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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48第四十八章 文 / 雙面人

    雖說只相處寥寥數日,但是南華之聰明心計讓雪雁既佩服又感動,南華固然不曾吐露出什麼,可是雪雁是何等樣人,焉能沒猜測出幾分來。()南華一死,雪雁本來覺得自己不會太過傷心,結果仍是悲從中來,痛哭不已,於連生等人好容易勸解方止。

    長乾帝當即賜銀五百兩,命戴權全權料理喪事,又有皇太后、皇后並諸嬪妃皆有賞賜,著心腹太監前來,餘者朝中但凡知道的也送來奠儀若干,另派人弔唁,七日後送殯入土。

    說到底,南華不過是丫頭出身,各家管事過來,已是十分體面了。

    喪事一畢,戴權將宅子過到了雪雁名下,並將房契交到她手裡,道:「你若有了為難的時候,只管叫你哥哥來找我,我雖無能,料理一兩件煩惱的本事還是有的。」

    雪雁聽了,十分拜謝。

    她並沒有想過依靠南華得到什麼大體面,人走茶涼,與其依靠他們,還不如靠自己。

    等戴權帶著於連生等人離去,整座宅子頓時空落了下來。

    雪雁過來住時,身邊帶了兩個小荷和小酒兒兩個小丫頭,以及兩個婆子,還有有年紀跟車的婆子,有她們陪著,一時之間倒也並不寂寞。

    又住了幾日,宅子裡的東西漸漸收拾好了,南華留下的東西主要是珠寶首飾和布料衣裳等物,她癱了七八年,年年都得些,上到皇太后、皇后,下到嬪妃,不說皇太后和皇后真心實意感激南華,出手大方,就是別人想討長乾帝的好賞她的東西也不少,每人賞一點子攢到一處留給雪雁,數目委實不少,整整齊齊地裝在箱匣子裡頭,各樣首飾裝了四個梳妝匣子,各樣衣料裝了三口大箱子,四季衣裳裝了兩個櫃子,還有兩匣金銀。

    除此之外,各樣補品藥材剩下許多,還有兩張名家真跡字畫並幾件金玉古董擺件兒,都是往常雪雁在南華房裡見過的,宮裡出來的好東西。

    這麼些東西帶回去忒惹眼了些,雪雁略略一頓,毫不遲疑地將三個梳妝匣子收進須彌芥子裡,又將最後一個梳妝匣子、金銀匣子、字畫和小巧古董放進衣料箱子裡,再將剩下的古董擺件兒放在同一口箱子裡,這樣一來,只需帶回四口箱子,而衣料不顯張揚。

    南華留下的那些衣裳有穿過的,有沒穿過的,都是上用的料子,沒有舊衣,即便是穿過的也有八成新,其中還有好幾件貢品,十分珍貴,想是這兩年才得的,太舊的都沒了。因這些皆是宮裡賞賜下來的,雪雁不敢毀損,思忖再三,只將南華的貼身衣物並去世時穿的一身衣裳丟在火盆裡焚了,餘者衣物裝箱鎖上,和先前的箱子放到一處,好一併運走。

    剩下的還有辦完喪事後的銀子,皆是各家送來的,辦喪事只花了長乾帝賞賜下來的五百兩,其他的並沒有動,有戴權看著,別人並不敢貪墨,都留給雪雁傍身了,零零碎碎堆在一處,足足有二三千兩銀子,單是賈母和桑母便送了一百兩銀子來,更別說其他人等了,黛玉作為她的主子,也打發人送來八十兩銀子,不敢比肩賈母和桑母。

    雪雁長歎一聲,雖然她喜歡金銀珠寶財物,那不過是為以後打算,而這些財物是南華多年動彈不得換來的,她覺得十分心酸,金滿箱,銀滿箱,不如平安康泰來得要緊。

    多思無益,雪雁斂住思緒,繼續收拾起來。

    這些都是梯己財物,她行事素來小心,皆是自己親自動手,看著一箱銀子,沉甸甸的足有一二百斤,皺眉想了一下,雪雁喚來金婆子問道:「若是想將銀子兌成金子,是去錢莊,還是去別的地方?」她長於公侯府第,於這些並不清楚,總得問知曉的人。

