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紅樓小婢

《》章 節目錄 21第二十一章 文 / 雙面人

    黛玉說完,亦忍不住臉現清淚點點。

    世事對於黛玉而言,殘酷之極,榮國府的事情她越是瞭解一分,情分就淡薄一分。

    原著上的黛玉心知肚明卻因一無所有而自欺欺人,在這裡雪雁絕不允許如此。

    紫鵑忙不迭地遞上手帕給黛玉擦眼淚,轉頭嗔怒地看著雪雁,道:「你不能好好兒地跟姑娘說話?偏說這些讓姑娘傷心的話。」

    雪雁卻道:「姑娘都該明白的,若是一直自欺欺人,如何對得起老爺?」

    提起別人沒什麼用處,一說到林如海,黛玉立時止住了眼淚,經過眼淚洗過的眼睛愈加晶瑩澄澈,道:「雪雁說的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忘記爹爹臨終前的諄諄教導和種種安排。爹爹要我好好過下去,我要聽話。」將來這裡住不得了,她就回家。

    雪雁心中一酸,這女孩子一直被迫著長大。

    「我看賴家的回禮倒豐厚,姑娘瞧瞧有什麼喜歡的。」雪雁乾脆的轉移話題,將放在炕上的回禮往黛玉跟前推了推,「另外,我還聽說了一個故事,講給姑娘聽可好?」

    黛玉剛洗了臉,重新坐回炕上,拿起李氏回給雪雁的一對金鑲瑪瑙蜻蜓簪,往雪雁頭上比了比,不是很滿意地放回原處,道:「這些東西我都不能戴,你自己留著罷。我倒是想聽聽是什麼故事,值得你說給我聽。」

    雪雁剛要開口,偏有賈母打發人來叫黛玉去上房吃晚飯。

    黛玉只得起身,道:「雪雁,你等著晚上我回來後再仔細說給我聽。」只叫汀蘭和淡菊跟著她過去,讓雪雁留在家裡歇息。

    雪雁滿口答應,回房收拾自己的東西。

    看完賴家給她的回禮,主要是賴嬤嬤給的一套金頭面並尺頭若干,頭面包括髮釵、壓鬢簪、耳墜、鐲子和戒指五樣,極為小巧別緻;賴大媳婦給的一身小毛衣裳並尺頭蜜餞點心若干,李氏回的是一對金簪和兩匹尺頭,欣榮回的是四個金鐲子,雪雁一看就知道這是府裡打造的素面金鐲,因體面丫鬟下人都嫌棄重而俗,遂棄而不戴。

    這份回禮重得有些不可思議了,當然,雪雁自己送的禮也厚。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今年是頭一回送禮,又是年禮,根本不必如此豐厚。

    雪雁可沒忘記鳳姐初次見秦鐘,給的表禮不過就是一個小金錁子和一匹尺頭,尺頭便是衣料,不是成匹的,而是一匹布料上裁剪下來的。南安太妃和北靜王妃她們送給黛玉寶釵寶琴探春史湘雲幾個人的表禮也只是金玉戒指和腕香珠,那樣才是合適的表禮。

    雪雁的豪氣也就這麼一回,頭一次不能讓賴家小看了,日後的三節兩壽,只需送些酒水點心尺頭和自己做的衣裳鞋襪荷包即可,不然每次都送這麼厚的禮物,賣了她都不夠。

    雪雁看罷,喜滋滋地想到算上賈母給的綠寶石頭面,黛玉給的珍珠頭面,賈敏的喪禮和林如海的喪禮時置辦的兩套銀頭面,她現在有五套頭面了,餘者金珠簪環也有不少,為了女兒林如海給了她很大一筆呢,前面兩套頭面有錢都未必能買到,逢年過節佩戴出去很能壓得住場面,難怪榮國府裡的貼身丫頭打死都不想出去,這份收入真是讓人眼紅。

    賈母和賴嬤嬤都是為了撐面子,所以出手很闊氣,大大便宜了雪雁,可她沒有信心再得第二次,黛玉是絲毫不在意,而且骨子裡也有點兒賈母的好面子,不能讓身邊人失了身份,所以那套珍珠頭面一出場,其珍貴直追賈母給的綠寶石頭面。

