衛將軍父子那樣貪功冒進,不但損兵折將,連帶家人日夜啼哭。」

    周鴻鄭重地點頭,道:「我還想回來帶你去西海沿子,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來。」

    周鴻上了折子,滿朝文武聽到後,都看向周元,平安州那邊的戰事嚴重,沒想到周元竟會同意長子出征,衛勇父子死在當前,誰都知道這次十分凶險,比不得山海關抵禦外侮。

    周元卻是十分欣慰,人生在世,本就該當保家衛國,而非畏畏縮縮。

    長乾帝想到西海沿子和平安州相比,後者更要緊些,當即批了,封周鴻為正三品神勇將軍,統帥原先訓練意欲派往西海沿子的十萬兵士。

    消息傳出來,雪雁頓時一呆,對趙雲道:「你也得去罷?」

    趙雲點頭道:「兵馬齊備,即刻啟程,我自然隨軍而行,你在家中,好好照料麒哥兒。」

    雪雁跳起身,連忙命人收拾東西,藥材最要緊,幾乎將家中藥材給他收拾一半,又叫來兩個小廝吩咐一番,然後絮絮叨叨地對趙雲道:「我也不阻止你,只求你平平安安地回來。」

    趙雲柔聲道:「你放心,起先去平叛的是兩位將軍,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兩個統帥即使是世交,也難免有些嫌隙,如今衛將軍殉國,馮將軍被訓斥,只因猶在禦敵,方沒有懲治,這會子是周將軍統領,所率之軍皆是自己人,再集結地方兵士,倒有五分勝算。」

    雪雁道:「那些百姓我倒不擔心,畢竟是烏合之眾,只是平安州節度使一朝謀反,必然不是這一兩年的事情,怕是早有預備,你們千萬小心些。」

    周鴻出征之日,乃是月底,寒風蕭蕭,飛雪漫天。

    黛玉和雪雁坐在車中,在城門口路邊送他們,兩人不免相顧,眼裡皆是擔憂。

    直到大軍行盡,黛玉方命人駕車回城,道:「他們在前面行軍打仗,咱們在後面別讓他們擔心,便是大善了。趙先生隨軍,你在家中怎麼樣?若是覺得寂寞,就搬過來與我同住。」

    雪雁忙道:「麒哥兒年幼,家裡也有小廝婆子,倒不必來陪姑娘。」

    黛玉點點頭,道:「我還得去看看史大妹妹,衛家出了這樣的事兒,史大妹妹的日子也不好過,我多去幾次,他們家反忌憚些,不敢欺負她。」

    雪雁往日雖不喜史湘雲,但是聽到她如此命運,不覺感慨萬千。

    及至到了周家門口,黛玉邀雪雁進去小坐,雪雁因擔心麒哥兒在家,忙婉拒了,黛玉也不在意,叫人送她回去,方自己進了屋,尚未落座,便有丫頭通報道:「奶奶,林家送了帖子過來,說奶奶的侄兒忱大爺今年中了舉人,已經進京了,意欲前來拜見。」

    林忱也是林家旁支的子弟,今年二十八歲,中了舉人,也算年少有為。

    黛玉看了帖子,跟周夫人說了一聲,周夫人十分喜歡,雖說林家同黛玉遠了些,但都是讀書人,自然願意結交,叫人回帖,又去請周衍和周漣出面迎客,周衍今年中了秀才,鄉試卻落第了,不過因早有預料,倒也沒有沮喪太過。

    黛玉亦盼著娘家族人起復,得到這個消息,也算略解近日之憂。

    見過娘家侄兒後,黛玉又去探望史湘雲。

    因衛勇父子殉國,無賞無罰,去衛家弔唁祭拜的人並不多,榮國府倒是鳳姐去了一趟,到了出殯的日子,寶釵也過來了。

    料理完衛家的喪事,已經是次年正月月底了。

    因戰事的緣故,京城上下都不曾好生過年,擔心平安州那邊,幸而周鴻身先士卒,又有趙雲出謀劃策,屢傳大捷,已先斬殺了幾個民亂之首,又安撫了亂民,也不知趙雲如何挑唆的,總而言之,竟而與朝廷大軍同心協力,一同圍剿平安州節度使的兵馬。

    雪雁聽到這些消息,登時放下這些日子以來的惴惴不安。

    就在滿城上下官宦百姓喜悅之時,不想西海沿子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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