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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心有默契薛家借銀 文 / 六月澤芝

    薛姨媽聽得是王夫人來了,忙起身相迎,彼此廝見過了,便拉著她坐下,又笑著吩咐倒茶來,且問了溫寒,才是道:「姐姐今兒怎麼來了?」

    聽得這話,王夫人面上微微一笑,卻瞧了邊上的幾個丫頭一眼,方道:「卻是有一件緊要的事,須得妹妹幫襯一二。哎,旁個人哪裡能知道我心中的煎熬!」

    一聽這話,薛姨媽便曉得有些內情,不好外露的,忙就打發丫鬟下去,停了半晌才悄聲道:「府中富貴已極,近日又有皇妃省親這一樁喜事,錦上添花,眼見著越加興旺,姐姐如何說這樣的話?設若有什麼不好與旁人說的事,我雖說無能,卻還可出個主意。」

    「正是為了我那孩兒的事呢。」王夫人也是極利落乾脆。她深知自己這妹子雖也歷經世事,可那薛家卻不如賈府這般興旺,有些上面便是不足,兼著性情又是和軟,竟沒什麼籌算的,便索性將事情說道分明:「說來那省親一事,極為榮耀,只是重頭築一處園子容易,若想著盡善盡美,卻是有些為難。旁的不說,這府中大老爺那邊兒,妹妹也是見過聽過的。我雖有些私房,卻也不儘夠的,且還有旁的事項……」

    聽得這話,薛姨媽自然明白過來,這原是為著銀錢兩字。她雖有幫襯的心,一時也有些遲疑。

    雖說薛家豪富,家財萬貫,但自從自家老爺故去,家中的一應銀錢買賣上頭便有些不足,坐吃山空且不說,還有幾分內耗,竟頗不如舊日情景。況且,既是王夫人開口,依著賈家權勢,所求的斷然不會是一點子銀錢,她心內一番盤算,越發生出些踟躕之意來。

    可心內這麼想,薛姨媽面上還得多問兩句,因道:「竟有這樣的事?娘娘也是府中嫡親的姑娘,況且又是得了恩典,先是封做皇妃,後又有恩澤,特特許了省親,自不能與旁個相比。要我說,這般大事兒,府中原該是傾盡全力。說一句實在話,這樣的恩典,未必能有第二回呢?且還有府中的臉面在。」

    「如何不是!」王夫人聽得未必能有第二回這一句話,想著近來的幾番煎熬,且連著素日淡淡的外甥女兒黛玉也得越加照看,卻還只是這麼一個結果,不免心中生出些悲痛,眼圈兒一紅,便取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口中猶自道:「只是道理雖在那裡,真個行事,卻是另外一回事,我瞧著老太太也頗有幾分節省之意。若我無能,只怕越發連著那一點子臉面都沒了。」

    薛姨媽原與王夫人是嫡親的姐妹,這兩年又多得照料,越加親近,見著她如此,心內也有幾分和軟,思量一回,先是勸道:「姐姐何必這麼說,素日好事多磨,原是常理。娘娘原在宮中,又得聖寵,若能得以誕下一兒半女……姐姐的好日子,且在後頭呢。」

    如此說了一回,勸得王夫人收淚之後,薛姨媽才是斟酌著道:「便是銀錢上面,我們雖是無能,倒也能暫且挪二三十萬銀子,且與姐姐支應。只怕不甚合用,耽誤了姐姐的事兒。」

    「原是我為難你才是。」王夫人聽得這二三十萬銀錢,目光一閃,心中卻是一陣歡喜,暗想:這般略多了一點子,想來更能豐豐富富些,果真我兒有福,說是難事,不過幾日,竟也就消去了。看來,這好事兒且在後頭呢。由此,她不免又謝過薛姨媽,因道:「卻得立個憑據才是。雖說我們是至親姐妹,這些上面,也須得分明才是。」

    雖是這麼說著的,她卻不曾喚人取來筆墨,只依舊端坐如儀。

    「卻又與我外道,不過暫且的事兒罷了,我自信得過你的。過兩日,我就將銀錢備好,且與你送去。」薛姨媽本就親近王夫人,嫡親的姐妹,自與旁個不同。況且,女兒寶釵已是得了一句必得一塊玉來配的話,寶玉恰有一塊玉,又是個知禮的好孩子,她心內早就存了一段心事,此時想來,竟是有幾分因緣天定,一番話說來,便透出些篤定之意來。

    見著薛姨媽這樣,王夫人心內也是快慰。果真還是娘家的人更貼心,哪怕在夫家操勞數十載,所得的尊重,也漫不過嫡親的血脈。有此一想,她便輕輕拍了拍薛姨媽的手背,又是握緊,輕聲道:「日後我必定不辜負妹妹這一番心意。」

