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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十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10) 文 / 安子蘇

    赫連真打量陷入沉思的男人,微微咬唇,即使是好意也要反覆斟酌防備麼……

    許是,在他眼裡,鳳章宮的太后又毒又辣,且詭計多端,她哂笑,本就如此。

    她咳嗽兩聲,嗓子依然難受,帶著嘶啞,「皇上方才竟然孤身冒險前來,是擔憂哀家麼?」

    她撐著身子,輕抬頭,目光凝在男人有稜有角的俊顏上,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

    男人的薄唇緊抿,深邃的眸子對上女人極力掩飾卻仍帶有希冀的目光,轉著手指上的九龍白玉扳指,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赫連真自是抵不過那片幾乎吸走她心魂的眸光,低下了頭。

    倏爾男人輕笑兩聲,走過來坐在床沿,將埋頭的女人按進懷裡,頸間相錯,親密無間,能聽見胸腔跳動的節奏,卻看不見彼此的表情。

    「好卿卿,朕自然是擔心你,聽聞你被困住,朕的心都快麻痺了,快幫朕揉揉。」

    說著,執起女人的手,貼放在自個兒的胸膛,心思卻複雜得緊,這番話,到底是假戲或是真言,他隱約有些混沌了。

    赫連真感受著那跳動的頻率,閉上了眼,竟然連擔憂也能作假麼?

    一顆冰涼的液體滴落在男人頸間,透過衣料浸入皮膚,李墨的身子微微一僵,將懷裡的女人按得更緊了。

    ***

    鳳章宮被容太妃一把大火燒得乾淨,一片廢墟,皇帝大怒,究其根源,竟是應當被圈禁的容太妃潛伏宮中,從中作梗,先是害得當日江妃中毒,後又燒燬鳳章宮,將太后困至偏殿,意圖謀害,其心可誅,幸而容太妃自食惡果,未能逃過,**於鳳章宮。

    皇帝雖怒,亦念著其同先皇的情分,挑了個好地方安葬,並未入陵寢,對兄長亦是從輕處罰,削其爵位,貶為庶民,永遠圈禁皇子府。

    眾大臣搖搖頭,這大皇子怕是再無出頭之日,曾經鐘鳴鼎食的容氏一族,也就此衰落。

    大皇子聞此噩耗,仍是瘋瘋癲癲,目眥盡裂,喚著『柔兒』兩字,手握成拳,青筋幾乎要爆出。

    母妃,便是連死後也入不得陵寢,如此奇恥大辱,必定要那兩人十倍償還!

    天牢裡,赫連錦靠牆而坐,一條腿屈起,隱隱有些失望,三日後便要處斬了,父親同阿姐是要放棄他了麼?說來,他並不怕死,只不過委實有些不甘,他平日裡耍橫霸道,是極有分寸的,就算草菅人命,也是挑不會招惹麻煩的,這樁事兒,細細一想,便曉得是著了道兒,死就死吧,大不了十七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只可惜,他的彎彎,年紀輕輕便要守活寡,想起什麼,嗤笑一聲,隱約有些悲涼,他的彎彎,恨不得他死了才好,怎麼會替他守寡,這回倒是如了她的願了。

    匡噹一聲,牢門被打開。

    他瞇了瞇眼,打量開門的獄卒,獄卒點頭彎腰的移開身子,便瞧見一身鑲黑色萬字曲水紋織金鍛邊真紅宮裝的赫連真。

    「阿姐!」他驚喜不已,忙不迭的站起身來。

    赫連真打發了眾人,才踱步走進去。

    她摸了摸赫連錦的臉,瘦了,精氣神也不大好,環視了一番周圍,當真是半點優待也無,牢房陰暗潮濕,地上還有幾隻老鼠在爬。

    「可有受刑?」她心疼的問,雖然一再交代下來,但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

    「沒有。」赫連錦搖搖頭,拿下停留在他臉上的手,忙問:「阿姐,可是找到替我洗刷冤屈的證據?」

    「無。」

    赫連真平靜的一個字,將他臉上的希冀散得一乾二淨。

    「那麼,阿姐這番,是來見我最後一面嗎?」他後退幾步,重新坐下,話出口,有些艱難。

    「小錦。」赫連真蹲在他面前,替他順了順凌亂的髮絲,「你要知道,即使找不到證據,有父親和阿姐在,也不會讓你有事,只不過,這次父親大人用三十萬左翼軍換了你,下次便是用朝政大權來保你,再有下下次……你可想過,咱們家會如何?」

    頓了頓,目光有些悠遠,「咱們這位新皇上,心思深不可測,前幾年皇后右相謀反,他能為了得到先皇信任舉兵反戈,將沈氏一門都流放千里,對自己娘親母家尚且如此,更何況外人乎?小錦,自古權臣哪個會有好下場,你在家裡能夠勸勸父親一二便勸勸吧,要恁多權勢作何,阿姐心裡,只要你們平安便好。」

    赫連錦點點頭,安慰:「阿姐你放心,日後我定會改過自新,不會給父親和你添麻煩,只是——父親的事,一貫不是我們能摻合的,更何況,即使父親上放所有權勢,想必皇帝依然不會放過咱們家。」

