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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 暫了情又聞驚天秘 文 / 六月澤芝

    這一句話原極平常,好似隨意道來,但先前黛玉提及婚姻之事,這般一說,便顯出幾分深意。

    「這話又是從何說來?」賈母如何不知,面上卻越加帶出一點慈和來,只雙目開合間自有三分惱意。然則,再一眼看著黛玉只垂首坐在那裡,異常乖順,她又不免心下一軟,歎息道:「你這孩子,這些個事兒,很不必你擔憂,你只好好兒的便是。」

    黛玉沉默片刻,才是道:「外祖母,我也深知,如今我無父無母,只能依靠外祖母並舅家,自是與旁人家的女孩兒不同。這原是常理兒,我自是明白,您休要為我的事擔憂,反倒傷神。日後若有那等有心求娶,且是一說,若無這等,也是我的命罷了。只是一樣,卻得有心有意,並無挑剔。」

    聽得這麼一番話,賈母便知執拗,暗歎:玉兒原極聰慧,自是明白那王氏之意,現今已是說得分明,其意堅決,自己卻也不好扭轉。也罷,自己且為兩個玉兒籌劃一番。若是王氏執意不許,總不過一娶一嫁而已。頭一樣,薛家女卻是斷然不能的。只是可憐了玉兒,外頭的人家,哪裡有那等好的,總不如舅家親近熨帖!

    心下這麼想來,賈母一番籌劃未成,自然也覺有些索然,便拉著黛玉的手,摩挲再三,見著她嬌羞默默,垂首坐在近前,不免輕聲道來:「你的心意,我已是明白。也罷,總歸這是你的大事,也消合心遂意才是齊全。舊年你母親讀書識字,有意讀書人,我們方擇了你父親。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心內如意,才是頭一樣的好處。好孩子,你有此心,我自會成全。只你不合遠了姐妹兄弟,總歸一處長大,情分不同,日後也須相互扶持才好。」

    見著賈母這般道來,黛玉便覺心下一鬆,面上也浮現幾分歡喜,然則看著賈母有些疲倦的神色,想她也有為自己籌算之心,不免眼圈兒一紅,只緊緊握住賈母的手,低聲道:「原是外孫女兒無能,性情又乖張,使您擔憂了。」

    這話說得悄微細軟,猶如兒女私語。

    賈母心下更為和軟,只伸出手輕輕摩挲著黛玉的髮絲,因輕聲道:「我的乖兒,自來為人父母長輩,也盼著你們好。你們過得好,我心中才是舒暢啊!」

    如此一說,祖孫也越加溫情脈脈,又重頭絮叨了些家常,黛玉見著天色已晚,方才離去。春纖早候在外頭,一見黛玉,忙就上前攙扶,也不敢多說什麼。及等回到瀟湘館,紫鵑早迎了上來,又與黛玉梳洗,方打發了旁個小丫頭,悄聲問道:「姑娘,老太太那裡,可有什麼話不曾?」

    春纖已是端了一盞茶送到黛玉手邊,聞言也望過來:這正是她一路上心中所想的,只瞧著黛玉形容,雖略有哀愁,神色卻尚算平和,想來這回說談必定大致如意了。

    果然,黛玉兩根青蔥般的手指原搭在茶盞上,聽得這話,微微一頓後她卻是繼續端起茶盞來吃了一口,才緩緩道:「我的心意,外祖母儘是曉得。素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是正經的道理,外祖母她自然最通曉明白的。只是到底傷了她的好意,我卻也有些不安——這著實不是做小輩的孝心。」

    春纖心下歡喜,卻也琢磨賈母之意,並不覺她會徹底放棄,到底這麼些年的籌劃,如何會一朝盡數傾覆,只為黛玉!但是,既有這樣的話,也算不錯了。只是瞧著黛玉形容怏怏,她也不好顯露心意,便與黛玉道:「姑娘前番百般思量,如何反覆?老太太自是好心,有意周全姑娘日後。然則,滿府上下,誰個不知道金玉兩字?舊日事總歸是舊日,今番卻是不同。」

    她言辭之中帶出舊日如海與賈家約定婚事,後頭隱瞞,意在反悔之事,黛玉素來聰慧,如何不知。當即亦是一歎,卻不能細說。只是,她與紫鵑春纖日夜相處,自然不比旁個,原是心腹,有些話卻也能略說兩句:「我亦是如此與外祖母說的,總歸私相授受,並非道理。舅母之心,人盡皆知,我何必從中又生一節?不過日後好生孝敬外祖母而已,也是全了這麼些年的照料。」

    「姑娘說的是,原就是這樣的道理。」紫鵑自是為黛玉打算,雖想著日後猶自焦心,但看黛玉此時竟鬆快許多,心下也代她歡喜,因慢慢道:「不過一時艱難,日後姑娘必定平安順遂,一生如意的。」

