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紅樓小婢

《》章 節目錄 82第八十二章 文 / 雙面人

    三四年下來,李三已經攢了近萬的家業,亦讀了幾年書,雖說稱不上滿腹經綸,但也不是舊年那樣目不識丁,他母親調理幾年,身體大有起色,好容易聽說李管事回來,他鼓起勇氣求他,不想雪雁竟嫁給了眼前這個面上有疤的青年文士。

    看到趙雲的打扮氣度,李三油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意,隨即又生出一絲疑惑,眼前此人雖說面上殘疾,但是瞧著打扮卻是舉人模樣,如何會求娶雪雁?

    趙雲心中卻想自己竟然不知道此事,回去得好生問問雪雁,是不是還有別人求過親。

    桑隆看著他們相互打量,莞爾道:「行了,那孩子已經嫁了人,李三兒,你雖然心堅意誠,到底來晚了一步,回去跟你母親商議,早早另聘他人罷。」

    與李三相比,桑隆更加看重趙雲,況且夫妻二人又都是周鴻夫婦的人,自然更親密。

    李三黯然道:「適才打擾老元帥了。」

    雪雁已經花落他家,自己也的確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桑隆擺擺手,見他沒有繼續糾纏,反而高看了一眼,也暗暗歎息他一腔心思付諸流水,口內安慰道:「你堂叔跟了我多年,說什麼打擾?你年紀也大了,聽說你母親好了些,如此便早日娶妻,讓你母親抱孫,總比再耽擱的強些。」

    李三點頭道:「謹遵老元帥之意。」

    李三告辭後,李管事跟了出去,勸道:「事已至此,你就別多想了。」誰也沒想到雪雁能嫁給一個舉人老爺不是?而且這個舉人老爺還是在山海關常有來往的趙雲。

    李三走出桑家,忽然停住腳步,問李管事道:「四叔,那人是什麼來歷?」

    李管事道:「你和趙先生可比不得,趙先生十八歲便中了舉人,只是毀了臉容方絕了出仕之路,做了周將軍的幕僚,和我們府上老元帥都是極熟悉極有來往的,我原先還想著不知什麼人能配得上他,豈料他竟娶了王姑娘。」

    雪雁尚未嫁人時,李管事等人以雪雁姑娘相稱,如今她已嫁人,自然不好再提閨名。

    李三卻道:「他臉上又那樣深的一道疤,王姑娘怎麼就願意了?」趙雲雖然身份高貴,容貌也的確俊美,但是面有殘疾,瞧起來十分猙獰,實難配雪雁之美貌。

    李管事聞言一怔,隨即苦笑道:「你這傻孩子,快忘了這些罷。」

    若是雪雁尚未嫁人,倒是能為他一求,只是雪雁已經嫁人了,竟是早早收起這些心思,以免壞了雪雁的名聲,聽了李管事的話,李三眼神一暗,微微頷首。

    多年相思,盡付流水。

    即使李三讓自己不在意,心裡也難免十分酸澀。

    李管事見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當初他覺得李三真真是心堅意誠,為了一個還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嫁給他的丫頭做到這樣的地步,所以才會幫他,只恨造化弄人。

    想到這裡,李管事道:「我叫你嬸子在瞧瞧,說不準能尋到更好的人家也未可知。」

    李三低聲道:「便是有更好的,也已不是原來的人了。」

    回到家,李母見兒子垂頭喪氣的模樣,忙走過來道:「你不是去桑老元帥府上了,怎麼這樣回來?是沒有答應?」

    李三搖了搖頭,道:「去晚了,王姑娘已經嫁人了。」

    李母這幾年見李三為了雪雁上進,還沒進門已被牽掛如斯,自己心裡不是沒有酸楚,因此聽了這話反而心神一鬆,笑道:「傻孩子,既然王姑娘已經嫁人,我就給你尋個更好的媳婦,何必做出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說完,李母便想著該找那位媒婆,聘哪家的小姐,最好還是讀書識字的。

