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人在做 天在看 文 / 清一男
初生的愛情就像是裝在盤子裡的水,有承風起浪的面積,卻沒有支撐起風浪的深度。風波過後,波瀾不驚。
當柳成民買菜回來的時候,已經完全看不出鬧情緒的痕跡了。
柳若蘭信不過他燒菜的技術,接過菜籃子就將他趕到了屋裡看報紙。
葉叢則被趕到了灶邊,兩個丫頭則在他身邊幫忙。三人一邊幹活,一邊嘻嘻哈哈地打鬧。柳成民看得眼熱,幾次想出來湊個熱鬧,卻都被柳若蘭給趕了回去。
三番五次,柳成民終於回過味來:女人的心海底針,這裡既有情哥哥,又有閨密,你一個老男人出來湊什麼趣?當電燈泡啊?
這點小活當然難不到葉叢。沒用多長時間,一桌色香味俱佳的大餐就做好了。
柳若蘭饞貓似地趴到桌上聞了一下菜香,得意地道:「還是我最聰明,知道讓葉叢來上灶,不然我們哪能有這口褔啊!」
柳成民笑道:「是啊,自己不學無術,卻知道把活兒安排給誰。我們家蘭蘭比我會當領導。」
四人一陣大笑。
方小秋突然有了新發現。她眨巴著眼睛,好奇地問柳若蘭:「柳叔叫你蘭蘭,我和葉叢叫你小蘭,聽著好像兩個人似的,那你喜歡哪個名子呢?」
提起這事,柳若蘭就有些惱火:「你說呢?聽聽你的小名:小秋,小秋,多好聽,一聽就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子。再聽聽我的,小蘭,小蘭,怎麼聽都是一個穿著花棉襖,拖著鼻涕,拐著籃子上山挖野菜的土包子。你說我能喜歡嗎?」
眾人又是一頓大笑。
方小秋很奇怪:「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你還有臉問!當初認識的時候,我還沒等告訴你名子,你自己就先叫上了,後來葉叢也跟著你叫上了,我又不好意思糾正,就只能這樣了。」
「這又不能怪我,」方小秋撅著小嘴,「我叫小秋,當然得叫你小蘭了。」
怕她們鬧起來,葉叢連忙打圓場:「好了,以前不知道就算了。以後我們就隨著柳叔叫你蘭蘭吧。」
「那當然好了。」柳若蘭笑成了一朵花,「要不,你先叫一聲聽聽?」她滿臉期望地望著葉叢。
這個要求當然容易滿足,並且也應該滿足。
「蘭蘭!」葉叢笑著叫了一聲。
「嗯。」柳若蘭美滋滋地輕點了一下頭。
「小蘭蘭。」這是方小秋的叫法。
「啊!」柳若蘭鳳眼圓睜,伸手就去捂方小秋的嘴,「討厭,人家又不是幼兒園小朋友,你不許這樣叫!」
兩個小丫頭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女孩子鬧起來就沒個完。柳成民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轉過頭問葉叢喝點什麼。
葉叢當然不懼了:「柳叔喝什麼我就喝什麼。」
「那好,屋裡還存著一瓶西鳳,今天陪我把它解決掉。」
他起身去屋裡拿酒。趁這功夫,葉叢湊到柳若蘭耳邊小聲地道:「小蘭蘭,聽起來很寶貝、很可愛,這個名子我喜歡。」
她猶豫了一下,突然臉紅了,頭也低了下來,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回答道:「那……那你叫吧。不過……」她羞答答地補充道,「嗯……能不能只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叫?」
葉叢笑得嘴都裂到耳朵根了:「行!行!」
這個便宜可不能放過,方小秋趕緊舉手:「那我呢?我能不能叫?」
「你不行!除非……」柳若蘭瞇起眼睛一陣壞笑,「除非讓我叫你小秋秋!」
「小秋秋?」方小秋皺著眉頭嘟嚷了幾句,突然感覺不對,「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小秋秋?小蛐蛐?這是人名嗎?」
葉叢和柳若蘭頓時笑得直不起腰來。
方小秋氣得直跺腳。
正在這時,柳成民拿酒回來了,看到這副場景,奇怪地問道:「又怎麼了?」
柳若蘭調皮地回答道:「不告訴你!」
柳成民無奈地搖了搖了頭:「這孩子,沒大沒小的。」
葉叢接過酒瓶看了看。這個時候,人們重視的是內在,而不是外表。從酒,到幹部,再到女人,大多如此。
西鳳酒現在已經很少見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不過在當年應該算是僅次於茅台的名酒之一。既使這樣,從外包裝上看,你卻絲毫看不出其出名之處。只是一隻普通的玻璃瓶,透過瓶子你可以看到對面的影像無規則地扭曲了——廠家甚至都沒想到提高玻璃瓶的品質!
