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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8第八十八章 文 / 雙面人

    趙雲亦在家等消息,不必米氏來催,早已打發觀月去看榜了。他在書房看書,並沒有見米氏,反是剛起來的雪雁命人請了進來,說明緣故。

    觀月有些功夫,張榜沒多久便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則是趙鋒名落孫山。

    米氏一聽,頓時大失所望。

    雪雁早有預料,倒還好些,安慰道:「鋒兄弟年紀輕,這回沒中,下一回定能高中,你先回去照料鋒兄弟,養好了身子再回去。」

    米氏點點頭,歎了一口氣,怏怏不樂地回去客房。

    雪雁又打發小蘭請趙雲去寬慰趙鋒,免得這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為此消沉,卻聽觀月道:「鋒大爺雖然沒中,倒有奶奶知道的人中了。」

    雪雁忙問是誰。

    觀月道:「就是榮國府大姑奶奶的相公,廖相公,中了第二百七十三名舉人。」

    雪雁聞言,忙命人備上一份厚禮,著人送去廖家。

    迎春雖說才華不及黛釵雲,卻也是自小上學讀書,自從嫁給廖勝後,得知廖勝亦擅長弈棋,夫妻兩個時常對弈,偶論詩書,廖勝倒比從前越發進益了,不過二十許便中了舉人,稱得上是年少有為,族中少出人才,難免大肆慶賀一番。

    廖太太款待眾人,笑得合不攏嘴。

    當初她相看迎春,為的是迎春的性子好拿捏,且能依附著榮國府之勢,卻沒想到迎春進門後不爭權不奪利,只安安分分地服侍廖勝,陪嫁的丫頭也能壓制住下面,一年後又生了個大孫子,廖太太十分滿意,不想這一年順順當當,廖勝竟能高中,對迎春更覺得喜歡,覺得迎春命好,旺夫旺子,想畢,送走客人後,廖太太當即收拾了自己的梯己給迎春。

    迎春有些受寵若驚,親自過來道謝。

    廖太太正抱著廖凡逗他頑,聞得迎春的來意,忙叫人請進來,笑道:「勝兒這幾場考試累著了,你只管在房裡服侍他,不過一點子東西,不必過來道謝。」

    迎春溫婉一笑,道:「太太疼我,賞了東西,我原該過來謝,這方是正理。」

    廖太太聞言,越發喜歡了。

    迎春看了廖凡一眼,因賈母自小將寶玉養在身邊,故也不在意廖太太將廖凡放在跟前養活,只是心裡未免惦記些,道:「凡哥兒跟著太太,可打擾了太太?」

    廖太太擺擺手,道:「我自己的大孫子,再鬧騰我也喜歡,我上了年紀,覺輕無妨。」

    迎春聽了,再三謝過,方回轉屋中。

    廖勝見到她回來,放下書,道:「太太給你的東西,你只管收著,不必覺得受寵若驚。」

    他本對迎春並不如何喜歡,畢竟是退過親的女子,賈家在讀書人的名聲很不好,若非廖太太執意,他也不會將其迎娶進門,可是這一二年相處下來,迎春性情溫柔,又讀書識字,雖是公府嬌女,卻沒有一點驕縱凌人之態,因此漸漸上了心。

    迎春笑道:「雖然如此,也該去謝謝太太。」

    正說著,繡橘將禮單遞過來,道:「這是今日送來的賀禮,太太叫我送來給奶奶看,有不少東西都是送給大爺和奶奶的。」

    迎春接過來看了一會,問道:「林妹妹打發人來我知道,趙家也送來了?」趙家說的便是趙雲家,因雪雁已為人婦,迎春在外人跟前便直呼趙家,而非在姐妹們跟前叫她名字。

    繡橘笑道:「送了,中規中矩,既不過厚,也不簡薄。」

    迎春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趙家添子的時候,你記得提醒我,好過去一賀。」

    繡橘答應了一聲,拿著禮單下去。

    廖勝聽完,問道:「你說的趙家,可是周家的幕僚趙家?」

    迎春詫異道:「大爺也知道?正是他們家,最是懂得禮數,雖說來不得,禮卻沒缺過。」

    廖勝微微一笑,囑咐道:「我素聞趙兄之才名,若非面有殘疾,只怕如今早已是朝中新貴,便是眼下也比常人強得多,我心中十分敬仰。日後時常來往些,別怠慢了。」別人只道他們家是依附榮國府之勢,實不知他們看中了迎春是林夫人的表姐,林夫人的丫鬟又是大明宮副總管的妹子,還有個姐姐救過聖人,這些都是榮國府所不及的體面。