    黛玉微微露出些笑意,雙眸深深,道:「若能如此,那便好了。」春纖瞧著她頗有些意興索然,心下一想,便笑著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姑娘有心,自然會如此。」

    如此說談一陣,紫鵑忽而想起一事,忙從邊上取了兩張信箋,遞給黛玉:「姑娘,卻有妙玉師父送了帖子來,請姑娘過去說話兒,又有趙家姑娘提了一首詩,說與姑娘賞玩。」

    這趙家姑娘喚作趙馥,原是山東濟南人士,因其父如今為京中五品官,素有名,自幼也是頗承家訓,卻有些君之才。前番於江家宴上與黛玉結識,也算投契,一月也有二三次書信往來,卻多是詩詞章,也算是筆墨之交。黛玉聞說她送來詩,便知是近來得意之作,取來一覽,卻是詠荷之作,不免一笑,因細細賞玩一番,才是道:「婉約可愛,必定是心愛之作。說來她卻有心,如今這等時節,不過小荷初露,她便著力做來,及等後頭映日荷花,豈不是要詩詞曲賦樣樣俱全?」

    春纖在旁瞧了兩眼,只覺這一首詠荷詩雖不甚大氣,亦是別無新樣,卻是辭藻清麗,自有一種清新可愛,便笑著道:「姑娘也每每吟詩作賦,何不挑揀出一首來,且與趙姑娘賞玩?」

    「她既詠荷,我自然也要賞玩那荷花一番,若得了好詩,再送去也不遲。」黛玉含笑相答,又一想,方道:「說來她生辰也在左近,卻得思量一回,也是彼此的好意思。」

    春纖便尋出一本冊子來,且翻與黛玉看,道:「可了不得,五月裡倒有些禮兒須得準備呢。」

    黛玉瞧了兩眼,因笑著道:「你總有些思量,倒是與旁人不同,再沒見著比著日子,一樣樣

    樣列明瞭事項的,極簡明好用。只是,你既有這樣的聰慧,讀書上面也不可怠慢,這些個瑣事卻在其次,總吩咐下去讓那些小丫頭們做去便是。」

    「姑娘快別這樣說,倒讓她越發逞能。平日裡也是閒著,自然隨她去,總歸正經事兒卻不能擱下。」紫鵑素日擔憂春纖逞才,心氣也高,雖外頭瞧著溫和,到底內裡不同,原有當家做主的心,偏生是個丫鬟的命兒,每每有意規勸:「這等事,才是安生立命的本分。」

    春纖也知她們所思不同,心下感慨,面上卻不說話。黛玉不免歎息一聲,心下道一聲可惜,卻也知道這裡頭的正經道理,只得將妙玉的信箋取來一看,當下不免一怔。

    素日妙玉常有信箋送來,往來便多,常有閒來說話之事,黛玉本以為今番也是如此,先前便不以為意,及等見了信箋,卻由不得面色一變,忙起身道:「我卻得往櫳翠庵走一趟。」

    「什麼大事明日說不得,倒是讓姑娘如此?」春纖與紫鵑一怔,忙忙問道。黛玉卻是一言不發,她們便也不再多問,且與黛玉略作梳理,又喚來兩個小丫頭並婆子或打燈或跟隨的,春纖只便扶著黛玉一路過去。

    那櫳翠庵原離著瀟湘館不甚遠,黛玉又是著緊,不消多久便是到了。妙玉卻是使了個小ど子在外頭瞧著,聞說黛玉來了,竟自個兒親自出去相迎,與素日不同。且她去了舊日平和安靜,雖在燈光之下,猶自顯出眼圈兒紅腫,兩腮潮紅,唇色卻是泛出些青白。

    這般形容,休說黛玉,就是春纖一眼看來,也是心中一驚,陡然生出幾分驚疑——能使得妙玉如此,絕非尋常。須知妙玉原不同尋常閨秀,此身原是在紅塵之外,正經閨秀的大事與她無干,外頭的大事更不必說,不過安靜度日而已。

    果然,黛玉自入了內裡,妙玉便揮退了旁的小丫頭,只斟酌著留下春纖一個,因道:「崔媽媽也是與我說了,你素日是個好的,我自也信你。」春纖只覺心下一陣酸軟,忙把頭一垂,口中應道:「承妙玉師父之意,絕不辜負。」

    黛玉於這些上頭卻比春纖更仔細,且素來與妙玉交好,竟是個知己,耳聽如此,心中越發驚詫,忙拉著妙玉的手,道:「你說及崔媽媽,難道事涉令尊令慈?」

    「果是知己,方能如此。」妙玉聽得黛玉這般問來,一雙秀眸由不得又滾將淚下來,面上卻帶著一抹悲涼,一抹幽恨,嗚咽幾聲,才是道:「我,我,父母之喪,原非盜匪,卻是,卻是滅口……」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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