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舊日的姘頭是要命的 文 / 雛微
郭嵩陽聽了這話,便問藍苗是否發現了徵兆。
藍苗是是從邏輯推斷的,他大大得罪了上官金虹,對方派人殺他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百。他沒瞧見前兩頂轎子裡的人,但他逃跑時動靜太大,恐怕那兩人都知道了。與上官金虹來往的人,總不會是藍苗的朋友,偏偏他又覺得那兩人很熟悉。
最要命的是,他現在武功全失,簡直是個皮薄餡足的十八個摺大包子,誰都能咬一口。只要他的敵人中有一人找到了他,就沒有以後了。
郭嵩陽還是沒答應,藍苗現在肋骨還未長好,最好不要下床。但山不來就我,我卻可以就山,他將決鬥地點定在了附近。
藍苗目送他負上鐵劍,含笑道:「恭祝郭兄凱旋歸來。」
郭嵩陽一生不知決戰過多少次,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家裡等他。
他瞧了一眼藍苗,便大步踏出了門。
藍苗知曉這場決戰沒有疑問,若沒意外,西門柔輸定了。自從敗給李尋歡後,郭嵩陽挫磨了些睥睨天下的傲氣,開始挑戰一些名氣不如他,但武功有獨到之處的高手,更多是為了磨練劍法。
他倚在床頭,瞧著窗外。院裡有一顆楓樹,葉子經霜,已開始紛紛飄落。絢爛如落了一地晚霞。
藍苗靜靜地看著這般景色,似乎思緒也飄飛去了九霄。
這場決鬥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郭嵩陽挑戰西門柔,倒是為了決戰藍苗做準備。比起西門柔來,藍苗的蠍尾更狠、更毒。畢竟「鞭神」仗以出名的是出神入化的鞭法,可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與西門柔比武,一時下風還可以轉敗為勝,但與藍苗交手,被蜇一下就等於宣告結束了。郭嵩陽不用毒,也很少與擅長用毒的高手打交道,但他不得不承認用毒也是一門精湛技藝,在戰鬥中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更何況藍苗的鞭法也很不錯,郭嵩陽第一次見他時,就知道他內力、身法、目力、都是一等一的。他那雙長腿走起路來,不僅風姿綽約,緊實的肌肉蘊滿了力量。郭嵩陽懷疑他在赤手近身搏鬥上也頗有造詣。
他回來時,在路邊見有小孩叫賣花朵。他想起藍苗似乎喜歡秋海棠,就買了一大捧。又見到旁邊有買鴨腳雞翅的,藍苗也愛吃,鬼使神差地買了包。
他抱著花,提著雞翅,剛走進院子,便聽見有人吹笛。
笛聲是從窗口傳來的。
楓葉隨風落下,融化在地上。艷紅的錦緞地毯從門口一直延伸到他的腳下,靜謐得像是在等待某人的歸來。
藍苗倚在床邊吹笛,他十指按在翠綠的竹笛上。
這場景宛如遍地火焰燃燒著一捧白雪,雪中生出了一株綠蘿。這綠蘿自雪中生出,因此格外嬌嫩可愛,但被萬頃火焰包圍,又格外驕傲倔強。
郭嵩陽見了這幅情景,只覺得自己的雜念也如這些楓葉,自然而然的凋落了。
待一曲吹罷,藍苗合目沉思。他才推開了門,道:「什麼曲子?」
藍苗瞧了他一眼,出神微笑,道:「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郭嵩陽聽了,忽然道:「你祖籍何方?」
藍苗的笑容消失了,半晌才搖了搖頭,道:「你沒聽過。」
郭嵩陽深深瞧了他一眼,並不刨根問底。倒是藍苗看見了他手中的雞翅,頓時綻開笑容,道:「快拿來給我。」
郭嵩陽將紙包遞給他,將花插在桌上瓶中。
藍苗叼了一個,調侃道:「郭兄心情不錯嘛,想必有所收穫?」
郭嵩陽笑了笑,想起剛聽說的一則消息,順口道:「上官金虹暫時顧不上你。」
藍苗瞅著他。
郭嵩陽道:「興雲莊受不了騷擾,昨天忽然拿出一個匣子,說是珍藏已久的寶物,送給上官金虹了。」
藍苗的雞翅掉了下去,失聲道:「你說什麼?」
他瞧著郭嵩陽,眼裡卻只能瞧見匣子了,被送入了最大的對頭手裡!
他萬萬沒有想到郭嵩陽出去決個戰,帶回來這樣一個消息!
有沒有搞錯?他在興雲莊附近徘徊好幾個月,不敢去鄰城寄信就為著這一刻,為了混水摸魚的這一刻,為了摘取勝利果實的這一刻!但這一刻他身受重傷!敵人沒來砍死自己已是好的,還搶個毛寶物?