    迎春不知廖勝心思,卻明白廖勝願意讓自己和林妹妹、雪雁等人來往,連忙滿口答應了,決定到時候雪雁添子,賀禮加厚些,笑道:「大爺認得趙老爺?」

    廖勝道:「趙兄滿腹經綸,若不是造化弄人,只怕金榜之上早有其人。即使如此,按著趙兄隨著周將軍的功勞,也能官至五品。」

    迎春一怔,問道:「也就是說,趙老爺是能做官的?」

    廖勝歎息一聲,道:「出將入相是不成了,官府幕僚原有品級,聽說是趙兄不肯受之。」

    迎春聽了,這才明白何以許多人對雪雁的態度並不似一個丫頭,她本道是黛玉和於連生之故,原來並非如此,而是如果他們願意,趙雲有品級,雪雁亦能得封誥命。

    迎春想到這裡,逐漸消去了對雪雁同她平起平坐的一點芥蒂。

    黛玉同雪雁情同姐妹,但是迎春畢竟是公府小姐,又未受雪雁的好處,自始至終雖說雪雁添子自己送禮,心裡仍舊當她是個丫頭。

    如今聽了廖勝的話,迎春方知自己大誤了。

    雪雁不知這些事情,送過賀禮便不放在心上了,她只知道因這一場鄉試,趙鋒原本臥病房中,待從米氏嘴裡知道自己再次落第,即使趙雲幾經勸慰,猶不能解,當日便病勢漸重。

    趙雲歎了一口氣,與雪雁道:「只能他自己想開才好。」

    雪雁道:「明兒我跟鋒兄弟媳婦說說,再請個好大夫,用些好藥,他們還年輕,考試的時候好多著呢,這才多大年紀,便是三十歲考中舉人,也算得上是年少有為了。」

    趙雲搖頭道:「鋒兄弟只是鬱結於心,我開個藥方,用藥疏散疏散便好了,不必再請。」

    雪雁嗔道:「你雖懂些,我也知道你醫術高深,但是在他們眼裡,未免覺得你我不用心,小看了他們,倒不如請了外面的大夫來,再送些上等的藥材,以示鄭重。()」

    他們本就沒有幫著趙鋒打點應酬花費,若是依從趙雲之言,他們定然覺得是敷衍了事。

    趙雲皺了皺眉頭,點頭答應了,當即命人拿著帖子請了外面的大夫來,雪雁又命人收拾了上等的藥材過去,囑咐米氏照料趙鋒,讓他靜下心來,好生調理。

    雖然如此,但是雪雁仍舊察覺到米氏言談舉止中的怨氣。

    雪雁冷冷一笑,毫不在意。

    又過了一日,趙雲早早起來,問雪雁道:「給老師收拾的東西可都妥當了?我先將東西送到老師府上,然後再去渡口迎接老師。」

    雪雁忙道:「寧先生今兒就到了?」

    趙雲道:「說是今兒到,不知早晚,我早去一會子。」

    雪雁點頭道:「理當如此。」

    說著,一面命人拿了趙雲出門的衣裳,一面將收拾好的東西拿出來,點給趙雲看,道:「包袱裡是兩套衣裳鞋襪,尺寸不知如何,暫請寧先生能著穿,你回來拿寧先生的尺寸,再給寧先生做兩身合體的。匣子裡是幾樣點心,還有兩瓶茶葉以及果子等物,寧先生府上缺的東西都預備在裡頭了,另有幾樣拜禮。」