    金婆子想了想,道:「去錢莊兌換極妥帖,錢莊裡頭都是按著朝廷上的規定兌換,若是尋常小地方,雖說有時候比錢莊高些,但是也有低的,且成色不及大錢莊。」

    雪雁道:「你們收拾收拾,一會子陪我去一趟錢莊。」

    金婆子答應一聲,出去叫人駕車。

    雪雁重新取出已放進衣料箱子裡的金銀匣子,將銀子悉數取出,金子留下,匣子立時便空了一大半兒,統統放進奠儀之禮中,想了想,又將自己藏須彌芥子中未曾動用過的銀子亦取了出來放入其中,方鎖上箱子,叫人抬出去,跟她去錢莊。

    附近都是達官顯貴,並無錢莊商舖,出了兩條街,方有一家錢莊,雪雁心中品度,在這裡的錢莊必然有些個後台,而且四周皆是官宦之家,必然不敢欺客,便下車帶人進去,錢莊掌櫃的見雪雁雖然一身淡素,但是氣度高華,忙忙地上來,聞得要以銀兌金,便請進雅間。

    雪雁問道:「不知以銀兌金是如何換法?」

    掌櫃的笑道:「眼下是金一兩,銀十兩,童叟無欺。」

    和雪雁心中知道的金價並無不同,聽了掌櫃的這句話,笑道:「難道將來有變化不成?」

    掌櫃的見她嫣然一笑,頓覺滿眼生輝,忙道:「這是說不准的事情,若打仗了金子要漲錢,十二三兩銀子才能兌換一兩金子,若是太平盛世,略下降一二兩銀子也未可知。眼下倒也太平,前幾年有兩年的時候,金子不過八兩銀子一兩呢!」

    雪雁聽到這裡方有所瞭解,原來金銀價上下浮動,不禁問道:「銅錢兌銀也是一樣了?」

    掌櫃的點頭道:「正是,眼下一兩銀子能兌一千五百錢,若是打仗的時候,一兩銀子最高能兌一千七百八十錢,金子降價那一年,卻只能兌換一千二三百錢。」

    雪雁聽了,也就是說眼下雖非戰亂之年,卻也稱不上太平盛世,點頭感歎了一句,指著地上的銀箱子道:「既這麼著,就先替我將銀子兌換成金子罷。」

    掌櫃的忙命夥計拿戥子上來稱銀子,因皆是十足成色好銀,便不似以往費事,忙活了半日,共計三千六百七十二兩三錢,抹去零頭,兌了三百六十七兩黃金,雪雁進錢莊時須得婆子抬著銀箱,離開時,只親自抱著一個二十來斤重的匣子。

    黃金小而重,少了一口銀箱子,份量減輕,衣箱便不甚惹眼了。

    好容易收拾妥當,聞得黛玉已經離開桑家了,賈敬送殯已畢,雪雁便逕自回榮國府,先去見賈母,謝了恩回過了話,方回房見黛玉,並將東西安置於自己房中。

    這麼些年,她汲汲營營,攢的東西本就不少,南華的遺物更添了極大一筆。

    黛玉走進來,沒留意到雪雁帶回來的東西,只輕聲安慰道:「事已至此,你節哀順變。」南華去世時天氣炎熱,雪雁吃睡不好,略清瘦了些,今兒穿了一身素雅衣裳,越發讓黛玉覺得可憐,剛剛相認沒幾日的姐姐,就這麼去了,死的人解脫了,留下的人卻傷心難過。

    雪雁點頭道:「姑娘放心,我沒有什麼妨礙。」

    說完,回身開箱取出那兩幅字畫,送到黛玉跟前,道:「我姐姐留了兩幅字畫給我,皆是名家真跡,我瞧著竟是聽姑娘稱讚過好的,可惜了幾回說似乎被收藏於宮中了,竟是無緣得見,誰承想在我姐姐那裡。我拿來給姑娘。」

    黛玉聽了,忙親手接過來展開,喜道:「果然是好畫,你借我賞玩兩日,明兒再還給你。」

    雪雁笑道:「姑娘喜歡,就送給姑娘,說這話,當我是什麼了?」名家真跡書畫雖然極為珍貴,但是在她心裡仍遠遠不及黛玉與她的情分之深厚。

    黛玉歪頭一想,道:「倒是我俗了,不過這是你姐姐留給你的,你留作念想兒才好。你先歇著,不必忙著過來服侍我,我找姐妹們共賞新畫去。」

    雪雁點了點頭,剛回來,她也沒精神做活。

    黛玉拿著字畫出了她的房間,吩咐紫鵑備幾色精緻茶點,道:「去告訴姐妹們一聲,就說我才得了好字畫,今兒我做東,請她們過來同賞,遲了,可就見不到了。」

    紫鵑答應一聲,隨即笑道:「咱們就備這麼兩樣果子做東?沒的叫人笑話呢!姑娘若想做東,索性讓我拿幾兩銀子去廚房,吩咐她們好生做出幾桌精緻席面來,在園子裡請客,一面吃酒,一面賞花,豈不更好?」

