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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72第七十二章 文 / 雙面人

    上皇駕崩本在雪雁等人意料之中,但是上皇駕崩,同時全城戒嚴,恐怕不能出城了。

    黛玉亦明白這個道理,進宮前,一面吩咐潤竹去回周夫人一聲,一面命清荷拿自己的素衣裳和銀頭面給雪雁換上,黛玉乃是誥命夫人,自有喪服,雪雁卻因是新婚剛過一月有餘,打扮得十分鮮艷,又叫清荷打發人收拾客院,留雪雁和趙雲住下,過幾日再回去。

    雪雁在黛玉房中換□上的紅襖石榴裙,黛玉已收拾妥當,隨周夫人進宮了,

    雪雁住在客院,果見趙雲過來,夫妻二人一商議,周元入朝,周鴻數日未歸,都覺得暫住幾日回家,這會子雖也能出城,但是盤查極緊,倒不好。

    黛玉隨著周夫人一路進宮,果然見到處處森嚴,皆是禁衛軍。

    上皇的陵墓棺材等等都是齊備的,按著規矩置辦即可,長乾帝頭頂大山移去,遂敕諭天下:凡是有爵仕宦之家一年內不得筵宴音樂,庶民半年不得婚嫁。

    雪雁得知這個消息,心想賈母定然十分歡喜,乃因不必理會元春和王夫人的金玉良緣。

    賈寶玉已經十七歲了,寶釵亦已十九,再耽擱一年,寶釵便二十歲了,真真成了老姑娘,可憐寶釵空守韶華只從金玉良緣,偏賈母竟不同意兩寶聯姻,恐怕還是想拖下去,拖到薛家不得不先為寶釵議親,畢竟寶玉是男子,十八、九歲還未加冠呢。

    想到這裡,雪雁不覺又想起張惠,張惠夫家定的比黛玉還早,只是偏逢夫君守孝三年,又是國孝,好容易四月份出孝,誰知上皇又駕崩了,還得等一年。

    黛玉和周夫人每日五更天進宮,至掌燈方回,每每回來,皆是疲憊已極。

    這些日子裡,趙雲常被周元晚間叫過去商議公務,雪雁則叫清荷潤竹等人好生預備熱水給黛玉解乏,飲食上十分精心,在宮裡哭靈,他們午間用的並不好。

    黛玉每逢節間便進宮朝賀,故也見過元春,只沒說過話,哭靈之時遇到元春,見她雖說有孕,卻不似先前那般豐腴,臉上反見清減之意,不由得十分擔心,很快就聽皇太后下旨說產育之人不必哭靈送靈,看著元春在宮女扶持下回鳳藻宮調養,黛玉微微放下心來。

    雖然只在元春省親時見過,端午時元春喜釵怠己,但是元春終究是黛玉的表姐。

    回來說給雪雁聽,雪雁不以為意,道:「姑娘忘記當年老太妃薨了,兩府裡沒人料理家務,便叫東府裡大奶奶報了產育?可見不獨娘娘一人。聽說忠順王府世子妃如今也有了身子,並沒有進宮哭靈。」

    提起趙嫣然有孕,黛玉一笑,道:「正是,我這幾日在宮裡也沒見她。」

    因產育而不哭靈送靈,自非元春一人,奈何獨她一人是皇太后命人送回鳳藻宮,後宮嬪妃見狀,難免心裡泛酸,更嫉恨幾分,元春苦笑不已,行事愈加小心謹慎。

    黛玉道:「娘娘心思太多了些,竟有幾分草木皆兵。」

    雪雁一怔,隨即道:「當初娘娘省親,那番話兒姑娘是知道的,可見娘娘也不想進宮,只是背負著一家之榮辱,不得不在宮裡步步為營,熬了這麼多年,二十多歲一躍而封妃,又回了娘家省親,豈能不惹人注目?在宮裡更該處處留心。」

