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71章 細作(上) 文 / 歸海悠鶴
那是一張空白的紙箋,上面沒有一個字。
李琦垂目瞥了那士兵一眼,問道:「這是什麼?」
「這……這就是尋常的紙啊。」那士兵顯然是被他嚇壞了,儘管此時想竭力保持鎮定,聲音卻仍是止不住地發顫,「小人……小人也記不清了,可能就是剛才隨手揣在衣袖裡的,自己都忘了……殿下明鑒,小人只是皇甫將軍手下的一個小卒,一向盡忠職守,真的不是什麼壞人啊!」
他一邊為自己喊冤,一邊哆哆嗦嗦地撕下衣袍摀住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神情無辜,一雙細而長的眼睛裡卻隱隱閃爍著狡詐的光。
不對,這個人一定有問題……李琦心中愈發狐疑,拿著那紙箋翻來覆去地看著,卻始終找不出什麼端倪,略一沉吟,便對紫芝吩咐道:「你下山去找裴郎將,讓他帶幾個可靠的人過來。」
「是。」紫芝如軍中士卒般向他利落地一抱拳,轉身匆匆離去。
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麾下兵將眾多,僅鄯州一城的駐軍就有五千餘人,軍中營帳早已住滿,羽林軍左郎將裴修護送盛王來到隴右之後,便帶著手下的數百名禁軍侍衛駐紮在皇甫惟明的大營之外。彼時裴修才將表妹高珺卿在自己的軍帳中安頓好,見紫芝奉盛王之命過來找他,忙帶著七八個親隨侍衛跟隨她上山。
紫芝一向不擅長認路,尤其是在夜裡,引著眾人在山上繞了好大一圈兒,這才找到方才來時的位置。裴修早已被她折騰得滿頭大汗,一見到盛王,忙抱拳一禮問道:「殿下喚末將過來,不知有何吩咐?」
李琦伸手一指那跪在地上的士兵,道:「此人自稱是皇甫將軍麾下的士兵,剛才卻鬼鬼祟祟地躲在山中與人密談,不知有什麼圖謀,說不定是吐蕃人派來探聽軍情的細作。先把他押到你們營中去吧,找幾個可靠的人看好了,再替我好好審一審他。」
「是。」裴修答應了一聲,又有些遲疑地說,「殿下,此人既是皇甫將軍麾下的士卒,咱們是不是應該先派人告知皇甫將軍……」
「不必。」李琦輕輕搖頭,順手將那張空白的紙箋收入懷中,「我此番奉命前來隴右,既是替父皇犒賞邊軍將士,又有督查之責,扣押並審問可疑之人亦在我職權範圍之內,裴郎將不必有什麼顧慮。」
「是,末將遵命。」裴修心領神會,立刻指揮著侍衛們將那士兵押下山去了。
山中一片寂靜,唯有這一對璧人攜手立於清涼的晚風之中,又親密地說了一會兒話,這才一同下山回到營帳之中準備就寢。紫芝一路跟在夫君身後,旁人只當她是盛王身邊的貼身侍從,見她也留宿於盛王的營帳之內,倒也不覺得奇怪。待走進營帳掩好了門,紫芝便解下外袍丟在榻上,懶洋洋地抻了個懶腰,笑著對他說:「怎麼樣,我扮你的侍從扮得很像吧?我就說嘛,根本不會有人懷疑我的身份的。」
李琦撿起衣袍拿到一旁掛好,笑道:「既是我的侍從,可不能這般沒眼色。本王要洗漱歇息了,還不快去打水?」
「哼,去就去!」紫芝拿著銅盆出去打了些清水回來,卻不給他用,自己一邊掬水洗臉,一邊隨口問道,「剛才那個士兵看起來的確很可疑,可是,皇甫將軍才是掌管隴右軍政的節度使啊,這種事你直接交給他不就行了,又為何要讓裴郎將去審呢?」
李琦站在燈下微微一笑,說:「你以為我千里迢迢趕來隴右,就只是為了奉父皇之命對眾將士說幾句嘉獎的話麼?非也。」
「噢,我明白了!」紫芝先是一怔,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裴郎將是你的至交好友,無論發生什麼事,他肯定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如果那士兵真的是與吐蕃人勾結的細作,你想要借題發揮打擊某些人……」
「聰明。」李琦頷首一笑,手裡依然拿著那張可疑的空白紙箋,試圖藉著燈光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皇甫將軍與我並非一路人,有些事自然不宜讓他先插手。軍伍中都是些打打殺殺的男人,你也看到了,沒什麼好玩的。今夜你先在我這兒歇息一晚,明天就動身回長安吧。父皇若是知道我這般縱容你胡鬧,只怕會下旨把你廢為庶人的。」
紫芝抬頭粲然一笑:「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小小年紀,倒生了個潑天的膽子。」李琦無奈地搖頭一笑,此時方知跟她講道理根本沒用,心念一轉,便指著自己的床榻隨口嚇唬她,「軍中的床榻本來就窄,兩個人睡在一起很擠的,你若想留在這裡,就只能將就一下睡地上了。」
「啊?」紫芝大吃一驚,見他面色嚴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忙走過來撒嬌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張笑靨如花的臉上還濕漉漉地掛著水珠,「二十一郎,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就讓我在你這裡擠一下嘛,人家好不容易才過來看你一次,你可不能這麼狠心……好了,我也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的,後天一早就和珺卿回長安,這總行了吧?」
李琦微微露出笑意,伸手捏了捏她嬌嫩的小臉兒說:「路上一定要小心,每經過一個驛站都要給我寫信,記住了嗎?」
紫芝乖巧地「嗯」了一聲,低頭不語,洗過臉後一雙小手還濕漉漉地沾著水,趁他不備,竟忽然抬起雙手把水珠往他身上撣去。
「好啊,你……」李琦抹了一把濺在額上的水珠,將手放在唇邊呵了口氣,笑著便要去撓她的癢,「好大的膽子!再敢這麼欺負人,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郎君饒命,我錯了我錯了……」紫芝一邊笑一邊躲閃,不料腳下一滑竟仰面跌倒在榻上,手上的水珠四處飛濺,有幾滴恰好落在他拿著的那張紙箋之上。心知他十分重視此物,紫芝心中一驚,忙收斂笑容坐起身來,連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馬上幫你擦乾。」
「沒事,我來吧。」李琦卻並無不悅之色,只是用衣袖輕輕拭去紙上的水珠,然而,卻見那瑩潔如雪的紙箋上開始有了變化。
紙箋濕處,竟然漸漸顯露出一絲筆跡!
「咦?你看!」紫芝又驚又喜,腦海中靈光一閃,忙又在銅盆中沾了些水滴在那紙箋上,紙上頓時現出一行字跡——
亥時四刻,雞籠山上,河源詳圖,速速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