    黛玉笑道:「我才笑話你呢!我請她們來,不是為了吃酒賞花,而是為了賞畫,萬不能本末倒置了。再說,誰還稀罕一頓酒席不成?幾樣果子照樣做東。快去。」

    雪雁在屋裡聽到,忍不住莞爾不已。

    一時姐妹們聯袂而至,都道:「你說的畫兒在哪裡?快拿出來我們瞧瞧。」

    黛玉早已命人清了窗下大案,將兩幅字畫平鋪其上,眾人見了,圍著賞一回贊一回,因聽探春問道:「聽說雪雁今兒回來了,人怎麼不見?」

    黛玉道:「她累了這麼些日子,我叫她在屋裡歇著呢。」

    眾人想起雪雁身世,不禁感慨萬千,都說造化弄人,然後便撇開看畫了。

    她們都體諒雪雁沒了姐姐,不來打擾,雪雁倒覺得清淨,歇息一日,房裡的東西歸置妥當,晚間拿出四瓶香露來,遞給紫鵑道:「我姐姐留下的,就這四瓶了,天熱,兩瓶留給姑娘,剩下兩瓶明兒和了水給大家嘗嘗。」

    紫鵑接在手裡一看,三寸來高的玻璃瓶,上頭貼著鵝黃箋子,一看便知是南華在宮裡得的賞賜,忙笑道:「好金貴稀罕東西,你留著便是,拿出來作甚?」

    雪雁若無其事地道:「獨樂了不如眾樂樂,何況上回老太太雖給了姑娘兩瓶,也不過咱們幾個貼身的丫頭和嬤嬤們嘗了一口,底下小丫頭子們哪裡知道味兒?幾次三番地羨慕裡的丫頭,如今咱們有了,給她們嘗嘗,不過是個味兒,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紫鵑道:「還說什麼玫瑰露呢,前兒老太太不在時,園子裡為此還鬧起了官司,還牽扯上了什麼茯苓霜,若不是寶玉一力承擔,平兒又息事寧人,瞧怎麼收拾!」

    雪雁笑道:「平兒倒好,虧得是她,倘或是璉二奶奶,不分青紅皂白先打一頓再說。」

    紫鵑歎了一口氣,道:「有什麼好?現今二奶奶看她跟防賊似的。」

    雪雁聞言一怔,隨即想起鳳姐自年初小月之後便下紅不止,至今猶未大愈,她自己不能和賈璉同房,性子又著實剛強,可不是防賊似的盯著平兒?賈璉按捺不住,只得在外面瀉火,算算時間,賈敬已經送完了殯,他大概已經偷娶尤二姐了。

    黛玉聽了,想來心中明白,也不禁對平兒有些同情憐憫,遂對紫鵑道:「雪雁不過送兩瓶子香露,你說這些做什麼?趕緊接了香露,東西值什麼?金貴的是雪雁之心。」

    紫鵑方收了,雪雁又將早已收拾出來的一些衣料布匹分送房中眾人。

    次日一早,黛玉拿著字畫去找妙玉,也把兩瓶香露帶上了,雪雁則坐車去了賴家,她想托賴家將南華留給自己的宅子賃出去,這所宅子一共三進,前前後後的佈局格外雅致,傢俱都是新的,一色兒齊全,最難得的是所處地段,想能賃個好價錢。

    想到南華一番心意,雪雁不禁輕輕一歎。

    南華容貌心機手段樣樣俱全,若不是癱了,說不定後宮中真有她一席之地。

    賴大媳婦正要出門進府,見到她過來,忙道:「你來得巧,我說將你小花枝巷子裡的租金給你送去呢!」說著命小丫頭取了一包銀子出來遞給她,正是六十兩。前些日子雪雁一直不在府中,在外面見了自己又沒帶銀子,故拿了租金後賴大媳婦到此時才得以給她。

    雪雁入手就知份量,謝過賴大媳婦,又道:「今兒來,還有一件事求乾娘呢。」

    賴大媳婦問是何事,雪雁笑道:「就是我姐姐留給我的那座宅子,在左都御史宅邸的隔壁,傢俱齊全,現今空著不住,我想著賃出去,一年多幾兩銀子的進項。乾娘知道我一個女孩兒家不好出面,故托乾娘周旋一二。」

