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0番外 ——有始有終（完） 文 / 望江影
秦家的第三代都不是待在父母身邊的性子，大學一畢業就都出去了，讀高中的也是讀的寄宿學校——
要說秦家為什麼覺悟這麼高的，原因有兩點。一個是當初秦四妹做的榜樣實在是鮮血淋漓，二是劉芸就是這麼教育孩子的，劉芸的成就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她這麼幹了，就絕對沒錯。所以秦春秋和秦大周家的孩子，從小也管教的很嚴厲。
雖然孩子們都不在身邊，但是接到父母的電話後，也都匆匆忙忙的趕緊從四面八方趕回來。
王琳如今也是三十歲了，接手了百年滷肉店的生意，她的對象是大學同學，在省城做公職的。這次他們在外地出差，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來了。
「爸，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沒早點和我們說。」王琳紅著眼睛坐在病床旁邊。
李梅拉著王琳的手道：「這不是怕你們擔心嗎，咱們和你叔叔嬸嬸都在這呢。」
「這是我爺爺啊，就算擔心也是該的。」王琳看著床上的秦老實，眼睛就忍不住往下流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秦家的孩子，可是爺爺卻並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平時家裡有吃的，肯定也有自己的一份。
「姐，你別擔心，爸媽不是說了嗎，爺爺後天就做手術了，只要手術成功了，爺爺就會好起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長的高高壯壯的男孩子，長的有八分遺傳了秦大周，看著很正氣。他是秦大周和李梅的兒子秦於楚，現在在一家科研單位工作，也是剛剛從外地趕回來的。
此時他雖然勸著王琳，可是眼裡也是藏不住的擔心。長這麼大，他是第一次面臨生離死別，心裡也是一陣陣的慌亂，可是他是家裡的男丁，就要承擔起這個責任。
過了一會兒，秦春秋的兩個孩子也回來了，兒子秦慕海如今也二十一歲了，長的高高瘦瘦的，像秦春秋，閨女秦慕燕長的像唐海燕濃眉大眼的。兩孩子一進門，就直接跑到了秦老實的床邊。
「爺爺，爺爺怎麼了？」兩孩子看著蒼老了許多的秦老實，都急的哭了起來。
唐海燕拍著兩個孩子的肩膀，「好孩子，爺爺會沒事的，看著你們這麼孝順，爺爺肯定也高興。」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我還說要給他買川城的旱煙回來呢，他老人家還很高興的。這怎麼說病就病了呢。」秦慕燕哭的眼淚直流。
看著孩子們這個樣子，大人們心裡也不好受了。
高翠花坐在秦老實旁邊一句話也不說，就是這麼呆呆的看著秦老實。
秦戰國和劉芸跟醫院這邊談好了手術的事情，回到房裡後，孩子們已經都到了。
秦戰國問道：「孩子們什麼時候回來？」
「平平倒是還好，已經在路上了，就是雲安這邊，部隊說是派出去了，但是也不能說去哪裡了。」
「哎，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秦戰國深深歎了口氣。
不管怎麼樣，如果他爸真的這次有個什麼，他的孩子們是必須在場的，畢竟平平和安安是秦家的長孫，到時候是一定要在的。
秦雲平從國外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他身上穿著黑色的大衣，顯得風塵僕僕，帶著秋冬之際的寒氣。
一進門，他就急切的問道：「爺爺怎麼樣了？」
劉芸趕緊過來拉著自己兒子，「小聲點，你奶奶一晚上沒睡覺，剛剛才躺下呢。你爺爺下午進手術室，只要手術成功了，就會好的。」
秦雲平聞言，趕緊走到秦老實床邊，看著床上的秦老實，他伸手去握了握他枯槁的手。「爺爺，我回來了。」
作為秦家的長孫，秦老實對於秦雲平的感情是不一樣的。雖然離著遠，但是祖孫之間的感情也不弱。
「爺爺。」
躺在床上的秦老實此時流下了眼淚
秦老實進入手術室的時候，秦家的兩代人都在外面。
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都坐滿了人，醫院這邊特地給弄了兩排椅子過來。
手術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秦四妹也過來了。
張妞子用輪椅推著她到了手術室的外面，她臉色還抱著紗布，眼睛哭的又紅又腫。
大家這個時候也沒有心思和她說話了，大家都靜靜的等著手術結束。
等待的過程是一種煎熬，秦家人心裡都清楚，老人到了這個歲數，也再難以強求了，不過他們對於這種生離死別還是很牴觸。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秦家眾人的心也一直提著。