    李三打起精神,也知道母親自從病情漸好後,反不願自己對雪雁牽牽唸唸,他並不想繼續如此,壞了雪雁的名聲,便笑道:「只是心裡未免有些難受。既然已經錯過了,兒子的事就勞媽多費些心,橫豎兒子也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李母連連答應,道:「放心罷,必給你娶個極好的。」

    不知李母為李三擇妻何人,卻說李三離開後,趙雲沒有問桑隆關於李三的來龍去脈,依他看來,李三不足以為他所忌憚,也非雪雁所喜,再說,當初他求娶雪雁時,亦知道有不少人向雪雁提親,自己只是先下手為強,方抱得美人歸。

    桑隆亦未多說,只笑道:「你今兒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情?」

    趙雲斂住心中激盪,笑道:「一是給老元帥請安,二則是向老元帥借一些關於西海沿子行軍打仗的書籍,我料想老元帥這裡必然有描述西海沿子地勢風俗的書。」

    桑隆想起周鴻說打算明年去西海沿子,聽了趙雲的話,不由得神色凝重,道:「你來得不巧了,我這裡的這些書,前兒都被鴻兒夫妻兩個借走了,虧得是鴻兒,我又去見了聖人,請示過聖人,不然關於西海沿子地勢之圖我哪裡敢給他。」

    地勢之圖乃是機密,決不允許外洩。趙雲今日來借的只是書籍,而非地圖,聽是周鴻借走,反而放下心來,橫豎他們都是一處的,到時自然能在周鴻處見到,遂道:「既然周將軍已經借走了,我去周將軍那裡再看罷。」

    桑隆點點頭,道:「此言甚是。你既來了一趟,就隨我去書房,我將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包括如何在西海沿子那邊行軍,我年輕時在那裡足足打了十年仗。這會子鴻兒忙得不可開交,可沒閒暇來聽我說這些,你聽了,將來跟他出門,也算是他知道了。」

    趙雲起身行禮,道:「有勞老元帥。」

    桑隆擺擺手,道:「南安郡王可不是什麼善茬,你們去了,未必能扳倒他。你既來一趟,我就將南安郡王行事作風細細與你說明,免得你們對他一無所知。」

    說畢,帶著趙雲逕自去了書房。

    一老一少關起房門,不知說了多少時候,外面的丫頭直送了三四次茶水,每次進去,二人都立時住口,猛灌茶水,才免了他們說得口乾舌燥。()

    趙雲從桑隆處知道了關於南安郡王許多事情,心頭愈加凝重

    從桑家出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中午是在桑家同桑隆一起吃飯,臨走前,桑隆交代他明日再過來,他答應了。桑隆行軍打仗五十多年,粵南、關外、北疆、西北、西南和西海沿子都去過,不知道有多少值得他們年輕人請教的地方,趙雲自然不願錯過。

    翻身上馬,趙雲駛出城門,再晚,便出不得城了。

    回到家裡時,抬頭見到雪雁正在燈光下看書,一抹剪影映在窗上,更顯風流。

    趙雲忽然想起李三一事,心中一酸,遂放輕腳步,走了進去,伸手拿走她手裡的書,雪雁見狀一驚,伸手就往他胳膊上一拍,嗔道:「你來了也不說一聲,走路悄沒聲息的,倒唬了我一跳。」