    南華送殯之際,賴大媳婦奉賈母之命親自過去送奠儀,事後又幫襯雪雁料理雜務,因而知道那所宅子的情況,聽了雪雁這話,不禁拍手道:「那可是一處好宅子。」

    賴大媳婦打聽過,那處宅子原是戴權的,才買了沒兩個月,許多人都想賃下來,戴權身在宮中,自家妻子和繼子都有大宅子住,自然不在意這小宅子,素來都是賃出去的,偏後來皇太后命他給南華購置房舍,少時不得,便將這所宅子收拾出來給了南華姐妹。

    賴嬤嬤看著雪雁,點頭讚道:「賃出去倒好,橫豎你如今並不住在外面,白放著生灰塵不說,沒有人氣便顯得落敗了。你這宅子著實是好,左鄰右舍都是達官顯貴之家,比你在小花枝巷子裡的房子金貴十倍,一年的租金,少說有這個數兒。」說著對雪雁比了三根手指。

    雪雁吃了一驚,道:「三百兩一年?未免太貴了些。」她原先覺得能賃出二百兩銀子就已經很貴了,沒想到賴嬤嬤說的還要多一百兩。

    賴嬤嬤卻笑道:「傻孩子,你知道什麼?想賃這宅子的人都奔著附近的達官顯貴之家來的,若能攀上其中一家,哪怕是牽馬托鐙,飛黃騰達也指日可待。」

    雪雁笑道:「我知曉其中的道理,只是沒想到竟能賃這麼多錢。」

    心中略一盤算,小花枝巷子賃了六十兩,加上這座宅子三百兩,那就是三百六十兩,一年不必費心就有這麼高的進項,恐怕府裡姑娘們知道都羨慕得不得了,她們除了定例的衣裳首飾月錢外,一無所得,除非得到當家主母或者長輩的青睞,有額外的衣裳首飾。

    賴嬤嬤聞言道:「你還缺錢不成?」

    雪雁笑道:「我倒是不缺錢,這些年得的都攢下來了,只是誰嫌銀子臭呢?」

    賴嬤嬤忍不住笑了,道:「也是。」

    賴大媳婦聽著,等賴嬤嬤說完,方問道:「雪雁,你果然要賃出去?若要賃出去,早些將鑰匙給我,我打發管家去給你料理,那宅子好,不幾日就有消息了。」

    雪雁忙摘了一串鑰匙遞給她,又說明這把是大門的,那把是正堂正廳的等等。

    賴大媳婦收了,自打發管家去給她料理。

    等賴大媳婦走後,賴嬤嬤方關切地看著雪雁,道:「你姐姐的事兒,你別多想了,踏踏實實地跟著林姑娘,將來的前程少不了你的。」

    說到這裡,賴嬤嬤心裡暗暗有些可惜,眼看著雪雁又多了一依靠,誰承想這麼快就沒了,俗話說人走茶涼,縱然雪雁在聖人跟前掛名,可到底不如她姐姐在世時的好。不過雪雁也不是沒有好處,不說南華留下來的房子和許多東西,就是南華雖然去了,雪雁得不到什麼榮華富貴,但是略有些見識的人家也不會欺負了她。

    雪雁眼圈兒一紅,輕聲道:「我原沒想過依靠我姐姐要什麼榮華富貴,只是剛認了她就陰陽相隔,瞧著她留給我的東西,難免有些傷心罷了。」

    賴嬤嬤聽她如此言語,點了點頭,倒有些讚歎她不好高騖遠的性兒,一時無話可以安慰,道:「也不知道你們主僕兩個怎麼了,林姑娘公公出了事兒,你好容易認個姐姐偏又沒了。正經過些日子,去廟裡上幾炷清香拜拜才好。」

    提到周家,雪雁忙問道:「我忙著我姐姐的事兒,不知周大人的案子如何了?」

    賴嬤嬤說道:「不過還是那麼著,收押在大獄裡頭,聽說派去查案的人還沒回來呢,你們倒是不必擔憂,現今外頭有周夫人張羅,比你們閨閣女孩兒做事強。」

    雪雁歎氣不語。

    別過賴家,走進後門時,可巧遇到王忠向她招手,便走過去問道:「王叔有什麼事兒?」

    王忠站在門裡一角,叫人遠遠避開看著,卻聽不到他們說話,方開口道:「最近得了不少消息,你想先知道哪一個?」

    雪雁笑道:「王叔糊塗了,除了姑爺家的無大事。」

    王忠聽了微微一笑,將近日打探的消息全告訴了她,。他曾是林如海的貼身長隨,經歷的事務極多,非常人可比,乃是林如海擔憂愛女,他不忍離開故主,又有妻子仍在黛玉身邊當差,方到榮國府裡當了一個小小的守門人,但他知道該打探什麼消息。