直到晚上七點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才滅了下來。醫生從打開的門裡走了出來，滿臉的疲憊，顯然也是筋疲力盡。
大家見著趕緊走了上去圍著。
秦大周趕緊道：「醫生，我爸怎麼樣了？」
醫生疲憊的笑著點頭，「手術很成功，估摸著這兩天患者就能醒過來了。」
「真的！？」秦家眾人臉上都露出驚喜的神色，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喜悅。
「是的。」醫生笑著道：「患者的求生意志很強烈，再加上底子也比同齡的老年人好，所以手術能夠順利完成，待會就會送到加護病房看顧。」
「謝謝，謝謝你，醫生。」高翠花早已經淚眼婆娑了。
秦老實的情況終於好轉了，這對於整個秦家來說都是一件喜事。
秦家的兒孫們這兩天都是輪流守著，有些有事情要忙活的，也是忙完了就趕過來。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秦老實終於醒了過來了。
他看著圍繞在病房裡的兒孫們，滿心滿足的笑了起來，臉上的褶皺越發的深邃。這輩子能這麼活著，他也該知足了。如今能有這樣的日子，他知道這事誰的功勞。只是因為這樣，他心裡的內疚也越發的深了。
他讓三媳婦劉芸幫他請親家母張柳過來，「有些話，我要和你媽說說。」
劉芸疑惑的看著他，然後點了點頭，轉身就出去打電話。
張柳接到電話的時候，下意識的猶豫了，片刻後，她點頭同意了。
劉芸和秦戰國親自去幾場接了張柳到了病房裡。
兩人做了幾十年的親家，這卻是張柳和秦老實第一次見面。
他們兩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還能這樣見面的時候。秦老實顯得有些激動，臉上帶著愧疚和痛苦。
「你們都出去，讓我和親家母說說話。」
大家見兩人神色不對，又不好多問，只好招呼著一起出去了，劉芸最後出門的時候，看了眼自己的媽，只見張柳眼裡是從未有過的沉重。
病房裡安安靜靜的，秦老實突然抿著嘴皺著臉哭了起來，老淚眾橫。
「親家母，對不起，當初順民的事情，是我……我沒想到啊……」
一晃眼都快四十年了，秦老實覺得恍如隔世一般。
張柳平靜看著他，心思也飄得比較遠。
秦老實和她男人劉順民當初都是教書的。兩人關係好不錯，平時劉順民有些事情也會和秦老實說。
當年那場轟轟動動的運動中，劉順民看不慣一些事情，就在秦老實面前抱怨了幾次當時的時事。結果秦老實覺得這是反動，和劉順民為了這件事情爭的面紅耳赤。見劉順民還是固執己見，就跑去舉報了，準備通過教育來讓劉順民醒悟。劉順民心思比較敏感，被批鬥了幾次後，就忍不住跑到了山裡，結果在追趕的途中掉下了懸崖。
這件事情當時鬧得很大，也被壓了下來。所以當初很多人只知道劉順民是意外死的，卻不知道是因為這件事情。後來秦老實也辭職回家，在家裡種地了，這件事情更沒有人知道了。
當年那場運動中，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她是怪秦老實的，怪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如今一輩子都要過完了，她卻不準備讓孩子們帶著這份恨意了。
「順民的事情，我沒有和孩子們說過，你也不用說了。戰國和小芸過了這麼多年，我只希望她能夠幸福就好了。上一代的恩怨就這麼過去吧。」
「親家，你……」
張柳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搖頭道：「順民已經不在了，我現在只希望我閨女能夠幸福。這些事情不要再說了。以後我也不會和你見面的，見到你，我就會想起順民。這次我來，也是擔心你會說漏了嘴了。以後，就還是和過去一樣吧。」
說完後，她轉身就往外走了。
躺在床上的秦老實顫抖著手捂著臉哭了起來。
病房外的秦家眾人見張柳出來了，趕緊圍了過去。
劉芸見張柳臉色不好，擔憂道：「媽，怎麼了，是有什麼事情嗎？」
張柳笑著搖頭，「能有什麼事情啊，你公公就是感謝我，說你為了秦家付出了很多。」
她雖然這麼說，可是劉芸見她臉色卻不正常，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秦家這麼多人在，也不好多問，乾脆打了個哈哈過去了。
後面秦家的兒孫們都進屋子去了，劉芸和秦雲平帶一起送著張柳回家。
一路上劉芸各種試探，張柳就是一句話也不多說。
最後張柳被逼著被辦法了，才無奈道：「小芸，有些事情我是準備帶到棺材裡面的。你只要好好的過日子就行了，媽這輩子已經很知足了。」
劉芸看著張柳第一次面帶懇求的表情，一時間心裡揪著疼，忙點了點頭，「好，我不問你了。」
這次秦老實的手術成功後，又在醫院裡好好調理了一陣子。
期間秦四妹來看望他，並在輪椅上給他認了錯。秦老實雖然嘴裡沒說什麼，眼裡卻沒有之前那麼嚴厲了，也算是原諒了這個不孝順的女兒了。
