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十五章 殘忍 文 / 秦笑月
大夫人早已按捺不住,如今見杜流芳如此神情之中帶著輕蔑的意味,心中越發憤懣。「你少裝傻充愣,得了便宜還賣乖!杜流芳,你別以為我跟阿溪就會這樣倒下去,你這樣心狠手辣之人,就應該早點下地獄!」這個杜流芳,實在是太可惡了!居然先下手為強,在老爺面前告她一狀,一大清早,她就被老爺給洗刷了一頓!大夫人目光森森盯著杜流芳,那怨毒的語氣像是在下詛咒一般。
杜流芳則一臉不介意,面色平靜地好似一潭碧波,「母親這是說什麼話,流芳自然希望母親跟二姐能夠長命百歲、無災無病的。」杜流芳的眸子眨了眨,泛出一抹狡黠來。
長命百歲、無災無病?是想早點將他們送去地獄吧!大夫人被杜流芳這番話氣得要死,可是偏偏自己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而杜流芳完全一副悠閒模樣。這個杜流芳真是有氣死她的本事!「你等著,我一定會找到證據,你一定會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大夫人咬牙切齒地說著,此時此刻,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手段比杜流芳還要厲害。
杜流芳好笑,手中團扇輕輕搖了兩下,一派悠然自得。深邃如月下古井的雙眸黑森森的,泛出淡淡的嘲笑意味來,「這話怎聽得如此耳熟,原來母親先前已經對流芳說過。母親,流芳記憶好得很,一句話不需要說很多遍的。哎,果然是母親老了,說話都得重複上幾遍,人老了,就是這樣,記性越來越差。」杜流芳笑得瞇起了眼,好意提醒著大夫人。
大夫人又急又氣,本就蒼白的臉頰如今更是慘白若紙,感情這杜流芳是變著花樣說她老!她忽然想起今早梳理髮髻之時,鬢角又多出了些許的銀髮,又想起這些日子以來,老爺來她的屋子越來越稀疏了。心中一黯,但卻不想再杜流芳面前示弱,讓她將自己這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瞧了去。瞪了瞪眼,「母親自然曉得,母親只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日後出了事兒,沒說母親沒有提醒。」
「這個倒不用母親費心,母親還是去照顧二姐吧,聽說她今日又是不安分,摔了好些東西呢?」杜流芳笑得有點兒幸災樂禍。
大夫人瞧見杜流芳這副幸災樂禍模樣,心中更是像被一隻貓給抓著。心道這賤人伶牙俐齒得很,在嘴皮子上她根本討不到半分好。與其在這裡跟她磨嘴皮子,倒不如前去晴煙閣安慰阿溪。想通了這一點兒,大夫人朝杜流芳遞過一個陰冷的眼神,陰測測地道:「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兒,張媽,我們走!」
急沖沖出了煙霞閣,穿過一條竹林小道,還未至晴煙閣院門前,大夫人主僕幾人就能聽見從晴煙閣中傳出來隱隱約約的響聲。大夫人心頭一急,腳下的步子越發匆匆。只是她這幾日為杜雲溪的事情操心不少,身子大不如從前,走了幾步就已經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走在這一條青石路上,腳軟地卻猶如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好似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張媽在一旁小心地攙扶著,這才不至於讓大夫人真正跌了下去。
本來從煙霞閣到晴煙閣只短短的路程,大夫人卻花了兩柱香的時辰,才到了晴煙閣門口。這時,她的雙腳已經軟的猶如千斤重,連抬腳這樣簡單的動作她做起來卻是十分吃力。她的雙手死死抓在晴煙閣院門前的門板上,高高的額頭冷汗如雨,單薄的身體不停地發顫、搖搖欲墜。張媽一面用雙手攙著大夫人,一面關切地問著:「夫人,可有甚不舒服的?」
大夫人如今的身體狀況,張媽是最清楚的。連日裡來為了二小姐的事情操碎了心,日夜憂心,大夫人的身子骨本身就不好,哪兒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大夫人銀牙緊咬,慘白的臉頰不住的抽搐著,雙目赤紅一片,像是在極力地忍耐著。半響,她才緩了口氣,「無事。」聲音卻是沙啞晦澀的。
張媽胸口一酸,倘若不是自己,二小姐不會變成這個模樣,夫人也不會難過成這般。但是她很快平復下自己的心緒,苦口婆心勸著大夫人,「夫人,凡事都要想開些才好。二小姐現在已經成了這副模樣,可是您自己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不然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若是您真這樣病倒了,三小姐肯定更加肆無忌憚。到時候二小姐和五小姐焉有好日子過?」
大夫人眼神一黯,這些道理她何嘗不懂,只怕要做起來真的很難。她本來高貴大方、儀態萬千的女兒如今卻落得個失了清白、落下殘疾,她怎麼想得開?每每想到此處,她真想拿一把刀,衝進煙霞閣給杜流芳幾刀。可是理智回歸時,她又不得不為兩個女兒打算。大夫人眼裡的思慮更深,原本以為阿溪倒了,這期間是杜流芳警惕心最低的時候,卻沒想到那人心機如此之深,先她一步下手,倒打一耙。大夫人此時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杜流芳就算是滿打滿算,也不過是十四歲的黃毛丫頭,心機怎的比她這個常年混跡在宅門中的老手還要厲害?小小年紀便有這等心思,實在是太可怕了!大夫人幽幽歎出一口氣,「張媽,我何嘗想這樣,哎,阿溪她還那麼小,為什麼卻要背負那麼多東西?」大夫人皺起了眉頭,眼角邊有乾裂的細紋,兩鬢有了些許的斑白。經過這些日子的折騰,她思慮過盛,原本嬌靨如花的臉龐此時像是在水裡面浸泡過,顯得異常慘白,一雙丹鳳眼卻瞪得出奇的大,這副模樣,委實有幾分蒼老和嚇人,哪裡還有平日裡半點兒儀態?
