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文 / 愛笑的蘑菇君
「聽說……你生病了?」
說起這事常小娥還是有些心虛的,她畢竟趁人之危,多少有些持強凌弱的味道,何況,穆襄這臉色就跟剛從地獄裡爬出來似得,慘白慘白,常小娥心腸再狠也不好意思再捉弄她。
「你不是都知道嗎?」
穆襄撥弄著蓋碗懶懶答道。
「吃藥了嗎?」
話音剛落,常小娥立馬改口,「我是說你後來……有沒有換藥……」常小娥抓抓腦袋,「那藥好像不太靈……」
穆襄點點頭,淡淡掃了常小娥一眼,不置可否,常小娥被她看得心虛,一瞬間忽然有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這樣吞吞吐吐可不是她的性格,明明覺得自己沒錯,可是心中卻總是隱隱有些不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和盤托出,那瀉藥就是她放的!
出乎意料的是聽完她的話以後穆襄卻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搖頭苦笑,低頭擺弄著茶碗不語。
那藥剛一湊到嘴邊穆襄就察覺了其中的玄機,除了常小娥還有誰能做的出來,又有誰會對她抱著這種微妙的敵意……
「那你還喝?」
常小娥變色,眼神複雜地盯著她,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明知道藥裡有毒還喝?
穆襄沒有再理她,逕自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床邊合衣躺下,這一次,常小娥沒有再咋咋呼呼而是沉默地在桌邊坐了半個晚上……
穆少卿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在嶸城的監獄裡醒來,那天發生的事情即使他記得清清楚楚,也無法將這一切跟穆襄聯繫到一起。雖然身陷囹圄,穆少卿竟然心中還記掛著跟常小娥的約定。只是,這種感覺很快便被無止境的勞作取代了,無論他如何跟牢獄大哥訴說其中的荒誕離奇,眾人只是不信,略一打聽穆少卿才知道這間牢房裡關押的都是強そ奸犯……
如此呆了月餘,穆少卿已經被折磨地不成人形,雖然只是簡單的勞作而已,但是他畢竟出身大家,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何曾受過一星半點的苦楚,經此一事,穆少卿方才覺得素日的生活真是天上人間。日思夜想著逃出生天,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又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之後穆少卿跟著獄卒來到一間空室,乍一見了來人,穆少卿登時熱淚橫流,撲上來抱著穆襄放聲大哭。
他到底是穆襄的弟弟,雖然天性好色,但是穆襄也不會棄之不顧,只不過想借此教訓他一番,讓他長個記性,因此才吩咐了獄卒不准放他出去。
穆少卿回去以後果然安靜了不少,他素習好面子,這事雖然離奇,說出去卻覺得丟人,因此不等穆襄交待,穆少卿倒百般央求她不要告訴別人,只對外說是去外地遊玩了。
這段日子以來,常小娥依舊過著她悠閒自在的少奶奶生活,只是有意無意總躲著穆襄,夜裡兩人也很少同床,即使同床話語也不多,常小娥醒來時穆襄往往已經離開,因此,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兩人竟然也沒有說上幾句話。
這一日午後,那位穆老太君忽然把常小娥叫到房中,語重心長說了一些家常,又扯了一些三綱五常,聽得常小娥完全摸不著頭腦,看眾人臉色各異,她也不好多問,只得回到自己房中一個人琢磨,彼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回到房中時屋裡已經擺了一桌子酒菜,一個丫鬟也無,只有桌邊一人自斟自飲。