    黛玉歎道:「家中男人不爭氣,偏靠女兒爭光添彩,難怪大姐姐那日說話字字血淚。」

    雪雁同情地道:「若沒有父母做主,娘娘如何進宮?」說到底都是賈政無能,元春進宮之時不過官居六品,幾年後也才升到從五品,作為當時的六品官之女,在京城中隨處可見,元春雖頂著國公府之名,到底亦無前途,倒不如進宮,何況榮國府認為寶玉口銜通靈寶玉落草乃是天降祥瑞,元春生在大年初一,同國公爺一樣,亦是好兆頭,焉能不覺得她有大福氣。

    黛玉亦知其理,歎息不語。

    這日趙雲晚上回來,與雪雁道:「外面形勢險峻,禁衛軍已壓制了幾股騷亂。」

    雪雁聽了冷笑道:「這會子上皇已經沒了,他們還看不清掌權的是誰?竟還想著鬧事。」

    趙雲點頭道:「聖人極有手段,早已派人等著了,但凡在國孝之時鬧事,不拘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一律收押。」

    雪雁微微頷首,長乾帝料敵機先,不可能毫無作為,歎了一口氣,道:「竟是早早完了了事,咱們早些回家。虧得咱們來時吩咐家裡少出門,並早幾日卸下了成親時貼掛的紅花紅綢,眼下不在家,想必也過得去,沒有出格。」

    趙雲笑道:「你放心,很快便不會戒嚴了,聖人如今是防著有人生事罷了。」

    雪雁點點頭,安睡不提。

    過了三四日,果然便聽說解了戒嚴之旨。

    周鴻彼時仍未能回家,日日住在宮中,保護長乾帝,據說宮闈已經加了三倍禁衛軍,防範得十分嚴密,京城雖不戒嚴,但是城門並各處關卡亦有許多人守著。

    雪雁便同黛玉告辭,黛玉幾次挽留不得,只得放他們回去。

    外面雖已不再戒嚴了,但是氣氛仍舊十分凝重。

    趙雲本想騎馬而行,雪雁瞅他一眼,道:「竟是老老實實坐車罷,這會子當街騎馬,有什麼好處?」

    趙雲一笑,遂與她同坐一車,拿書來看。

    不料出城的人極多,好容易才輪到他們,駕車的觀月早拿了路引與守門小吏,眾人細細查看過後,確認無偽,方放一主一僕兩輛車出城。

    雖然他們住在長安城長安縣八景鎮,但是離京已有百里,凡是離家百里須得路引佐證。

    雪雁撩開簾子一角,望著外面種種與趙雲議論,因說起外面冷清了好些,趙雲在她身後同看,道:「現今各家紈褲子弟都不敢出門,許多販夫走卒也不敢出來叫賣,恐熱鬧太過驚擾了老聖人之靈,各處酒樓的生意也差了許多,倒是有些商舖的生意如舊。」

    雪雁笑道:「好在不禁酒肉,若是禁了,酒樓的生意才不好呢!」

    趙雲聽了,頓時莞爾不已。

    雪雁扭頭再看外面,忽然留意到已落在自家馬車身後的一人,彼時已經出了城,與他們同路的人不少,多是坐車騎騾,也有許多布衣百姓步行,因此這個人就越發顯眼。原來此人肥肥胖胖,慈眉善目,身上穿著醬色綢緞袍子,好一副富貴模樣,但是既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連騾子驢子都沒有,懷裡卻抱著一個孩子,氣喘吁吁地往外走。

    雪雁見了,同趙雲說笑道:「百姓尚有騾子驢子,這樣富貴模樣的人竟是步行。」

    趙雲聞言,連忙掀了簾子往車後看去,一眼便瞧見了雪雁說那個人,道:「未免奇怪了些,若真是出自富裕之家的人,如何沒有小廝僕從跟著?」

    雪雁湊過來看去,可巧那人正拿著衣袖擦汗,露出懷中孩童的臉來。

    一見到這孩子玉雪可愛的容貌,雪雁一怔,疑惑道:「這孩子我瞧著怎麼有幾分面善?」

    趙雲奇道:「你見過?」

    馬車離那人越來越遠,好一會雪雁連忙道:「我記起來了,倒有七八分像寧安郡主的公子,年紀也彷彿,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拐子?」