    趙雲笑道:「你費心了,我這便送去,你在家好生歇著。」他將東西先送到寧家,寧家只有一個老管家和三四房下人,見到趙雲,十分歡喜。

    趙雲將東西送上,一一說明。

    老管家福伯道:「家裡不缺這些東西,怎麼反勞煩哥兒預備這樣齊全。」

    趙雲笑道:「都是孝敬老師的,說什麼勞煩?去接老師的轎子和拉行李的馬車可都預備好了?若是好了,跟我一同去罷。」

    福伯忙命人跟上,逕自往城外渡口而去。

    霍秀亦騎馬過來,他本道自己來得早了,豈料趙雲已等候多時,站在渡口,同寧家來接人拉行李的下人說話,遂跳下馬,走過來笑道:「師弟來得倒早,老師的船還沒影兒?」

    趙雲回頭看他,微微一怔,問道:「還沒到,倒是師兄今日怎麼沒去翰林院?」

    霍秀笑道:「老師幾年方回京,我特特請了一日假。」

    說完,忙抬手阻止趙雲接下來意欲出口的話,道:「我平常不如此,今兒老師來,方請了假,橫豎翰林院的差事清閒,一日無妨。」

    趙雲見他行事有分寸,便不再多言。

    因久等寧先生不至,霍秀便拉著趙雲到旁邊寂靜無人處說話,低聲道:「昨兒有幾道旨意是我寫的,其中有一道旨意乃是出了八月,聖人命北靜王爺親去查邊,並命王子騰相隨,你說,聖人是什麼意思?」

    趙雲一怔,忙問道:「師兄可跟別人說了?」

    霍秀微笑道:「你當我是傻子不成?這樣的機密哪能告訴別人,若非是你,我也不說。你於這些消息上比我靈通,故我問你。」

    趙雲沉吟片刻,道:「不知北靜王爺和王子騰王大人奉旨查邊,查的是哪裡?」

    霍秀道:「是粵海、西海那邊。」

    趙雲知道粵海是桑昆鎮守,西海那邊卻是南安郡王權勢所在,沉吟不語,正要開口時,忽然見到一艘大船乘風破浪,展眼到了岸邊,忙道:「你瞧那是不是老師的船?咱們快些過去瞧瞧,別讓老師久等了。」

    霍秀走在前面,道:「老師身邊帶了二三十個人,想來坐的是大船。」

    及至到了岸邊,船上人陸續下來,卻非寧先生。

    二人等到午後,方又有一隻大船過來,當先下來的便是寧先生的小廝,一溜煙兒跑過來道:「先生在船上病得厲害,家裡可有軟轎?得先打發人請大夫。」

    霍秀和趙雲大吃一驚,忙親自帶了軟轎上船。

    寧先生扶著小廝的手走出來,面色蠟黃,有氣無力地道:「有什麼話,回去再說。我自己便懂醫術,何必請什麼勞什子大夫。」

    霍秀搶先一步扶著他,道:「醫者不自醫,還是叫師弟給老師把把脈。」

    趙雲上前扶起寧先生的手腕,診了半日,道:「老師沒有大礙,只是勞累著了,途中又中了暑氣,且又吃壞了肚子,攢到一處便顯得厲害了。先回去,回去我抓兩劑藥煎了,老師再歇息幾日,便可大好。」

    寧先生點頭笑道:「我就說沒什麼要緊,偏幾個小廝心急火燎。」

    說著,上了軟轎,逕自回家。

    霍秀和趙雲跟在左右護著,到了寧家,先叫人收拾鋪蓋,扶著寧先生躺下,霍秀吩咐裡頭事務,趙雲則寫了藥方抓了藥,親自煎好端過來。

    寧先生歇息半日,已經緩過神來,接過藥碗一口喝盡,道:「秀兒說,你已經娶親了?」

    趙雲將空碗遞給丫頭拿下去,笑道:「再過二三個月老師就多一個徒孫了。」

    寧先生倚著靠枕,撫掌大笑道:「哎呦,你成親我不在家,一回來,便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明兒你兒子生下來了,我給他取名字。」

    趙雲大喜,道:「有勞老師費心。」

    寧先生乃是當代大儒,單名一個明,表字子明,卻是林如海前一科的榜眼,當時進了翰林院做編修,只是他性子不羈,不合俗流,科舉考試乃是遵從父母之命,沒兩年他父母相繼去世,他丁憂回鄉,而後也不再為官,反而收起學生只做先生。

