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5章 七海雪的問題 文 / 碧水碎月
週六下午,七海宅迎來了北村老師的家訪。當然，家裡只有七海雪一個人。
北村環顧四周,房間乾淨整潔，裝修典雅溫馨,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北村老師,您先請坐。我去泡茶。」將北村引入客廳,七海微微鞠躬道。
北村笑著入座，「喔,麻煩你了。」
這次家訪前,北村也做了不少的準備工作。比如七海雪的父親在跨國公司任職，經常滿世界飛來飛去，比如七海的母親曾是一名私立醫院的護士長，目前在美國的醫院裡照顧生病的幼子,再比如七海的弟弟，兩年前突然身患重病，從那時起七海雪便開始獨自留守的生活了。
然而，知道這些表面的東西其實對北村的這次家訪仍舊毫無幫助。能夠讓父母放心的留在國內，獨立自主的生活兩年，成績優異品行良好的七海雪同學——真正的問題並不在於此。
她並不是什麼因為家庭問題便自暴自棄、孤僻自閉或者偏激的走上邪路的那種人。恰恰相反，相比於同齡的孩子們來講，這傢伙實在是太過於懂事了。
因為足夠堅強，所以什麼都靠自己解決，從沒有依賴他人的念頭，甚至會對別人主動的示好產生抗拒的心理，不習慣接受好意和關照。不追星，不趕時髦，不看無聊的電視劇，不去歌舞廳之類的地方，只是自顧自的過著自己的生活，每一步都踏踏實實認認真真，一往無前……
足夠優秀又不擅長與人交往？這樣的優等生，很容易會令人產生孤高的印象。聽說在武石國中的時候她就曾被班上的女生排擠……北村微微皺眉。
日本的社會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最好順從周圍的環境，為自己刷上各種保護色，在行止高度統一的群體裡方能找到安身立命的位置。像七海雪這樣的傢伙，表面上似乎足夠循規蹈矩，實際上反而顯得特立獨行愛財娘子，踹掉跛腳王爺。
優秀、幹練、堅定、獨立，單純而又強大……這樣的七海雪，即使不曾挑釁，僅僅是她的存在就會反襯得那些心中沒有力量的人好似膽小鬼一般怯懦膚淺。尤其是國中那些不成熟的小鬼們，孤立一個人就像一場流行的遊戲，簡直不需要有什麼理由……
北村暗自歎了一口氣。
雖然開學的時候就因為七海家庭的特殊原因一直有在關注著，然而卻總是被七海有意無意的排斥在外，無法靠近。好不容易藉著暑期補習和文化祭的安排讓那傢伙開朗了一些，不過……在班上，好像沒見到她有什麼真正交心的朋友。
而且，有跡象表明，最近小傢伙還遇到了戀愛的煩惱，對方竟然是高年級的不良少年什麼的……
還真是……讓人大傷腦筋啊……
看著七海端著茶盤走過來，北村的太陽穴立刻暗暗的疼了起來——這次的家訪，究竟要怎麼做才好呢……
「家裡只有大麥茶了，還請北村老師不要嫌棄。」七海面無表情的沏茶，「您先喝著，我去準備點心。」
「啊，謝謝，不必麻煩了。」接過麥茶，北村一邊暖著手，一邊道，「七海，你坐下。我們來談談。」
七海雪依言落座，雙手規矩的放在併攏的雙膝上，垂目不語。
「嗯……不必板著一張臉啊！啊哈哈……」北村頭疼的乾笑，「那個，這次的考試你考得很不錯。各科老師都在誇讚呢！」
「哪裡，都是老師們教導有方。」七海微微鞠躬，依舊面無表情。
「……啊，對了！說起來七海你成績這麼好，將來一定是選擇升學吧？怎麼樣？有考慮要去哪所大學了嗎？」
「還沒考慮過。」
「呃，這樣啊……」對話，完全沒辦法進行下去啊！
「……而且，升學還是工作，現在也並不能決定。」沒想到七海竟然繼續說了下去。
「喔？難道七海同學成績如此優秀，卻做了畢業就工作的準備嗎？明明可以進相當好的大學的，這麼急著工作……未免太過可惜了。」北村試探著道。
「沒什麼好可惜的。」七海平靜的說，「我的成績之所以好，並不是天資多麼優秀的緣故。正相反，我自知資質平凡，不算聰明，唯有努力比別人多了一些罷了。」
為北村和自己分別斟滿大麥茶，七海繼續侃侃而談：「我並沒有什麼想要實現的夢想，也沒有過人的其他方面的才能，甚至連特別喜歡的科目也沒有。就算考上很好的大學，估計也是選擇一個容易就業的專業吧？」
