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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走門串巷 文 / 丁熙文

    日曆

    鄉村的夜晚是悠閒地。有很多事情,白天顧不上做,晚間就是個空。藉著燈光織布、納鞋底、蒸饃饃等等做些家庭瑣事;要不就提著個油燈串門,到貼己的人家中說說話談談事加深一下親情,捎帶把來夏秋收打春立冬望年地么子打算交流一下。若是個兒女親家,那就更有許多話題,你有他沒你用不著他藉著使等等促進物質互補經濟往來。甚而有莊稼漢不懂種地,碰巧有個親家是個行把式。那便在閒談中問出一些信息,知道收罷麥後再種豆,種罷豆後再播種,這年天該種啥子豆,那一日耕地最包鞝,臨走撇下袋芝麻,說給親家烙個芝麻餅。親家轉身取出些種,說給親家這種要選哪塊地裡種。待到夜深歸途中,夏日的夜晚,隔著樹影望得見人,影影綽綽林子中聽得見有聲音,小孩子問起那是誰?大人說天黑哪裡能見得到什麼人?

    這會兒,林家堂正陪著他妹子說話,算來是林秋糧的老姑姑啦,林伊民的姑姑,可不正是他兒子的老姑姑嗎?這位老姑姑,是林秋糧除啦奶奶外最喜歡的老太太。慈眉善目,面色白皙,瞇縫起眼睛的時候,林秋糧就在琢磨著這老姑姑又給他準備什麼東西吃好呢!帶著自家的姑娘串門子,那姑娘和秋糧一般大,秋糧不知道自己經常往老姑姑家跑的原因中,究竟是想去吃點好東西多一些呢還是想去找這個俊俏小姑娘玩的念頭更濃厚一些?你看,這小子這麼小,就知道什麼是俊俏啦。的確,這姑娘長的那叫一個俊俏,消瘦的小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格外亮,烏黑的頭髮總是梳成幾個好看的辮子,小嘴巴說起話來,清靈靈像是泉水叮咚一般悅耳,聽在秋糧耳朵裡面就倆字形容:好聽!

    這丫頭今晚不知道怎麼啦,也不多說話。哪怕秋糧過去拉她玩,她也不動。望著坐在凳子上的唐圓圓,一句話也不說。倒是唐圓圓一杯正經的坐著,靜靜的聆聽著大人們的話題,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這房間中除啦她和秋糧外又多啦一個小人似的!

    秋糧把自己的書拿出來給她看,她翻啦幾頁後就又把書還給啦秋糧,自個站在那牆角處凳子邊兒又底下啦頭。

    「祁月。怎麼啦?去和秋糧玩啊。怎麼?怕人啦?」林家堂望著這小侄女打趣問道。

    「祁月,去啊。你不是給秋糧帶的指甲草嗎?趁著還早,去給秋糧包上。早一點包,上色深一些。去啊!」她母親拉啦她的手。她這才有點不情願的走啦過去。

    「指甲草啊?這都調配好啦?來,秋糧,大姑幫你包上。明個一早起來,你就有紅指甲啦。來,大姑給你包。」林伊玲在一邊過去幫著祁月把那塊樹葉打開後,看到裡面的紅草糊狀物後,對著秋糧說道。

    秋糧自覺的過去,自覺的把手伸到祁月面前:「大姑,讓祁月給我包吧?她的手巧,包的一定好!」林伊玲道:「好,讓她給你包,你喊她什麼?你該給她叫什麼你知道嗎?」秋糧道:「叫小姑。小姑,你給我包吧?」