    趙雲將書放在案上,彎腰低頭看著她,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跟我說過?」

    雪雁疑惑道:「你這人今兒怎麼了?說話酸裡酸氣的,你說的是什麼事?」

    趙雲順勢坐在她旁邊椅上,神色自若地道:「今日我去拜見桑老元帥,見到了一個叫李三的,托他叔叔求恩典,想請桑老太太替他說合,向林夫人求親。」

    雪雁疑惑道:「李三是誰?怎麼向周大奶奶求親?是哪家親戚不成?」

    趙雲聽了這話,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容,心神一鬆。

    他雖然在李三跟前自恃容貌亦比他強,不過是這一二年來雪雁從不在意,因此他險些忘記了自己面有殘疾,但是心裡終究還是有幾分患得患失。

    如今聽到雪雁說不知道李三何人,趙雲反歡喜起來。

    雪雁扭過頭去,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李三當年鄭重其事地托李管事媳婦向桑母和黛玉提親,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多年,但是她怎麼可能忘記,只是自己從未看中李三,不認為此人值得自己記住,所以不曾提起罷了,沒想到李三居然還念念不忘,到今日又忽然提親。

    若真是如此,李三倒也難得,只是偏不是情投意合之人,只能辜負了。

    但願他能另覓良緣罷。

    想到這裡,雪雁回過頭看著趙雲,恍然一笑,道:「莫不是向我求親,你呼喇巴喇地過來問我?我說呢,誰家打翻了醋瓶子,滿屋一股子酸味兒。」

    說著,伸手往鼻端扇了扇。

    趙雲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斷然道:「沒有的事兒,你聽岔了。」

    雪雁橫了他一眼,拿起被他奪去的書,翻到自己看的那一頁,道:「我都不記得的事兒,你卻翻起舊賬來。說起來,我也忘記問你了,你是不是也有事情瞞著我?舊年你不在家時,我和叔婆她們逛街,遇到一家人說話也是這樣酸裡酸氣的。」

    連家一干人的事情雪雁壓根沒放在心上,逛街過後也沒問過長氏豆母等人。

    趙雲輕咳一聲,道:「都是他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罷了。」

    雪雁知他一語雙關,便笑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天鵝了?我竟不知。」

    趙雲假作沒有聽到她的話,道:「晚飯預備了不曾?趕著出城,我還沒有用晚飯。」

    雪雁叫人將熱在灶上的晚飯送上來,又吩咐小蘭道:「叫廚房送上一瓶子醋來。」

    小蘭詫異道:「要醋做什麼?今兒的晚飯不必配醋。」

    雪雁看了趙雲一眼,道:「你們大爺今兒個想著吃醋了,拿一瓶來。」

    小蘭聽了,抿嘴一笑。

    用過晚飯後,夫妻梳洗後閒話,趙雲並沒有說起桑隆誇李三用心的話,何必讓雪雁知道,因此便先開口道:「我進城後,老爺子和老太太可叫你過去了?」

    雪雁也不提往事,點頭道:「老太太叫了我去,讓我好生勸你一回。」

    說到這裡,雪雁忍不住問道:「家裡怎麼沒請個正經先生?你雖說是舉人,可是畢竟年輕,又常

    年不在家,哪裡有工夫日日督導?如今不說咱們家裡還有三四十個學生,就是你答應了,也是常常進京的,豈能兩全。」

    雪雁進門後,因趙雲之故,和老宅也不親近,因此不知道趙鋒是如何寒窗苦讀。

    科舉事關重大,即便是窮人讀書,也不會只在家裡苦讀。

    趙家家道十分殷實,能供養出這麼些讀書人,可見有錢給趙鋒請先生。

    趙雲淡淡地道:「中過舉人進士的先生難尋,鋒兒在城裡讀書,那裡有書院,有中過進士的先生教導,老宅每年大半的進項都用到鋒兒身上了,老爺子的意思是鋒兒在城裡讀書放假回來,讓我好生幫他,畢竟是一族子弟,最好再考出一個舉人來。」

    雪雁皺眉道:「這話更無理了,既有先生,何必找你?便是找你教導,又何必不教家裡的這些學生?橫豎鋒兒也不是日日在家,並不耽誤,難道竟是要你在家裡守著他什麼時候回來,你什麼時候上門教導不成?把你當成什麼人了?」