    趙雲面容頓時十分嚴肅,道:「你沒看錯?」

    雪雁想了想,道:「自舊年你我定親,我就不大出去走動了,便是最後一面,也是去年跟姑娘去寧安郡主府上時見過,闊別一年,有所變化乃是理所應當之事,我不敢十分確定是不是。只是寧安郡主府僕從無數,行動坐臥數十人跟著,那樣人家的孩子如何被人拐去?」

    上回她和趙雲說起拐子一事,都知道各家各戶皆是防範周密,尤其是大戶人家,絕不會讓哥兒姐兒獨自出門,別人家尚且如此,何況愛子如珍的寧安郡主。

    趙雲突然伸手制止她繼續說,一面叫觀月停車等那人慢慢趕上來細看,一面道:「倘若我沒記錯的話,寧安郡主和寧安郡馬伕妻不睦,各自分府而居,聽說寧安郡馬極寵二房,趁著上皇駕崩哭靈送靈之際,公府內有人伸手不是沒有的事兒。」

    雪雁大吃一驚,她知道妻妾之爭幾乎是你死我活,慘烈非常,道:「難道真是寧安郡主的公子?是了,我怎麼忘記了,昨兒還跟周大姑娘說閒話,寧安郡馬的二房似乎有了身孕,我還笑說寧安郡主乃是忠順王府的大郡主,忠順王府何以不給寧安郡主撐腰,反倒忍氣吞聲起來,容嬤嬤說寧安郡馬乃是皇太后的親侄子,這樁婚事也是皇太后做主,聖人賜婚,便是不滿也是無可奈何,寧安郡主只能獨居在郡主府裡,對公府裡的事情眼不見為淨。」

    皇太后出身不高,後來長乾帝登基,她被尊為皇太后,其父便從五六品小官一躍而為三等公,哥哥侯鑫封了三品閒職,一家人的地位在京城中水漲船高。

    但是,他們家根基門第皆是不顯,多是目光短淺之輩,原先娶進門的媳婦也不是什麼名門之女,規矩荒疏,他們只想著自家與眾不同了,三等公夫人便取中了寧安郡主為獨孫媳婦,求到了皇太后跟前,請長乾帝賜婚。

    寧安郡主是忠順王爺的長女,及笄便封了郡主,地位尊貴僅次於公主,三等公夫人知道宮裡沒有合適的公主,方將主意打到了寧安郡主身上。

    皇太后自然偏向自己的娘家,也知道侄子沒什麼本事,只知鬥雞走狗,倒不如娶了皇家之女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因此老母親求到自己跟前,立時便應了,然後請來長乾帝賜婚。

    長乾帝素知忠順王府行事乖覺,這些年沒給自己添什麼煩惱,本想善待之,但是皇太后執意如此,賜婚之前倒還叫來忠順王爺問他的意思,忠順王爺素知寧安郡馬之脾性根基,自是不願意,反倒是寧安郡主看到了皇太后臉上神色,勸說父母,答應嫁了過去。

    忠順王爺乃是上皇幼弟,上皇十分猜疑,他便荒唐度日,不理政務,每日戲酒不斷,還豢養許多容貌標緻的小戲子,蔣玉菡便是其一,長乾帝登基後愈加荒唐。

    寧安郡主情知長乾帝不想讓他們家與有權之家聯姻,所以大弟弟便娶了表妹趙嫣然,自己倒不如嫁個沒本事的,也不會惹上頭忌諱。成親不久,寧安郡主知道寧安郡馬早有了青梅竹馬的表妹,是榮大學士旁支家的女兒,也是侯鑫夫人娘家妹子的女兒,極偏心於她,其時榮大學士權勢極大,寧安郡馬很快便娶她作二房,寧安郡主索性帶著兒子住在郡主府。

    忠順王爺和王妃自覺委屈了長女,又因世子徒墨尚未添子,便對外孫侯保愛若至寶,私底下忠順王爺也帶著徒墨悄悄痛揍過寧安郡馬幾回,只是上頭皇太后護著,也無可奈何,寧安郡馬見狀,行事越發肆無忌憚,寵得二房榮氏無法無天。