見了常小娥,穆襄連眼皮也沒抬,一仰頭一杯白酒喝了下去,面無表情又斟了一杯,跟誰鬥氣似得,常小娥本來無氣也被她這副冰雪難融的姿態勾出了三分氣。
常小娥拉了把椅子坐在桌邊自顧自吃了起來,筷子敲得叮噹響,也擺出一副要心情不好想找茬的模樣,把花生米嚼得辟啪響,穆襄只喝酒也不理她,常小娥覺得無趣,吃夠了就去睡了,迷迷糊糊只記得穆襄在桌邊坐了很久,至於有沒有留宿常小娥實在是記不清楚了。
謎底很快就揭開了,第二日,陸敏詩便把常小娥叫到房中,說了老爺打算替穆襄納妾之事,陸敏詩素日待常小娥極好,跟那些心有不詭的人不同,竟是真把她當作親生女兒來看待,常小娥此刻見她面上憂思滿佈,便猜到這肯定不是她的主意,前後一想,常小娥便明白了其中原委,這大概是那位穆老太君的意思,昨日不過是給她提個醒而已,今天才是重頭戲。
常小娥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那些長輩自然是拿子嗣來逼常小娥就範,但是,常小娥心知肚明,就算給穆襄再納十房美妾也不可能會有孩子,這事別人不知,陸敏詩必定是知道的,常小娥古怪地瞧她一眼,陸敏詩見狀大驚,脫口道,「你知道湘兒的事情了?」
常小娥也不想瞞她,點點頭,不料陸敏詩毫不惱怒,拉著她的手笑吟吟道,「委屈你了。」
她沒有只考慮自己的女兒這一點讓常小娥覺得很窩心。
「他日若是你不想再留在這裡就告訴我,不管湘兒怎麼想,我定然會助你離開。」
自家女兒的性格陸敏詩比誰都清楚,一旦認定了不管別人說什麼也不會改變,這幾日穆襄的變化陸敏詩都看在眼裡,心中喜憂參半,一方面覺得這樣能更好地掩人耳目,另一方面又替女兒擔憂,從一個母親的角度來講,陸敏詩是希望有朝一日穆襄可以做回女兒身,找個如意郎君嫁了……
常小娥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得點頭應允,說不清楚緣由,穆襄的母親就是給人一種溫暖,值得信賴的感覺,不像某人,一副天大地大唯我獨尊的模樣,好像全天下都欠她的……
總之納妾之事幾位長輩已經說定了,穆襄那邊卻一直沒有消息,常小娥的感覺不明顯,她首先擔心的是那屋子能不能住得下三個人……
常小娥一直默默告訴自己這件事
情跟她無關,她只不過是拿了人家的銀子替人家辦事而已,這樣的大事還輪不到她來操心。心裡是這麼想,常小娥還是忍不住著人去打聽,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小妾的人選竟是秦桑妍。
常小娥訝然不已,怎麼說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為了穆襄,居然甘願做妾?這等情深義重忽然讓常小娥良心不安,倒不如她把夫人的位置讓出來,成全這對有情人得了,反正她跟穆襄之間不過是做戲。
常小娥心緒紛亂,跟重瑜只說了一說,重瑜便笑問,「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常小娥原本理不清思緒,想找個人吐吐苦水,怎料重瑜一語驚人,常小娥一躍而起,險些把桌子給掀了,果然找錯人了……
常小娥直覺穆襄今晚會來找她,就算是假夫妻,也得提前打聲招呼嘛,忐忑了一個下午外加半個晚上,準備入睡時,穆襄才出現,常小娥此時正盤腿坐在床上發呆,乍一見了她心跳竟然莫名其妙地加快。
穆襄脫了外衣就要睡覺,常小娥只得往裡面挪了挪,背對她躺下,這般相對無言已經很久了,常小娥卻是頭一回體會到時間竟是這般難熬,咫尺之距彷彿隔著天涯海角,明明呼吸體溫就在身側偏偏誰也不肯開口,良久,才傳來穆襄清冷的聲音。
「聽說你同意讓我納妾?」
這哪裡還由得了常小娥說了算,用那些長輩的話來說,她嫁進來這麼久肚子都沒有一點動靜,為了傳衍穆家的香火,最好的辦法就是替穆襄再娶一個老婆……
「老爺太太都同意了,按理說應該是老太君直接跟你講才對……」
「我是在問你!」