    難怪趙雲一直與老宅並不親厚,不似韓家,三不五時地過去,原來緣由在這裡。

    趙雲聽她為自己抱打不平,心中頓時一暖,拉著她的手道:「比這更無理的事兒還有,只是你剛進門不久,他們畏懼著你不敢作為罷了。」

    雪雁聽了,忙道:「橫豎我是不勸你的,你也別答應。」

    趙雲等閒之時教導趙鋒還罷了,但是一心教導他,若是趙鋒中舉了倒是喜事一件,若是趙鋒落第,說不定趙家反而怨趙雲不盡心,到那時趙雲兩面不是人,何必現今自討苦吃。

    雪雁說完,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

    本來教導趙鋒和教導學生是兩全其美之事,並不耽誤什麼,趙雲也是想到了這個道理才沒答應,嘴上不說,心裡難免又遠了趙家三分,低聲道:「日後和老宅面兒上過得去就使得,其餘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說,咱們明年不在京城了,也清淨。」

    雪雁歎了一口氣,道:「只是為你不服。」

    趙雲手指纏繞著她的髮絲,道:「我現在過得比他們強,何必在意他們如何想。若為這個生氣,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你別放在心上。」

    雪雁點點頭,對趙家老宅的情分又淡了一分。

    次日雪雁起不來身,只瞪著趙雲著衣穿鞋,翻身面朝裡面不理他。

    她上面沒有婆婆,不必守著規矩,一向都是按著自己的心思行事,因此日上三竿才起是常有的事兒,趙雲自知昨晚折騰得厲害,穿戴好後,以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一把,道:「我今日還是去桑老元帥府上,想多聽些打仗的事情,晚上等我回來一起吃飯。」

    雪雁道:「你快些吃飯過去罷,別耽擱了,再耽擱下去,即將晌午了。」

    趙雲一笑,出來在外間用了早飯,囑咐李媽媽給雪雁熬燕窩粥,道:「用昨兒我吩咐泡上的燕窩,配上等的冰糖。」

    李婆子答應了一聲,笑道:「大爺放心,一會子就用銀吊子熬上。」

    雪雁起床後,李婆子便送了燕窩粥上來。

    雪雁聽了,臉色一紅。

    吃過飯,雪雁走出房間,雖是春寒料峭,院中卻已有一些鮮花不畏寒氣次第盛開,尤其是一樹紅梅極為耀眼。她剪了下兩枝梅花插在一對雨過天青聯珠瓶內,擺在房中,端詳了一回,拿筆細細描繪了下來,她丹青不及書法,但是工筆卻好。

    才畫了兩筆,便見米氏過來,道:「老太太叫嫂子過去。」

    雪雁料想必然還是昨日之事,只得無奈擱筆,換了衣裳,略略收拾了一下,隨她一同出門,問道:「老太太叫我有什麼要緊事?」

    見雪雁出來時,一身綾羅,兩手玉釧,頭上雖只二三根簪環,卻十分名貴,米氏心裡不覺有些羨慕,笑道:「我也不知道,老太太想是心裡惦記著嫂子,早上才做了極好的點心,所以叫我來請嫂子過去嘗嘗。」

    雪雁淡淡一笑,道:「那可當不起。」

    米氏笑道:「怎麼當不起了,嫂子當得起。」她只盼著趙雲能放下一切瑣事回來教導趙鋒,等到趙鋒秋闈高中,自己便能和雪雁相提並論了,不會再低她一等。

    雪雁擅長揣測人心,看了米氏的言行舉止神色便猜出幾分,只是淡淡一笑。

    及至到了趙家老宅,趙老太太坐在炕上,懷裡坐著趙威,笑道:「雲兒媳婦來了,快坐。」

    雪雁聽了,依言坐在炕沿,笑道:「不知老太太叫我來有什麼吩咐?」

    趙老太太叫米氏抱著趙威出去,道:「還是昨兒的事,你回去勸過雲兒沒有?我們家如今就指望著鋒兒改換門庭,這是闔府的大事,可不能有絲毫差錯。」

    雪雁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掠過一絲慚愧之色,道:「老太太容稟,我昨兒同我們大爺說了,我們大爺自然願意教導自己的兄弟金榜題名,只是我們大爺畢竟非白身,身上也有周將軍交代的事情做,已經被桑老元帥叫進城了,因此竟是無能為力。」