藍苗只覺一股心頭血湧上喉嚨,忍不住摀住了嘴。
慢著……慢著慢著,事情還有挽救的機會。
他勉強將那口血又嚥了回去,道:「你知道匣子裡是什麼?」
郭嵩陽見他神色不對,道:「林詩音沒有打開匣子,除了上官金虹,恐怕沒人知道裡面是什麼。」
藍苗對自己道,鎮定鎮定……只說是寶物,又未必是憐花寶鑒。誰知道裡面是什麼?也許是李尋歡的情書也不一定。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望向郭嵩陽,懇求道:「郭兄,我有一事要求你。」
郭嵩陽道:「你說。」
藍苗不會讓他去探問憐花寶鑒,這樣重大的事,他確實還不敢麻煩郭嵩陽。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圓鐵筒來,抓住對方的手掌,仰面道:「你到鄰城的徐記酒店,替我寄一封信,成不成?」
他就指望伊哭快點兒趕回來,不然夜長夢多,不知上官金虹會做出什麼事。假若當真是憐花寶鑒,上官金虹修煉後轉眼連升十級,那不是坑爹嗎?他還怎麼拿回這玩意兒?
郭嵩陽皺眉道:「但是你……」
藍苗長長歎了口氣,道:「你在城裡有人可托嗎?」
郭嵩陽道:「鄰鎮有。」
從這裡去鄰鎮,也要個一天兩天。
藍苗道:「你也說上官金虹現在顧不上我,我沒有別的仇人,想一時也不會有事。」
原本他還可以等傷痊癒,再慢慢來處理這些事。但匣子的橫空出世,將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他的眼神太過懇切,這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郭嵩陽沒有不答應的理由。第二天他就離開了。以防萬一,將藍苗轉移了住處。
藍苗躺在床上,只覺心焦似火,恨不得能一秒滿血潛入金錢幫。但動的厲害點,肋骨就生疼,五臟也好像在鍋裡翻滾,只好乖乖合眼躺著睡覺。心裡算,這信到伊哭那,最快也要十天。伊哭回來,至少也要二十天,真心要急死他了。
房外忽然有人走近,走得很快,而且不止一個人。
腳步聲將藍苗的思緒從憐花寶鑒中拔了出來。郭嵩陽替他找了一家客棧的後院。後院是四合的,只住了藍苗一個人。既清淨,叫小二也方便。萬一有事,要跑也行,要找人也行。
因為如此,後院除了小二,幾乎沒人會來。但小二的腳步聲絕不是這樣的。
藍苗將手伸進被子下,拉動了什麼。床板忽然打開了,他滾了進去。
這也是他選擇此處的原因之一,房中不是木床,而是土炕。炕下自有空間,做個小機關暫時躲避,毫不費力。如果那幾人只是路過,他再爬上來就是。
藍苗的直覺太準,他的房門忽然一聲巨響,被人踹開了。
他聽見有個嗓音稍粗的女人道:「明明看見她住這兒,怎麼不見了?」
另一個稚嫩的女聲道:「莫非是出去了?我們去門口瞧瞧。」
這時才有男聲響起,道:「要不要搜下屋中?」
那女人冷哼道:「也好。」
藍苗只聽一陣咚隆匡鏘,似乎櫃子被打開,衣服扔了一地。然後桌子也被掀了,凳子也踢倒了。梳妝台五斗櫃什麼更是不能倖免。聽聲音,這三人他從未見過,只怕又是藍蠍子惹來的禍事,真可謂無妄之災。
忽然頭上一響,有人掀開了被子。
藍苗的手緩緩伸進了懷裡。
並沒有事發生,過了一會,那小姑娘憤憤道:「她果然逃走了。」
那女人道:「不過一會兒,我見她受了重傷,能跑多遠?」
那個男人卻沒有說話,藍苗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本想多躺會,但灶坑裡太多灰塵。他躺進來不過一盞茶,直想打噴嚏。強忍片刻,實在忍不住了,不由呼吸重了些。忽然頭頂「匡當」一聲,床板被人掀開,漆黑的灶坑中一亮,有人喝道:「還不出來?」
藍苗暗呼不妙,但那三人卻沒有對他出手。按道理,他躲在狹小的空間裡,任何攻擊都是避無可避的。曾有過一間黑店,兩大漢埋伏在灶坑裡,卻被一個小子出其不意,用開水燙死。
他突然摸了把灰塵,抹在自己臉上,才緩緩站起。
他看見了這三人。男人面貌樸實,但眉毛很粗,右頰上還有一道刀疤。女人穿著緊身短打,在頭頂挽了個光髻,持著一把朴刀。小姑娘則挽個雙丫髻,穿條沒繡花的綠裙子,緊握著兩把短劍。一眼就能確定,他們是走慣江湖的。
這三人臉都緊繃著,不僅沒站在床邊,還站得很遠。
藍苗霽顏道:「不知三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但不知諸位是何來意?」
那婦人立刻呸了一口,怒罵道:「你裝什麼裝?」
藍苗皺眉道:「這位夫人,我們素不相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婦人咬牙切齒地道:「你不認識我,認不認識黃飛?」
黃飛是哪尊廟裡的神啊?
藍苗的頭頂忽然亮了個燈泡。
那不是藍蠍子的七十八個姘頭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