    自從周元下獄後,緊接著好幾家被牽扯其中,亦被收押候審,說是被周元連累,實則他們都是朝廷中極要緊的官員,有的和周元並無往來,不過卻都是當今的心腹,職缺極要緊,更有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他們一入獄,職缺便空了出來,上皇已經命自己的心腹之臣暫且接管他們的職缺公務,因他們尚未定罪,還沒有削去職務,上皇心腹不能正式接任。

    而長乾帝以仁孝治天下,不管上皇如何說,他都一一遵從,似乎全然沒有反對。

    雪雁聽到這裡,蹙眉道:「戶部掌管天下土地、賦稅、戶籍和軍需、俸祿、糧餉各樣朝廷收支,軍部掌管武官選用以及兵籍、軍械、軍令等等,尤其是手握兵權,而尚書乃是一部之主官,好傢伙,一下子就掌握了如此要緊的兩部。」

    上皇一出手,就能看出其精明厲害的手段,也許那些官員並沒有大罪,但是做官那麼多年,為人在世不可能完美無缺,總有一些瑕疵讓上皇如此發難,就算治不死他們,查出這些來,職位也得動一動,到那時,上皇便先掌握這兩部。

    王忠歎息一聲,悄悄地道:「當年上皇在位時,何等雷厲風行,你們沒聽過,我跟著老爺沒少聽,若不是當年聖體欠安,肯定不會退位。」

    民間不許私議朝政,他們說這些消息只能小心翼翼。

    雪雁心照不宣,點頭道:「因此如今聖體大愈,便不肯清閒享福了。」

    王忠道:「這些事牽扯太廣,周大人一時半會恐怕不會出事,就算去查案的回來了,也未必能定周大人的罪。當初姑娘結親時,我悄悄打探過,周家門風清正,而且老爺在世時,也對周大人頗有讚譽,必然不會做出什麼毀卻自己前程的糊塗事。」

    雪雁點頭,真正的聰明人不會做出因小失大的事,就好比林如海,自小生於世家,三節兩壽和各樣冰炭敬他收下,但是在公務上絲毫不肯染指朝廷銀兩,也不肯為了銀子做出賣官賣爵的事情,更不會魚肉百姓,那些貪官污吏,說到底不過是心性不定,且貪婪作祟罷了。

    說完這件事,王忠又道:「聽說你在小花枝巷子裡有一所宅子,可聽說了一件事?」

    雪雁一怔,道:「王叔說的是什麼事?王叔知道,小花枝巷子裡的宅子我只舊年去看過一回,此後都托給我幹娘料理了,再沒有去過,因而不知道。」但是她卻明白王忠說的是賈璉偷娶之事,這件事瞞得過裡頭主子,瞞不過下人。

    王忠伸出兩根手指,道:「這位爺,在那裡娶了一位二房。」

    雪雁皺眉道:「真是膽大包天。」

    王忠歎道:「也不止膽大包天呢。真真不是我說嘴,就是咱們家奴才秧子出身也沒有璉二爺那樣的人物,身上國孝一層,家孝一層,為了一個不乾不淨的尤二姐,竟都不管不顧了,還拜了天地,焚了紙馬,竟命下人只叫奶奶,將裡頭璉二奶奶一筆勾倒。現今瞞著璉二奶奶倒好,明兒裡頭知道了,不知道得鬧成什麼樣子。尤其這件事還是東府裡珍大爺父子兩個撮合的,聽聞原也同這尤二奶奶和妹子有些不乾淨,即使給了璉二爺,也常去鬼混。」

    雪雁聽到這裡,厭惡道:「王叔說這些做什麼,沒的玷辱了耳朵。」

    王忠道:「這府裡越來越住不得了,叫你知道,不過是心裡有個數兒,等姑娘一及笄,早些嫁出去正經,再住下去,指不定咱們姑娘名聲也不好呢!外頭都說,除了寧國府門口的兩個石獅子,連裡頭的貓兒狗兒都不乾淨,你聽聽,這像什麼?還傳得人盡皆知。」