    此話一出,一旁站著的牛氏頓時大失所望,已經出了上房的米氏亦是如此。

    趙老太太臉上流露出一分不滿,道:「難道咱們家的事就不是要事了?教導鋒兒一些考場上的忌諱有什麼要緊?能耽誤多少工夫?」語氣裡也帶了幾分出來。

    趙老爺子好說歹說勸趙雲為一家著想,誰知他竟是油鹽不進的主兒,昨日叫雪雁勸他,也是無功而返,老爺子常說只想在閉眼前見到趙家再出一個舉人,沒想到他們竟不願意。為了趙雲,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難道他竟然不管趙鋒的前程?

    雖說趙啟一房被除出族,乃是闔族的處置,趙老太太也知道是趙啟一家自己作孽,可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再見到趙雲夫妻日子越過越好,心裡難免有些怨氣。

    雪雁道:「是呢,我也這麼說,為了鋒兄弟,老爺子老太太都不叫我們大爺教家裡那幾個學生,可見對於此事的看重,也怕教導學生佔用了我們大爺的工夫,何止多少工夫。我們再怎麼著,也不能為了上頭的一點小事耽誤了家裡的大事不是?晚上我就跟我們大爺說,正經明兒辭了老元帥和周將軍的吩咐,留在家裡只教導鋒兄弟一個人,橫豎沒了上頭老元帥和周將軍的庇佑,絕了自己日後的前程,但是將來鋒兄弟金榜題名後,也能一樣庇佑家人。」

    雪雁面上含笑,嘴上伶俐,一席話說得又快又利落。

    趙老太太一聽此言,頓時有些不自在,道:「上頭的事情哪能不理不顧,咱們家只是小門小戶,再不能為了自家的小事,耽誤了上頭的大事。」

    牛氏也忙笑道:「正是,鋒兒還有書院裡的先生教導,若是雲兒著實沒空便罷了。」他們這些年都是趙雲庇佑的,方得平安無事,若是趙雲得罪了桑老元帥和周將軍,到那時趙鋒還沒有考中舉人,沒有考中進士做官,一家子的損失就大了。

    雪雁聽了,問道:「如此說來,不必我們大爺教鋒兄弟功課了?」

    趙老太太道:「不必了,怎能為了家裡的小事,誤了上頭的大事?」趙老太太心中微有一絲不滿,但是卻也知道桑隆和周鴻的厲害,萬不能因小失大,得罪了他們。

    雪雁一臉感激不盡,道:「老爺子和老太太如此憫恤,等大爺從桑老元帥府裡回來,我就告訴他,不必再為這件事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了。」

    趙老太太擺擺手,道:「既這麼著,你回去罷。」

    雪雁忙告辭出了趙家老宅,回頭看了老宅一眼,米氏說的點心連影兒她都沒見,瞧來趙家對於二房一事是偏向他們的,但是在趙鋒一事上,便不再看重趙雲了。

    日後遠著趙家老宅罷,雪雁心中如此想著。

    走了兩步,忽見豆子撲了過來,洋洋得意地道:「我說嬸嬸來了,娘還不信。」

    豆母跟在後面,拿著一件大衣裳給他穿,收拾好了,方讓雪雁進屋小坐,道:「這孩子眼尖,早起在院子裡頑,說聽到你和鋒兒媳婦說話的聲音,我心裡疑惑著這時候你來做什麼,想是他聽錯了,沒想到你竟真來了。」

