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十五章 處置 文 / 秦笑月
杜流芳沒有想到若蘭竟然會問得這樣直接,一時,她竟然有些無言以對。怎樣處置?上一世若不是她給大夫人杜雲溪通風報信,自己會那樣慘?最重要的是自己到死竟然都將她當做忠心的奴婢看待。可她又是怎麼回報她的,竟然會那樣的陷害自己。怎麼處置?這樣的人簡直死十次都不足夠。杜流芳冷冷一笑,「怎麼處置,當然是趕出府去。」這時,她從衣兜裡掏出那瓶白玉膏,一雙幽邃的眼睛深沉如井,她移了兩步,走到若蘭身邊來,輕啟檀口,漫不經心說著:「這是白玉膏,可令你肌膚恢復如初。一日服三次。給你。」
若蘭游移不定地望著杜流芳,見她臉色淡然如常,心中驚詫不已。就在她不知該是接還是不接的時候,面前的杜流芳好似能窺破她的心中事一般,幽幽說著,「是柳表哥讓我給你的,到底是女兒家,有哪個不在乎容貌,只是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杜流芳不顧若蘭臉上的木訥,她彎腰將白玉膏放到了地上,頭也不回地舉步離去。若蘭怔怔地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只是消失在她的眼前,這才收回了眼,瞧著地上那做工精細的小巧瓶子,眼前漸漸浮現起一個恣意悠然的身影。柳家公子向來關心疾苦,尤其對他們這群下人,更是不如其他主子一樣不是打就是罵。杜流芳一向喜歡柳公子,聽他話也是正常的。其實她不過抹了今日一次粉,根本不會留下甚傷害。她打小就懼怕陽光,今日卻專門在陽光底下曬了兩個時辰,這才成了如今這個模樣。彎腰從地上撿起那瓶白玉膏,雙手捧於手心。哪個女子不愛美,既然是柳公子給的,那就一定沒問題。
杜流芳再回來的時候,若蘭已經不見了,而地上那瓶藥膏也已然不見蹤影。眼裡漫過一絲冷意和決絕,她重新進到若水的屋子,此時若水正趴在一張窄小的床榻上呻吟著。()那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吵到別人一般,但正因為如此,聽著才讓人分外揪心。杜流芳蹙了蹙眉,輕輕說著:「金瘡藥來了,我給你敷上。」
若水本只專注著疼痛,沒有聽見杜流芳細碎的步子。但聞見這個聲音,她明顯嚇得一縮,那些呻吟聲通通消失不見。若水掙扎著在臉上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扭扭捏捏地說著:「小姐,不用了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杜流芳朝前走了幾步,離得若水更近了。「你是為了我才受的傷,我給你上藥又有什麼關係。」
「奴婢是奴婢,小姐是小姐。小姐怎麼可以為奴婢上藥呢。」若水一臉一本正經地分辨著。杜流芳不以為意,再三堅持。「你不讓我給你瞧,就是不將我當你小姐看待!」
見拒絕不了,若水只好咬了發白的唇點頭應是了。杜流芳坐到床榻邊來,若水卻一直扭著身子,不讓杜流芳觸碰,「別動!」杜流芳硬聲說到。趁著若水在聞話之後有半會兒的僵硬,杜流芳手疾一把將若水的褲子拉開,只聽「撕拉」一聲,一聲淒厲的慘叫應聲而起,杜流芳心中一怵。再看時,那裡早已血肉模糊,原先乾涸的鮮血此時又噴湧而出,仔細瞧著,皮開肉綻,那肉裡居然還陷著褻褲上的布料,杜流芳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些傻眼了。
那傷如此之重,可見那下手之人是下了何其重的手了。杜流芳眼裡不知何時起有了一股濕意,「是誰下的手?」若水只是一個小丫頭,照這樣的打法,她下輩子會留下殘疾都不一定。這個人怎麼會這樣殘忍,對付一個小丫頭需要用這樣重的手!這些人,分明就是衝著她來的。一想起大夫人那噁心的笑容,心中一股怒火衝了上來,原來她先頭的古怪之處便在這裡。
這會兒若水已經痛得幾近暈死過去,額頭冷汗淋漓,疼得她銀牙緊要,幾乎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小姐,沒事兒,若水挺得過的。」