    雪雁苦笑道:「我何嘗不知?只是姑娘今年才十三歲,離成親還有一年半多呢!」她比別人更清楚賈家最後的結局,當然盼著黛玉早些出嫁,但是黛玉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

    提到黛玉的年紀,王忠頹然道:「你說的是呢!我眼瞅著這府遲早得敗,聽聽他們都做的是什麼事?璉二爺和璉二奶奶這夫妻兩個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一個貪戀美色自己弄了幾層罪,好在罪不至死,另一個重利盤剝包攬訴訟,不知弄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王忠既要打探消息,不會放過關於榮國府的事情,因而許多事情他都知道,何況他兒子還跟著賈璉辦事,那些事哪裡瞞得過他,雪雁反有些不知的,聽他這麼一說,雪雁歎道:「璉二爺倒罷了,一是貪戀美色,二是年將三十無子,心裡如何不急?姑娘早知璉二奶奶這事,也曾勸過,奈何不聽,仍舊一意孤行,姑娘畢竟是外人,只能勸兩次,說多了,倒叫人厭惡,偏璉二奶奶素日待姑娘極好,姑娘心裡不忍。」

    王忠搖頭道:「璉二奶奶管家小處精明,大事上糊塗得很,你可得勸著姑娘引以為鑒,明兒就是出了門子,也不能學璉二奶奶這樣行事。」

    雪雁笑道:「姑娘何等樣人,學這些作甚?難道姑娘的書是白讀的?」

    王忠撫掌道:「竟是我糊塗了。」

    雪雁回來將消息告訴黛玉,黛玉聽完,半日方道:「我料到璉二哥哥和璉二嫂子遲早有一日反目成仇。你說的那個尤氏姐妹,在寧國府送殯時我也見了,旁人都不願意和她們說話,沒想到這樣自輕自賤。」

    雪雁道:「何止自輕自賤?橫豎我是瞧不上這樣的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那邊珍大爺父子是荒唐得可恨,可是若她自尊自重,怎會如此?不過是嫌貧愛富,想著錦衣玉食,倒顯得她們娘兒幾個多無辜似的。就是偷偷嫁給璉二爺,也是聽了小蓉大爺說了璉二爺的花言巧語,說璉二奶奶的病已經不能好了,所以盼著璉二奶奶死了好進來做正室才答應的。」

    黛玉一臉不敢置信,道:「璉二嫂子再如何不好,她對璉二哥哥是一心一意,怎麼竟到了盼著她早死的地步?這人心也太狠了。」

    雪雁默然不語。

    這件事上她從來就不覺得誰是無辜的,可是各自身上卻都有無辜之處,尤二姐盼著鳳姐早死自己做正室答應成親,可是她卻又是倍受權貴玩弄而無力反擊的美貌弱女子;鳳姐不肯放下權柄導致胎兒小產,賈璉停妻再娶詛咒其死之心委實過重;賈璉貪戀美色,不顧國孝家孝偷娶二房,但是又有一點值得憐憫之處,年將三十無子,而鳳姐下紅未止。

    黛玉聽了,幽幽一歎,道:「追根究底,既是本性作祟,又被世俗所制。」她定親後學的都是當家主母該學的東西,不提鳳姐那些作為,在這件事上,她是偏向鳳姐的,相信沒一個女人願意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停妻再娶詛咒自己。

    雪雁點頭道:「所以姑娘得好好兒地調理身子,可不能步了璉二奶奶的後塵!」

    雖然為了子嗣的說法過於迂腐,似乎將女子瞧得低了,但是從古至今,哪怕千百年後,都不會有人說不想要孩子。

    黛玉忍不住紅了臉,低聲啐道:「你這丫頭,又來胡說八道。今兒我見妙玉了,說起來,她的話竟成了真,原來她說你在宮裡的故人不是於連生,竟是你姐姐。」

    聽到這個,雪雁不禁深為讚歎,忙又問道:「妙玉師父可好?近來都沒去櫳翠庵看她。」

    黛玉道:「不過還是那麼著,誰也比不得她清淨,比不得她自在,前兒寶玉過生日,她還特特送了一張帖子,可見很有心,邢大姑娘也常去看她,我碰到了,原來她們竟做了十年鄰居呢!我把你給我的書畫放在妙玉那裡了,說要賞玩幾日,她也是愛好書畫之人。」