    雪雁想了想,找出一個小錦盒,將她跟欣榮說的金枝紅寶梅花釵裝進去,打算過兩日打發人給她送去,雖然她之前說不肯要,但是人家既然誇讚過,自己也說給了,就不能不給。

    一枝梅花釵和四個金鐲子相比,前者一點寶石稀罕,後者份量重些,價值不相上下。

    雪雁把玩了片刻,為了離開後更好的生活,黃金白銀攢得越多越好。

    晚間她陪著黛玉一處睡,只因黛玉要聽故事,紫鵑便暫且挪了出來,搬鋪蓋時道:「雪雁,你可得長話短說,別叫姑娘睡得太晚了。」

    雪雁笑著應了。

    放下帳子,兩人並頭睡在炕上,黛玉催促道:「你快將你那故事講給我聽。」

    「在這之前,我還有話告訴姑娘呢。」雪雁不急不緩地將賴嬤嬤的交代告訴她,末了側頭盯著黛玉的臉,道:「我覺得我們應該記在心裡,畢竟這世上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多少人明明清清白白,皆因這名聲被人傳得壞了,不得不去尋死。」

    黛玉一臉疑惑地道:「這和我有什麼瓜葛?值得賴嬤嬤如此鄭重其事?」

    雪雁聞言一愣,隨即正色道:「怎麼和姑娘沒有瓜葛?我倒覺得祖母說的是金玉良言。姑娘你想,雖說是兄妹,到底是中表之親,比不得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寶二爺本家的姐妹,年紀小時同吃同睡還罷了,如今漸漸的大了,寶二爺起居坐臥又沒個避諱,常常在姑娘睡覺不請而入,若不是我們攔著不知道進來多少次了,知道的怎麼說?不知道的又怎麼說?寶二爺是個爺們,傳將出去不過落得一句風流,可姑娘呢?可不是逼得姑娘去死?」

    黛玉怔怔地望著她,問道:「寶玉常常和我們一處頑,對我們不好?可是卻沒有跟我說過,小時候住在外祖母房裡時,一床睡一桌吃地長大,也沒見誰說不好。縱是寶姐姐,平常說遠著寶玉,去房裡的次數還比我多呢!」

    雪雁歎了一口氣,她一點兒都不怪黛玉,而是確實沒有人教導過她關於這些該避諱的事情,只能緩緩地道:「這是自然。姑娘聽聽我那個故事如何?」

    「你說,我倒是真想聽聽。」原本黛玉只是覺得無趣才想聽的,現在卻想知道雪雁為什麼跟她說應該遠著寶玉,為什麼如此贊同賴嬤嬤的提醒。黛玉此時雖未對寶玉情動,但是寶玉本身鍾靈毓秀,溫柔體貼,是榮國府裡除了賈母之外對她最好的人,因此每次看到他和寶釵說笑,黛玉就覺得心裡一酸,十分生氣。

    雪雁道:「從前,有個女孩子和姑娘一樣,出自書香之族,鐘鼎之家。可惜命不好,自小沒了娘,在外祖母家住了幾年,結果不久她父親也病故了,在她父親去世前,因她外祖母和她父親信中有約,將她許給她的表哥,所以死後的家產都被她外祖母家派人帶進京。因為她外祖母和她舅母有嫌隙,婚事沒有明確訂下。她外祖母極疼她,僅次於她表哥,常常吃穿坐臥都在一處,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們是一對,連下人對外面說起時,也說他們是一對兒。」

    黛玉畢竟是個年輕的女孩子,打斷道:「這樣豈不好?她無依無靠,若嫁給別人,沒有娘家給她撐腰別人未必看得起她,嫁到她外祖母家,有外祖母,有舅舅,不會怠慢她。」黛玉覺得這女孩子很幸福,有外祖母疼愛,有舅舅依靠,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做丈夫。

    「姑娘聽我說完。」雪雁繼續道,「可是她舅母卻不喜歡那個女孩子,和她相比,她舅母更喜歡自己的外甥女,於是關於她表哥的姻緣開始了角逐。不久,她的表姐做了貴人,家裡需要花很大一筆銀子,就和現在建造省親別墅差不多,可是他們家沒有那麼多錢,就用了那個女孩子的家產,又因為那個女孩子的父親沒有任何安排,進京時也很低調,所以他們對外宣稱那個女孩子一無所有地來投奔,一草一紙用的都是他們家的。」

    「怎麼會如此?那女孩子的外祖母呢?為什麼不給她做主?」黛玉心頭一顫,原先的感覺隨之破碎,不知怎地,她覺得那就是自己的命運一樣,那麼怵目驚心。

    雪雁放低聲音,歎道:「那個女孩子的家產本就托給府上料理,自己無法做主,和他們家的榮耀相比,她的外祖母心中疼的就不是她了,無奈默認了府裡的動作,認為家裡花了那女孩子的家產,就一定會讓她進門,所以明確表示自己看好孫子和外孫女的婚姻。雖然這位老太太幾次三番打擊舅母的外甥女,但是人家遲遲不肯外嫁,就住在府上不走,老太太畢竟年老力衰,貴人又偏向自己的親娘,沒過幾年老太太去了,再也保護不了那個女孩子了。」