    雪雁之所以對他們家的事情一清二楚,乃因趙嫣然同黛玉周灩情分好,常帶二人去郡主府陪寧安郡主解悶,彼此也結交起來,寧安郡主素喜黛玉品格氣度,常常來往。

    趙雲橫眉怒目地道:「沒有見識!寧安郡主的公子若真出了事,闔府都跟著死罷。」

    寧安郡主性情剛烈,人也聰明,長乾帝對這個侄女本就心懷愧疚,早早封了侯保一個三品之爵,這些年寧安郡主忍氣吞聲,無非因為長乾帝也忍著榮家,長乾帝都看在眼裡,侯保是寧安郡主的逆鱗,長乾帝不會不知,一定會幫寧安郡主,而非侯家。

    雪雁眼瞅著那人越來越近,細看時,卻不見那人露出孩子的臉龐,憂心道:「看不到。」

    趙雲靜靜看了一回,道:「我跟去看看,探探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若是拐子,我便將孩子帶回來,然後送回忠順王府,是與不是就讓他們分辨罷,若是咱們也算是盡了心。」

    雪雁聽了,忙道:「你不是說過許多拐子並非獨自一人?」

    趙雲道:「無妨,我帶觀月一起去,先悄悄打探,若是拐子就叫觀月找衙門的人幫忙。」

    雪雁點了點頭,道:「那你千萬小心些。咱們且先坐車看他往哪裡去。」

    趙雲如此吩咐了觀月一聲,觀月便駕車慢悠悠地走著,時而超越那人,時而落在那人後面,因官道上人多,倒也沒人留心到他們。

    雪雁因道:「這人長相打扮倒好,也不知道是不是。」

    趙雲卻笑道:「難道你以為天下的拐子都是衣衫襤褸獐頭鼠目不成?這樣的人拐了孩子出城,和孩子打扮不同,立時有人盤問,故此但凡拐子多是衣著華麗相貌堂堂的人,衣著華麗是為了拐走富貴人家的孩子不容易引起疑惑,相貌堂堂自然是讓人不覺得他們是壞人。」

    雪雁歎道:「這心思也太多了些。」

    不想那人倒和他們同路,進了長安縣城,便往僻靜處走去,趙雲連忙下車,帶著觀月悄悄跟去,馬車停在附近人多之處,雪雁在車上等候。

    觀月隨著趙雲也有一身功夫,兩人光明正大地跟在那人身後,反不引疑心,見他走近一處民宅,敲了敲門,立時有人探頭出來,見到是熟人,方開門讓他進去,又悄悄看了他身後有沒有人跟著,見到趙雲和觀月,頓時一怔。

    趙雲卻彷彿沒有看到,帶著觀月從他們門前走過,出了巷子。

    開門那人果然放下心來,關上院門。

    趙雲走出巷子,對觀月道:「我過去探探,你看我的手勢,如果是拐子,你就趕緊去請縣太爺帶人過來,將這些人一網打盡,如果不是,我自然不理他們的事情,也無甚危險。」

    觀月答應了一聲,道:「大爺可得千萬小心。」

    趙雲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青緞袍子,倒與磚瓦同色,不甚顯眼,便返回那所民宅,悄悄潛了進去,他在戰場拚殺過,自有一身隱藏的本事,很快便潛在有人說話的堂屋附近,彼時皆是紙窗木榻,將他們說話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有人道:「老三,不會留下後患罷?」

    不知說到了什麼,趙雲沒有聽到開頭,又聽一人道:「大哥放心,我當時帶著這孩子立即出了城,我的打扮富貴,誰能想到那孩子不是咱們家的?咱們在這裡躲幾個月,等到外面沒了風聲,他們都去別處尋了,咱們再帶著這些孩子遠走高飛。這些孩子長得都好,養幾年,賣到無人之處,便是幾千兩的進益,到時候咱們就是富家翁了。」

    先一人道:「沒有留下什麼尾巴罷?」

    後一人忙笑道:「一點兒都沒留下。這孩子是他們家自己人送出來的,原來他們家早有了相好的人販子,我聽那抱孩子出來的婆子叫那人販子把孩子賣得遠遠的不許留在京城裡,不想,府裡立時便察覺到了,人荒馬亂之際,我趁亂抱了這孩子回來,誰都沒瞧見。」