    寧先生喜好浪跡天涯,踏遍山水,多年來各處都去過,一生只收了五個學生,無一不是天生聰慧,除了趙雲外,餘者都是少年中舉,青年進士,也許真是應了天妒英才一說,前面三個學生,皆是早亡,眼下只剩霍秀和趙雲兩個寒門學生,卻是在三人之後收下的。

    看著眼前兩個學生,寧先生微微一歎,道:「秀兒還罷了,早已娶妻生子,我所擔憂的唯有你一個,聽說你亦如此,過得極好,我便放心了。」

    趙雲不由得虎目含淚,道:「學生讓老師如此擔憂,實在不肖之極。」

    霍秀忙笑道:「師弟快休如此,老師好容易回來,何必扭扭捏捏做小女兒之態。」

    趙雲看了他一眼,道:「也不知道是誰聽說老師要回來了,喜得上躥下跳,幾日沒睡好,今兒眍著眼睛去接老師。」

    寧先生聽了這話,瞇起眼睛往霍秀臉上一看,果然如此。

    霍秀正要反唇相譏,趙雲卻對寧先生道:「老師府上缺的東西都預備齊全了老師只管歇息養病,我見老師的衣服也舊了,拿了兩身新的衣裳鞋襪,因沒有老師的尺寸,恐不好,老師暫且能著穿,等我拿了老師的尺寸回去,再做好的送來。」

    寧先生聽了,立時叫人將衣服拿進來裡試穿。

    趙雲見衣裳穿在寧先生身上十分合適,只除了衣袖有些長,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我忘記交代她們了,先生身量比我矮了一些。」

    寧先生將衣袖一挽,復又躺回榻上,笑道:「你媳婦身子重,何必如此操勞。」

    趙雲卻是一笑,並未言語。

    霍秀說起朝中之事,寧先生待聽到榮家、甄家俱已瓦解冰消,不禁長歎一聲,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可惜他們身在局中,反不如旁觀者清。你如今只是翰林院的一個庶吉士,千萬別攙和到朝堂爭鬥,只管做好你的官兒,別人問你聖旨中寫了什麼,你也不許透露。」

    霍秀和趙雲垂首聽著,點頭應是,道:「老師放心,這些我都知道。」

    寧先生又囑咐趙雲道:「聽說你媳婦的哥哥是大明宮裡的掌宮副總管,你回去交代你媳婦一聲,也別叫他哥哥攙和這些事,只管對聖人忠心,自有他的好處。」

    趙雲笑道:「老師放心罷,我那大舅哥知曉這些道理,只對聖人忠心。」

    寧先生聽了,方放下心來。

    晚間從寧家回來,趙雲將寧先生的尺寸告訴了雪雁,又將寧先生的交代告訴她,雪雁歎道:「到底是先生厲害些。」說完,忙吩咐小蘭翠柳重新做兩套,又命取些上等的藥材。

    趙雲聽她吩咐完,問道:「鋒兄弟可好些了?」

    雪雁搖頭道:「比昨兒反更重了。」

    趙雲十八歲中舉,趙鋒今年二十多歲,兩次落第,難免鬱結,若是心思放不開,這病不容易痊癒,即使雪雁請大夫時亦請大夫如此對他言語,他還是只知自怨自艾。

    趙雲過去看了一回,回來對雪雁道:「老爺子那裡可知道了?」

    雪雁道:「我正要打發人去告訴一聲,他們就先打發人去報信了。」

    趙雲聞言,眉頭不由得一皺。

    第二天一早,趙雲本打算將雪雁收拾出來的藥材送到寧家,再給寧先生診脈,偏生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並趙立牛氏夫婦都過來了,赫赫揚揚,十分熱鬧。

    趙雲按著雪雁,道:「你身子重,我去迎接他們。」

    話雖如此,雪雁仍是扶著丫鬟的手到了二門,正聽到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斥責趙雲之聲,雪雁心中登時大怒,但是想到腹中胎兒,好容易才壓抑住怒火,揚聲笑道:「老爺子和老太太怎麼還不進來?不知道我們大爺有了什麼不是,惹得老爺子和老太太如此生氣?」

