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各自算計(下) 文 / 沐煙寒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只是端著茶盞望著窗外的天空。
方程默默地走到他的旁邊,沒有說話,也是無話可說。即是心知姜黎絕對不會拿與太子有關的事情說笑,也明白既然他這麼講,就是已成事實。
只是怎麼會?
方程依然有些不相信,他問:「幼卿,娘娘知道嗎?」
還有皇后娘娘呢,太子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兒子,吳家大姑娘原本就是要成為太子妃,是皇后的兒媳婦。雖說……雖說三皇子妃也是皇后的兒媳婦,可那哪能一樣?
方程自己的母親就是長公主,父親雖是侯爺,卻也沒有納妾,更別說通房丫頭這些。在他心裡,嫡就是嫡,庶出的根本算不了什麼,如何與嫡出的論親疏。同樣,他也一向認為太子為皇后所出,作為儲君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如今要換了三皇子?
不說二人關係平淡,方程可是實實在在地不喜歡這種偽君子。表面上裝得道貌岸然,孝順嫡母,可現在呢,竟然把主意打到太子妃上了。
「姐姐說,她也是個可憐的。」姜黎初聞這消息的時候,也為太子心寒。可姜皇后私底下讓人告訴他,這是她的意思。
姜黎不知道吳大姑娘是不是真的可憐,可他卻是要為那個拉著他爬到牆頭上就是為了看一眼心尖人的太子難受。
或許大家都以為吳家大姑娘之所以被選為太子妃,只不過形勢之下,她是身份、家世、教養、性情以及才貌上最為合適的。
其實不然。
那是太子惦念的,紅著臉拉著姜黎壯膽去求姜皇后得來的。
「聖旨呢?」
雖未言明,姜黎知方程想要問的意思。
「等些日子。」
這日子,一等就是到了上巳節。
方婷早幾日下了帖子,姚嵐一行人去了定遠侯府。
定遠侯可謂是極其疼愛女兒。大手筆的在花園中置辦了鞦韆,蹴鞠場地。姚嵐不喜流汗,就帶著姚姍去玩鞦韆。
歡歡在身後輕輕推著。不敢使力。
但繞是如此,姚姍已是興奮地臉都紅了。
姚嵐靠站在樹邊。
「你真不去玩?」方婷玩得香汗微醺。換了其他人上場,自己到一邊休息,看見姚嵐獨自一人,就走了過來。
姚嵐抬了抬右腳。
方婷翻了個白眼:「你蒙別人可以,蒙我做什麼。幾次看到你活蹦亂跳地跟著許爺爺在外面,別以為我沒見到。」
姚嵐微訕。
方婷放聲大笑。
姚嵐眸光一轉,頓覺得自己受騙了。伸了手就去撓人。
方婷本就累了才會休息,如此更不是姚嵐的對手,沒一會兒就咯吱咯吱笑著求饒。「是我的錯了,不是我看到的。是聽哥哥和姜哥哥說的。」
姚嵐微一思忖問道:「你常見姜小……叔。」終究沒有叫忠勇侯。如今她母親同姜皇后以及程夫人的關係,已經是外人都知道的事情。
「姜小叔……」方婷樂得前仰後翻,捂著肚子笑個不停。「嵐侄女,來叫聲小姨聽聽。」
姚嵐眼神一變,伸出二指。
方婷頓時笑得直抽氣。
「行了。我認輸了,你別撓了,停……停下來,哈哈。」
餘光見到這邊的動靜被其他人注意到了,姚嵐見好就收。扶著方婷站好:「還小姨呢,那你是不是要給我見面禮啊。」
方婷楞了一下,隨後又大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真不笑了,你別逗我了,肚子都疼了。」方婷忍了忍還是覺得可樂,好半天才板著臉故作正經地說道:「姜哥哥家的情況你也該聽說了。那個小的還在襁褓裡也就算了,橫豎找個老實的奶娘就行。只是那大一點的,又是個女孩,姜哥哥照顧起來到底不便。有時候,就送到我們家。」
方程同姜黎二人交好,姚嵐是知道的。
似乎京中四郎,也就這二人是真正的至交好友。只是姜黎雖是男的,姜家沒有其他人了,可姜皇后在啊。
除非……
姚嵐瞥了一眼方婷。
「怎麼了?」方婷正好看見。
姚嵐搖頭,這種事情心裡想想就是了。不說兩家有沒有這個意思,就算有,沒有正式定下,她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那位怎麼樣了?從姜家離開後,就回了耿家?」她到現在也想不通,怎麼捨得,就算那襁褓裡的小子不是她的骨肉,可那女兒是啊。何況……就算有心改嫁,也不該那麼迫不及待。
方婷顯然很不喜歡大耿氏,冷笑道:「我算是見識了何為狠母。」
姚嵐嘴唇微張。
方婷拉著她的手:「走,我們也去玩鞦韆,總不能來了我家還做木頭人吧。」
姚嵐笑著應了。
二人逗著姚姍玩,等方婷知道三月就是她的生日的時候,想來是清楚姚姍在靖寧侯府的處境,只是在離開的時候送了禮物。
有了她在前,回去之後,姚嵐就拿了銀子讓章媽媽置辦了一桌酒席送到姚姍的院子裡去。
姚老夫人心情頗好。
可以說,這兩個多月以來,她的心情一直很好。
姚明德的縣試的名次雖不高,可在勳貴世家中已經是極為難得了。這段時間,不乏有夫人太太上門。
目的是不明而喻,自然是相看姚明德。
雖然姚明德才十三歲,可想到之前不少人就是因為適齡婚嫁優秀的姑娘少,才遲遲未婚。如今早一點準備,也是平常。況且,姚老夫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姚明德早日娶妻生子,生出嫡孫。那才是……
「祖母,這是爹爹特意吩咐地,說是川錦。」姚偲正在箱子裡挑揀著,一會兒就搬出了好幾匹的綢緞。
「李媽媽,到時候叫人仔細一些給祖母做幾身新衣。等出府做客,好讓其他人看著知道。」
這一番話說得姚老夫人極為舒坦。
心裡暗道自己偏袒ど兒不假,可孫子孫女輩上,卻是因為其他人及不上ど兒的一對子女,若是其他人也如德哥兒這般出息,偲姐兒這般體貼,她豈會偏心?