    先一人聽了,哈哈大笑道:「這孩子不愧是大戶人家養的,長得可真標緻,能賣個好價錢。」

    趙雲聽到這裡,幾乎怒髮衝冠。

    他生平最恨這些拐子,不知讓多少父母兒女經歷撕心裂肺之痛,聞得他們似乎不止拐了今日所見的一個孩子,趙雲立時屏氣靜聽,卻是一陣推杯舉盞之聲,過了好一時,方聽那位大哥道:「這回十幾個孩子,咱們可都得看好了,謹慎些。」

    今日抱著孩子回來的胖子笑道:「都鎖在地窖裡,就算有人來盤查,也查不到什麼。」

    趙雲暗道:「難怪我一進來卻沒聽到絲毫孩子哭啼之聲,只道自己冤枉了他們,原來都藏在了地窖之中,只不知道地窖在何處,須得打探到了再叫衙役過來方好。」

    若是見不到孩子,他們否認,自己反落一個騷擾民宅的誣告之罪。

    趙雲不驕不躁,靜靜地等著,聽他們吐露各種污言穢語,以及說起拐賣孩子的過程,皆是十分得意,等到日落西山,趙雲便見堂屋裡出來兩個人,一個是今天開門的人,一個卻生得十分猥瑣,約莫四十來歲年紀,兩人挑著燈籠,各自提著一個食盒,開門之人笑道:「這些孩子往常個個錦衣玉食,今兒也得嘗嘗我吃剩的骨頭!」

    中年人笑道:「誰說個個都是錦衣玉食了?我前兒帶回來的兩個孩子可都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只是長得十分齊整,能賣個好價錢。」

    趙雲心中更恨,跟著他們走到後院,兩人挪開幾個花盆,便掀起一塊石板,登時便聽到一陣孩子嗚咽哭泣之聲,兩人下去,然後傳來一陣打罵之聲,十分凶狠。

    趙雲看了一眼,記住地窖所在之處,悄無聲息地離開,如此吩咐觀月幾句。

    他本來說讓觀月看他手勢,但是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只得親自過來,觀月忙道:「大爺放心,我這就去找縣太爺,就算他已經睡覺了,也叫起來。奶奶還在那邊等著呢,我也去告訴奶奶一聲,免得奶奶牽掛。」

    趙雲點點頭,復又回到民宅,恐他們將孩子帶走。

    觀月急忙回去,雪雁正等得焦心不已,聽了這話,忙道:「你先騎馬去衙門,速度快些。」

    趙雲出城時雖未騎馬,但是馬卻跟在後面,觀月忙翻身上馬,一徑去了,到了縣衙,皆已歇息,觀月忙遞上帖子,低聲吩咐門房道:「我們老爺說,有一件天大的功勞給太爺。」

    縣太爺一聽,便叫觀月進去,他就是上回那個處置趙啟家的縣太爺,道:「是什麼大功?」

    觀月笑道:「我們大爺從京城裡回來,偶遇一個拐子拐了很多富貴人家的孩子。」

    一句話便使得縣太爺眉開眼笑,既是富貴人家的孩子,等自己將其救出來,不但能立下大功,而且還能得到各家感激,說不定到時候不乏達官顯貴之家,自己也能往上升了,想到這裡,忙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藏在那裡?」

    觀月道:「真真兒的,不敢欺騙太爺,我們大爺正在那裡看著呢,以免他們離開。」

    縣太爺一聽趙雲都在,連忙點齊衙役,騎馬過去。

    到了那所民宅,先包圍了,然後使人敲門,其中拐子皆是醉了七八分,見狀酒意頓醒,矢口否認,縣太爺不信,叫人搜索一遍,果然沒有絲毫線索,立時看向觀月,滿臉不悅。

    觀月道:「我們大爺說,後院有個地窖。」

    一言既出,縣太爺立時帶人往後院來,果然見到趙雲已經等在那裡。

    一干拐子皆是面如土色,不知這人何時進來的。

    打開地窖,趙雲陪著縣太爺下去,果然見到下面鋪著稻草,橫七豎八躺著十來個男女孩子,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者不過六七歲,小的只有三四歲,有的遍身綾羅,有的則是布衣打扮,皆是眉清目秀玉雪可愛之人。