在全社會的浮躁氛圍下,人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瞭解什麼內涵。因此生產者也更多的將精力放在那些更能讓人一目瞭然的東西上面,比如包裝。至於其它方面……有關係嗎?
酒很烈,絕對超過六十度,喝到嘴裡像含了一團火,嚥下喉嚨像沸水流過,讓人喝完後,會不自覺地發出「絲」的一聲。
方小秋可愛地眨著眼睛:「好喝嗎?」
每次看到葉叢喝酒,她都會問這樣的問題,葉叢也一如往常地反問道:「你要不要嘗嘗?」
然後方小秋就搖頭。這樣的場面葉叢經歷過許多次了,他也沒在意。
今天的主菜是大骨頭燉酸菜,滿滿一大盆,放在桌子中間。什麼生猛海鮮,都成了陪襯。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葉叢深深體會到,這世界上的少女應該分為兩種:一種是草食性的,一種是肉食性的。眼前的這兩個小丫頭當然屬於後者了。
每次看著她們兩個一人捧著一根大骨頭棒子啃得不亦樂乎,葉叢會納悶:這麼能吃肉,怎麼就不見她們胖呢?
看她們吃得那麼香,葉叢也沒捨得上手拿一塊骨頭,回頭瞅柳成民,也是如此。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微笑。
這是兩個成熟男人之間的默契——愛的默契。
等兩個小丫頭吃完了,盆子裡也空了,只剩下小半盆的酸菜,湯湯水水的,在那裡晃著圓圈。
看到葉叢還在喝酒,方小秋的好奇又上來了。
「酒好喝嗎?」她再次問道。
「那你嘗嘗吧。」葉叢的回答一如往常。
興許是太好奇了,甚至強過了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方小秋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好吧,給我嘗嘗。」
葉叢大樂,將剩下的半杯酒遞了過去,然後興沖沖地坐等看笑話,轉頭一看,柳氏父女竟也不是良民,不僅不勸,還都是一付期待的表情。
方小秋一點沒含糊,小嘴一張,直接將半杯酒全倒到了嘴裡,然後,一仰脖嚥了下去!
喝完了,她擱下酒杯,吧嗒吧嗒嘴:「這沒什麼嘛!」
然後……
就到了桌子底下。
一干人目瞪口呆,眼珠子掉了一地——就這點量還敢張羅喝酒?
