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 蓋著棉被純聊天? 文 / 雛微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兩人才吃過晚飯,窗外的遠山就已經看不清了。
藍苗展開了棉被,在光禿禿的床板上鋪平。他足足弄來了三床絮被,下面墊兩床,上邊蓋一床。光看著這些被子,就覺得山野中的這間小屋又溫暖了許多。
他率先脫去外衣,縮進了被中,道:「今天沒弄柴火來,坐著冷颼颼的。荒山野地,又沒甚好玩,還是早睡罷。」
他先佔了床裡,呂鳳先便躺在了床外。兩人一左一右,並排躺著。
但這兩位,平時都不是早睡的主。昨天更是從天黑睡到天亮,白日裡又沒花力氣,現在哪裡睡得著?
藍苗翻了兩次身,還精神得很,忍不住道:「你睡著了沒?」
呂鳳先道:「沒有。」
聽見有人與自己同呼吸共命運,藍苗倍感高興,便道:「我也睡不著,怎麼辦?」
呂鳳先沉默了一會,道:「你可以數羊。」
藍苗縮在被窩裡「吃吃」地笑,道:「原來你剛才在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你這樣做,你侄子知道麼?」
呂鳳先:「……」
藍苗翻了個身,對著呂鳳先,眨巴著大眼睛,道:「話說,我小時候也在農家草房裡住過的。」
見他這樣精神,呂鳳先也就配合著道:「哦?」
藍苗道:「那是我爺爺家,也是鄉下,屋子的房頂牆壁什麼的,和這兒也差不多。不過我每天都很開心,有很多事可以做。」
呂鳳先略為詫異,道:「聽起來你很喜歡。」
藍苗笑道:「因為有一件事,在鄉下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做,想做多久就做多久,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呂鳳先倒真有些好奇,便猜測道:「騎馬?」
藍苗搖了搖頭。
黑暗的帳中,他的眼睛尤其狡獪。
呂鳳先心想,是自己想差了,養馬花錢,馴養供騎乘的駿馬更花錢,普通的農戶哪裡支撐得起?
他又道:「打獵?」
藍苗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個少爺。要打獵,都要去深山老林中,或者人家的園林裡頭,你家不就有個麼?普通農家周圍都是田地,有什麼獵可打?蹲一天也未必打得到隻兔子,等得都睡著啦。」
呂鳳先被嘲笑一頓,只好道:「我又不是你爺爺,哪裡猜得到。」
藍苗「嘿」了一聲,道:「自己不食肉糜,還當起我爺爺來了。你要有兒子,問他米從哪兒來的,他保管回答從倉庫裡流出來的。」
呂鳳先板著臉,道:「不是從口袋裡流出來的麼。」
藍苗沒料到呂鳳先還會自嘲,不由放聲大笑,笑了許久還不停口。
呂鳳先道:「笑夠了嗎。」
藍苗的笑聲原本漸漸止歇,聽了他的話,又大笑起來,整個人都笑成個球,縮在被窩裡。
呂鳳先拿他沒辦法,乾脆一句話都不說了——但一個人正起勁兒的時候,想讓他停下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搭理他。
藍苗終於笑夠了,道:「咳咳,其實很簡單的,哪有你想得那麼高貴,我只不過喜歡放火。」
呂鳳先聽了這答案,道:「放……放火?」
藍苗道:「不錯,我年幼時特別愛放火,在城裡怎能燒得盡興?但到鄉下,路邊的茅草、田里的稻梗盡我燒,就是燒上十天十夜,也燒不完。」
呂鳳先不由道:「為什麼?」
藍苗聳了聳肩,道:「誰知道?我還喜歡渡河和爬牆。兩邊都是深水,中間是小道,道越窄我越要走。從樓上到樓下,有樓梯我不走,就愛從牆上爬下來。」
他笑著翻了個身,對呂鳳先道:「你呢?你小時候喜歡做什麼?」
床帳中一陣沉寂後,呂鳳先緩緩道:「我幼年時似乎沒什麼喜愛的遊戲,練武算不算?」
藍苗道:「你成天到晚只練武麼?」
呂鳳先想了想,道:「差不多罷,我家教很嚴,我曾經養過一隻貓,但也被我爹抱走了。」
藍苗歎了口氣,道:「那你一定很寂寞了?」
呂鳳先道:「還好,我四歲就開始扎基本功,六歲開始練家傳銀戟,我爹要求嚴厲,但我自己也很喜歡,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沉默了一會,又接著道:「那時,我以為我爹是全天下最厲害的高手。」
藍苗微笑道:「你的父親,縱使不是最厲害的,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呂鳳先緩緩道:「他雖然很強,但說句大不敬的話,他的根骨不如我……我當時以為他是世上最厲害的人,因此在心中想,我一定要勤加練武,只要勝過他,我就是世上最強的人了。」
藍苗道:「然後你打敗了他?」
呂鳳先似是點了點頭,道:「在我二十歲那年,我終於取得了夢想中的勝利……但當我踏入江湖後,我才發現武林中有太多的絕頂高手了。」
藍苗已猜到了下文,道:「所以你才要練這門新功夫?」
呂鳳先道:「不錯,我發現我這門家傳功夫雖然強悍,但並非毫無破綻,也沒甚發展潛力。我二十歲練成銀戟,若只在這小圈子裡打轉,五十歲也還是這個樣子。」
藍苗微笑道:「你終究是練成了。」
呂鳳先靜默著,忽然長歎了一口氣,意態無限蕭索。
他道:「我畢竟只練成了三根手指,而且我的年紀已不小了,倒是我的侄子……」
他的語氣中帶有欣慰,更有辛酸之意。
人可與人鬥,又如何與天鬥?生命怎可倒轉,時間又怎可回溯?