    縣太爺一看,立時便命人將孩子都帶上來,唬得這些孩子戰戰兢兢。

    趙雲看著已被收押一干拐子,揪住白日所見的胖子,問道:「你今天帶來的孩子呢?」

    趙雲未曾見到那孩子的面目,也分辨不出,故此試探,那胖子卻是不知,愁眉苦臉地指著其中一個哭得雙眼紅腫的孩子道:「可不在那裡?」

    趙雲看過去,只見那孩子約莫三四歲年紀,倒和雪雁說的相仿。

    他走過去,細細打量,見這孩子身上穿的乃是上用蟒緞,和其他孩子的綾羅綢緞有所不同,顏色也不是一般人能穿的,確是符合三品之爵的身份,他頸中有一條紅痕,想來脖子上的項圈和貴重之物皆被拐子摘下來私昧了。

    趙雲柔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見到趙雲臉上的傷疤,在火光下顯得十分猙獰,頓時嚇得哇哇大哭,道:「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外公,我要外婆!」

    趙雲無奈,觀月連忙上前笑道:「小公子,我們大爺不是壞人,這不就來救你你們好送你們回家,只是得知道你們的名字和家人才好。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

    觀月眉清目秀,長得格外討喜,那孩子抽抽噎噎地道:「我叫保兒,媽媽說,是保家衛國的保,我住在媽媽家裡。」

    觀月看了趙雲一眼,趙雲點了點頭,侯保可不是住在寧安郡主府裡,少見寧安郡馬。

    趙雲轉頭對縣太爺道:「太爺,這些孩子就有勞太爺安置,唯有這個孩子,是我們夫妻故人之子,也是見到這個孩子覺得有些不對,我才過來打探。因此,這個孩子我們得帶走送回他家裡,還請太爺行個方便。」

    縣太爺已經問了幾個孩子的來歷,竟有一個是本縣守備府的女兒,正樂不可支,知道自己陞官發財的時候到了,聽到趙雲的請求,瞬間想起趙雲的老婆身份不凡,連忙道:「那你就帶過去,不過你可得記得如何說。」

    趙雲會意,笑道:「一切都是太爺的功勞。」

    縣太爺滿意地點點頭,趙雲便讓觀月把名喚保兒的孩子抱走,送到他們的車上。

    雪雁見到保兒,忙攬在懷裡,就著趙雲從衙役手裡拿來的燈籠一照,果見頸後有一顆小小的黑痣,柔聲對保兒道:「保哥兒,你可還記得雪雁姐姐?」

    她跟著黛玉去郡主府時,自然見過侯保,還帶他在花園子裡釣過魚。

    侯保兀自哭泣不止,聞聲打了個嗝,抬頭看雪雁,卻不記得了,但是雪雁神色溫柔,言語和氣,侯保又聽她不住說送自己回家,便有些信了。

    因此時天色已晚,城門關閉,雪雁和趙雲只得帶侯保回家。

    雪雁給侯保洗了澡,他們家並沒有小孩子的衣服,便叫人去問豆母要了一套豆子的乾淨衣裳過來給他換上,然後叫人把侯保的衣服漿洗了。

    雪雁抱他在懷裡,餵他吃飯,道:「保哥兒,今兒跟我睡好不好?明兒一早,就帶你去找你外公外婆和媽媽。」她認出了侯保方起疑心,救出來十幾個孩子算什麼?天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被拐賣,與父母就此別離,想到這裡,雪雁歎了一口氣。

    侯保受到驚嚇,哭哭啼啼地吃了兩口粥就昏昏欲睡起來。

    雪雁只好將他安置在他們的床上,反趕了趙雲睡對面的美人榻。

    一夜之間,侯保驚醒了幾回,每次須得雪雁抱在懷裡安慰一番方好,她一夜沒有安穩,趙雲自是如此,清晨天還未亮,夫妻二人匆匆梳洗了,坐車送侯保去忠順王府。

    一路急行,及至到了京城,正好城門大開,許多人匆匆出城,有侍衛也有僕從,看著打扮,有寧安郡主府的,也有忠順王府的,皆是一臉焦急之色,趙雲連忙下車,拱手道:「敢問尊駕可是忠順王府長史官?」

