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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芳草 文 / 丁熙文

    杉樹

    除非是植物學家,可以知曉那遍佈天下的樹,都喚做什麼。譬如這一種,倘使沒有人告訴秋糧,他是叫不出名字的:原來這就是杉樹。

    人,大都喜歡賣弄。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有心無心,只要勝過別人,便會從中感覺到一絲樂趣。瞧,我知道的比你多,我懂的地比你廣,我會的你不會,我擁有得你沒有,我比你厲害,我……等等等等。這種心理,怎麼說呢?很普遍,也許應該說是很世故。可是,人卻很難從心中把這份可以說帶些病態地喜悅根除。甚至,會錯誤得把那片刻地滿足,誤認為那就是幸福。於是,追逐啊攀比,**地溝壑此起彼伏,人便在那上下之間尋找平衡,試圖抓住幸福。卻不想,幸福,是與什麼做伴?同什麼接吻?藏在哪個角落?經常出沒在什麼地方!

    你必然遇到過那種情況,並且不是一次,也不是兩次,是伴隨著你時時刻刻,像影子一樣如影隨形,似流言一般無處不在。你想脫離都脫離不了,就算逃避,也只能算上是一種想法,真正做起來,你會發覺:那不現實。

    於是,就在那漩渦中施展開渾身解數,力圖讓自己,駕馭或者是適應那個漩渦。不至於被漩渦甩開或是吞沒,陷入無盡地深谷。

    常綠喬木,樹幹高大挺直,塔形樹冠,帶針狀葉片,球形果實,白花,木材有香味,質輕,可做傢俱。

    不屬於風景,卻也是風景,只是在不同時刻,不同人眼裡,有不同的說法。

    譬如,有人問:「這是什麼樹你知道嗎?」

    你絞盡腦汁想不出來,隱隱約約猜到卻又害怕說錯,只能無語等待答案。

    「這便是杉樹,這一帶很多。起初,有人懷疑這種樹栽在這裡長不大,結果,長的比所有的樹都高大都旺盛。影響市區建設,只好搬家到這裡啦。你知道代表龍陽的花是什麼嗎?」

    對於一個初來乍到的人來說,那些東西,即便書本上學過,時過境遷,記憶的東西那麼多,一個沒有特色的地方,你能張口就說出答案?

    在你疑惑猜測是不是就是這種樹的花地時候。

    「哈哈,想你就會這樣猜。其實不是地。代表龍陽的花是白玉蘭。你見過玉蘭樹吧?開的花象牡丹一般大,雪白如玉,宛如妖艷的女王,高高在上,霸氣十足,一片葉子落下來,你摸在手裡,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觸摸到女人的皮膚一樣光滑膩人。曾有一位外國的大作家說過,讀懂一片落葉,你便讀懂啦人生。那這種葉子來說,最是恰當——上面的脈絡清晰無比,從根到莖,從尾到梢,一條條一道道,就好像人生的路徑一樣。你見過白玉蘭嗎?」

    「名字很好聽啊!」

    「呵呵,是啊。」

    「今天天氣真不錯。」

    「當然。」

    「你知道的真多,我都有些佩服你啦。」

    「這算什麼啊?你剛來,還不熟悉,時間長啦,自然就會知道的。」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工作啊。」

    林秋糧很納悶:這位仁兄帶著他東遊西逛,轉啦大半天。對著他誇誇其談滔滔不絕言之不盡無所不談。這眼看就中午啦,也沒個目的地,要是這也算上班的話,那這活也太輕鬆一點啦吧?

    「秋糧,談朋友沒?」

    「沒有。」

    「怎麼會?這麼帥氣的小伙子,沒有談過朋友?你是不想給我說實話吧,得,我說你啊,就是不太喜歡說話。我一上午的吧的吧講啦一籮筐,呵呵,雖說有些王婆賣瓜耍寶的意思,可畢竟我給你講啦有那麼多話。聽不聽的進去不要緊,我盡力啦。」

    「謝謝。我這人是有些悶,你別在意。主要你問的好多我都不知道,你說的又那麼精彩,我插不上嘴,只好少說兩句。」

    「不用,我知道你是給我客氣。你覺得和我生分,所以不多說。就算我問你自個的事,你還不是簡簡單單敷衍了事?沒關係,日後,你什麼話都會給我講的——對啦,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呢吧?」

    「他們都喊你廖師傅?」

    「我叫廖廣生。和你一樣,不是本地人。你以後慢慢瞭解就會知道,公司裡大多都是外地人。你屬江北,我屬江南。現在,我們都屬邊塞。」

    「這裡也屬於邊塞?」

    「當然啊,再往南走,就是異國他鄉啦。以前到過哪裡沒?」

    「沒有,你呢?」

    「呵呵,我去過的地方多啦。天南海北大小城市,我幾乎都跑遍啦。原本我以為這個願望,要很多很多年才能實現。沒想到,短短的十年,我就做到啦。實話給你說,我之所以能順利進入這個公司。與我的這一經歷不無關係。公司需要見多識廣的人,而我,見多識廣不敢說,跑過的路經過的車站品嚐過的不同風味,對他們而言,無疑是不少的。他們給我安排的工作,就是瞭解各個地方的特色。當然,主要指公司經營範圍之內的那些。與之無關的,那就隨我的興趣啦。我想瞭解,捎帶也就知道啦。」