藍苗將手伸過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這門功夫是你創造出來的,是你改變了呂家的家史,你的侄子確是非常聰慧,但畢竟是繼承的你。」
他繼續道:「況且你很老了麼?你這門功夫,多練成一根手指,威力就要加上數成,也多出許多招式。你還有七根手指沒練,焉知不能練成十根?明天我做頓水煮鮮魚,說不定你吃得好,心情一佳,氣脈貫通,立即又練成第四根,也未可知。」
呂鳳先聽了這話,呼吸聲微微顫抖,輕輕握了握藍苗的手。
藍苗微微一笑,將手搭在他的手上,合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便睡著了。
次日,呂鳳先醒得很早。
但他睜開眼睛時,身邊的床鋪已經空了。
屋外傳來重物摩擦地面的聲音,他推開門,就見藍苗正拖著一截樹幹,向這邊走來。樹幹斷面十分新鮮,顯然是剛砍斷的。
草房的門旁,已壘起了一座樹幹「小山」。
藍苗見他站在門口,便揮了揮手,笑道:「起來了?」
呂鳳先道:「你在砍柴?」
藍苗道:「是啊,這屋子裡又黑又冷,不生堆火,乾坐著實在無趣。你既然起來,就快過來幫我劈柴。哎唷,砍了一早上的樹,累死我了。」
這話呂鳳先已聽慣了,他知道不必問藍苗「斧頭」在哪,藍苗會提點他的手比斧頭還要鋒利百倍的。
他自覺地將一截樹幹放好,然後劈成四瓣。這「劈」柴起初他不習慣,但劈了十幾段後,也漸漸流暢熟練起來。若要他用斧子,恐怕還不如手劈得好哩。
劈了半個時辰,他背後漸漸冒出汗來,額頭上也滲出了細汗。偏偏他的衣服是長袍,前擺總是飄到樹幹上,將手纏住。
藍苗見了,笑道:「你不會脫衣服麼?」
呂鳳先怔了一怔。
藍苗繼續笑道:「你沒見過農夫劈柴?人家都是脫光了上身,才劈得爽利。似你這般穿著長衫磨磨唧唧,要囉皂到什麼時候?」
若讓呂迪見到呂鳳先打著赤膊劈柴,一定以為他叔父瘋了。
事實上,呂鳳先也以為自己瘋了。自從和藍苗同住以來,他就覺得對方像病毒般污染著自己的腦部,自己的精神已經可能、應該、也許有點不正常了。
兩人一個砍樹,一個劈柴,不要多久,屋邊就堆滿了木塊。
藍苗看差不多了,便道:「夠了,你休息一會吧。」
他口中招呼對方,眼睛卻望向了屋後。那裡有一條小路,通往山谷當中。
呂鳳先抹去汗水,飛快地穿上了衣服。他見藍苗這般神情,就道:「谷中有什麼?」
藍苗回頭一笑,道:「有好東西,我帶你去。」
他的表情神神秘秘,好似那裡埋藏著寶藏。
山谷之中,自然沒有財寶,但是有一條河流。
一條結了冰的河流。
河面上冰層甚厚,兩人並肩站在上面,也不見冰有半絲裂縫。
呂鳳先極目四望,除了山巒和冰雪,連個活物都看不見。他道:「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
藍苗瞟了他一眼,道:「堂堂銀戟溫侯,居然有眼不識金鑲玉。你忘了,我昨晚對你說什麼來著?」
呂鳳先道:「你要捕魚?」
藍苗點了點頭,笑道:「我本想向農戶買魚的,但經了二道手,畢竟沒有自己捉的新鮮。況且那些魚,也是他們從這河裡捕的。」
他望著呂鳳先,道:「想在結冰的河中捉魚,首先要在冰面上鑿一個洞。」
呂鳳先自覺地挽起袖子,蹲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姑娘們新年快樂!!今年也要快樂地繼續學習工作啊!!祝姑娘們考啥過啥,想賺多少錢錢就賺多少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