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紅樓春纖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訴舊事春纖心生亂 文 / 六月澤芝

    她心內想著,腳下步子越發緩慢,一雙眼只凝視著顧茂。顧茂亦是如此,四目相對,彼此卻都由不得生出一種別樣的感覺:當真是似曾相識。

    「春纖。」邊上的晴雯瞧著這情景不對,由不得低低喚了一聲。春纖才回過頭,眸光如水,隱隱透出些淚光的模樣,晴雯看得心裡越發有些將信將疑起來,不免下死力往顧茂面上瞧了幾眼,卻是越開越驚:瞧著這眉眼形容,雖說是男女有別,竟也能瞧出肖似兩字來,真真是奇了!

    她正思量,那邊兒春纖已是回過神來,心中頗有幾分複雜莫名,卻說不得什麼旁樣話,只得慢慢垂下眼去,且往晴雯表兄的屋舍而去。及等跨入門檻,她不知怎麼,竟不由回首望了顧茂一眼,方回首低頭,邁入院中。

    一時寂靜,唯有腳步聲,一聲聲遠去。

    停了半晌,蔣昀方恍然回神,低聲道:「阿兄說的不錯,這一回首,彷彿舊年嬸娘。便是與阿兄的眉眼面容,如今細細看來,也大有肖似之處。竟真是蒼天見憐,方有這等團圓之事!」

    他說得聲音低微,又有些暗啞,卻一聲聲傳入顧茂耳中,又刻在心底。然而,顧茂最終卻也只得逼出一個是字,竟再說不得旁樣事,只在最終,暗暗生出些期盼來:若真是妹妹,父母在九泉之下,想來也能瞑目了!

    他這裡想著,春纖卻是另一幅肚腸。

    先前她再不信真有這樣的事,且又深知什麼滴血驗親一類俱是無法驗證,著實有些推托之意。只是瞧著顧茂心心唸唸望過來那一眼,心中卻是一動,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竟有些說不分明了。

    晴雯瞧在眼底,心裡越發有些信真了,因想:先前春纖何等淡然,只說再不信有這樣的運道,如今卻是換了一副神色,可見骨血兩字在,便是隔著千山萬水,也遠不去那一段親近的。

    她這麼想,邊上的婆子也是這麼一番思量,她又是舊年顧茂之母韓氏身邊的丫鬟,著實看得真切。等入了屋舍,她未等說話,先是灑了幾滴淚下來,只喚了一聲姑娘,下面的竟是說不出來了。機電帝國

    「何必如此,先吃些果子。」晴雯自是知道自家屋舍簡陋,器物不堪的,早就預備下茶葉杯盞並清泉水來,當即便燒火煮水,又是翻出一匣子四色細點果子,擺置妥當,開口勸了一聲兒。

    春纖哪怕心裡複雜,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此時也由不得低聲相勸,因道:「我自過來,便是有心分說明白,也是全了彼此之意。想來你也是得了囑咐的,好好分說明白,一則不辜負了貴家主人之意,二來也是能告慰王者陰靈。若總是如此,反倒不好了。」

    如此說了一番,那邊兒泉水沸騰,晴雯忙倒水烹茶,送到那婆子跟前。

    那婆子早先也是千思萬想,又是得了百樣叮囑的,此時聽得這一番勸說著實貼心,便漸漸收淚,只還由不得一歎,低低道:「姑娘說的是,卻是我無能,竟不能壓得住心裡那一段事。」說著,她便又道了姓氏,卻是姓郭,舊日在韓氏跟前也算的二等的丫鬟,喚作瑞雲,後頭得了恩典,放了身契,自嫁了外頭一戶方姓的富戶,也是做了正頭夫妻。也是這樣,顧家傾覆,她才能得以保全。

    「正是因為這個,後頭老爺遭人誣陷,小姐妹們裡頭,竟也只得我留下。」這方家的徐徐說道前情,說到此處,不免又滴下淚來。春纖想著賈府後頭之變,竟也是差不離的境地,心裡不免一歎,暗想:君子之澤三世而斬,果然說的不錯。便是賈家前頭軍功赫赫,便是顧家一向科舉清貴,一日傾覆,也是樹倒猢猻散的結果。

    晴雯雖沒想到這些,到底是心存仁厚的,此時聽得這話雖平靜,卻透著冷厲悲涼之意,不免也是一般感慨,再見著春纖沉默不語,便低聲道:「竟也只能說各自的命罷了,再說不得旁的。」

    「也只得如此了。這些年我吃齋念佛,只盼著老爺、太太並舊日相熟的小姐妹們來世能投個好胎。再者。」說到這裡,那方家的微微一頓,一雙眼睛便落在春纖身上:「再者,不過念著大姑娘。」

    「我並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如今就能認準了我?」春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雖說那胎記並無差池,可天下之大,未必沒一樣的。卻不是我不念著父母兄弟,只是貿然相認,此時歡喜,彼時清楚了,豈不是又一場傷心?且也難堪。」重生候府之農家藥女