    見到她,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掩住先前的話,強笑道:「沒有的事,你聽錯了。」

    趙雲伸手扶著她,皺眉道:「你怎麼來了?叫你在屋裡等著,你偏出來。」

    雪雁道:「我若不出來,還不知道大爺受了委屈。」

    趙老爺子臉色十分尷尬,趙老太太和牛氏婆媳二人眼神閃爍,不敢面對雪雁,趙老爺子適才的話,原是她們挑撥起來的。

    良久,趙老太太方道:「誰敢給雲兒委屈受,老爺子只是關心鋒兒的身子。」

    雪雁面上如罩寒霜,道:「竟是我聽錯了?可是我分明聽到老爺子和老太太因鋒兄弟落第之事遷怒我們大爺。我倒想問問老爺子和老太太,我們怎麼做才能讓老爺子和老太太心滿意足?不挑我們大爺的不是?我們大爺這一二個月每逢清閒之時,都在教導鋒兄弟,十分盡心,常常熬到半夜只為了批注鋒兄弟的文章,臨考試之先,也提點了鋒兄弟許多鄉試上該當留心之處,我們大爺做到如今地步,不知老爺子和老太太還有什麼不滿?」

    趙老爺子訕訕一笑,忙道:「雲兒做得極好。」

    雪雁微微一笑,道:「既然老爺子說我們大爺做得好?怎麼反斥責我們大爺?是了,難道是因為我們不曾給鋒兄弟出應酬使費一事?還請老爺子和老太太明白,家裡大小瑣事都是我做主的,大爺管不得,既然兩房已經分了家,各自生活,便沒有我們出錢給鋒兄弟打點的道理,老爺子和老太太說我這話在理不在理?」

    趙老爺子只好道:「你說得在理,我們並不是為這個生氣,只是擔心鋒兒。」

    雪雁聽出他言不由衷,便笑道:「老爺子擔心孫子,難道我們大爺便不是老爺子的長子嫡孫?老爺子疼鋒兄弟的時候,也想想我們大爺是不是受了委屈。我們畢竟是分了家的長兄長嫂,行事自然不如叔叔嬸嬸做父母的周全,若有什麼怠慢之處,還請老爺子和老太太看在我們只是同輩卻非長輩的份上原諒則個。」

    趙老爺子聽了這番話,點頭道:「並沒有生你們的氣,你們想多了。」雪雁身份不同,他們著實不敢得罪,因此趙老爺子只盼著息事寧人,言語也和氣了些。

    雪雁笑道:「既然如此,老爺子和老太太快裡面請,鋒兄弟病了幾日,我們大夫也請了,藥也用了,好吃好喝地供著,只怕鋒兄弟是想回家了,遲遲不愈。老爺子和老太太來接鋒兄弟回去,我們也放心了,回到家裡,由老爺子和老太太開解,想來不日即愈。」

    趙老太太和牛氏打算讓趙鋒養好了病再回去,聽了雪雁這話,意欲開口,卻聽趙老爺子斷然道:「正是,今兒就接鋒兒回去,哪能讓他天天住在哥哥嫂嫂家裡。」

    趙老太太和牛氏聽了,臉上登時流露出不滿之色。

    雪雁對趙雲道:「大爺先將藥材送去,老爺子和老太太這裡有我呢,必不敢委屈了老爺子和老太太。橫豎大爺騎馬,不過半個時辰便回來了。」

    趙雲點了點頭,向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告罪一聲,道:「少時即回。」

    趙老爺子當即問道:「你這是去哪裡?」

    趙雲淡淡一笑,知道趙老爺子仍然希望趙鋒能拜在寧先生門下,只是寧先生在收自己時已經說得明白,不再收入室弟子,他不想趙老爺子再打攪寧先生,因此沒有說明,只含含糊糊地道:「有人病了,我去送些要緊的藥材過去。」

    趙老爺子聽了,便不在意,道:「快去快回,我還有些話交代你。」

    趙雲出門後,雪雁將人請進來,又命人備酒席,趙老太太先去看了趙鋒,然後便同牛氏、米氏往雪雁房中來,彼時趙老爺子和趙立則留在客院解勸趙鋒。

    茶果奉上,趙老太太開口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該當齊心合力才好。」

    雪雁道:「老太太說得是。」

    趙老太太聽她說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不由得一怔,隨即苦口婆心地道:「咱們家的前程都落在你兄弟身上,你兄弟家裡艱難些,你們做哥哥嫂嫂的便該幫襯些,你說我這話可對?」