    雪雁笑道:「我給了姑娘,姑娘自己做主就是。」

    黛玉知她心性,站起身來,道:「既這麼著,我出去走一走。」

    雪雁道:「姑娘去哪裡?我略換一身衣裳,陪姑娘一同去。」

    黛玉歎道:「我瞧瞧璉二嫂子。」

    雪雁微感吃驚,道:「姑娘可是要告訴璉二奶奶?」

    黛玉輕聲道:「同為女兒身,我倒是想告訴她,不忍看著她遇到如此命運,但是我不僅是外人,還是女孩兒家,如何能給她說這些?說了,我是什麼人了?只是見她一無所知,還以為璉二哥哥去東府裡忙正經事,覺得心中淒涼之至。」

    雪雁換了衣裳,又取了南華留下的一些藥材,同她到鳳姐那裡,卻見鳳姐臥於榻上,正和坐在下面杌子上的平兒說話,見到黛玉過來,忙笑道:「快過來坐,拿的什麼?」

    雪雁笑道:「我姐姐留下了幾支好人參,聽聞奶奶配藥要使,拿些過來,比買的強。」

    鳳姐忙命平兒接了,又讓座倒茶,道:「我正說府裡艱難,連好人參也沒有,吃了幾個月的藥也沒見好轉,正要打發人去買,沒想到你們送來了。」

    黛玉在椅子上坐了,問道:「璉二嫂子身上可好些了?這都有半年了,該有起色才是。」

    平兒道:「姑娘快勸勸我們奶奶,不知說了多少回,正經養好身子,什麼事兒管不得?非得在病中放不下那些事,弄得身上纏綿不愈,連大夫都說不能勞心勞力,奶奶只不聽。」

    鳳姐忙道:「你聽她胡說,我已經好了些,只是府裡忙亂,看不過眼,掙扎著籌措一回。」

    望著鳳姐黃黃的臉兒,明顯失於調養,黛玉想起賈璉在外面停妻再娶一事,心生煩悶,道:「要我說,你就是太要強了些,所謂過剛易折,剛柔並濟才是上策,你何必不顧自身,去要那個強?你就是管了,又能管多少?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大嫂子和三丫頭也管得住。好容易養了一個成型的哥兒就這麼沒了,你不想想你圖什麼?你性子要強不在意,難道璉二哥哥到了快三十歲,眼下無子承嗣,當真就不在意?」

    鳳姐不及聽完,臉上的顏色瞬間變了。

    平兒滴淚道:「林姑娘說的才是金玉良言呢,奶奶好歹聽一聽,二爺那性子,奶奶又不是不知,近日常常不回來,只說在東府裡議事,咱們都在裡頭,誰知道真假?」

    鳳姐想到賈璉的脾性,雙眉一豎,怒道:「難道他做了什麼不成?」

    平兒忙道:「這倒沒聽說,奶奶這幾個月病著,我也不大出門,哪裡知道。只是覺得咱們那位二爺,難保不會做出什麼對不住奶奶的事情來。」

    看見鳳姐若有所思,黛玉說道:「咱們好了一場,我才來勸你,若是別人,我才不多事呢,你覺得我說的不是,千萬別怪我。」

    鳳姐忙笑道:「妹妹真心為我,我若怪妹妹,我算什麼人了?只是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些,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然而心裡著實感激妹妹。」她本是個精明女子,雖然依舊一意孤行,但是卻不會將黛玉對她的好處拒之門外。

    黛玉忍不住道:「你若聽得進去,倒不妨聽我再說幾句。」

    鳳姐笑道:「妹妹只管說。」

    黛玉道:「一是你放下手頭之事,萬事不管,好生調理身子,雖說你著實虧損了些,可是趁此機會調理,一二年後未嘗不會痊癒,到時候生個哥兒,比什麼都強,你可千萬別本末倒置了,你光管家斂財,明兒只給巧姐做嫁妝不成?」

    鳳姐臉色微微一變,無子著實是她心中之痛,哪裡經得起黛玉將後果展於她眼前?

    然而黛玉和鳳姐相處,素來都是言行無忌,不比別人說幾句話也要掂量再三吞吞吐吐的,故而歎了一口氣,道:「第二件事,上回我早已說過,你好歹停手,就算不能贖了先前的冤孽,多早晚也算是積德了。」

    鳳姐臉色頓時大變,失聲道:「妹妹知道了什麼?」

    黛玉抬頭看她一眼道:「你道瞞得過誰?裡頭也有精明之人,不過都是知道了也不說罷了,外頭卻是瞞不過的,早晚有一日人盡皆知,到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鳳姐心慌意亂,連平兒都手足無措起來,唯有小紅一人尚能穩得住,忙上前扶住鳳姐。

