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暗裡回眸深屬意(4) 文 / 安子蘇
八門金鎖陣,並非萬無一失,從東南角上生門擊人,往正西景門而出,陣法必亂,黎軍突用火箭,鄴齊士兵紛紛著火,黎軍四面包抄,十面埋伏,五十萬精銳之師潰敗而逃,鄴齊大勢已去,隨著司馬徽退守安城。一向霸道沉穩的鄴齊王上此刻風塵僕僕,面色扭曲,身上多處受傷,卻沒有打理,那一身原本威風凜凜的鎧甲已是狼狽不堪。
黎軍兵臨城下,要不了多久鄴齊便會亡國,然而他卻並沒有心思思考如何守住江山,此刻正怒目紅眼的瞪著面前奄奄一息的女人。
好一個金鎖陣!竟然是用來對付他的!好一個赫連真,一步一步引得他亡國滅家!引起鄴齊內亂,假裝同大黎皇帝仇恨不共戴天,先前三場戰役大敗黎軍不過是瞞天過海,實則等著在這最後一役殺他個措手不及,士兵緣何著火?不過是戰甲上全被撒了磷粉,百萬將士,鄴齊江山,全都毀在她一個人手裡……
手裡的鞭子毫不留情的繼續甩向遍體鱗傷的女人,一鞭一鞭,恨不得將她的血肉一點一點的抽下來,以解他心頭之恨。
赫連真已經疼得麻木,扭頭,看向司馬徽的氣急敗壞,挑起了嘴角,「打吧,打死我好了,總歸我也活不了多久。」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笑得愈發開心,「不過麼,捨我一人換來鄴齊萬里江山,值當得很!」
司馬徽捏著馬鞭的手緊了緊,一點一點的將其捏碎,他大步走到赫連真面前,將她提了起來,咬牙切齒道:「你很高興是麼,司、馬、真!」
赫連真美眸一凝,「你叫我什麼?」
「你的父親是寡人的王兄,你說寡人喚你什麼?」司馬徽撫上她的臉,繼而抬起她的下巴,牢牢的鎖住她恐慌的雙眼,「若非寡人是你的王叔,同你流著相同的血液,你認為你還能安然無恙到現在麼!」若非如此,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他又有什麼理由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了下來不去動她,她是他侄女兒,她的父親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他原以為瞞著她一切,便能逃離血緣的枷鎖,卻萬萬沒想到……
「真兒,你的父王隱姓埋名在大黎三十年,終於等到如此良機,卻功虧一簣,暴斃在天牢裡,聽聞最後解了帝京之圍的是一支由袁慕璟帶領的軍隊。」司馬徽看著她愈發蒼白的臉色,笑著問道:「袁慕璟是你的表弟,這支軍隊真兒知道嗎?」
似乎並沒有指望愣住的女人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司馬徽想起些什麼,拍了拍額頭,恍然道:「寡人想起鈺綾率領五十萬大軍攻打大黎,真兒好本事,使了瞞天過海之計,逼得鈺綾節節敗退,好像當時也是有這麼一支突然冒出來的軍隊阻攔截殺,才導致全軍覆沒,連鈺綾也不得已狼狽出逃,將親姑姑逼到如此地步——」司馬徽親暱的摸摸她的腦袋,讚揚道:「不愧是我司馬家的人,詭計多端又心狠手辣。」
赫連真被一樁樁所謂的事實擊得腦袋發懵,她想一定是被鞭子打得太疼,出現了幻覺才是,她是赫連真,是大黎的太后,怎麼會是鄴齊的王室之人。
司馬徽輕聲安慰道:「乖女孩兒,還不止呢,如今你更是出息了,幫著敵國算計親叔叔,出賣自己的國家,一百萬——」他伸出一個指頭,在她面前晃了晃,「整整一百萬鄴齊男兒,葬送在你的手裡。」
司馬徽望了望四周匆匆逃難的宮人妃嬪,掰過她的腦袋,「真兒你看,過不了多久,鄴齊所有王室都會成為階下囚,咱們鄴齊的公主妃嬪會被大黎的士兵糟蹋,咱們的王子世子,會變成卑微的奴僕,鄴齊大好河山,一寸一寸皆毀在了你的手裡,你的父母亦是因你而死,你的身上背負著千千萬萬條生命,真兒,你如此本事,叔叔要怎麼獎勵你才好呢,嗯?」
「不……你在騙我……你在騙我……」赫連真艱難的搖搖頭,推開司馬徽,踉踉蹌蹌的就要往外跑,她不要留在這裡,這樣的謊言太過荒唐,也太過可怕,不是她能承擔的,她不過是要守護一個男人,不過是想在最後留下的生命裡助他奪下天下,她沒有要害娘親,沒有要害族人,亦沒有欠下鄴齊整個江山,她沒有!