    雪雁滿面堆笑,道:「老太太說得自然是對的,難道我們做得不周全?若有什麼不是,老太太管告訴我,下一次鄉試,我們好改過來。」

    趙老太太張口結舌,無言以對。雪雁先前的話已經說了,兩房分家,難道她能說讓雪雁給趙鋒出錢出力打點應酬並引薦貴人?趙老太太覺得自己的意思十分明白,不想雪雁竟假裝沒有聽懂,左右而言他。

    若論口舌,趙老太太自然說不過雪雁,每有言語,雪雁總能應對,她已不打算容忍趙家老宅時時刻刻打擾他們夫婦,自然拿出了在八景鎮一直壓抑著的氣勢,趙老太太不覺生出幾分懼意,她見自己說了半日,雪雁油鹽不進,言語之間自己偏又挑不出不是來,最終只得掩住不提,她並沒有忘記上回見到寧安郡主時寧安郡主說的話,因此不敢逼雪雁太過。

    趙家老宅在這裡住下,趙老太太每找雪雁,皆是鎩羽而歸,而雪雁時時刻刻孝敬得周全妥帖,一點兒錯處沒有,幾日後一家人無所得,只能收拾行囊,帶著趙鋒一同回鄉。雪雁將各色糕點鮮果家常東西收拾了許多與他們帶走,又有許多東西分送八景鎮交好的各家各戶。

    八景鎮諸人雖然遺憾趙鋒落第,但是都知道科舉艱難,他還年輕,日後還能繼續,故此安慰幾句便不在意了,反拿著雪雁所贈之物恭維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都說趙雲夫婦孝順。

    趙老爺子卻知趙雲與趙鋒一房生了嫌隙,聽了這話,苦笑不語,只想著如何挽回。

    自從趙家老宅人等離去之後,雪雁便覺得通身舒暢,無可憂慮。

    趙雲又去探望寧先生回來,進屋見到雪雁如此神態,笑了起來,握著她手道:「外面的事情你不必費心,都交給我,你只管好好養著,該小心些。」

    雪雁笑道:「知道了。」

    這時,李媽媽送了補品上來,趙雲端過來給雪雁吃,道:「也不能補得太過,免得孩子長得太胖,生時艱難。」

    雪雁點頭道:「我都按著你說的做,並沒有吃得太多。」

    夫妻兩個彼此相通,眼下只顧著調理身體,日子過得甚是自在。

    雖然在八景鎮的生活清淨,沒有京城諸多煩擾,但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亦是煩心,她覺得這裡方是她的天地,她果然不適合在鄉鎮過日子,從前都是自己太想當然了,認為鄉下是非少,實不知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黛玉再見雪雁時便覺察到了,笑問道:「你想得通透了?」

    雪雁莞爾一笑,道:「原先是我自誤了。」

    黛玉點頭道:「你知道便好,雖說鄉下淳樸,卻並不適合你,你說我與世俗格格不入,實則你與鄉下亦是如此,我原說你還得過幾年方能看透,沒想到如今便明白了。咱們於京城傾軋之中仍存本心,不管外面如何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咱們心境平和,便是清淨了。」

    雪雁笑道:「我沒有姑娘的慧根,總得經歷過才知道好不好。」

    黛玉道:「現今也不遲。我叫紫鵑鴛鴦和汀蘭她們幾個給你孩子做了幾身衣裳鞋襪,這會子帶來了,你下個月便該生了罷?穩婆可請好了?」

    雪雁答道:「多謝姑娘記掛,都已經預備妥當了。「

    說著,將紫鵑捧上來的包袱打開一看,讚道:「好精緻鮮亮活計,多謝姐姐們費心了。」

    黛玉指著包袱道:「特特問了府裡的老人,說小孩子家生得嬌嫩,用棉布的料子好,故都是選用上等棉布所做,便是有綢緞的衣裳也都是棉布裡兒,你不必擔心,你看這雙虎頭鞋如何?這是鴛鴦做的呢,做得栩栩如生。」