    半日,鳳姐方回過神來,低聲道:「還有誰知道?」

    黛玉並沒有提這些都是雪雁告訴自己的,只淡淡地開口道:「別人知道也不開口,我哪裡曉得他們知道不知道?我都知道了,想來瞞不過人。若是冷眼旁觀,我就不勸你了,任由你肆意妄為,只是不忍你泥足深陷,過來說兩句,你聽進去也好,聽不進也罷,橫豎我是已經盡心了,對得住我自己的心!」

    雪雁在旁邊暗暗歎息,這才是黛玉,不會覺得這是多管閒事就不提點鳳姐,想罷,故意插口道:「姑娘在說二奶奶的事不成?我倒聽說了,前兒月錢遲了好幾日,偏有人去問賬房說銀子已經支了,底下都在議論月錢不發,銀子去哪裡了呢!」

    說到這裡,她又笑道:「可巧來二奶奶這裡,我也想問問,這個月的月錢幾時發?」

    鳳姐主僕聞言失色,獨平兒知道這事,襲人曾經問過她,她因和襲人情分好,故悄悄告訴了她,襲人既然都問月錢了,想必別人心中早有懷疑。

    從鳳姐房裡回去後,黛玉輕歎道:「我已將重利盤剝和包攬訴訟的厲害詳細告訴璉二嫂子了,但願璉二嫂子心裡有數,略改改。」

    雪雁歎道:「這事難說。」

    說實話,倚仗著四大家族的權勢,鳳姐此舉,不過是跟長輩學的,雖說王夫人現今不做這些了,可是從前年輕時一定做過,而鳳姐本性又著實貪婪,故做得比王夫人還厲害。

    她從賴嬤嬤口中得知,外面世情如此,清官難得,沒錢別想進官府告狀,想要告狀的平民百姓或是巨商大賈倘或上頭沒人,官府一概都是搾乾了他們的銀兩,他們最終還討不到公道,許多人打官司都花錢找依靠,上頭遞一個帖子過去,萬事都順暢了,因此,不是所有包攬訴訟之事都是傷天害理,但是傷天害理的也不在少數就是了。

    而重利盤剝雖然違法,但是民間一意孤行,明知利滾利,仍舊對此趨之若鶩,無他,誰都有需要緊急花錢的時候,而百姓大多貧困,手無餘錢,到救命之際,只能去借印子錢。

    黛玉苦笑一聲,道:「原來外面的百姓竟是這樣過日子?上回你說百姓種地不容易,現今又是告狀無門,手無積蓄,可笑咱們養在深閨,只道天下太平。我不懂為什麼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今兒聽你這麼一說,我竟是甚為明白了。」

    說完,黛玉讓雪雁留神打探鳳姐那邊的動作。

    第二天,月錢就發了下來,而鳳姐房裡燒了許多東西,主僕二人略一思忖,隨即明白了,鳳姐嘴裡說不怕陰司報應,其實她也知道會得到報應,尤其黛玉將律法說得明明白白,鳳姐身在病中,正是衰弱之際,未免覺得驚心動魄,匆匆令平兒將此事解決了。

    平兒拿了幾件精緻玩物送來,一臉感激不盡,道:「多虧林姑娘,不然我們那奶奶的性子還扭轉不過來。雖說從前的事情難以抹平了,可是改過自新也是積德。」

    黛玉道:「你既知道厲害,就多勸勸你們奶奶。」

    平兒歎了一口氣,道:「若是勸得,哪裡能不勸?只是奶奶是主,我是僕,許多事情我說了她也不聽。若是別人說,奶奶也不聽,虧得林姑娘聰明,將律法一五一十地告訴奶奶,又嚇得奶奶以為外面人盡皆知,方收了手。」

    黛玉也知鳳姐性子,歎道:「難為你了。」

    平兒微微苦笑,就此告辭。

    又過了十數日,王忠忽然打發小丫頭來叫雪雁過去,一臉焦急地道:「咱們姑爺出事了。」

    雪雁驚道:「姑爺遠在山海關,能出什麼事?難道朝堂上的事情竟牽扯到那裡了不成?山海關還在打仗,老聖人再怎麼著也不能去處置那邊的將士。」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尊崇善惡到頭終有報,所以不會拯救鳳姐,黛玉之勸,只是想讓她少作孽,但是先前的是無論如何抹平不了的,我森森覺得鳳姐就是自作自受有木有,尤二姐事件,三人都不無辜。

    最後,我絕壁不會提醒大家今天是週末\(^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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