穆襄忽然斷喝一聲,翻身坐起,常小娥雖然看不見她此刻的神情,但是她能想像出穆襄此刻的眼神,一定是死死盯著自己,那種無形的壓迫逼得常小娥越來越煩躁,口不擇言道,「你愛娶不娶,關我什麼事!」
話說出口,常小娥就後悔了,身後久久也沒有動靜,常小娥忐忑不安地注視著牆上的人影,輕微的聲響之後,穆襄重新穿好衣服站在床邊,短促地笑了一聲,彷彿自言自語般,「也對……你是為了銀子才留在這裡的……」
常小娥一聲不吭地蜷縮在被窩裡,穆襄的腳步聲依舊輕不可聞,房門輕輕合上,常小娥知道
她已經離開了,她沒有起身而是向下龜縮得更厲害了,本來就跟她沒有關係嘛,可是從知道穆襄要納妾的那一刻起,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慌亂……
第二天傳來消息,對納妾一事一直持激烈反對態度的穆襄不知為何竟然想通了,答應娶秦桑妍為二房。
消息一出,穆府馬上又忙亂了起來,上面特特吩咐了,底下的人也樂得湊熱鬧,沒兩天功夫,園子裡便處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似乎迫不及待地準備迎接新娘子,常小娥冷眼旁觀,這哪裡是迎接二房,聲勢簡直要蓋過當初常小娥入府的時候。
秦家雖然不願意讓女兒為妾但是秦桑妍執意聲稱如若不然便一輩子不嫁,兩位老人拗不過只得依她,但是,婚禮卻不含糊,據說光陪嫁的金銀首飾就裝了好幾個大箱子,可是這一次常小娥對這些東西卻提不起半點興趣,只悶悶不樂地坐在門前。
除了自己的丫頭守著她以外,這園子裡的丫鬟婆子都跑去幫忙收拾新屋子去了,上趕著巴結這位新奶奶!
先不說常小娥的娘家比不過人家,就是單單在老太君面前,秦桑妍也是得天獨厚,備受長輩青睞,比不得自己,費盡心機才得到人家的半點認可,稍一撲騰,那點好感也隨風而逝,只給眾人留下一個頑皮不懂事的壞印象。
常小娥最怕寂寞寥落了,雖然有重瑜和素雲在身邊,心內還是生出萬千感慨,這繁華韶光從何時起竟然也變得這般難捱了。
打發了重瑜跟她的小情人,常小娥一個人在湖邊來回閒逛,觸目都是紅色綢緞、七彩錦帶,好端端的樹上幹嘛要懸掛紅色絲帶,常小娥越看越礙眼,縱身一躍,跳上樹頭,拆了個精光!
在樹上枯坐了很久,太陽完全落下去以後常小娥慢悠悠往自己園中走,一路怏怏,路邊的花草集體遭殃……
回到園中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請她吃飯,腹中空空如也,常小娥覺得心裡更空,也不點燈,合衣便躺在床上。
夜裡忽然起風了,常小娥睡不著,盯著窗欞發呆,凝神細聽,園子裡也很安靜,明天就是穆襄迎娶那位秦小姐的正日子,穆府少不了要鬧幾日,想畢大夥兒為了養足精神都早早睡下了。
常小娥閉一閉眼再閉一閉眼,睜開眼時忽然發現窗戶上映出一個人的影子,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聲音之大要換了往日定會引來人聲,只是恰好此刻窗外風聲迅疾,掩去了大半……
穆襄喝了不少酒,渾身酒氣,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見了常小娥卻呵呵直笑,常小娥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扶她去床上歇息,穆襄雖然醉了身手卻仍舊靈活,而且下手不知輕重,一翻身把常小娥壓倒在身下,單手扭住她的兩隻手腕,伸出一指輕輕點著常小娥的下唇,雙眼迷離,似醉非醉,常小娥心跳如狂,被她這一連串的動作驚呆了,壓根也沒有想到反抗。
穆襄指尖輕輕跳躍著婆娑常小娥的下唇,呵呵一笑,埋首在常小娥肩窩處,看來她真是醉得不輕,不然不會露出這樣親暱的姿態。
穆襄雖然身材清瘦但是不算矮,此刻醉得七暈八素,一股腦地壓在常小娥身上比個麻袋還重,呼出的氣息都帶著濃重的酒味,身體火熱,面對面跟常小娥疊在一起,常小娥都喘不過氣來了,可是一推她,她卻像個被搶走糖果的孩子一般,狠狠扭了一下,用牙齒開始撕咬常小娥的衣帶……