    祁月便伸出手,小心的用手指捏著一些材料,輕塗在秋糧的指甲上,用一小片葉子包住後,用根細繩綁紮好。不大會功夫,秋糧的雙手除啦大拇指沒有包之外,其餘八根手指上,都塗上啦指甲草,綁上橄欖葉,紮著紅頭繩。林秋糧把手翻過來復過去來回看看後,望著大姑說道:「大姑,這什麼時候能去掉啊?這樣我怎麼脫衣服睡覺呢?」林伊玲道:「你要睡覺給大姑說,大姑幫你脫。睡一晚就可以取掉。怎麼?不想要啦?你看祁月的手指甲,紅的發紫,多好看啊。你要是不想要,現在就拿掉。一般男孩子是不塗指甲油的。不過你這孩子秀氣,摸點指甲油也好。等你以後指甲長出來顏色就慢慢褪啦。不打緊。」秋糧一縮手道:「要。我要塗。」林伊玲問道:「怎麼不全部塗上,剩下那大拇指怎麼不摸啦?」祁月小聲的說:「他們說男孩子手指甲摸指甲油,要把大拇指留著。」唐圓圓這會因為好奇也過來啦,出聲問道:「為什麼呀?都塗上菜好看呢。為什麼不讓塗滿呢?」祁月眼睛眨眨道:「男孩子大拇指摸紅的,會遭狗咬;女孩子小拇指塗紅的,會被公雞嗛。」唐圓圓拿起她的手一看,果然,小手指上是粉白一片,什麼顏色都沒塗。

    「那有那麼多講究?都塗上。秋糧也不是沒有被狗咬過,說不準這圖上後,以後就不會被狗咬啦呢?祁月,給秋糧塗上。不打緊。小孩子不要有那麼多顧慮,只要自己喜歡就行。」林家堂在一邊插嘴言道。

    秋糧這會兒卻把手縮回去啦:「不,我聽祁月姑姑的,才不要摸大拇指頭呢。」

    祁月說:「要是你想要,等你睡著啦,悄悄的給你包上就沒事啦。」

    「好吧。那你等我睡下啦再給我塗上吧。」

    ……

    那夜,秋糧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給她包手指,睜開眼看到是大姑和唐圓圓,閉上眼又睡去啦。他是太困啦。直到清晨起來,看到被窩裡掉啦幾卷葉子,慌忙起床去觀看手指上的指甲草。

    在清晨光亮的照耀下,十指芊芊,嫣紅點點!

    還是蠻好玩的。這是秋糧的心裡話。

    祁月和秋糧在一塊時,經常玩的遊戲便是抓石子。在河邊撿些五顏六色的趁手地小石頭,便是遊戲的道具。七八個石子便能玩個天昏地暗你爭我搶。也是帶闖關的,闖過六關後,開始吃子,贏的石子多者勝,輸者給勝者刮下鼻子或者送點小禮物。

    那祁月一雙小手,柔順而又靈巧,石子在她手裡上下翻飛,每每贏得秋糧閉著眼睛不服氣。祁月看他耍賴的時候,也不揭穿,用那雙烏黑的大眼睛盯著秋糧看,一下便讓秋糧無語認輸了。你看她把石子拋到空中眼睛盯著一顆顆石子,用手背一撩,手指頭來回一抖動,六七顆石子便牢牢的落在手背上,看哪一顆落的不太理想,小拇指一彈,便彈落掉。之後,纖手一揚一弓,手指就像摘花一樣把紛紛落下的石子抓在手心,這時候是不能掉落一顆的,落啦一顆就該換家玩啦。兩

    個人坐在地上,兩腿伸開,圍坐成個圈。你蹬著我的腳我蹬著你的腿。玩的那叫一個好興致。

    是的,秋糧喜歡和女孩子玩。尤其是他看著順眼的小姑娘。他也聽到蔥奶奶在背後給人嚼舌頭說他專愛往女孩子堆兒裡扎,沒出息。他才不在乎有沒有出息,只要自己玩的開心,才不管別人怎麼說呢。況且,他哪有往女孩堆裡面扎啊?他喜歡兩個人躲起來,悄悄的玩。尤其對於祁月,他喜歡看著她盯著自己時那漆黑眸子裡的小星星,更喜歡看她若有所思的望著他想說什麼卻什麼都不說的神態,更別說兩人在一起時說的那一些悄悄話啦。每每在一起玩到開心後,他都是連跑帶蹦的竄回家。