    雪雁抱起豆子,笑道:「老太太叫我來的,有事情吩咐。」

    進屋坐下,豆母拿著茶碗沏茶上來,道:「別嫌棄,我們向來是不大講究這些風雅,這點子茶葉還是前兒逢集時在茶水鋪子裡買來的。」

    豆父和豆母都是極爽利勤快的人,他們三間上房收拾得極乾淨,彼時正坐在堂屋裡說話,桌椅雖說只是尋常的松木,卻擦得乾乾淨淨,一點灰塵都沒有。

    雪雁也不是頭一回過來,笑道:「有什麼可嫌棄的,茶水不過都是解渴罷了。」

    豆子從雪雁懷裡跳下來,跑回自己屋裡捧著八寶盒出來,打開拈起一枚松子糖踮起腳尖送到雪雁嘴邊,道:「嬸嬸,吃糖。」

    雪雁含笑噙了,摸了摸他的頭,道:「甜得很,豆子可真懂事。」

    豆母笑道:「小孩子家都伶俐,你們成親也有一年了,怎麼還沒有消息?」

    雪雁飛紅了臉,笑道:「這也不是說有就有的。」

    豆母聽了,想了想,道:「這倒是,豆子也是我進門兩三年後才得的。你們好生保養,早些懷上正經,免得各處都煩勞你們。」

    雪雁笑道:「沒什麼煩勞的,橫豎我也不大出門。」

    豆母道:「今兒老太太叫你做什麼?我可不信無緣無故地叫你來。」

    雪雁不欲多說,道:「只是為了鋒兄弟讀書一事。」

    豆母瞭然,道:「是了,咱們家年輕一輩也就鋒兄弟一個秀才,族裡自然寄托了極大的心血,盼著他能一舉高中。我們現今也在攢錢,將來送豆子去上學。」

    雪雁笑道:「豆子伶俐得很,將來讀書,定然能金榜題名。」

    豆母一聽,心裡歡喜非常,道:「那就承你吉言了。到時候我們豆子有什麼不懂的去你們家裡請教雲兄弟,你們可不許拒之門外。」

    雪雁抿嘴道:「都是一家人,怎會拒之門外?就是鋒兄弟請教,我也沒見從翔說不教他,去年年初我還沒進門時,就聽說從翔將考舉人一應該避諱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他了,只是今年家裡忙著上頭的大事,行事未免有些不周全,惹得老爺子老太太有所不滿。」

    豆母笑道:「八月考試,如今便急著詢問,也太心急了些。」

    雪雁道:「秋闈春闈三年一次,每逢子午卯酉年開考,今年因去年國喪,方推遲一年,改為恩科,人都說一舉成名天下知,提前半年預備不算早了。」

    豆母卻道:「從前雲兄弟中舉時,也沒見這樣繁瑣。」

    雪雁聞言一笑,進門一年,她瞭解到趙雲才氣極高,當年十八歲一舉高中,趙鋒已參加過一回鄉試卻落第了,哪能和趙雲相提並論,而且趙雲拜了一個極有名的先生寧先生,霍秀亦是其門下學生,趙老爺子幾次三番登門請求寧先生都沒有收下趙鋒。

    說到寧先生,雪雁一笑,這是一位真正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主兒,自己進門一年了,也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寧夫人也回南方省親沒有回來,故未曾拜見過。

