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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六章 柳意瀟的另一面 文 / 秦笑月

    柳意瀟趨著馬離她越來越近,這時,他已不再朝著馬肚甩鞭子。那馬沒了動力,自然而然放慢了腳程,來回徘徊了幾步,最後停在離杜流芳不遠處的青草地上,頭埋進草叢裡,「巴拉巴拉」吃起青草來,一條長長的馬尾在背後掃來掃去,驅動著圍過來的蚊蠅。

    那黑小伙早已湊上前去,捉了那馬韁繩。臉上陪了殷殷的笑容:「少爺,您可是來了。」

    杜流芳只見那皮膚黑黝的小伙咧開嘴笑,露出一排整齊而又潔白的糯米牙。她原本還以為這少年是向來冷漠,屬於萬年冰山臉的那種。哪裡曉得對她如此冷冰的人見了柳意瀟卻綻放出如火的熱情來。對於這少年態度的反差之大,杜流芳頗為不恥。

    柳意瀟長腿一跨,從馬背上從容而下。他一邊撣了撣衣上的滾滾風塵,一邊從嘴裡若有似無逸出淡淡的「嗯」聲。

    杜流芳慢慢上前,朝柳意瀟略施了一禮,嘴角泛起了淺淺的笑容,兩腮微紅。「柳表哥,你可來得真是時候。」她的語氣不知何時起變得十分的恭維起來。

    柳意瀟見杜流芳流露出來的小女兒姿態,又想起昨日她命人傳與他的紙條,細細想著那紙張中的文字,不禁心搖神蕩一陣。只是,柳意瀟總覺得這裡頭透著古怪。至於什麼古怪,他也說不清。既來之則安之,若是杜流芳要耍什麼花樣,見招拆招便是。

    柳意瀟聳了聳眉頭,眉間帶著說不出的蠱惑之意,尤其是眉下那一雙惹人相思的桃花眼更讓人移不開眼。因著趕路,他的額上浸出了一層涼薄的汗意,面色也略帶紅暈,此時他抱拳還禮,朗朗說著:「倒是讓三表妹久等了,時日不早,咱們快上去吧。」柳意瀟瞥了眼那長長的石階,朝杜流芳說道。話畢,他便不由分說朝石階行去,步子既談不上多快,也算不上慢。

    杜流芳反應過來,他是在等她一同上前。杜流芳也不多說,繼續笑著,清踏著步子,悠悠跟了上去。杜流芳和柳意瀟一併走在前頭,若水跟五月則與他們隔了幾十步的距離隨在後面。那黑皮膚小伙則留在原處看傢伙。

    這點翠山石階雖然是又長又陡,但是四周景致倒還不錯。點翠山山崖陡峭,處處絕壁,但山上卻處處綠蔭如蓋,不知名的野花四處散落,細細一聞,便有一股花香入鼻。正所謂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

    若是身邊沒有這討厭的人,沒有這一截長梯要爬,或許杜流芳會更加歡心。杜流芳的腳程極慢,行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嚷著要歇息。並不是她矯情或是故意算計,而是這石階走起來陣陣是磨人腿腳啊。柳意瀟每每見杜流芳如此,也不得不停下來,雙目冷冷地睥著杜流芳,沒有要幫忙或者安慰的意思。

    杜流芳膩著聲音,第一次跟柳意瀟撒嬌。「柳表哥,這路實在難行,不如你背我上去吧。」那軟膩的聲音連她自己都覺得噁心,胳膊背上爬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柳意瀟沒有動,朱紅的嘴唇微微抿著,冷冷地道:「我相信你這會兒還沒有忘記柳勇剛才的話。」

    柳勇,便是剛才那個皮膚堪比黑炭的駕車小伙。杜流芳嘴角抽了抽,暗自腹誹,真是半點情趣都沒有。她可不想因為這件小事錯失整治杜雲溪的機會。

    當然,杜流芳也不指望他,只是嚇唬嚇唬他而已,哪知這人半點兒反應都沒有,真是浪費唇舌。自己歇息了一會兒,又繼續往上爬。這時柳意瀟也動身往上爬,適應著杜流芳的腳程。這樣反覆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杜流芳覺得自己的腿沒有半分力氣,抬起來猶如千斤重時,幾個人終於攀上了頂點。

    杜流芳如釋重負,來不及欣賞點翠上的美景,整個人像是突然被抽乾了力氣,猶如一團爛泥般癱坐在草地上,扶著跳得極快的胸口氣喘吁吁。若水和五月兩人的狀況比杜流芳好不了多少,也在離杜流芳不遠處癱坐下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柳意瀟冷眼旁觀著這幾個女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些女子平日裡呆在閨閣之中慣了,走幾步路就要哭爹喊娘,真是受不了。女人真是麻煩。