    有一段時間,祁月隨著父母親到深山裡面探親,隔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回去。讓秋糧都有些懷疑祁月是不是被她父母親給送給人啦。好在,最後,祁月還是回來啦。他問她去哪裡啦,她說回山啦。他問什麼山啊,我們這裡也有這麼多山呢。她說這算什麼山啊,最多算是嶺。我去的地方,那才叫山呢。一山連著一山,你都看不到山的邊;一峰接著一峰,你都叫不出峰的名。在那山頭上走,你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挨上啦天摸著啦雲,下面曲曲彎彎的河流,刀砍雷劈的巨石,走在下面的人群,看起來和螞蟻一樣大。秋糧睜大眼睛說真有那麼大的山嗎?祁月點點頭說當然啦,我爺爺家就住在那山裡面,我還在那裡住啦好長一段時間呢怎麼會騙你呢?我要是騙你我就是小貓小狗。秋糧露出神往的眼神說道:「要是有一天我也去那山上看看該有多好啊!摸得著雲彩,那不就能和神仙說話啦麼?嗯,祁月,下次你再去,把我也喊上吧?我讓爺爺奶奶陪我去。」祁月點點頭說:「那要等你長大啦,才能去。現在去,恐怕你走不了那麼遠的路!」秋糧說你能走的了難道我就走不了啦嗎?祁月神秘的笑笑道:「爺爺說我是山裡的丫頭,長有走山路的腳丫。你不是山裡的孩子,沒有長走山路的腳趾頭。所以我說要等你長大啦才能去你別不信?」秋糧便看著祁月的腳趾頭,看看到底哪一根是和自己不一樣的?祁月便害羞的把自己的腳趾頭往裡面勾。

    在秋糧的腦海中,一直有一個地方,那裡有很大很大的山,很多很多的峰,雲霧繚繞著山頭,住在山裡的人,都長有走山路的腳趾頭。他們下山的時候,騰雲駕霧般圍著峰轉轉就到啦山底;他們上山的時候,有根仙人繩牽著他們的腳繞啊繞的就到啦山頂。

    那地方,和他在《西遊記》裡看到的老神仙居住的地方很相似。孫猴子偷吃的仙丹鮮果,想必也是只有那種地方才能有。

    所以,在很小的時候,林秋糧便存下一個願望:有一天自己長大啦,一定要到那數不清的大山上走走看看摸摸轉轉。

    這是唐圓圓到福林村的第四天啦。

    林伊玲去啦孫家,是夜裡去的。秋糧睡著啦,便沒有帶他,帶著唐圓圓去的。唐圓圓看啦一下午的書,加上小孩子生物鐘的準確性,到孫家不大會兒便伏在林伊玲懷裡睡著啦,大勝的母親把她抱到床上,坐在邊齊一邊和林伊玲說著話一邊為圓圓扇著風。一直說到深夜,唐圓圓醒來鬧著要回去睡,林伊玲卻才帶著她回到自個家。

    林伊玲那晚睡的有些遲。

    早上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照到窗欞上啦。唐圓圓什麼時候起的床她都不知道。起來洗刷完畢,收拾好床鋪,便去到上院。

    秋糧的舅老爺胡達胡種樹坐在院子正中的躺椅上,正抽著煙袋鍋。那副心滿意得的神態,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夜裡做夢撿到元寶啦。秋糧正坐在小板凳上捧著一本書看的入神。三兒剛把水缸挑滿,又挑啦一擔水放在顯眼處,供大伙洗用。之後,便端啦盆水去洗車。

    自打唐愛國來啦之後,這每天早晨,三兒都要多做一件事,那就是洗車,洗那輛軍藍色的吉普車。車停在大門外,晚上用篷布遮住,早上三就把它掀開,擦洗一遍後,再去做別的事。車放啦三天他洗啦三天。唐愛國一直沒有注意到,小王小宋倒是看到啦,心裡雖覺得沒那個必要,但衝著三那片熱心,也就沒有勸阻。反正人家都沒覺著累,自個多說什麼呢?升斗倒是說啦,但三說也不費多大功夫,洗洗乾淨,看著舒服。他也就罷啦。心說這三還真是厚實的可以。