「未必如此。」北村忍不住開口，「你才多大呢？怎麼說話的口氣卻像個老年人一樣。興趣或者才能，喜歡什麼專業，將來找什麼工作……夢想也好，目標也罷，這些都可以慢慢的摸索嘗試，仔細的考慮。你這才剛剛開始呢，不要過於看低自己啊！」
七海感激的笑了：「謝謝北村老師……」
「嗯哼，不客氣。」被這樣坦率的道謝，北村有些不好意思，「再說你家境也不算困難，何必這麼急著工作呢？」
「……」
「怎麼？難道真的有什麼困難？」北村疑惑的問。
不對呀，看看這獨棟的房子，看看這最新型的昂貴的空調，還有雙櫃門冰箱……怎麼看也不像是經濟困難的家庭啊暴王，妃要獨寵全文閱讀。
「不管是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和老師說。有些問題不說出來的話，只靠自己是沒辦法解決的。」北村微微傾身，真誠的直視著七海的眼睛，「試著來依賴大人吧，七海。」
七海有所觸動的抬頭看向北村，還是沒有開口。
「到底……有什麼顧慮呢？」
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七海放下手中的茶杯，遲疑著道：「……我有一個弟弟，生了病，這兩年一直在國外治療。」
「嗯，我知道。你母親就是為此辭去工作專門在國外照顧他。」
「是的。」七海微微頷首，「剛開始的那半年，媽媽辭職，爸爸也不得不請長假在家幫忙……曾經一度為了湊夠醫療費用，我們家的生活十分窘迫。有一次為了湊夠我國中的修學旅行費用，媽媽瞞著我把電視機都賣了。」
武石國中是縣內有名的私立學校，各種費用所費不貲。北村聞言也只是一聲歎息。
七海出神的望著電視櫃的位置，那上面現在擺著一排盆栽——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七海便固執的不肯再參加需要活動經費的集體項目。就連家裡的境況好轉之後也不肯再添置電視，於是電視櫃的上面便一直都是空的，七海將它視作自我提醒的標誌，不敢稍忘。
「湘北是公立高中，負擔要輕鬆很多，然而大學則不同，很多科目即使可以申請獎學金，需要的開銷依然很大。雖然家裡的境況已經好了很多，弟弟的病情也穩定下來，但是像這樣的頑疾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痊癒……不管怎樣，都想為家人分擔一些……」
七海的腦海中浮現暑假裡看到的父親消瘦的身影……再加上自己的心臟最近也出了問題，雖然醫生說暫時沒什麼大礙，但是有弟弟突然病倒的前科在，七海的心裡不免蒙上了一層陰影。
「……也因為這樣，究竟是升學還是就業，我現在還不能確定。」
七海小小聲的說完，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再說了，就算是高中畢業就出來工作，也不是不能繼續學習的。如果，如果後來我找到了自己想要實現的夢想，通過成人大考也好，打工賺學費也好，會拚命努力的去實現的！總之……不管將來會選擇那條路，學業上我都會一直努力，不會鬆懈的。請北村老師放心。」
磕磕絆絆的說完一直憋在心裡的話，七海雪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侷促不安的紅著臉低下頭。
啊啊……這個孩子……實在是太過貼心了。
北村的眼神不由得柔軟下來，他伸出手揉了揉七海的頭髮：「你這個孩子啊……」為什麼不多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呢……太懂事也是個問題呀……
「北村老師？」七海頂著一頭被揉亂的頭髮疑惑的道。
「不要考慮那麼多。」北村頓了頓，沉聲道，「這些事不是你作為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該考慮的問題。」
「北村老師……？」
「請相信你的家人。」北村把手放在七海的肩上，「你也說了，現在的家境已經好多了，而且弟弟的病情也穩定下來，是這樣吧？」
「欸？是的。」