    喝了一口茶,衝去嘴內的甜膩,雪雁道:「總得謹慎些才好。」

    豆母道:「你們沒有答應老爺子老太太的吩咐,老爺子和老太太恐怕會對你們有所不滿罷?如今都盼著鋒兄弟高中,難免疏忽了別人。」

    雪雁輕笑道:「總不能誤了上頭的大事。」

    豆母一怔,點了點頭,話題一轉,道:「有一件事,你聽說了沒有?我本想著今兒去找你的,可巧見到你來這邊,便請你進來,也是要告訴你。」

    雪雁問是何事,豆母道:「咱們好了一年,我也知道,你聽說過雲兄弟先前有一門親事。」

    雪雁詫異道:「在成親之前我便已經知道了,嫂子怎麼忽然提起此事了?」

    豆母眼裡閃過一絲諷刺,道:「聽說他們家在外面過得不大如意,近日要搬回咱們鎮上呢,昨兒打發人來收拾舊宅,到時候免不得一些閒言碎語出來,你先心裡有個底兒。」

    雪雁笑道:「鎮上又不止咱們一家,他們回來不回來,與咱們何干,嫂子不必管。」

    豆母見她神情坦蕩,微微放下心來,笑道:「你是有個本事的人,倒白擔心了。」

    雪雁忽而問道:「雖說從翔毀了容,不能出仕,可是也還是有前程有本事的人,怎麼那家就悔婚了呢?難道他們家門第竟高得很?」

    雪雁知道趙雲定親退親一事,卻不知道是哪家哪戶,當初發生了什麼事情。

    豆母奇道:「雲兄弟沒跟你說過?」

    雪雁笑道:「不是什麼好事,我也不想揭了當年的瘡疤,便沒細問。」

    豆母笑歎了一回,道:「你倒體貼他。也罷,我跟你說說,你知道就是了。說來,這付家和咱們趙家門第彷彿,誰也不比誰高,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付家老爺付泉當年未必不是看在雲兄弟這位少年舉人也會早早金榜題名的緣故上才結的親。只是後來雲兄弟臉上傷了,那一年付老爺的大女婿程魁卻考中了二甲進士最後一名,因此付家便自覺高人一等,又想著雲兄弟絕了前程,可巧程進士的同科有人看中了付家二小姐,付家便退了這門親事。」

    雪雁聽到這裡,眉頭微蹙,道:「付家二小姐當即就願意了?」

    豆母冷笑道:「有什麼不願意?那個同科可是高中二甲第三十名,家裡又頗有幾個錢,打點之後便是七品的知縣,付家二小姐豈能不願意?」

    雪雁道:「也就是說,付家二小姐攀了高枝兒。」

    豆母點頭道:「可不是,若是他們老老實實退親也罷了,偏壞雲兄弟的名聲,這就讓人不齒了。也是報應,付家跟著二女婿外放,聽說牽扯到了什麼案子裡,被上頭參奏一本,免了官職,付家只得搬回八景鎮。」

    雪雁笑道:「付家回來,想必付家二小姐是回不來的。」

    豆母卻搖頭道:「一同回來了。」

    雪雁聞言一怔,道:「怎麼跟著娘家一起回來了?天底下可沒這個理兒。」

    豆母道:「不是沒這麼個理兒,被休了,自然只能回娘家。」

    雪雁吃了一驚,問道:「好端端地怎麼被休了?」

    豆母想了想打聽來的消息,道:「我也不知道,只隱約聽說二女婿這官兒被免,就是因為付家二小姐拿著他的帖子做了什麼事,包庇了什麼官司,還說放了什麼印子錢,又有說她兄弟倚仗權勢欺男霸女等等,因此二女婿一家大怒,立時寫了一封休書。」

    聽到這裡,雪雁便不再言語,心裡卻想著豆母提醒自己的用意。

    似付家這樣的人家,雪雁不是沒見過,但是豆母既然鄭重其事地告訴自己,想來付家回來一事另外打了主意,因此別過豆母后,雪雁立時便叫兩個婆子去打聽付家的消息。

    李婆子是個無兒無女的青年寡婦,族人為發絕戶財,做主將她賣得遠遠的,當年被趙雲的母親買了下來,方有了安身之處,趙雲便是她看著長大的,對於付家她一直都是深惡痛絕,好容易趙雲娶了媳婦,日子過得甚好,不想付家居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李婆子挎著竹籃往外頭走了一回,路過付家老宅時,果然正忙著修繕。