    雪雁謝之不盡,鴛鴦卻是抿嘴一笑。

    不止黛玉吩咐紫鵑這些人給雪雁未出世的孩子做了衣裳,便是雪雁自己,亦吩咐小蘭翠柳兩個做了許多衣裳鞋襪,另有新的小棉被兒小褥子和小斗篷小帽子等等。

    雪雁因道:「聽說九月初王子騰王大人隨著北靜王爺奉旨查邊,已經出京了?」

    黛玉點頭道:「我聽說了,那邊府上都說自從薛家之事後,聖人重新重用王大人,並沒有怪罪王大人,因此十分歡喜,若不是兩位舅舅丁憂,只怕早熱鬧起來了。」

    雪雁道:「聽說查的是粵海、西海兩處?」

    黛玉微微頷首,歎道:「也不知能再起什麼風雲。」

    粵海是桑昆鎮守,不知如何,西海是南安郡王戍守,四王八公世代交好,恐也查不出什麼不是。眼下的南安郡王並非老南安郡王,而是當初的南安郡王府的世子爺霍燁承襲爵位,行事作風和老南安郡王一般無異,那年聖人給黛玉擇夫,其中一個便是霍燁。

    雪雁笑道:「只能看著罷。」這些事,終究非她們所能左右。

    轉眼到了十一月,如臨大敵,寸步不離雪雁,近日忙著接收各處地租,又忙著置辦年貨,孝敬各處長者,並預備雪雁臨盆所需之物,已請好了穩婆在家中,猶不放心。

    初二一早,雪雁起來吃了一碗燕窩粥,又同趙雲論了一番詩書,正說到半途,便發動了,聽到動靜,慌得趙雲跳起身,衣袖帶起案上的書掉了一地,匆匆忙忙地叫道:「穩婆呢?快請穩婆進來,李媽媽,還有熱水,熱水備上。」

    雪雁痛得厲害,強撐著笑道:「你別慌,都預備好了,扶我進屋裡去。」

    因知道雪雁臨盆的日子就在眼下,趙家裡裡外外都是預備妥當的,產房內該有之物十分齊全,事到臨頭除了趙雲慌慌張張以外,別人都是有條不紊,並不忙亂。

    穩婆進來後,一把將趙雲推了出去,道:「女人家生孩子,大爺在屋裡做什麼。」

    將門一關,回過身來看雪雁,附身一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道:「奶奶這是頭胎,才開了兩指,頭胎按著常理都慢些,奶奶別急,按著我說的呼氣吸氣,若痛得很了,拿一塊乾淨的手巾咬著,留著叫嚷的精神好生孩子。」

    雪雁點點頭,道:「放心罷。」

    穩婆又叫外面的人預備雪雁生產時所吃之物,趙雲在窗外道:「都預備好了。」

    穩婆滿意地點點頭,扶著雪雁笑道:「大爺真真疼奶奶,如今在外頭等著呢。」多少人家男子不近產房,趙雲這樣的人物時時刻刻在外面等候,確是情深。

    雪雁聞言一笑,隨即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聽到屋裡寂靜無聲,趙雲在外面只覺得心煩意亂,忍不住團團轉了起來,道:「怎麼還沒生下來?她保養得好,我又時時留心著,該比常人容易些才是。」

    李媽媽不斷送熱水進去,出來道:「大爺別急,奶奶好著呢。」

    趙雲從早上等到午後,午時送了粥進去給雪雁吃,仍未有動靜,外面反下起雪來,趙雲站在廊下,繫上斗篷,看著院內雪裹紅梅,兩隻大尾巴喜鵲在枝頭上嘰嘰喳喳,他又從午後等到傍晚,眼瞅著大雪撕綿扯絮一般,紛紛揚揚,不消片刻,滿院便是一片雪白。

    又不知過了多少工夫,忽聽房內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嬰兒啼哭之聲,趙雲卻有些不敢置信,好容易才回過神來,跳起來道:「生了?」偏生他站在廊下吹風看雪,腿腳僵硬,這時跳起身,險些跌倒,好在他本身有功夫,只是踉蹌兩步便即站穩。