    他忽然想著,這懸崖絕壁,杜流芳沒事兒幹嘛將約會的地點定在這裡?不過聽說十幾年前有一夫人在此殉情,跳崖而亡,至此這點翠山便成了遠近聞名的情侶山。又一聯想昨日杜流芳與他的紙條,柳意瀟心頭大概明曉了幾分。只是他不懂得的是,杜流芳約會還要拖上後面兩個拖油瓶,這是什麼意思?腦子裡粗粗想了這些東西,轉眼見那三個女子依舊有氣無力地癱在原處,頗有些不耐煩。「你們……快起來。」

    杜流芳聞言慢吞吞站起身來,勉強使著軟到不行的雙腿往前行去。她知道往前再行幾里便會有一座涼亭。那涼亭四周空曠得很,又是這山的最高點,坐在其上瞧起東西來也方便。她指使著若水和五月沿小路而下,去水月庵找幾間房屋借宿。她跟柳意瀟則往那涼亭而去。

    柳意瀟不疑有他,跟著前去。不多時,兩人已至涼亭。那涼亭的柱子經過經年累月風霜雪雨的腐蝕,朱紅色的漆早已脫落地不成樣子。但令人奇怪的是亭內的石凳卻還算乾淨。柳意瀟掀開長袍,十分優雅地坐在其上,下意識地瞥了眼杜流芳,卻見她的眼卻擱到了別處。柳意瀟微微有些不快,道:「你說你今日來是向我賠罪致歉還有一番話要訴說的,你說,我聽著呢。」

    被柳意瀟這樣一喚,杜流芳未免他起疑,也只好回了神,臉色霎時變得微紅,猶如此時天邊掛著的一抹朝霞。杜流芳咬了咬唇,話語從唇齒間逸出,「流芳近日來思前想後,覺得柳表哥教訓得既是。所以流芳日後決定聽從柳表哥的話,不再跟母親和姐姐明爭暗鬥。」杜流芳隨便找了話搪塞著。

    殊不知柳意瀟愛聽這話,莫非她真的想通了,不再跟她繼母作對了?柳意瀟心頭一喜,為杜流芳的棄暗投明深感欣慰。「三表妹能這麼想,表哥就放心了。」他一雙好看的桃花微微瞇了瞇,眉毛向上一聳。

    杜流芳被他瞧得面色一紅,不知怎的,她總覺得柳意瀟眼中有著她讀不懂的深意。她細細想來,這才瞭然,昨日與他的那紙條上說明了今日讓他來此的目的,便是扭扭捏捏留了幾個比較曖昧的字眼,後又說甚明日見面之後詳談。想來,柳意瀟實在示意讓她說出來她的意思啊。

    「柳表哥一表人才,又是京城裡眾多閨門女子競相追逐的對象。流芳以往魯莽,惹得表哥不快。至落水後,流芳忽然明白,自己這般平凡普通怎麼能配得上丰神俊朗的柳表哥呢?於是便強壓制住自己心頭的喜樂,在柳表哥面前故意表現出不在乎的模樣。沒想到,這樣還是不行。流芳對柳表哥的喜歡與日俱增,有時候在跟柳表哥說話的時候就要露出破綻,也是強力壓制下去,才不至於在人前失禮。柳表哥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明月,流芳凡夫俗子又怎能摘到天上的月亮?最多不過觸到水中之月,全是想念罷了。今日與柳表哥說這一通,並不是希望柳表哥有所回應或者是有所愧疚。只是這些話一直藏在流芳心裡,不吐不快。」杜流芳何時說過這般肉麻兮兮的話語,不知不覺中,她的臉已經漲得通紅。等她發覺之時,她卻不能停下來,只好憋著心頭的羞怯與彆扭,一口氣將話說完。一陣話吐完之後,杜流芳覺得心頭輕鬆多了。她不動聲色地平復著小鹿亂撞的心,雙眸自然而然垂下,不敢再去看對面的柳意瀟一眼。

    殊不知,她這樣羞羞答答的表情落在柳意瀟眼裡就像是一道催情劑一般。他的心一霎時恍若春天百花遍地開,他的整顆心都微微鼓脹起來。這時他才慢慢意識到,自己對這個表妹或許存有異樣的情愫。「三表妹何須這樣妄自菲薄、貶低自己,三表妹天性率達,本性……想必也是純真,只不過是受了他人蠱惑。三表妹如此佳人,自有大好男兒追求,何須……為此事耿耿於懷。」柳意瀟眼裡忽閃出一抹落寞的光,但很快,便消失的無形無蹤。

    杜流芳這會兒心不在焉,眼斜著朝那山下一處瞧去,自然錯過了柳意瀟眼裡的落寞。而落入她眼裡的正是山下墳塋前那猶如黑點的身影,如果她猜得沒錯,那便是安采辰。

    杜流芳一邊密切注視著那墳塋前的動靜,又要分出精力來跟柳意瀟耍花腔。此時她面色一苦,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低著嗓子道:「柳表哥無須安慰流芳了,流芳明白的。」無非不就是看不起她,不想她纏著他,卻還要編出這麼多借口來,真是道貌岸然,杜流芳在心裡將柳意瀟狠狠鄙視了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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