司馬徽拖住她,將不斷掙扎的她緊緊制住,用胳膊圈住她的脖子,讓她動彈不得,問:「真兒,你跑什麼呢,你聽,刀劍相碰,利刃進入血肉的聲音越來越近了,看到了麼——」他指了指前方,「不用多久,這裡便會血流成河,血液還是溫熱的,冒著熱氣呢。」
赫連真閉上眼睛,不去看,不想去聽,卻偏偏那樣一幅伏屍百萬的場景在她腦海裡逐漸清晰,那掙扎的生命,伸出一一雙雙血手指向她,她尖叫出聲,對勒住她的男人又踢又咬又掐,「你閉嘴!放開我!」
「怎麼,想去找李墨?」司馬徽湊近她,笑著問:「真兒,你替他做了這麼多,甚至甘願用族人將士的血來替他鋪就這萬里錦繡江山,那麼,李墨能為你做到哪一步,想不想知道?別著急,叔叔這就帶你去。」
她被拖到城牆上,一路上,所有將士皆對她拔劍相向,若非司馬徽在側,想必她早已被千刀萬剮。
她竟會是鄴齊的郡主!她悲涼一笑,司馬鈺綾早已提示,司馬徽也有暗示,可她偏偏沒有察覺,現下想來,若非如此,他的父親已位極人臣,又何必同鄴齊勾結,扣押下李湛的糧草,又趁機起兵謀反想要佔領帝京。
「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她的聲音低啞,忽又嘲諷一笑,「司馬徽,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是鄴齊的郡主?」
司馬徽停下了腳步,赫連真抬起頭,目光凌冽的射/向他,一字一句道:「你在害怕!叔叔喜歡上了侄女兒,你擔心我知道身份後覺得你噁心,你不敢告訴我!那麼,王叔,你告訴我,如今這一切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嗎?若非你動了不該有的齷齪心思,鄴齊不會亡國,百萬將士不會無辜犧牲!王叔,將一切罪孽扣在我的頭上,你就乾乾淨淨毫無愧疚的下去見司馬家的列祖列宗麼?可笑!」
「放肆!」司馬徽一巴掌扇向她,赫連真只覺臉頰生疼,耳朵嗡嗡作響,腦袋磕在城牆上,暈眩了許久。
她卻不服軟,待緩過了勁頭,依然嘲笑的看向被戳中心事而惱怒的男人,咧嘴一笑,「王叔,你我皆是鄴齊的罪人,哈哈哈哈。」
司馬徽再次舉起了手,卻再也沒有揮下去,面前的女人滿身血跡,狼狽不堪,原本精緻的小臉兒已經高腫,鬢髮散亂,雙目悲涼,那麼柔柔弱弱的站著,也許只要一縷清風便能將她掀倒。
「既然是罪人,就為鄴齊出最後一份力。」司馬徽拉著她繼續往前走,看向遠方,大黎的士兵已經在攻城,而鄴齊寡不敵眾,他扯過她,冷聲道:「讓你的情郎退兵,不惜任何代價。」
赫連真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那端坐在戰馬上凜冽威嚴的男人正往這邊看來,他正意氣風發,開擴疆土,三日前她還潛進他的營帳同他翻雲覆雨,他說他要拿下鄴齊作為她的聘禮,然後百里紅妝,將她風風光光的娶進宮,而現在,竟是要讓他在江山同她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終於,她害怕的這一天,終將到來。
她閉上了眼。
城下的廝殺已經停了下來,蒼涼的天空只三兩寒鴉掠過。
司馬徽拖過赫連真,將她推下城牆,而後捉住她的衣領,高聲喊道:「李墨,想要赫連真活命,帶著你的兵,退出鄴齊的地界,否則——」