「嗯。」北村點點頭，「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麼嗎？」
「說明了……什麼？」
「家庭經濟的好轉說明了你的父親在努力的工作，多多的賺錢養家支付醫療費用，並且盡量的在物質上補償你，希望你過的舒適我的美女房客全文閱讀。」北村指著明顯是新添置的空調和冰箱道，「你弟弟的病情穩定，這說明你的母親在盡力照顧好你的弟弟，而你的弟弟自己也在拚命的讓自己盡快恢復健康——他們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領域裡盡職盡責的努力著——你，也有屬於自己的責任。」
「我的責任……？」
「沒錯！你的責任就是不必考慮太多，好好的照顧好自己，認真的生活，並且——享受你的生活。」北村嚴肅的道，「我覺得你前面幾點其實一直都做得很好，這已經為你的父母減輕了很大的負擔了。但是你過得不開心就會令你的家人擔心，所以，要盡量的讓自己開心快樂！好好享受高中的生活！」
北村深吸一口氣，微微放緩了語氣：「七海，不要把成年人的責任過早的攬在自己的身上。你只是個小孩子，試著去相信大人，依賴大人吧……」不要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硬挺著，北村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
「依賴嗎……？」
「小孩子就給我好好做小孩子應該做的事情！你現在需要煩惱的應該是作業好難不想複習朋友吵架和他到底喜不喜歡我之類的少女問題才對！」北村忍不住的怒吼起來，「給我老老實實的做個正常的小孩吧！」
「噗……」七海笑了起來，「北村老師……這些少女的問題好像……都不是我會考慮的呢。」
「哈？那你要考慮些什麼？我想想……【作業太簡單輕鬆了，考試好無聊，今天要不要鼓起勇氣約朋友一起出來逛街呢？男生好奇怪，完全搞不明白啊！】——這樣？」
「啊哈哈……」七海被北村搞怪的樣子逗得咯咯直笑，「我才沒有呀！」
你明明就有的吧……尤其是這條，根本就是你的真實寫照啊！北村默默腹誹著。鬼知道你這樣天真純潔的少女究竟是被怎麼養大的……回想起被七海在辦公室追問的問題，北村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總之，不要太苛待自己了。無論是你的父母還是弟弟，他們最希望的其實是你能夠幸福快樂。所以，何妨自私一點兒呢？試著去享受高中的生活吧！交幾個鐵桿兒的狐朋狗友，去唱歌逛街看電影談戀愛！參加各式各樣的社團活動，努力的尋找自己的興趣和才能吧！」
「是。」
「有什麼事情，儘管找老師來兜著。你呀……試著去依賴大人和朋友們吧。」北村伸手笨拙的梳理好七海的頭髮，最後總結陳詞道，「好，今天的家訪就到這裡了。七海同學還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了。」七海微笑著搖頭，「謝謝你……北村老師。」
「不用客氣喲~！這是我應該做的！」北村快樂的咧嘴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跨年夢幻即食番外超過24小時賞味期限，已經正式換成了劇情章，錯過的姑娘們只好等正文完結後再看了。
謝謝碧天的手榴彈和新年的第一個祝福~麼麼噠！謝謝透明的芥末的地雷，以後要多冒泡呀！
再次謝謝大家這半年來的支持，訂閱正版留言撒花長評炸我霸王票，各種鼓勵，讓我有信心繼續寫下去。
仙道的中短篇《欲仙與欲死》已經於元旦開坑，會在本文連載的間歇更新，歡迎大家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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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愛你要死。
冬天越來越冷了，不過春天也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