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7章 正月裡放鞭炮 文 / 清一男
中國人習慣,沒出正月都是年。
除夕守歲,第二天自然起床很晚。外面的鞭炮聲依然不絕於耳,那是孩子們在消耗著新年的壓歲錢。穿好了衣服,葉叢摸了摸兜。嶄新的票子硬硬的紮著手心,那是父母給自己的壓歲錢。錢不多,每人二十塊,但這種感覺葉叢已經有二十多年沒經歷過了。
記得當時一時激動,他還跪在地上給父母一人磕了一個頭,把他們唬得不行。上輩子沒完成的心願,這輩子總算又有機會完成一個,心裡當然十分滿足。
正月裡,最重要的事就是走親訪友了。年前送禮,目的性太明顯,會招人反感,有被拒之門外的危險。但年後就不同了,提著禮物上門,那是要跟你親近,人情味十足,自然效果更好。
李霸王那裡是必需要去的,另外,方小秋和柳若蘭兩家的家長葉叢都十分熟悉,所以也要走到。趙大寶家得備一份厚禮,幫他長長臉,同時也是堵他媳婦的嘴。縣醫院的關係要繼續保持,兩個院長那裡也得去看望一下,可惜不知道家庭住址,等上班直接去單位也是一樣。班主任王翠蓮家也是必需要去的,前世不懂事,給她添了很多麻煩,這輩子好好彌補吧。
另外,等郵電局上班以後,還得給廣州的陳家華打電話拜個年,當初和這小子十分投契。這年月通訊實在是落後,一分別就是幾個月,音訊全無,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他就是心軟,估計又沒少被他弟弟佔便宜。
廢品站的職工也得挑著重要的去拜訪幾位,至少那個受傷的老趙頭家就必需得去看看。至於劉本馳,怕是給鼻子就能上臉,所以……隨他去吧。死黨鄒大力和林志鵬那裡就不必去了,發小的交情,沒必要玩這些虛的,這時候去了反而顯得突兀。
這樣算來,年後這幾天還真有不少事要忙活。葉叢一時有些頭大。
上午鍾斌來拜年,於是被抓了公差。葉叢給他拉了一個單子,按照各人的身份和喜好,好喝酒的,就買幾瓶好酒;好抽煙的,就買幾條好煙;即不抽煙又不喝酒的,就準備幾桶麥乳精、奶粉和水果罐頭什麼。李霸王作為重點對像,這些當然都必需要有。至於趙大寶和廢品站的職工們,那當然要以實用為主,就算幫他們提高一下生活質量。
好在這時候物價便宜,這一堆東西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錢。葉叢一邊看著單子,一邊小聲嘀咕道:「就是不知道商店開沒開門。」他有些後悔,年前盡忙著掙錢了,東西都忘了備。
鍾斌道:「沒事,我有個鄰居是縣煙酒公司經理,商店不開就去庫房裡拿。」
「哦,這樣最好。」葉叢點點頭,把單子遞給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東西買好就放到店裡,可千萬別送到我家來。」
鍾斌點頭:「這個我知道。」
葉叢看了看他:「把這些都忙完了,帶我去你家坐坐。」
鍾斌愣住了,欲言又止。
「你不會不歡迎吧?」
「哪能呢。」鍾斌搖頭。
「那就行。」
去鍾斌家的事,葉叢早就想做了。再怎麼著人家也頂著個徒弟的名份,對他家裡的事一無所知,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更重要的是他們父子一直不和,雖然葉叢百般開導,但最終結果如何,他也要親眼看見才放心。
他一直有一個願望,在保證自身生活幸福感情美滿的基礎上,最好也能讓身邊的人都體會到快樂,這才不算枉自重生一回。
因為要辦的事很多,安排完了,鍾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大過年的也沒讓他休息,葉叢有些過意不去。不過也沒辦法,除了鍾斌,他身邊再也沒有穩妥的人了。
現在,只能盼著廢品站的事早點了結,那裡的閒人可不少,也許能挑出幾個來。
葉叢的父母也有朋友要訪,葉叢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裡,鄒大力家離得近,就想去找他玩。到了他家,結果撲了一個空——這小子找林志鵬玩了。
他們兩個關係啥時候這樣鐵了?這已經完全脫離了葉叢前世的記憶。前世裡,這倆人就是一對冤家,一個來了,另一個必走,就像兩隻發情的公雞一樣,絕對不能在一個籠子裡共存。
對此,葉叢沒有失落,前世的又一個遺憾得到了彌補,他反而十分的滿足。