正在此時,院子裡傳來一聲如猛獸般的尖嘯聲,將大夫人的思緒生生拉回。那聲音尖利刺耳,聲聲如撕,聽得大夫人心頭不禁打了個寒顫。大夫人與張媽二人面面相覷,緊接著又是一陣乒乒乓乓地摔砸聲間或夾雜著低低的哭泣聲。
大夫人心中一緊,勉力撐著自己的身子,往院子裡去。張媽見大夫人進到院子裡去,也只好跟了上去。只是大夫人此時渾身綿綿無力,她整個人的重量幾乎壓在張媽身上,張媽腳下步子分外凌亂,心中越發為大夫人著急。大夫人這般病病歪歪模樣,時刻都有暈過去的跡象,不得不讓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好不容易將大夫人扶到了晴煙閣主屋,從那屋中傳來的摔砸聲和低泣聲越發清晰了。張媽扶著大夫人迎了上去,便見屋中到處灑落著瓷瓶、杯盞、花瓶等碎片,白瑩瑩的玉簪花被七零八落地扔在地上,一大灘水漬在地上蜿蜒,再瞧著鋪著猩紅地毯上那始終低垂著腦袋的婢女,但見她鬢髮紊亂,臉頰上印著顯而易見的巴掌印,身上的外衣有被利器劃破的痕跡,泊泊的鮮血從裡滲透出來,大紅的鮮血染濕了她的衣衫。甚至有一攤血跡順著衣衫流下,沒入了猩紅的地毯之中,那一片猩紅,分不清究竟是那丫鬟的鮮血還是地毯本身的顏色。大夫人早已被眼前這一幕所震懾住,不用說,這又是阿溪發脾氣之後的產物。
窗柩邊那輪椅上的少女髮絲亂作一團,臉上青紫交加,分外猙獰可怕,眼裡的怨毒更是令人覺得背後發麻。她對大夫人的到來置若罔聞,只是陰鷲地盯著地上那瑟瑟發抖的纖弱身子,怨毒的眼神越發透出陰毒。
沉了半響之後,突然雙手抓著輪椅的扶手猛烈地拍打起來,又厲聲發起飆來,「你這賤人,我要砸斷你的雙腿,我要砸斷你的雙腿……」杜雲溪失血的雙唇死死咬著,眼裡更是泛出嗜血的光芒,巴掌大的小臉糾成一團,煞為可怕。
地上跪著的那個丫鬟死死咬著泛皮的嘴唇,不敢抬頭去瞧杜雲溪的臉色,一雙早已血跡斑斑的手高高抬起,以保護式的姿勢護住自己的頭顱。身子不住地往後傾斜,還不停地發顫,顯然已經害怕到了極點。
杜雲溪完全沒有為那丫鬟這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感到丁點兒的可憐,她滿腦子現在都被這樣的觀念充斥著。她如今不能走路了,憑什麼這些卑賤的丫鬟卻還能夠走路。她一定要打斷她們的腿,讓他們同她一樣,一輩子都站不起來!杜雲溪雙目赤紅地剜著那地上跪著的丫鬟,心中的戾氣一發不可收拾!隨手又抄起一隻白底蘭花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往那丫鬟的方向砸去。她扔出去的時候使足了力氣,那花瓶碎掉的清脆聲也十分響亮。可憐那小丫鬟根本來不及閃躲,又硬生生挨了這一下。抱住被砸得痛得幾乎斷裂的手腕,小丫鬟將頭埋得更低,抽噎聲越發頻繁起來。
饒是大夫人心狠手辣,但是瞧見這樣的場景,也不得不為之動容。她每次只是用計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哪裡用得著親自動手將對方弄成這副血淋淋模樣?深吸一口氣,空氣裡卻全是一股濃密的血腥味。她本就身子不適,聞著這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之後,更覺心頭堵得慌,亂竄的氣流攪得她五臟六腑都難受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