聽著若水認真而又篤定的話語,杜流芳心頭無比的酸澀。無論前世今生,自己都對不起這個女子。都這樣了,還挺得過,杜流芳沉入古井的眼湧出一絲血紅,登時蹦出嗜血的光芒。大夫人,她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的。她的眼蹬向遠方,久久不曾收回。
若水瞧著眼前這個霎時之間冒出凶光的女子,只覺一團煞氣籠罩在她的周圍,她感覺到一股莫名心驚,怯著聲音喚了聲,「小姐……」小姐這個模樣好凶,令她生生感到膽寒。
聽著若水顫巍巍的聲音,杜流芳漸漸回過神來,斂去了眼裡的怒光,「若水,你躺好,我先給你敷藥。」杜流芳放柔了聲音,輕輕說著。看著若水慌亂的眼神,看來剛才自己嚇到她了。瞧了瞧若水這傷勢,若不是不好好清理,只怕會留下甚後遺症。她吩咐下人取了盆溫水來,擰了帕子先替若水清理血跡。
若水一沾著水,剛剛壓制下去的疼痛感又如火苗般一股腦竄了上來,她猛的朝後面一縮,長「嘶」一聲,抽疼地緊。銀牙緊緊咬住,怕稍有不慎,就會叫出聲來。
杜流芳擰了擰眉,「忍著點兒,不清理乾淨,日後怕是會化膿。」
咬了咬牙,若水點了兩下頭,她趴得更低了,眼裡蓄著的淚水忽的就掉了下來,不知是因為痛得還是被感動得。
杜流芳很快幫若水清理完畢,在清理傷口之時,她能清楚得感覺到若水消瘦的後背弓得越來越緊。只是她再也沒有嘶叫一聲,這令杜流芳十分佩服。擰了金瘡藥的蓋兒,杜流芳將那粉末輕輕地撒在若水的臀部,然後捻勻,這才重新將褻褲與她穿好。剛弄好這一切,門口便有個丫頭探了頭,「小姐,李大夫過來了,要不要請他進來?」
「進來吧。」杜流芳站起身來,給李浩宇騰出了位置,不多時,便見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闊步踏進了屋子。
「杜小姐。」李浩宇本以為杜流芳請他過來是她生病了,可是如今看來,她是為了在榻上趴著的這個小丫頭才請他過來。沒想到這官家小姐竟然有這樣的肚量,令他不免有些訝然。
杜流芳忙上前,殷殷地說著:「李大夫,真是麻煩你走著一趟了。我家丫鬟病了,可否請李大夫幫著瞧瞧?」這李浩宇看起來為人正派,應該不會有那種勢力的。是以,她這才請了他過來於若水好生瞧瞧。再則,這李大夫醫術亦是不錯的。
若水哪裡曉得小姐竟然為她請了大夫過來,心中一時湧現出無限的感動來。剛才那般的疼痛她都忍住沒有哭出聲音來,可是這會兒她憋不住了,嚶嚶地哭著,「若水何德何能,得小姐如此厚愛……」若水這時才生生感覺到了小姐的變化,若是擱在以前,小姐怎麼會為她這個賤丫頭請大夫呢?她向來最笨,一時之間找不出言語來對小姐感恩戴德,只是一雙水靈的圓眼已經盛滿了隱隱的淚水,顆顆低下,像是清晨裡掛在籐上的葡萄。
「若水,別哭。好生給李大夫瞧便是。」杜流芳好生安慰著。若水此時帶傷,哭泣對她來說並不好。
李浩宇還是第一次瞧見主子這般關心一個下人的,不免對面前這小姐高看了幾分。忽想起那日在院子裡她沉著淡定的表情,層層剖析、有憑有據的言語,心中更是一動。「杜小姐放心,在下一定會盡全力的。」就是憑著她對這丫頭這份真摯的心,他也會盡全力的。
擱下藥箱,掀了月白色長袍,李浩宇施施然坐在一隻半舊的籐椅上,修長若蔥根的手自衣袖間探出,定定按在了那受傷丫鬟的手腕處,扣住了脈門。一雙明如皓月的眼睛微微瞇起,只餘下一道淺淺的光。輪廓分明的一張臉泛著瑩瑩如月的光澤,怎麼看都是一副令人心馳神往的畫卷。
不多時,他已經縮回了自己的手,「這丫頭的傷勢不輕啊!」他似在歎息又是在自言自語。杜小姐待這丫鬟如此厚待,定然不是傷這丫鬟之人。下手如此之狠,也定是敵對之人才會如此。府門之中,傷下人好比傷主子,看來這小姐在這杜府之中過得並不太平。他斂了一雙眸子,側過身子開了藥箱找著紙筆。不再言語。
流了那麼多的血,瞎子也能瞧出傷勢不輕了。杜流芳湊上前去,「那李大夫,若水這傷可有的治,可會……」話只說了一半,她便住了口,做大夫的,應該有這樣的敏感。
李浩宇稜角分明的雙唇悄然幽幽地吐出兩個字,「無事。」
此話一出,杜流芳頓生心中大石落地之感。她涼薄的眸子此時已經沁出幾許感激,「那就有勞李大夫了。」
李浩宇見她兩次,似乎此次才從她一雙涼眸中讀出了一點兒情緒,心中猶自一歎,這女子年紀輕輕,卻將心事掩藏地太緊。「杜小姐不必如此。」聲音清朗若皓月。
細嫩修長的手懶懶一伸,將藥方遞到杜流芳手裡,「一日三次,煎服。傷口不可沾水,半月便可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