    林家堂倒是心知肚明的,倒不是他讓三去洗的車。但除啦自個不說,自家老伴不說,還有誰能說?那自然是三媳婦玉芬啦。他相信憑著三那腦袋殼是想不到這事的。即便他甘心情願想為唐伯伯做點事,也想不出該做些什麼,更不要說想到洗車這件事啦。但起個頭,他就能堅持到底。

    這也是升斗覺得三厚實的原因。

    一個人能被別人覺得實誠,這便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信賴值也就增加幾個點。這樣,即便他有不少的缺點,也能很容易的被人善意地忽略掉,進而融入不同圈子,獲得屬於他的位置。如果,他有什麼想辦的事,需要借力,那些他融入的圈子中的人,都可以給他一絲至少是意念上的幫助,這對於一個人在社會上生存乃至發展,具有相當的意義。你能想像嗎?一個人想一件事,那只是單一有一種意識;兩個人同時有一種想法,那就可以稱為想到一塊兒啦;三個人都要那種想法,那就算個小團隊;再多的人,更多的人在一起,集合起來所形成的意向,集團群,足以共謀大計。想要幫助一個人,更是容易的多啦。

    這世上就有這種人,他也不挑也不撿,憨厚的沒有一絲脾氣。即便遇到再大的事,他都可以風平浪靜的扛起來,無驚無險的度過去。

    人們說起,便說這人福緣深厚。

    也有人相對來說鄉下話稱其腦子缺根筋腦瓜不靈光、缺心眼,當然這就都帶著點貶義啦。不過,那也只是自個的認識吧!

    據說,佛化身千萬,融入塵世,以辯眾生。化身所成者,有富可敵國,亦有身無分;為男為女,醜俊各異。都具佛心。以達所願!

    能識佛者

    ,皆有佛緣。窺透紅塵,隨性而為。皆有所成,皆有所達。

    聽聞一個故事說:一家中有二子,長子受盡世間苦楚,一生潦倒,終日勞作。而無怨言;其兄弟者,機緣巧合,飛黃騰達,身在高位,一呼而百應。享盡人世繁華,一生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無所短缺。而心終覺不足!兄者,享一日三餐,得一日勞苦,獲一夜安靜;弟者,隨心所願嘗百鮮,無有一口稱心飯,隨心所行,夜夜難眠。弟求問於高僧,高僧以一言而解:爾福應者爾兄苦,爾心應者爾兄煩,故爾心不安!

    話中有個意思:爾的苦由爾兄受,爾的心便擔著爾兄的苦。

    至於怎樣周旋平衡期間差別,無所能知。盡自心所行者吧。

    其中至於還有別的什麼涵義,不得而知也。

    據鄉間傳聞:在民間,心性憨厚之人,不受惡人欺,多有貴人助。據說就有一次,外人到鄉野間使性耍刁,仗著人多勢眾,欺壓民眾,無人敢言。一路橫行到一傻子門口,看傻子傻樣,戲弄嘲笑百般刁難。逼得傻子娘下跪求饒還不罷手。眾人眼看著那傻子一雙眼珠子由黑變紅。卻無人敢出面勸阻。當夜,電閃雷鳴,白日裡戲耍傻子的七八人莫名中招,慘死在被雷劈倒的房中。其餘人眾,心膽寒戰,連夜退出是非之地,免卻啦村民再次受欺。卻也無人能查出究竟發生啦什麼事情。

    村人說那是報應。是欺負弱小遭到的天譴。

    民諺說:踩螞蟻,龍抓你。勸善之意,盡在話中!

    為人之道,隱藏在民諺鄉語裡,仔細體味,無一虛言,無一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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