    那人騎著高頭大馬,行色匆匆,見狀不悅道:「我有要緊事,有什麼事日後再說。」

    趙雲乾脆利落地開口道:「我與內子昨日從拐子手裡救回一個孩子,模樣倒和寧安郡主府上的公子十分相似,又聽名喚保兒,正打算送到忠順王府由王爺王妃辨認。」

    長史官一聽,隨即跳下馬來,拉著他問道:「你說什麼?」

    趙雲將話重複了一遍,一干人等都看向雪雁坐的馬車,迅速圍了上來。

    長史官忽然雙眼瞇起,道:「怎麼就這樣巧?我們才出城去找人,你就送來了?」

    雪雁卻認得長史官,做丫鬟時亦曾見過,遂掀開簾子露出懷中侯保熟睡的臉龐,開口道:「長史官大人,我是周家林淑人的丫頭,我家大爺乃是舉人出身,亦是周大人家的幕僚,長史官大若是不信,可著人去打聽。原是我認出了保哥兒,我家大爺方跟著拐子過去,救下了十幾個男女孩子,那些拐子如今被關押在長安縣衙,縣太爺昨日亦出了大力,一去便知。」

    長史官一見侯保的面容,登時便認了出去,確是寧安郡主之子,再看雪雁,忙道:「原來是姑娘,瞧我,險些大水沖了龍王廟。保哥兒這是怎麼了?」

    兩府人等見到侯保,不約而同地額手稱慶。寧安郡主昨晚哭靈回來不見了兒子,急得發瘋,忠順王府大怒,已經著人包圍三等公府,打殺了無數人,聽說忠順王妃狠狠給了侯鑫夫人幾個巴掌,又當著眾人的面打了寧安郡馬和榮氏的板子,彼時打板子須得褪去臀衣,極損顏面,鬧得不可開交,已經發下話來,若是侯保有什麼三長兩短,便讓整個三等公府陪葬。

    長乾帝也知道了這個消息,許了忠順王夫婦和寧安郡主今日不必進宮哭靈,另外還派了禁衛軍連夜尋找,只是那拐子已經出了城,竟不得消息。

    雪雁拉著披風往侯保身上裹了裹,然後放下簾子,輕聲道:「保哥兒昨日受到了驚嚇,洗澡的時候我見他身上有幾道淤青,臉上也有指痕,想來是被捂著嘴帶出城的,或者也是被拐子打的,一夜都沒有睡好,至今未醒。」

    長史官等人聽了,越發對趙雲夫婦感激不盡,長史官遂向趙雲長揖賠罪。

    趙雲忙道:「各位也是急著找人,眼下卻得趕緊去府上要緊。」

    長史官連連稱是,一面打發人快馬加鞭去通報府上,一面吩咐人去長安縣衙將那些拐子帶回來,一面帶人簇擁著雪雁坐的馬車進城,趙雲也騎馬相陪,一路無話,抵達忠順王府時,卻見忠順王爺和忠順王世子徒墨都等在門外。

    趙雲連忙跳下馬,只說不敢當,正欲扶著雪雁下車,忠順王爺擺手道:「先進去再說。」叫人直接抬著車廂進去,進了二門方放下,趙雲見狀,忙止步於二門,沒有進去。

    忠順王爺見狀,便叫徒墨款待趙雲,自己進去了。

    忠順王爺年紀大了,又位高權重,擔心外孫,別人自然不好說什麼。

    雪雁等車廂落下,小廝僕從退下,方抱著侯保下車,迎面便見見忠順王妃和寧安郡主跌跌撞撞地過來,來不及問緣故,母女二人便先去看雪雁懷裡的侯保,見兒子平安無事,睡容安詳,寧安郡主頓時淚流滿面,緊緊摟著侯保不鬆手。