    穩婆從馬桶中將孩子洗淨撈出來,剪斷臍帶,細細地包好,方大聲對外面道:「奶奶生了,大爺,是個小公子,有七斤三兩呢。」

    外面等候人等聽了,齊齊上來賀喜。

    趙雲自從父母去世,至今自己終於有了家人,有妻有子,不免喜極而泣,忙問道:「奶奶可平安無事?」

    穩婆看了筋疲力盡的雪雁一眼,笑道:「母子平安,奶奶好得很,只是有些乏力。」

    趙雲忙道:「有勞媽媽了。」

    說完,先吩咐李媽媽道:「去瞧瞧廚房裡的粥熬好了沒有,這幾日給奶奶預備吃食且清淡一些,過上八、九天再給奶奶紅糖散子雞蛋吃,眼下卻不必太油膩。」

    李媽媽知道趙雲懂得醫術,忙躬身應是。

    趙雲吩咐完了,匆忙轉身便去掛早已預備妥當的弓箭,

    雪雁精神漸復,裡裡外外已經收拾了一遍,道:「將孩子抱來我瞧瞧。」

    穩婆將大紅綾子小棉被兒裹著的嬰孩抱到雪雁枕畔放下,道:「奶奶看,哥兒生得壯實,胎發黑,哭聲也比常人響亮,必是個壯小伙兒。」

    兒子現今還沒睜眼,紅紅的一團,胎發依舊濕漉漉的。

    雪雁見了,心中柔軟如江南春水。

    等到屋裡都收拾好了,穩婆出去,李媽媽換了衣裳,在外間烤去身上寒氣,方帶兩個丫頭進來,送上熬好的小米粥。

    雪雁早已覺得餓了,痛喝了兩碗。

    李媽媽笑道:「瞧奶奶饞得,灶上還有一鍋呢,奶奶若覺得不夠,我再去端來。」

    雪雁道:「這已經夠了。大爺呢?在外面說了一天,這會子倒沒聲音了。」

    李媽媽忙道:「大爺去掛弓箭了,咱們家才添了哥兒,也得往各處報喜呢。大爺素來惦記著奶奶,想來掛好弓箭,人就該過來了。」

    一語未了,果然聽到了趙雲的腳步聲。

    趙雲卻先去換了衣裳,又圍著熏籠除去寒氣,方抬腳進來,舉目一望,房中都已經收拾乾淨了,鋪蓋皆換了新的,但腥氣尚未散盡,雪雁頭上圍著大紅哆羅呢的抹額,雖是脂粉未施,面腫有斑,但是瞧在趙雲眼裡,卻是恍如仙子。

    雪雁笑道:「你站在那裡做什麼?快來見見你兒子。」

    趙雲忙走過來,一面按著雪雁依舊躺下,一面看向襁褓裡裹著的嬰兒,端詳良久,也瞧不出像誰,笑道:「等過幾日長開了就好了。」

    雪雁點著兒子的眉頭,道:「瞧這眉毛像你,鼻子嘴巴也像。」

    這時,孩子哇哇大哭了起來,嚇了夫妻兩個一跳。

    趙雲忙道:「想來是餓了,你快餵他。」

    雪雁面上一紅,他們先前早已說好了,若是雪雁有奶水的話,便不請奶娘,因此夫妻兩個費了好大的力氣,方讓孩子吃上奶。

    趙老太太雖疼趙鋒夫婦勝過趙雲夫婦,但是雪雁之子洗三,趙老太太親自過來了。

    外孫添子,韓母也帶著兒媳孫媳一同過來。

    洗三之時,黛玉親至,迎春亦到,霍秀之妻也來了,鳳姐、寶釵並唐太太、已出嫁的唐昕都來了,忠順王府和寧安郡主府則是打發心腹管家媳婦過來送禮,並沒有親至,饒是這麼著,都是趙老太太和韓母等人未曾見過的人物。

    作者有話要說:兒子的重量我改了,我還在想到底有什麼不對勁,原來份量搞錯了,古代一斤是597克,一兩37多克,偏偏我今天查的說是31.25克每兩,結果**ug,所以改成七斤三兩,也就是現在八斤多重。

    昨晚眼巴巴地跑去打開店門拿回本本,還被訓了個狗血淋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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