眾人趕緊七手八腳地把她拉了出來。
方小秋已經站都站不穩了,雪白小臉上飄著紅暈,小嘴微張,急促的喘著粗氣。
「怎麼樣?要不要緊?」姑娘都大了,柳成民也不方便上手去扶,只好站在一邊急切地問道。
柳若蘭探手試試了方小秋的臉。「好燙!要不要去醫院?」她問葉叢。
葉叢猶豫了一下。
「我不去醫院!」方小秋叫道。她一下子推開了柳若蘭,搖搖晃晃地往裡屋走。
葉叢趕緊去扶她,方小秋還是不依不饒地一個勁地叫著:「不去醫院,不去醫院!」
葉叢怕她摔著,趕緊哄道:「好,你說不去就不去。」
聽到不用去醫院了,方小秋剛鼓起來的勁兒一下洩了,整個人都靠到了葉叢的身上。
葉叢乾脆把她橫抱了起來,柳若蘭拉開房門:「快放到床上。」
腦袋剛沾到枕頭,方小秋的鼾聲就響了起來。
三人相視苦笑。
柳若蘭恨恨得牙根都癢癢。她伸出雙手擠著方小秋的臉,直到擠成一個豬頭的模樣:「死丫頭,讓你嚇我,讓你嚇我!」
這要是在平時,又將是一番打鬧,不過這時候嘛……
葉叢有些遺憾:可惜沒手機,不能拍下方小秋的豬頭,又不能錄下她的鼾聲,少了一個打趣她的理由。
看著沒事,三人放下心來。柳若蘭吃飽了,就留下來照顧方小秋。葉叢和柳成民回到飯桌邊。
葉叢一陣苦笑:「沒想到她就這點酒量。」
「早知道就不讓她喝酒了。」柳成民也心有餘悸。
「對了,您不是有話跟我說嗎?」葉叢突然想起柳成民買菜前的話。
「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問一下廢品站現在怎麼樣了。」柳成民目光炯炯地直視著他,好像他的臉上寫著答案似的。
「柳叔想問什麼?」葉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一句。
「那要看你說什麼了。」
葉叢看著酒杯,苦笑著回答道:「看來,柳叔知道一些事情啊。」
柳成民承認:「知道一些。」
「哪些?」
「趙大寶的媳婦。」
「什麼時候知道的?」
「昨天。」
還好,他知道的並不多。不過,也不算少。
葉叢想了想,覺得有些事情總瞞著也不好,特別是對身為一縣父母的柳若民。
「你可能知道我借了趙大寶一些錢。」
「知道,但不知道數目。」
「也不多,只是抵押金。」
柳成民當然知道抵押金的數目:「五千塊呢!那也不少了。」他沒問從哪來的,這就表明他也知道鋒銳的事。
「我借給趙大寶錢,其實也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幫他一把,也算幫廢品站那些職工一把。」
「那現在怎麼辦?」
葉叢知道他的意思,宋彩芝一不小心母雞變鳳凰,正在勁頭上,以趙大寶的窩囊勁,短時間內廢品收購站是別想有什麼起色了,借出去的這筆錢恐怕會打水漂。
葉叢一仰脖把酒乾了:「那又怎麼樣?一點小錢罷了。」
他豎起食指朝上指了指:「人在做,天在看。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後面的話出自一個典故:古代曾有兩位大德禪師,一個叫寒山,一個叫拾得。有一日,拾得問寒山:世人有人謗我、欺我、辱我、輕我、賤我,我當如何處之?寒山回答道:只要忍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這世間,沒有人比葉叢更清楚未來的發展趨勢了,因此,也沒有人能比葉叢更能看清趙大寶夫婦的下場。對付他們的辦法有很多,但是葉叢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好歹曾與他們相處一場,總有幾分香火情誼。他可以對青山幫眾人兵戈相向,卻不能用同樣方法對付趙大寶夫婦。
葉叢此時說這句話,固然有幾分無奈,但更多的則是對趙大寶夫妻的不屑。
「好,你能說了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柳成民明顯鬆了一口氣,「我知道在這件事上,你出了不少力,從知道宋彩芝這個人開始,我始終捏了一把汗,怕你年輕氣盛,做出什麼後悔終生的事。」
「這杯酒我得敬你,」他端起了酒杯。
葉叢趕緊去攔:「別介,這我哪承得起?」
柳成民擺了擺手:「你先聽我吧話說完。」
「你今年多大了?」
「虛歲十七。」
「才十七啊!」柳成民感慨萬千,「我自覺得已經很高看你了,卻沒想到還是不夠。就衝你辦事的老練,誰會想到你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學生娃!」
*****************************************************************
書頁有調查,麻煩大家參加一下。目標明確了,寫起來也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