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5初 初級階段 文 / 九箏
經他這麼一提醒,何念西才意識到自己情緒的確比較不淡定。
幸虧米藍是從小一起玩兒大的好姐妹兒,要擱別人,她敢這麼沖人家橫,恐怕早就被摔了電話。
語氣立即緩和下來,內疚地解釋:「我這邊遇上點糾結事情,我跟邢叔叔……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個當兵的,刑震謙,我跟他在醫院走廊上,發生了一點誤會,正好被瓜瓜撞在當面,結果誤會就更大了,就是,就是……唉!」
米藍正晾指甲油呢,嘬起嘴唇邊吹指甲邊皺眉毛:「你最近便秘了嗎?說話怎麼一截一截的,就不能乾脆利落點一口氣全拉出來嗎?到底發生什麼誤會?我是指你說的第一個誤會!」
好姐妹兒說話這風格,一貫都是這麼粗獷豪邁,就像來自西北的一陣狂風,呼呼啦啦直接往人耳朵上砸,絲毫不帶丁點兒猶豫!
好在何念西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風格,抹一把額角冷汗,話未出口,先紅了臉。
偷偷瞟一眼站在旁邊的刑震謙,臉又紅了幾分。
於是轉過身去,背對刑震謙站著,半摀住嘴,壓低音量對米藍坦白交代出剛剛發生過的,那一場鮮活生香的濕.吻事件。
米藍驚愕得手指頭一抖,剛剛精心塗好的指甲頓時毀掉兩個,黑漆漆沾到手機上,稀里糊塗膩成一片。
從沙發上跳起來,帶著滿臉飛揚的八卦神采,把她家的桌子拍的啪啪啪——
「我說怎麼著!上次在你家,我就覺得你跟那個帥蜀黍不對勁吧你還不承認!好你個何念西,捂得真夠嚴實呀!你給老娘深深刻刻認真反省一下,然後老老實實回答老娘的問題!剛才的濕吻事件,絕對不是第一次發生,對不對?還有,上次你說跟他交往會被佔便宜,說明你真的已經被佔過便宜了對不對!」
這廝,打機關鎗似的噠噠噠一陣狂噴,也不管是不是偏離了話題,硬是要把事情往不純潔的層面扯!
可憐何念西那只劣質山寨手機,悄沒聲兒說話,音量都能慢得往出溢,米大小姐這麼一咆哮,外音早就嗡嗡嗡擴散出來,效果堪比使用免提。
從走廊路過的小護士都抿著嘴兒偷偷笑,眼神瞟過何念西,又去瞟刑震謙,然後就纏纏綿綿地瞟了又瞟,眼睛長在刑震謙身上拔不開了。
何念西臉蛋徹底紅成猴屁股,匆忙說了句:「回頭再跟你解釋!」吧嗒,連忙掛掉電話。
回身,正好對上刑震謙的臉,表情雖然很淡定,可眼睛裡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幸災樂禍!
礙著小護士面兒呢,何念西不好發作什麼,但是心裡實在不爽,她又不是那種能憋得住勁兒的人。
於是說了聲:「我要回病房,借過!」佯裝刑震謙只是個路人甲,擦肩而過時,彭,胳膊肘狠狠頂過去,毫不留情頂到他——
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終於變幻表情,發出一聲悶哼,石頭做的身體氣憤地顫了那麼一抖!
何念西是個憋不住勁兒的火藥筒子,刑震謙也不是什麼能忍得住別人欺負的人!
一把撈住何念西胳膊,臉板成了黑包公,小東西長本事了,從部隊裡學到的突襲是吧?
撞他腰眼子——他一時不慎暴露出弱點,她竟然立即瞅準果斷進攻,眼睛亮伸手快,如果去當兵,絕對是個好苗子!
想個問題都離不開老本行的刑震謙,看著臉上分明底氣不足、卻又硬撐著挺直腰板跟他對眼兒的何念西,想要給她上政治課吧,又有點無從開口的無奈,整個兒一哭笑不得。
兩人就這麼站著,彼此虎視眈眈。
四目相對間,辟里啪啦火光四濺,你看我不服氣,我看你不順眼,看著看著,火勢漸漸熄滅,怒氣悄然消散。
噗嗤……何念西忍不住先笑了,邊在心裡鄙視自己笑點低,邊丟給刑震謙一對傳說中的何氏銷.魂衛生球眼神,順帶著把他也鄙視一句:「這麼容易被突襲,特種部隊兵王就這樣?」
刑震謙伸出大手在她頭上一揉,看著小丫頭發絲凌亂成鳥窩的樣子,乜斜著眼角痞痞一笑:「兵王也是人,是人都會有弱點!」
何念西心裡嘩地一熱,是人都有弱點,那麼石頭大叔,你是說,你的弱點,是我?