    「放心,有阿姐在一日,便會護你們一日,除非……」除非什麼,沒有再說下去,心口苦澀,也不曉得這番話是安慰赫連錦還是自欺欺人。

    「好了,阿姐這遭是來接你回家的,不說這些。」她拉起赫連錦,替他整了整衣衫。

    赫連錦覺得異樣,拿出被塞進袖子裡的東西,一瞧,臉色大變,「阿姐,這……」

    開口的話,被手掌摀住,赫連真瞪了他一眼,在他耳邊輕語:「別一驚一乍的,附近有探子,這東西對你有用。」

    赫連真將他一路送到大理寺門口,早已停著左相府的馬車。

    「小錦,最近家裡可有什麼異常的人進出?」

    赫連真狀似無意的問,赫連錦也沒心思想太多,想了想,老實道:「也沒什麼,就是有一回碰見一個客人,聽他口音不像是大黎的。」

    瞬間,赫連真腦子裡的弦就崩了起來,不是大黎的,那麼便是北邊的瓦剌,或者南邊的鄴齊……

    她揉揉額角,一跳一跳的疼。

    馬車載著赫連錦淡出了她的視線,她才轉身上了鳳攆,想起那枚被她扔掉的銀針,即使平安無事出獄,卻到底背了這罪名,小錦,阿姐對不起你……

    ***

    流華宮。

    賞賜一波一波的進來,江妃卻半點喜悅之情也無,她瞧著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恨不能全砸了。

    不能,她不能!

    她委屈的趴在床上慟哭出聲,自己先是被赫連真毒害,後又哥哥出事,連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這樁樁件件,都是大罪,可現在,卻無罪釋放,只發配邊疆,她怎麼甘心!

    皇上的心怎麼就這般偏袒,好歹那個孩子也是他的親骨肉呀!

    赫連真……她咬著牙,目光陰狠。

    被嘔的何止是江妃,李墨同樣氣得咬牙切齒。

    那丹書鐵券怎的會在赫連錦手頭!竟敢紅口白牙說是先皇所賜!當然,先皇已然駕崩,隨赫連錦怎麼掰!敢情惹了這大禍事,只是在天牢裡轉了一圈,真是命好,有個好父親和好姐姐!

    他摩挲著手裡從左相處奪來的兵符,索性,仍是成功了大半,稍稍解了些火氣。

    ***

    三伏天氣過後,便涼爽了下來。

    今日乃是玄王納妃的大日子,雖是側妃,但一位是莊國公府的嫡小姐,另一位是太后身邊的紅人,也委實隆重,感歎之餘,眾人不得不讚玄王好福氣,想來,皇上眾位弟兄間,是重視這位玄王的。

    祭了天地,拜了宗廟,也算禮成,然後是宮中大擺筵席,為其慶賀。

    赫連真瞧著下面站著的三位新人,莊國公府的嫁妝自是豐厚,何況皇帝還添了一筆,可她鳳章宮出去的丫頭也不是能虧待得了的,自是十里紅妝,風光出嫁。

    她頗有感慨,轉眼也就這麼多年了,身邊的丫頭,養大的孩子也都有了好歸宿,可她……

    她側頭瞧了瞧旁邊的男人,熟悉的眉眼,嘴角噙著一抹微笑,是江妃敬了他一杯酒,說了些好話,明黃的衣袍在宮燈的映襯下閃著傲人的光芒,今日的他,格外丰神俊朗。

    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意更深,舉起酒杯朝她的方向傾了傾,青色的酒杯,修長的手指,怎麼瞧怎麼誘人,男人一飲而盡,她似乎能聽見酒入喉腸的聲音。

    意識到自己的失神,端坐了身子,將目光落在下面眾人身上。

    不經意間,她一眼便瞥見了人群中的荀王妃。

    水藍色宮服勾出妙麗的體態,裙裾邊用同色絲線繡著細碎的蘭花,勾上一層金絲,在昏黃的宮燈下,格外璀璨耀眼,腳上一雙繡花鞋,鞋面上亦是幾多清雅的蘭花,那雙腳應該很小,是男人喜歡的樣子。一頭青絲綰起,用一支雲鬢花顏金步搖固定,垂下細細的流蘇,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赫連真微微瞇了瞇眼,平日裡只覺得荀王妃是寡嫂,也不甚注意,今日細細打量,微微驚詫,竟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她這才想起,這荀王妃也不過三十又四,正是盛貌之時,這般清雅的打扮反而添了幾分媚色,亦或許是本身所謂的女人味兒。

    她微微歎息,可惜了,早早的守了寡……

    便也不太放在心上,收回了視線。

    她今日高興,在宴上多喝了幾杯,頭腦昏昏沉沉,實在捱不住,便回了華陽宮。

    半夜渴得委實厲害,喚了青禾進來。

    青禾面色又灰又白,伺候赫連真喝了水,終是開口道:「娘娘,皇上在棲雁閣,寵幸了荀王妃。」

    匡噹一聲,赫連真手裡的水杯落在地上碎成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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