對於秦四妹和張虎離婚的事情，秦家的人都是支持的，特別是秦大周，第二天就帶著人去把張虎給帶來了，讓他和秦四妹趕緊辦手續。張虎見秦四妹和秦家和好了，哪裡還捨得離婚啊，死拖著要錢。
秦大周如今也不是好惹的了，道上也有認識的人。把張虎隨便交給了一個人去調、教了幾天，就讓他服服帖帖的了。
離婚後的秦四妹拿著離婚證哭的不成樣子。這輩子終於算是徹底了結這個錯誤了。
至於後面如何安頓秦四妹的事情，劉芸是沒有管的，不止她沒管，也沒有讓秦戰國管。他們這次回來的時間太久了，堆積如山的公務已經不能再拖了，在加上秦老實的身體好了，索性就和秦老實他們說了回去的事情了。
「爸，等我和戰國處理好了事情，就回來看您。」
秦老實搖了搖頭，「你們忙自己的去，我這身體這次好了，以後就不容易生病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就行，要是戰國對你不好，你就和我說。」
說完後，他又囑咐著劉芸身邊站著的秦戰國，「戰國啊，你可要好好對你媳婦啊。要是你對她不好，我這以後就是走了也不安心。」
秦戰國認真的點頭承諾道：「爸，我和小芸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您老放心吧。」
「好，這就好。」秦老實高興的笑著，眼睛裡卻有些濕潤。
第二天一早上，劉芸和秦戰國就帶著張柳和秦雲平回到南方g市了。
秦雲平剛到了g市就準備回m國那邊去。劉芸心裡捨不得，硬是不讓走，「你這好好的公司不待著，非要去外面受罪。」
秦雲平看著自己媽媽難得的耍賴的樣子，笑著哄道：「媽，我答應你，頂多三年就回來，真的，以後家裡的事情我會撐起來的。」
「三年……」兒子姑娘長大了，總是要飛。人家頂多就往外省飛，她這是全都往國外飛了。
這次劉芸長了個心眼了，在秦雲平上飛機之前，就拉著他讓他承諾，絕對不能找個洋媳婦回來。
秦雲平笑的有些無可奈何，忙不迭的點頭承諾。有了自己兒子的承諾，劉芸這才不依不捨的放手了。
兒女們不在身邊的日子，讓劉芸和秦戰國也更加體會到了老人們的心思了。
秦戰國乾脆處於半退休狀態，一年裡總會抽出一個月的時間回老家去看秦老實他們，算是彌補了年輕時候的虧欠。
忙忙碌碌中，三年的時光稍縱即逝。
秦雲平確實沒有辜負劉芸的期望，三年的時間一到，就打包回國了。當然，此時的他已經是m國金融界的新貴人物了。
最令劉芸驚喜的是，他這次回來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著個媳婦回來了。
這媳婦也不是外人，正是蘇南和李景的女兒蘇明珠。原來這三年多的時間裡，兩人一起合作創業，志趣相投，竟然真的走在了一起了。
劉芸對於蘇明珠的印象一直很不錯，這姑娘不僅長的好，性子也是隨了李景，能力也不比當年的李景差。對於這姑娘成為了自己的兒媳婦，心裡也是滿意的不得了。她家大業大的，有這麼個兒子和兒媳婦管著，以後可算是後繼有人了。一時高興，暗地裡給蘇南打電話得瑟了好多次。讓蘇南心裡氣的滴血，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閨女就這麼給了人家了！他覺得有必要讓姑娘再玩幾年出嫁了。
秦雲平面對著老丈人突然增加的壓力，暗地裡抹了把冷汗，他媽差點壞了他的好事了。
幸好李景這邊管住了，才沒有讓蘇南瞎胡鬧。兩家找了個日子商定了婚事，秦雲平也總算是抱著美人歸了。
兩孩子結婚的時候，李家、蘇家、秦家、劉家的人都來了。
整個婚禮空前的盛大和熱鬧。
秦雲安因為被調回國內，也正好趕回來參加了婚禮了。
這次她被委任為a區某部教導員，以後就是長期留在國內了。她雖然你知道這件事情是她爹去說了話的，心裡卻也不敢怪她爹媽。畢竟自己這些年確實野夠了，也該回到她爹媽身邊了。
兒子結婚，姑娘回家，這對於劉芸來說，莫過於最圓滿的時候了。
劉芸把身上的擔子交給了秦雲平和蘇明珠之後，就開始處於退休狀態了。整天在家裡在種花種草，順便約著幾個老朋友一起打打麻將。
她閒起之後，秦戰國就更加忙碌了，整天忙著不見人影，這讓她心裡頗為不痛快。整天睡覺的時候都要嘮叨幾句。
秦戰國對於自己媳婦的責備都是笑嘻嘻的受了，後面又讓劉芸求饒。
直到有一天，秦戰國穿著一身休閒的體恤，提著行李箱出現在劉芸面前的時候，劉芸才算是猜出來了。
「工作都交接完了，護照和機票都帶了。丈母娘拜託給劉成了，家裡的老人也托付給大哥和春秋了。公司和家裡的事情都交給平平和明珠了，你養的花花草草交給安安照顧了。這次想去多久就去多久，我一直陪著你，保證不半途走開了。」
劉芸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的發熱，帶著一股股的濕潤，讓整個鼻子都發酸。她吸了口氣，重重的點頭。
「以後誰也不能半途走開了。」
這輩子，一個忙著創業，一個忙著軍隊的任務，從來沒有真正的暢快的出去玩一趟。現在，終於能夠毫無顧慮的隨心所欲了。
秦戰國拉著劉芸的手。
「媳婦，幸好這輩子還很長，幸好我還能陪著你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