    「那你之前是做什麼工作?實現那個目標,恐怕要花費不少精力和金錢吧?」

    「老弟,說出來你要笑話啦。以前,我是幹這個的。」他一邊說一邊比劃啦一個動作。

    林秋糧懷疑自己聽錯啦:「什麼?」

    廖廣生曬笑道:「呵呵,就是小偷。」

    「

    怎麼走上那條路啦?那日子恐怕不好過吧?」

    「那是自然。可是,不是沒有辦法嗎?要是有辦法,我也不想去做那缺德的事啊。從我決定完成我的那個願望開始,我就下定啦決心:不管多少年,不管用什麼手段,不管情況有多麼糟糕,我都要一步一步實現那個願望。還好,時間不算長,代價也不算太大,也沒有用多麼無恥卑鄙的手段,一點點,一點點,終於完成啦。你知道我最後一站是哪裡?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那一天,那一天,我身無分——警察在那個站台上等著我,等我檢票完畢——我收集的車票,你知道有多少?這麼大的一個小箱子,裝的滿滿地。我數過,一共一千三百六十七張。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讓你開開眼。完成那個心願後,我就進監獄啦。有時,我想,上天也是很照顧我的,在我完成心願之後,方才讓我被警察抓捕。那個警察,那個老警察,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對我說過一句話:你有這樣的恆心,以後出去啦,好好做點正事,無論你做什麼,我相信,你一定能也一定會做出一番名堂出來。到那時,你再來,我給你賠禮道歉,你請我喝酒吃飯。我被判啦七年,由於在牢內表現不錯,立過幾次功,幾次減刑,最後,滿大滿算,我坐啦四年牢。走的時候,那個老警察送的我——他拍啦拍我的肩膀說啦一句話:如果你是我兒子,我會以你為榮。我不是你父親,我以父親的名義來接你。那一天,我哭啦。你能想像一個犯人在出獄那天,抱著每天看守著他的警察痛哭的情景嗎?我出來之後沒有多久,就被這個公司招聘啦。我不敢說我有多大成就,我所有的驕傲都來自那一名老警察。對他,我永生難忘——永生感激!」

    林秋糧被他的故事感動啦,那一刻,他對這個男人的那一點成見蕩然無存,替代的,是一份難以言表的情感,不是敬佩也不是同情,有一份信任多啦一些認知。他心中想到:「這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漢子。」

    「那你家人呢?」

    廖廣生道:「一個人過慣啦。我說我沒有家人恐怕你也不能相信吧?」

    「我相信。你沒有騙我的必要。」

    「哈哈,你說的也是。」

    「怎麼不成個家呢?」

    「以前想過,後來,為啦那個願望,放棄啦。」

    「父母親呢?」

    廖廣生沉思啦一會兒道:「我十九歲那年二老就先後去世啦。我是靠著村人照看長大地。那年,我才知道我的身世。我是抱養來的。二老是我的養父母,他們不會生育。他們兩個人,一個是瞎子,一個是聾子。父親眼睛看不見,母親耳朵聾。二人相依為命,在一起生活啦三十年,同一年去世。也許,他們在世上最大的功勞,就是把我養大成人。卻沒有享受到一點回報。我連孝敬他們的機會都沒有。那幾年,為我的親事,他們也費啦心思。那些女孩子,怎麼說呢?也不能怪人家現實,都想著往福窩裡奔,誰願意往火坑裡跳啊?二老去世後,我就發誓:這一輩子,再也不相親。後來,我就混跡到社會上啦。自己弄錢養活自個,時間長啦,也就不把那回事當成一回事啦。這天下,值得你愛的女人很多,覺的你值得她愛的女人很少。況且,我的腳步,從來沒有說在哪個地方停泊過,哪個女人願意整天東奔西跑不能安安穩穩過日子?慢慢地,我也就習慣啦一個人的生活。也許,以後,等我穩定下來,我會想到找個伴兒,領養個孤兒,把他養大。呵呵,只是想法。誰知道以後是什麼樣啊?」

    林秋糧就那樣靜靜地聽著,心頭的震撼像是巨石拋在湖面上一樣波瀾四起。

    廖廣生說完,指啦指前面的一條街道:「走,今天不回去啦,我們去那個飯店撮一頓,我請客。那家的紅燒肉是一絕,你吃一次準保還想著吃第二次。」說完,帶頭走去。林秋糧也便跟啦上去。

    兩人剛去到店舖門口,裡面便出來一位很風騷的婦人。你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她。天雖然說不上很冷,畢竟是冬天,她卻穿著黑裙,露著肉色長褲襪,濃妝艷抹,標準地全妝式女人:柳葉眉鉛筆印清清楚楚,眼睫毛一根根如同牙刷上筆挺的刷子,厚厚的一臉粉刮白刮白,那紅唇就顯得格外鮮艷奪目。手裡要是再那一條手絹兒,衝著你扭那麼一下腰肢的話,不用開口你就會知道她是想說什麼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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