跟醉鬼是沒法溝通的,偏偏常小娥身上這個還是個武功高強的醉鬼,半點也違拗不得,否則便會遭到無情的的反擊。
穆襄畢竟喝醉了,衣裳解得很不順利,但是每一寸裸そ露的皮膚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熱情,上衣被悉數解下的剎那,穆襄忽然撲了上來……
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更加清醒,常小娥雙目圓睜,清晰無比地感受著身體裡的每一絲細微的變化,舌尖而已,就讓她生不如死,死後重生。
那樣深入骨髓的快感讓她感到深深的茫然,呻そ吟聲,哭泣聲,激烈的喘息和起伏全都被那道清嘯的風聲隔離,在綿長的夜裡被無限拉長。
…………
天氣就如人心,瞬息多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下一刻也許就會狂風席捲。
重瑾習慣早睡早起,早上起床以後清掃院子裡的落葉是她每天早上必做的事情,這一日也不例外,先打開門透透氣,一眼就瞥見了門口那團小小的帳篷,湊近了才發現似乎是個人,龜縮在牆角,兜頭罩著一件大衣,猛地一看就像一團小小的垃圾推,「垃圾堆」動了動,忽然從下面鑽出一個腦袋。
「老大!」
在重瑾的驚呼聲中常小娥迷迷糊糊起身,走過來抱住重瑾,一聲不吭把臉擱在重瑾的肩上,重瑾見她如此光景也不多問,扔了掃把,把人帶回屋,去廚房熬了點粥,回到房中,常小娥卻已經蒙頭呼呼大睡,重瑾只好悄悄掩了門退出去。
接連幾日常小娥都賴在重瑾這裡不走,就像冬眠的小動物一樣嗜睡,白天懶懶地曬太陽,晚上早早入睡,活動的時間越來越少,重瑾從來不會勉強她說,只是靜靜陪在她的身邊,偶爾燈下做活,常小娥也會擁被而坐,愣愣地盯著她發呆。
安靜的日子沒過多久重瑜便跑來找她,大呼常小娥不夠義氣,自己一走了之,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裡冷冷清清……
常小娥聞聽此言忽然怪笑了一聲,小聲嘟噥,「冷清個屁,這會還能找出比那兒更熱鬧的地方?我這一走,她們不知道多開心呢,乾脆也別弄什麼新房了,直接住我那屋得了,還納什麼妾,扶正算了,省的以後麻煩!」
重瑜古怪地打量了她兩眼,「老大,你說什麼呢?」
常小娥自知失言,翻身向裡躺下,不再說話,重瑜見她如此反應,欲言又止,也跟著躺下了。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第五日常小娥終於爆發了,像個慫包一樣窩著實在跟常小娥的性格不符,不管如何,日子還是要過,說好的銀子還沒給她呢!
常小娥天不亮就起床了,換了一身短打,扛著大掃把屋裡屋外轉了幾圈,除塵,掃地,擦桌子,拔草,一邊吆喝一邊幹活,吵得閤家人口不安,又吵著要做飯,結果力氣太大,把青菜都洗成了碎渣,兄弟們早飯時只好喝青菜豆腐湯……
重瑾真是能幹,幾個月的時間就在鬧市區租了一家店面,不再只賣水果還大批量銷售一些可以放得住的蔬菜。她們原先居住的村子遠離市區,家家戶戶以務農為生,蔬菜水果都是自給自足,土壤肥沃,長出來的果蔬自然也多,附近雖然也有集市,但是規模小的可憐,很多蔬菜要運出去成本又太高,所以到了收穫的季節,大家吃不完就只好爛在地裡。
上次常小娥拿來的錢重瑾全部換成了騾子和馬匹,把賦閒在家的兄弟們組成了一隻馬隊,忙時幫重瑾運送那些低價從農戶手裡收購的果蔬,閒時也可以幫別人運送貨物賺錢,一舉兩得,他們又是土匪出身,對道上的事情一清二楚,沒人敢輕易攔截他們,生意倒還順溜,很快便撈回了本金。
常小娥聽得瞠目結舌,一臉崇拜地望著重瑾,「小瑾,你真厲害!」重瑾溫婉含笑,應聲道,「多虧了老大的銀子,不然哪有本錢!」
常小娥再一次確定了銀子是萬能的,也下定了決心要去跟穆襄要錢,好聚好散,賬總得算清楚,該給的銀子一分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