李墨捏緊了韁繩,冷眼看向城牆高處,那樣高的城牆,摔下來不會有命,可是退兵……他掃了一眼周圍同他浴血奮戰的將士,那樣期待殷切的目光讓他不忍直視。
「怎麼,不退是麼?」司馬徽將赫連真提了上來,冷笑一聲,道:「為了這區區鄴齊江山,竟然不顧太后的死活麼?枉費她替你做了這麼多,你不是愛她麼?怎麼,你口口聲聲的愛也不過如此。」
聞言,大黎將士一片嘩然,皇上同太后怎麼會……
李墨寒著臉,若是他退兵,會坐實了司馬徽方纔所言,他為帝的千秋功業亦會添上濃濃的一筆污點,然而,他看向在城牆上搖搖欲墜的女人……
他舉起右手,喝令:「退兵。」
赫連真鬆了一口氣,連方才緊繃的身子也鬆懈了下來。
「皇上!」英國公第一個反對,繼而他身後一眾將士反對之聲皆起。
「皇上,我大黎兒郎為了大黎浴血奮戰,即使馬革裹屍亦是在所不惜,現在豈能為了區區一女子寒了所有將士的心。」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妖後,此番趁機除掉她更好,免得日後他的寶貝孫女兒進了宮要遭赫連真的打壓,更何況,聽方纔所言,似乎皇上同太后關係非同尋常,這骯髒齷蹉的皇家醜聞更會成為皇上一生之恥,便也決計容不得。
李墨冷聲道:「英國公,她是太后!」
「皇上,正是因為她是太后,她更應該替天下臣民作出表率,她一人生死是小,百姓將士為大,若此番為了太后而退兵,那麼,替皇上打江山而戰死沙場的兒郎又怎會瞑目,他們同樣有妻兒父母,卻取大義捨小義,皇上!」
「英、國、公!」李墨寒著臉,明明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卻沒有充足的理由辯駁。
「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
緊接著,請奏聲不斷響起。
城牆上,雖然聽不見遠處在說些什麼,可瞧見將士謀臣們下跪的動作,也足以明白一二。
「你的情郎若想救你,可得讓所有將士寒心,要用他一生的清名來換,你說,他可願意?」司馬徽有些幸災樂禍。
「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讓他退兵!」赫連真低聲道,「你這個瘋子!」若不然,他何必要將她同李墨的事情讓眾將士知曉,明明知道這樣做,就算李墨強行退兵,救回了她,也會失了軍心,她同李墨回到大黎,亦沒有容身之處,他就是為了讓她同李墨難堪!司馬徽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又怎會利用一個女人來奪回江山,他不屑,也不會要。
司馬徽笑著親親她的臉頰,「真兒真聰明,寡人已是鄴齊的罪人,已經沒有顏面面對鄴齊的子民,待安城被攻下,寡人自會以死向祖宗百姓請罪。」他的吻連連往下,停在她的唇畔,低喃,「寡人這麼愛真兒,怎麼會捨得讓你死,解藥都已經提前替你備好了,你可要好好活著才好。」他重重咬了她一口,為難道:「可是真兒同寡人一般罪孽深重,活著的時候也要好好贖罪,死了沒什麼大不了,重要的是活得痛苦,你說,若是寡人在這裡要了你,李墨會不會介意?」
赫連真瞪大雙眼,難以接受,「你是我的親叔叔,你這個瘋子!」
城樓下的眾人皆是瞧清楚了兩人親暱的一幕,情緒愈發激昂,定要攻進城裡拿下司馬徽的狗頭!