兩個小子正在林志鵬家門口放鞭炮。啄木鳥炮仗的閃光和炸響,間或幾枝吱吱亂竄的鑽天猴,還有叮光上天的二踢腳,都顯示出這兩個人不菲的身價。
葉叢笑著問道:「你們的錢別不是都賣炮仗了吧?」
林志鵬苦著臉:「他的錢挺安穩,倒是我自己的錢怕是留不住了。唉,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指了指鄒大力,「這位爺要放炮仗,可兜比臉還乾淨。」
葉叢疑惑地看著鄒大力:「你的錢呢?」
鄒大力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道:「昨天晚上喝了點酒,一不小心說走了嘴,結果,被老娘沒收了。」
葉叢白了他一眼,什麼喝了點酒啊,這都是借口。這小子一慣狗肚子裡陳不住二兩油,怕是吹牛吹走了嘴吧。他歎了口氣:「大鵬那點錢哪夠你造的,走吧,我帶你們再去買點。」
鄒大力咧著大嘴不停地拍打著葉叢的後背:「還是你夠意思。」
這時候,煙花爆竹還沒有實行專賣,所以,每個小賣店基本上都會進一些,當然品種不會太多。葉叢挑著好玩的買了一大包,丟給鄒大力抱著,自己掏錢準備付賬。
看著那厚厚一沓鈔票,店主的眼睛有些發熱,他看了看葉叢,小聲問道:「還有一些好玩藝,你們要不?」
「哦?什麼好玩藝,拿來看看?」
店主彎腰,從櫃檯下面掏出一個大紙箱子放到櫃檯上面,然後翻開箱蓋,讓葉叢他們自己看。
葉叢探頭望去,頓時喜笑顏開。他對此十分熟悉:草黃色的厚紙筒,筒身比拖布桿還粗一些,上下兩端用強力膠摻雜著黃砂封口。長短不一,長的是兩踢腳,短的是大炮仗。
鄒大力和林志鵬卻沒見過,瞪大雙眼直吸冷氣。鄒大力怪叫道:「這……這玩藝也叫炮仗?」
是啊,這玩藝已經脫離了鞭炮的範疇,如果把黑火藥換成**或是黑索金什麼的,這簡直就是一根小型的**。這是小鞭炮作坊藉著法律空白,私下裡生產出來的三無產品。在葉叢的上一個少年時代裡,表面上的恭順掩飾著內心的叛逆,於是這東西就成了他過年時候的最愛。
沒想到這東西現在就有了。他有些眼熱,但又有些猶豫。這炮仗威力巨大,質量卻不敢保證,買還是不買呢?
鄒大力的為人說好聽點是傻大膽,說難聽點就是無知者無畏。他可不管這些,把手裡的東西往林志鵬懷裡一塞,一把抱住了箱子:「多少錢?我都要了。」
葉叢嚇了一跳,一巴掌拍到他的後背上:「你小心點,想把大家都炸飛啊!」
林志鵬膽小,臉都白了,慢慢地往門口退:「你們先看著,我出去喘口氣。」說完,頭也不回地破門而出。
葉叢哭笑不得。這兩個活寶,整個兩個極端,也虧他們能玩到一起去。他想了想,對鄒大力道:「全要你是別想了,先拿上二十個玩玩吧。」
鄒大力點頭:「那也行。」
這玩藝不敢拿到家門口放,三個人跑到大壩上。葉叢的心理年齡必竟已經不小了,因為引信太短,他怕傷著人,為求穩妥,又尋了一根竹竿,一頭綁上一枝煙,雖然點起來很費勁,但勝在安全。葉叢把炮仗放好,用力穩住竹竿,遠遠地把煙頭湊過去。
引信瞬間燃完,隨後就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巨響,平地升起一股煙塵,空氣都彷彿震動了一下,三人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響。
林志鵬臉更白了,遠遠地躲著不敢靠前。鄒大力卻沒心沒肺地過來搶竹竿:「下一個我來!」
壩下的海水已經結冰,厚厚的冰層又被潮水撕破,層疊在一起,犬牙交錯,露出一個個冰洞。鄒大力尋了一個較小的洞,將炮仗放到裡面,然後又將煙頭上的煙灰吹掉,將竹竿伸了過去。
因為空間的拘束,炮仗的威力得以完全發揮。一聲巨響,半尺厚的冰層四下飛濺,崩得鄒大力哇哇直叫。
雖然被崩著了,但這小子的興致依然不減。一直到炮仗都放完,綁著煙頭的竹竿再也沒回到葉叢手裡。那塊冰面已經被炸得七零八落,到處都是斑駁的黑火藥燃燒的痕跡。
鄒大力興奮地滿面紅光,意猶未盡地又翻撿著那一包的小鞭。但是,經歷了「炸彈」的洗禮,他對其餘的鞭炮再也泛不起半點的興趣,於是將包裹往林志鵬懷裡一塞,大咧咧地道:「都給你了。」
葉叢哭笑不得:「拿我的東西送人,你也太大方了吧?」
鄒大力還真是大方:「你的就是我的,不用跟我客氣。」
葉叢無語了:「我跟你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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