    「姑娘且聽我細說。」那方家的早先得了一半叮囑都落在這上頭的,早已翻來覆去琢磨了千百回,此時聽得事兒說得入巷,便也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慢慢說道起來:「早前那事兒落下,大爺原在江南,得了信便藏了起來,又有親眷照料,竟也是平安。姑娘因年歲小,原留在京中隨著老爺、太太住,便牽連到內裡來。那時候,太太心裡疼愛姑娘,再捨不得姑娘這麼一個嬌嬌嫩嫩的女孩兒,趁著事兒才發,便喚了張媽媽來,細細囑咐了一通,偷空兒便抱著姑娘從後門偷偷溜走。」

    春纖便不言語,面容形容並不露半點旁樣神色,只一味安坐而已。晴雯在旁瞧著不對,有心說兩句緩和緩和,卻不知道怎麼的又嚥下到了喉頭的話來。

    那方家的看她如此形容,便越加細細道來:「後頭大爺千方百計,也是尋到了張媽媽,不想她竟因為弄丟了大姑娘,心裡難受,熬成了一段心病,自此後常是癡癡怔怔的,卻也尚算安靜,唯獨瞧著肖似太太的姑娘,方才有些不同。先前姑娘在那清虛觀那邊撞見的婆子,便是張嬤嬤。她先前卻再沒有那樣兒的,就是後頭也曾幾次摸到那邊兒,口口聲聲太太姑娘,可見不同。如此,大爺心裡方有些准數,又送了那條子,又使人喚我過來。」

    「也是未曾作準的。」春纖心裡也有些動搖,只是想著顧家著實陌生,心裡又已是有了父母的,實在不想再重新認一戶人家做父母親族,自然越加謹慎,因道:「萬一真有這樣的巧事

    事兒……」

    「哪有這樣巧而又巧的事兒!」晴雯在旁聽得皺了皺眉,她從沒父母疼愛兄妹扶持,自然心中企盼,見春纖如今有這樣的運道,偏又死強著,不免插嘴道:「這胎記是一處,眉眼肖似又是一處,再來那奶娘張嬤嬤再是一處。若說巧能巧到這上頭去,實在艱難。」

    那方家的也是頻頻點頭,因道:「正是這麼一個理兒。」

    「卻也有一句話,說是無巧不成書呢。這世間事誰又能說明白。若真是這麼巧,偏我佔了正經顧姑娘的位……我原是經歷過的這樣的事的,再不想旁人也是如此。」春纖聽得沉默了許久,才是慢慢吐出這麼一段話來:「再者,如今我也是賣身為奴,比不得那等良民,顧家那等大族,我、我卻也怕兩廂不合,反倒誤了。」毒寵天下之無良庶女

    說實在,並非不動心,只是心裡著實過不去。不論原身是不是真的顧家女孩兒,她這內瓤卻真的不是。這一者,重新認個父母,心裡過不去;二者,已是佔了人家的軀體,再奪人父母,也是不好;三來,這事情真是分說不明的,唯有證據兩字才能作準,偏偏這個時代卻無法做到。哪怕這些都不說,那顧家原是江南大族,書香門第,她哪怕真的重新認了祖宗,得了個顧姑娘的名頭,也未必過得順心如意。

    畢竟,這個時代,世家大族的姑娘誰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能捨了這奴婢的身份,論起自由兩字,大約還不如在黛玉身邊。黛玉的性情為人,她是深知的,只消她心中不願,再不會強迫她做什麼的。便是脫去奴婢的身份,得個自由身,且彼此情分極好,春纖也不願在這麼一個艱難的時候捨了黛玉。

    這些思量,春纖心裡一過,方才吐出前頭那麼一番話來。

    那方家的卻是不知裡頭,聽得這麼一番話,她反倒歎息落淚來:「姑娘若是這麼說,我也說不得旁的話。這世上倒也有個法子,喚作滴血驗親,不知姑娘能否……」

    春纖聽得心裡苦笑,這個滴血驗親,也不能說全不准,但一半兒多的可能卻是錯的。這要是真的錯認成假的也就罷了,要是假的反倒認成真的,那才真是要無語凝噎了。只是,這拒絕也是為難,她不免有些踟躕起來。

    反倒是那方家的,看到她這樣,只當她心裡也是盼著的,可存著萬一的念頭,才是又不願,有不捨。既是如此,說得再真切再好,都不如讓想明白的好。由此,她思量一陣,便輕聲道:「姑娘若是心中實在難熬,一時拿不準,我們大爺自然也沒得立時逼迫要成的事兒。倒不如彼此都心裡靜一靜,日後再定。姑娘覺得如何?」

    春纖才是微微點頭,忽而聽到外頭一陣喧鬧。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修改字句~~明天四更~~從今而後努力消滅這一篇,再開新~~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