李媽媽也是個會說話的,見狀笑著說道:「三太太的眼光就是好,奴婢瞧著這顏色襯得老太太氣色好,顯得年輕。」
「那是,她到底是寧安大長公主教養出來的。」姚老夫人深以為然,所以這就是為何娶妻都要娶大家的姑娘。越是家底雄厚的人,費心調教出來的女子越為出色。想到這又看了姚偲一眼:「當然我們偲姐兒會更加優秀。」
姚偲絞著帕子,臉色羞紅。
姚老夫人同李媽媽對望,大笑出聲。
姚偲一跺腳,跑開。
姚老夫人笑了好一會兒,才對李媽媽道:「我這樣的孫女,也不知道日後誰能配得上她。」語氣裡是藏不住的驕傲與得意。
李媽媽笑道:「大姑娘就是配皇子都使得。」
姚老夫人微一沉默,良久後說道:「誰說不是呢,只是可惜了。」要不是年歲小了,也夠了。
如此一想,心裡倒是怨起了許氏。
若不是她一直生不出孩子,或許嫡長孫女的年齡就是夠了。姚老夫人想得心煩,揮了揮手。
李媽媽斂笑,恭敬地退下。
汪貴妃紅袖添香,親自做了磨墨的人。
身旁愛妃相侍,皇帝提筆寫下旨意,這一道聖旨他寫得極為流暢。
「皇……皇上。」汪貴妃一直注視著明黃聖旨上的字,語氣帶了一絲難堪,咬唇欲泣,傷心不已。
「怎麼了,愛妃。」皇帝尚未察覺,側頭看了汪貴妃,見她強顏歡笑,心中奇怪,低頭去看聖旨的時候,神色一怔。
整個人怔忪住了。
汪貴妃心裡抽痛,恨得牙癢癢,面上不得不柔弱五依地靠向皇帝。
「皇上。」汪貴妃沒有說其他多餘的話,也說不出口。
這已經是她能惹的極限了。
聖旨上明晃晃地寫著太子齊建曜,而不是三皇子齊建宏。
這意味著什麼?
汪貴妃隱藏在寬大袖口的掌心被銳利的指甲刺得生疼,只有如此才不至於讓她嘲笑出聲。
人都死了,死人還與她的皇兒爭。
怎麼能?怎麼敢?
怎麼能。
汪貴妃閉了閉眼,臉上一片溫柔,柔情似水地寬慰皇帝:「皇上,臣妾知道您想太子了,臣妾也是。」
皇帝臉色突然變得漠然,往後退了一步,離了汪貴妃身邊。
眼裡凶光一閃而過,汪貴妃表情瞬間變得難過。
皇帝看了她一眼。
「明日再寫吧,朕今日累了。」
汪貴妃只能應是,回身關門的一剎那,看到皇帝伸手拿起聖旨扔入一旁燃燒的火盆。
瞬間,灰飛煙滅!
吳大姑娘平靜地聽著來人宣旨。
吳夫人又笑又哭,不知道是喜極而泣,還是強顏歡笑。吳有庸心知不能讓人多看,馬上帶了宣旨的公公去了前頭,好生一番打點才把人送走。
吳有庸回到正院的時候,吳夫人正抱著吳大姑娘哭泣。
對上女兒平靜無波的目光,吳有庸彷彿被火灼似地避開了。
吳大姑娘垂下眼睛,耳邊迴盪著母親的哭泣聲,聽著她喃喃說道:「總算是好了。」
是好了嗎?
或許吧。
吳大姑娘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