    李婆子看了一眼,走到不遠處的一家肉鋪,一面讓肉鋪老闆娘割幾斤肉,一面假作不在意地道:「這付家不是女婿做了官,一家子跟去了,怎麼回來修房子了?」

    老闆娘認得李婆子,趙雲家一直都是他們的大主顧,遂笑道:「修房子自然是要搬回來。」

    李婆子道:「給我割二斤羊肉。」

    老闆娘大喜,笑道:「這就給你割,你們奶奶待你們真真是好,日日都不缺肉。」

    李婆子想起雪雁為人,點頭道:「我們奶奶自是最好的,也是我們大爺有福,才娶了這樣好的奶奶進門,比別人家的強了十倍去。如今我只盼著奶奶早添貴子,將來我們大爺再教導出一個少年舉人來,到那時,才算是揚眉吐氣。」

    老闆娘素知趙家和付家的淵源,道:「那可好,你們大爺大奶奶都是難得的,誰不知道他們成親一年,臉都沒紅過,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只怕這會子付家二小姐已是後悔莫及了。」

    李婆子不解地道:「付家二小姐不是高攀做了官太太?怎麼反後悔了?」

    雪雁叫李婆子打聽消息時,並沒有說付家二小姐被休一事,因此李婆子不知。

    老闆娘往付家宅子看了一眼,方悄悄地道:「聽說是被休回了娘家,兒子倒留在了夫家,只是付家二小姐被趕出來了,聽說付老爺還想給付二小姐再擇一門親呢。」

    李婆子一面掏錢,一面問道:「你可知道為的什麼休了?」

    老闆娘笑道:「這些就不知道了,他們家閉口還來不及,哪會說出來。」

    李婆子心中有了計較,數清了銅錢付給她,道:「多謝了,若不是今兒來你這裡買肉,我還不知道他們家回來了。」

    老闆娘道:「你常來,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李婆子笑著稱是,又問道:「付家二小姐已經出過門子被休回娘家,付老爺怎麼就想著給付家二小姐再擇一門親?咱們這裡都是知根知底的,難道就有人願意娶她?」

    老闆娘笑道:「付家自忖家裡有錢,還怕沒人去做他們家的女婿?」

    說著,又笑道:「你們可得小心些兒,誰不知道你們大爺現今有本事,若是付家想吃回頭草才有得鬧呢!」

    李婆子聽了,忙往外啐了一口,道:「別說我們家已經有了大奶奶,我們大奶奶也不是好欺負的,便是沒有大奶奶,我們大爺不是他們家一個被休了的女人所能覬覦著,什麼阿物兒,攀龍附鳳,無信無義,真以為自己天下有一無二了。」

    從肉鋪回來,李婆子越想越氣,索性一股腦兒都告訴了雪雁。

    雪雁聽完,心中方知豆母提醒她的用意,豆母的娘家在城裡做生意,所以她得到的消息比別人多些,只是不好在自己跟前提付老爺打算給二小姐再擇親。

    李婆子見雪雁沉吟不語,忙道:「奶奶,大爺對奶奶素來一心一意,奶奶可別信外頭的那些閒言碎語。那付家就是喜歡傳人是非,當初就是這樣壞了大爺的名頭。現今他們人還沒回來,先就傳出這些話來,未必不是故意傳出來,到時候大家都知道他們家要為二小姐擇親了,越傳越不好聽,恐就牽扯到了大爺和奶奶身上。」

    雪雁笑道:「媽媽放心,從翔的為人我還能不知?這件事我知道了,且放一放。」

    李婆子見她沒有怪趙雲,頓時放下心來,但是李婆子是久經歲月的人,等到趙雲回來,先將付家回來的消息和打算告訴了他。

    趙雲臉上登時如罩寒霜,安撫李婆子幾句,逕自往房中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刪了不少內容,所以遲了,為了彌補歉意,今晚七點二更,哦也!!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