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十二章 癡兒 文 / 秦笑月
杜流芳冷著一雙眸子,朝那堆滿人的一邊望去。這時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正向這邊瞧來,那眼波深沉如水,瞧著她的時候又好像沒有在看她一樣。杜流芳對這人向來沒甚好感,一想起昨日的事情,心中更是添了幾分火氣。她心頭憤憤,直接移開了眼。
四周靜靜地,好似一絲聲音也沒有。只有外頭的寒風摩挲著窗柩發出的沙沙響聲。這時,李浩宇突然開口,打破了屋子裡的沉寂,「這藥姨娘已經連續用了四個月了,毒性難以根除,只怕生下來,也只會是癡兒。」他之所以半響不開口,是怕這杜老爺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甫一進屋子,這屋子的奢華的裝飾就令他心中多了一分心思,想來這姨娘是極得杜老爺歡心的。如今自己就算能救,救回來的也不過是個癡兒,他心中自然有一份計較,一時之間,不知怎麼開口。
果然,杜偉聞言,只覺頭上像是被人敲了一棒,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迴避李浩宇的話。「怎麼會呢?」他訕訕笑開,一張老臉打著褶子,神情之中流露出一股難以名狀的哀傷。杜偉嘴上雖如此說,心裡頭只覺得惶惶的。這李浩宇如此厲害,說話定然不會有假的,難道五姨娘生出來的孩子真的會是癡兒?一時半會兒,杜偉有些接受不了。他已人到中年,家中卻只杜雲逸一個嫡長子,其餘的全是女兒,不管是嫡子還是庶子,他都想再要一個啊,不然這李家大房,不就只剩下雲逸一根獨苗了?
聞言,杜流芳也吃了一驚,原以為自己可以救下這個孩子。可是如今卻還是晚了一步,沒想到大夫人這麼陰毒,就算五姨娘腹中胎兒死不了,也要讓他成了癡兒。如此殘害父親的子嗣,心機過人、手段狠辣。卻表面又跟人一團和氣,這樣的人,整個一笑面虎,笑著笑著就在你背後捅了一刀。杜流芳用餘光掃了一眼大夫人的神情舉止,只見她的面色依舊平和,好似無多大變化,但從杜流芳這個角度瞧去,卻可以清楚地瞧見大夫人分明勾起的唇角,那時一個極淡令人察覺不了的笑。
杜流芳木木地抽回自己的眼,羅大夫一死,她就不能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了。而大夫人以後只怕會更加逍遙了。
從歇芳閣出來,外面依舊飛著洋洋灑灑的白雪,地面上早已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和那青磚黛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遠處幾株紅梅傲然綻放,紅地好似在火中燃燒,遠處長廊外一口水波粼粼的池塘,上面還飄著沒有散去的浮冰。今日好好的宴會竟然搞出了這些名堂來,杜偉也無心再去聽曲,將李浩宇送走之後便舉步朝自己的書房去了。大夫人並沒有跟上去,而是假仁假義地囑咐歇芳閣裡的丫鬟婆子要好好照顧五姨娘,這才領了婆子丫鬟笑吟吟跟眾人道別,然後朝自己的院子去了。大房的老爺夫人都走了,二房也不再湊熱鬧,問了杜流芳幾聲身子可大好之類,也提步匆匆去了,這會兒,站著歇芳閣外的也只剩下杜雲逸、杜流芳、杜雲溪這樣幾個小輩了。
「五姨娘真是可憐,被這樣的奸人謀害。就算她肚子裡的胎兒還活著,也是個癡兒,這下手的人也太狠毒了,這樣的人都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償還不了他的債啊!」最先說話的是杜雲溪,她絕美的臉上浮出一抹哀傷,纖細的修眉微微皺著,她的聲音恍若彈奏的琵琶聲響,帶著幾分泣訴。這樣的美人,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熱了。怎能不讓人心動呢?
杜流芳有些忍俊不禁,這個大夫人做事連她這個女兒都不告訴,而她這個好女兒呢,在說她的母親上刀山下油鍋,如果杜雲溪知道這一切都是大夫人在背後操縱,她還會這樣咒自己的母親麼?
「阿溪,這件事情過了也就算了,莫要再提起了。以免父親傷心。」杜雲逸雙眸一凝,這個二妹也真的,這新年剛開頭,這事過了也就算了,總不至於鬧到府外去讓那些個好事兒愛碎嘴的人傳流言吧。幸好柳意瀟並不是那種多嘴多舌的人。
杜雲溪這般在柳意瀟面前賣乖,本是想得柳意瀟誇讚的。哪知杜雲逸卻當先指摘了她一句,杜雲溪頗覺委屈,但臉色仍舊不改,只是那其間的羞澀之意更重,越發惹人憐愛。她咬了咬有些發白的唇,小聲地回道:「多謝大哥教誨,雲溪謹記。」
「哥哥,二姐,柳表哥,時辰不早了,流芳先回屋裡歇息了,就先行一步了。」杜流芳恭順地朝大家福了一禮,轉過身子提步便朝煙霞閣行去。轉過歇芳閣院外,杜流芳的腳步越發輕盈快活起來。今日雖沒能將繼母一併拉下水,但也除去了她一個得力助手。日後繼母要想在後院繼續用下毒陷害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使壞,只怕就要多費一番周折了。
剛走到煙霞閣院門口,陳媽就迎了上來,見杜流芳雖然繫著玫紅繡花斗篷,可是她瘦弱的肩上卻堆了一層碎雪,頭上的絨帽也沾了好些雪花。「小姐,這麼冷的天,怎麼連暖手爐都不捧一個?」她的言語之中淨是關切,一雙佈滿繭子的手趕緊將杜流芳的手握住,觸手只覺冰涼一片,陳媽眉頭打了幾道褶子,「這手怪冷的,還是快些進屋去吧。」
這時杜流芳才意識到自己手腳發冷,凍的都有些沒有知覺了。赧然一笑,便任由著陳媽擺佈,將她拖回了屋子去。內屋擺上了四個暖爐,甫一進去,便有一股暖意朝自己撲來。杜流芳直接就往炕上鑽,這時,若水又捧了一盞熱茶遞給了她,暖茶下肚,心生暖意,這會兒她總算是暖和起來。陳媽見她已無事,便讓若水在屋子裡守著,她則去忙別的事了。
杜流芳獨自坐在炕上,聽著那火爐中時不時傳來的輕微的啪啪聲,朝火爐望去,隱約可以瞧見爐中小火吐著火苗在其間翻滾跳動。透過那扇半開著的雕花木窗,便能瞧見外面一片素雪。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外面的屋脊、樹梢皆堆著瑩亮的寒霜,白茫茫一片。白亮的光線透了進來,映出一地的清輝。屋子的爐火忽明忽暗,映著杜流芳一張白皙如玉的臉,光影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