    她講的就是原著上黛玉的命運和結局。

    黛玉驀地抓住雪雁的手,問道:「後來呢?後來那個女孩子的命運如何?」

    雪雁凝視著她,毫不客氣地道:「那個女孩子因為知道兩家的約定,而且她表兄是外祖母之外對她最好的人,又沒有人教導她關於名聲的重要性,所以平常都不避諱,任由表哥在她睡覺時進出臥室。結果她外祖母死後,她舅母聘了自己的外甥女做媳婦,她自己心思落空,沒有了名聲,沒有了家產,沒有人來求娶,無處可去,很快所以就鬱鬱而終了。因為她的舅母絕不會讓她活著嫁出去,她嫁出去就代表府裡要歸還屬於她家的財產,可是銀子已經花光了,哪裡有能力歸還?所以就算沒有為名聲所累,她也必死無疑。」

    話音一落,雪雁只覺得手腕一緊,看到黛玉雙眼通紅,粉唇微顫,道:「不可能!不可能!人心怎麼那麼狠?就這樣逼死一個可憐的女孩子?他們不是有婚約嗎?」

    「婚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證,單是書信中的約定能作什麼數?而且老太太去了,誰承認有那麼一紙約定?」雪雁說完,問道:「姑娘覺得她可憐?」

    「是。」黛玉緩緩地點了點頭,心裡的恐懼難以形容,「為什麼她外祖母不為她著想,不教她規矩?不制止流言?不告訴她男女有別?為什麼沒有早早給他們定親?如果他們訂了親,她舅母不就不能反對了嗎?」

    雪雁歎道:「談何容易?古來婆媳是天敵,都認為婆婆苛待媳婦是天經地義的,舅母不願意,老太太不敢強求,怕舅母做了婆婆對她不好,只能慢慢周旋,希望舅母能答應這樁婚事。而且,老太太年紀大了,只想孫子孫女外孫女在眼前陪她吃喝玩樂,沒有精神教導管家理事的手段、應酬交際的規矩,下人知道老太太的心思,當然認為兩人是一對,對外面說的時候也這樣說,兼之兩人從來都不避諱,於是人盡皆知。最後沒有在一起,但是名聲已經傳出去了,她表哥依舊可以娶妻生子,可她卻沒了活路,只因為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公。」

    說完,她輕輕道:「姑娘,你告訴我,你想落得和那個女孩子一樣的下場嗎?」

    「我不想!」黛玉驀地掀開被子投到她懷裡共用一個被窩,汲取她懷裡的溫暖,她比雪雁小了三歲,卻顯得格外纖瘦嬌弱,「我不是她,雪雁,我不是她對不對?爹給我安排好了後路,我還有你們,我還有家,我和她不一樣,我不是一無所有。」

    「對,姑娘不是她。」雪雁輕輕拍著她顫抖的身軀,「姑娘的處境比她好得多。但是我最擔心的就是老太太為了撮合姑娘和寶二爺,任由下人亂嚼舌根,婚事若成還罷了,若是不成,委屈的可是姑娘!畢竟老爺說過,老太太在書信中有聯姻之意,老爺才放心相托。」

    因為雪雁的突然告狀,所以這件在原著上黛玉應該知道的事情林如海沒有告訴黛玉。

    「我怎麼不知道爹爹和外祖母有這個約定?」黛玉頓時吃了一驚,眼裡尚帶點點清淚,隨即緊張極了,「那我怎麼辦?難道我竟如此命苦?」

    雪雁聽得她說命苦二字,大大鬆了一口氣,不枉她說出這段故事來警示黛玉,遂安慰道:「姑娘還小呢,且等幾年再說罷。我冷眼瞧著,雖說老太太一意孤行地撮合姑娘和寶二爺的婚事,但是二太太卻不願意,何況還有娘娘,極有可能金玉緣成,所以姑娘咱們只需平時謹慎些,避諱些容易生口舌是非的事情就好。」

    提到寶玉和她的婚事,黛玉不禁暈生雙頰,隨即臉色復又十分蒼白,低聲泣道:「雪雁,聽了你的故事,我心裡很害怕,害怕我和那個女孩子一樣,落得最後不得不死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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