司馬徽很是滿意眾人的反映,他挑釁的看向李墨,將赫連真摟在懷裡,高聲喊道:「李墨,寡人改了主意,太后如此絕色,想來味道嘗起來也很是美妙,一炷香的時間足夠寡人將事情辦完,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本事攻進來,待一炷香已過,寡人就會將太后賜給鄴齊兒郎們,哈哈哈哈。」
「你敢!」李墨寒著的臉已然變得鐵青,然而這樣一副冷硬的面孔上似乎出現了皸裂,「司馬徽,你要是敢動她一根頭髮,朕必定將你挫骨揚灰,讓你鄴齊王室妃嬪公主代代為娼,屠光你鄴齊百姓。」
眾將士亦是駭了一跳,他們親眼看見鄴齊的王上輕薄太后,瞧見衣衫一片一片的從牆樓上拋下……哪怕那女人是妖後,可仍是大黎的太后,若是作踐了太后,大黎還有何臉面,當下熱血男兒,竟是不聽軍令,一齊湧上去試圖攻進城門。
李墨飛身而起,可司馬徽早有防備,一排排弩箭似密雨般射了出去,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箭上有毒,李墨不敢大意,奈何進一尺便被逼退一尺,分神瞧去,他的女人已經被司馬徽壓在了身下,那只屬於他的地方,一寸寸被別的男人侵犯。
李湛見狀,亦是飛身而起,一把長劍擋掉紛紛箭矢,然而,司馬徽乃是將自己置之死地不顧,在箭矢過後,放出了眾多蠱蟲毒物,密密麻麻的朝著二人身上飛去。
一炷香早已過了許久,城牆上再無二人蹤跡,安城終於被攻破,李墨雙目充血,眼睛裡看不到任何人,手持大刀,一路斬進了鄴齊王宮,銀色的戰甲早已被鮮血染紅,他踏著屍體而來,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
司馬徽高高端坐在王座上,而他的懷裡,是衣不蔽體昏過去的赫連真,白皙的鎖骨至胸口,全都堆上了簇簇吻痕,彰顯著方纔的屈辱。
「司馬徽,拿命來!」李墨一聲大吼,額間青筋突出,刀背銀光一閃,便朝著司馬徽刺去。
司馬徽抱著赫連真避開,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這才身手極快的應付著李墨。
兩人皆拼盡了全力,要置對方於死地,招招凌厲而變幻莫測。
李湛顧不上二人的打鬥,忙脫下戰甲,解下自己的衣袍替赫連真穿上,目光落在條條血紅的鞭痕上,眸內殺機閃過。
他望向兩人的打鬥,雖然身影極快,但他亦能瞧得清楚,指尖銀針一閃,夾雜十分內力,簌簌的朝著司馬徽刺去。
司馬徽悶哼一聲,身影一頓,只這一瞬間,便吃了李墨一刀,若非他躲得快,整個胸膛便要被李墨砍成兩半,然而他已受傷,已成頹勢,在李墨將他只剩半條命之時,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赫連真醒了過來。
李墨一腳將司馬徽踢飛,幾步趕到赫連真身邊,從李湛手裡接過她,將她摟在懷裡,箍得她幾乎呼吸不過來,「赫連,對不起……」灼熱的淚水滴打在赫連真面龐,這個男人第一次掉下眼淚。
赫連真心裡卻是複雜得很。
這當口,司馬徽已被士兵們拿下,而殿門口一群士兵將鄴齊王室押了進來。
赫連真目光過去,為首的是王后許芯竹,她的衣衫凌亂,髮髻散亂,而身後的妃嬪公主們皆是想差無幾,委屈壓抑屈辱的啼哭聲在大殿裡嗡嗡響起。
後面的侍衛還在扎褲子,面上愉悅而舒爽的神色那般明顯,甚至還有幾人小聲討論那些淫、穢的話語,目光灼灼的看向一屋子的女眷。
她們遭遇了些什麼,赫連真一清二楚,她只覺得腦袋已經運轉不過來,整個人一陣麻木。
她們,全是她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