哦哦不可能,太不可能了!……她立即否定。
如果沒去過那個叫做西山喬園的地方,此時此刻,她大約會信任自己的第一直覺。
只可惜,她親眼看見他面對那個地方時,眼中流露出的落寞和歉疚。
雖然更多時候,他的眼神坦蕩泰然,真誠透徹得就像純淨水一樣,但她卻還是很糾結他落寞的那一面。
如果說他有弱點,那麼,他的弱點應該是在西山喬園,已經深深埋入地下了,不是嗎?
這麼一想,立刻怏怏地沒了開玩笑的精神。
伸手整理頭髮,紅著臉嗔了句:「說話就說話,幹嘛老是揉我頭髮,就那麼喜歡欺負我、看我狼狽的樣子嗎?討厭……」
這種嗔怪的語氣,到了刑震謙耳朵裡,立即被他理解為撒嬌。
剛剛親密接觸一番,這就撒上嬌了……看來網上流傳的段子有道理呀,女人只要和男人有了親密接觸,膩歪的大門立刻打開,黏糊勁兒驟然增長,嘿嘿……1d7hz。
他到何緒大。當然,這段話是有下半段的,下半段說的就不怎麼好聽了——
男人沒得手前,一般都會挖空心思想盡辦法去膩歪討好,等到一得手,立即轉換態度,從此檀郎變灰狼,再也不肯對女人用心,穩坐泰山等待接受女人黏糊獻媚。
三十歲的男人了,刑震謙當然明白段子裡提到的「親密接觸」是什麼內涵,他跟小丫頭片子那點兒小曖昧,充其量也只能勉強算是「親密接觸」的初級階段。
初級階段也挺不錯,總比沒進展強……霍霍!
小丫頭撓著頭髮慵慵然的樣子,那姿態閒散得就跟「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楊貴妃似的,看得大叔一陣口渴舌燥眼睛饞!
她說他「欺負」她,他是不是應該解釋下——
他看看她紅潤柔嫩的唇瓣兒,艱難地忍住伸手去捏一下的衝動,喉結一動,偷偷吞了吞口水,認真而淡定地說:「我只是想摀住你的嘴,但是沒有手,只好用嘴。」
這話聽得何念西那叫一個憋火!
唰地抬腳,通,剁下去,狠狠踩在刑震謙腳背上!
不解恨,又碾了碾!
眉毛都氣紅了,小胸脯喘得一顫一顫,咬牙切齒丟下一句:「你應該去找哪吒他師傅,讓給你接幾截蓮藕,變成三頭六臂,手就夠用了!」從他身後一擠,氣哼哼進了病房。
她暫時還沒想明白,自個兒為什麼生這麼大氣,但是,刑震謙卻徹底得意了,美滋滋彎腰,用面紙擦他那雙坦克碾過去都不會變形的陸戰軍靴,左右開弓,擦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何老連長到底是年齡太大,九十多歲的老爺子,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回來,大家都齊齊鬆一口氣,沒想到這口氣還沒徹底松舒坦呢,老爺子又出現呼吸緊張的症狀,醫生緊搶救慢搶救,老人家手腳抽搐著,暈得人事不省。
又是一陣忙糟糟的搶救,何念西哭得腫了眼睛,剛剛趕到醫院的米藍和白疏搞不清楚狀況,以為發生了最悲傷的事,跟著稀里糊塗一陣亂哭,直到醫生解開口罩做深呼吸,大家連忙圍過去,才發現何老連長又一次險險兒地睜開了眼。
這麼老的人,鬼門關上走一遭沒事兒,可是連走兩遭,就不由得人不揪心了。
老人家大約也意識到自己已經臨近油盡燈枯邊緣,有些事情要是再不抓緊辦,恐怕他就沒機會睜眼看到了。
「念西……」何老連長吃力地抬起手臂,招呼何念西過來,聲音明顯比之前虛弱很多:「告訴爺爺,你的想法……震謙,震謙他……咳咳,咳……」
一句話停頓好幾次,到底也沒說囫圇,就被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打斷。
何念西當然明白爺爺這話是什麼意思,相依為命的爺孫倆,沒有多餘家庭成員,因而那種家人之間的默契越發比別的家庭更強烈些。
她抓住爺爺的手,哽咽著點頭:「爺爺放心,他很好,我願意接受……」
她只是看爺爺掙扎著又要說話,才趕緊應下聲兒,不像讓爺爺操心著急。17902597
果然,爺爺聽了這話,核桃皮兒般皺紋縱橫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笑意,攥了攥何念西的手,「我到那邊,給你爸媽……也能有個交代了……」
「爺爺……」
何念西泣不成聲。
手上忽然一熱,淚眼迷濛中,她看見她和爺爺的手上多出一隻手。
「爺爺,請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念西,您對刑家的恩情是上一輩的事情,與我無關。我對念西的感覺是純粹的,不摻雜任何事物,您不要有任何擔心!」
不用回頭,何念西當然明白這隻手是誰的。
這才是爺爺最想聽到的話,他點頭,核桃皮臉頰上笑出兩朵滿意的花,使勁兒把刑震謙和何念西的手往一塊兒緊緊捏住,奮力掙扎著說:「領證……我想親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