    忠順王妃方認出雪雁來,拭淚道:「我只聽說是有個丫頭途中認出保哥兒,跟過去救了回來,怎麼竟是你?好孩子,多虧了你,不然我們保哥兒現今還不知在何處呢!」

    寧安郡主也向雪雁道謝,眼睛腫得桃兒似的,道:「我就這麼一個命根子,千方百計地防著,就恐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不曾想還是叫人鑽了空子,沒了他,我也不知道怎麼活了。雪雁,多謝你,若不是你,我保哥兒如何平安無事。」

    寧安郡主臉上陡然掠過一絲殺氣,他們忠順王府無所作為,真當他們是病貓兒了。

    雪雁謙遜一番,道:「那拐子倒是富貴模樣,打扮出奇地好,若不是我見過保哥兒,定然以為他和保哥兒是一家人,誰承想那樣慈眉善目的人竟是個十惡不赦的拐子。」

    忠順王妃聽了,恨得咬牙切齒,又暗暗慶幸當初趙嫣然擔心寧安郡主寂寞,帶黛玉和周灩過去陪她,雪雁因此見過保哥兒,不然真不知道怎麼才能找回保哥兒。

    忠順王爺冷笑一聲,先道:「我這就讓人送消息給聖人,好請聖人放心。王妃先叫這孩子進去用些早飯,聽長史官說,城門剛開他們就到了,正好在城門口碰到,可見天還沒亮就出門,早飯也沒用,後面的事情只管交給我。」

    忠順王妃聽了,連忙請雪雁進去,命人送上等的客飯過來。

    趙嫣然在屋裡等得十分焦急,見到他們進來,親自看了侯保一回,方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真真是險極!」

    忠順王妃道:「雪雁這孩子還沒吃飯,你過去陪陪她。」

    趙嫣然答應一聲,請了雪雁過去。

    雪雁知道忠順王妃和寧安郡主有要事商談,便隨著趙嫣然去了偏廳。

    忠順王妃和寧安郡主進了裡間,行動間吵醒了侯保,他睜眼見到母親,立時喜得摟著寧安郡主的脖頸不放,大叫道:「媽媽,有壞人掐我,疼!」

    寧安郡主正在看他臉上的指痕,心疼得不得了,道:「保哥兒放心,媽給你出氣。」

    忠順王妃道:「你有什麼打算?」

    寧安郡主冷笑道:「上皇已去,當今還能不動榮家?往常他們倚仗榮家之勢,榮奎也幾次三番在老公爺跟前說自己極看重本家侄孫女,我見當今忍著他,自己也忍著,如今我就送榮家一份大禮,也解了聖人的煩惱。」

    忠順王妃素知這個女兒敏捷多才,早早就防患於未然,才叫侯保平安長大,平常十分防著侯家一干人等,本想著今日送侯保過來讓趙嫣然照料,嫣然有孕,不必進宮,只是沒想到昨日侯鑫夫人比他們這些本家的人早出宮,趁著他們還沒回來,受人攛掇,說想孫子硬是接了侯保過去,寧安郡主只比侯鑫夫人晚半個時辰出宮,趕過去時,已聽說侯保自己淘氣不見了,偏偏服侍侯保的人說是衝撞了主子,又說沒能照料好保哥兒,均已被侯鑫夫人和榮氏活活打死了。

    因此聽了女兒的話,忠順王妃忙問端的。

    寧安郡主淡淡地道:「聖人眼下不是還沒有處置榮家?雖也有幾個人肯依從聖人之意彈劾榮家,到底明眼人一看便是聖人指使,於聖人名聲不好,不如讓我送去這個把柄。」

    忠順王妃忙問道:「什麼把柄?」

    寧安郡主道:「沒有把柄,就送個把柄!難道這一點子事情還做不得不成?榮氏平常倚仗著姨母表哥疼寵,又有榮家做勢,在府裡常以奶奶自居,所用逾制之物多得很,昨晚大鬧公府之時,翻箱倒櫃之際,我已經清清楚楚看到許多御用之物,我這就上折子,一個旁支之女嫁作郡馬二房尚且敢逾制,何況榮家嫡支?橫豎聖人只需要一個把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二更,原因是作者收藏過了二百,我高興,\(^o^)/~

    好吧,其實一切都是借口,只是我想二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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