    姊妹兩個四目相對,彼此心中便漸漸有些默契。

    當即便不再多提旁事,且將這銀錢的事細細分說明白,說定明日便好生辦妥,王夫人才是告辭而去,因又道:「寶丫頭極好,若是得空,常來我這裡坐坐才是。」

    薛姨媽自是應承,又是送了幾步,眼瞧著王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花木叢中,她才是回轉過來,坐在那裡思量。

    原在外頭守著的香菱見著如此,也不敢有什麼旁樣的響動,只悄悄兒到了內裡,輕手輕腳地提壺倒了一盞茶,送到近前來,就自退到一邊候著。

    然則下一刻,外頭簾子一動,卻是丫鬟回報,道是寶釵回來了。

    香菱忙上前來伺候,且脫去外頭的斗篷,又悄悄兒與她道:「府中太太過來與太太說了半日的話,太太便坐在那裡思量,半日也不曾回神,只怕有些緊要的事兒呢。」

    寶釵聽得這話,腳步微微一頓,繼而上前來親親近近地喚了一聲媽,自個兒便靠了過去。薛姨媽回神見著女兒回來,心中想著先前之事,不免滿是憐愛,且摟著她滿身滿臉摩挲了一陣兒,方笑著道:「可回來了,三姑娘那裡可好?」

    先前寶釵卻是去了一趟探春的屋子,與她說笑來著。

    「三姑娘素來是好的,與我也說得投契呢。」寶釵去了外頭的衣衫,自覺鬆快了些,且在母親薛姨媽身邊說談,因笑著道:「今兒我們才是說起來,現今江南那邊兒已是要做那烏米飯,青糰子等東西,倒是與這裡的風俗不同。」

    「好孩子,若你哥哥也似你這般,我這輩子竟是不必愁了。」聽得女兒笑語嫣然,眉宇間自有一番嬌柔,薛姨媽一面是心中

    快慰,一面又不免想到獨子薛蟠,當即一歎,半晌才是道:「你也好好兒勸他幾句,我見著他,似是比先前更莽撞了些,這京中多是貴人,可比不得金陵那邊兒。」

    「您放心,哥哥雖是莽撞,卻是質樸,本心是好的,過些年得了些磕碰,自然也就好了。」薛寶釵聽得母親談及兄長,心內也是一陣歎息,只是對著薛姨媽自然另有一番話勸說,而後又是尋了旁的話來問:「倒是另外一件事,聽說先前姨母過來了?可是與母親說什麼不曾?」

    薛家先前卻多得寶釵之力,且將內裡整頓了一回,比先時更好些,薛姨媽自然也曉得女兒心中有數,比旁個都好,便瞧了一眼獨個兒站在跟前的香菱。

    香菱原是極有眼色的,瞧著如此,忙垂下眼悄沒生息退了出去。

    寶釵見著這麼一般情景,微微抿了抿唇,才是看向薛姨媽,輕聲道:「難道姨媽過來,不是與媽媽說話,倒是為著省親一事而來的?」她原是極有心思成算的,又是在薛家多有歷練,自然不同尋常女孩兒,雖不知庫房內裡如何,現今賈家出息用度上她卻是算了幾回,心內自是明白。

    薛姨媽便將這一番事細細說與女兒,因又長長歎了一口氣,道:「素日便有一句話,說是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我待你哥哥是這樣,待你是這樣,你姨媽待娘娘也是一般的呢。我因想著她十數年不曾見娘娘,這回終究能見一面,只盼著能盡善盡美,不失了體面尊貴,心內也是一軟——天底下的母親都是一般的心腸呢。再者,府中也是富貴,便這回去了這一筆銀錢,有娘娘在,自然少不得日後富貴的。由此,我便應了三十萬銀錢,權且應急。」

    聽得這話,寶釵面上有些沉吟,半晌才是道:「姨媽自然不比旁人,原是咱們極親近的,幫襯一回也是正理,前頭哥哥的事,也多得府中的力呢。只是一樣,可是立了憑證?」

    「那是你姨媽,哪裡須得這個?自然穩妥的。」薛姨媽聽得這話,便是伸手點了點女兒的額頭,道:「難不成,你還信不過這府裡?」

    「看媽媽說的,姨媽自是好的,但這府中卻不是她一個能做主。」寶釵卻是於此十分精細,聽得不曾立下憑證,便是眉頭一皺,悄悄勸道:「這府中,且不說老太太,便是大老爺那邊,只怕也有些旁的話說道呢。若有了憑證,不論怎麼著,那邊兒便沒得話說,也是不讓姨媽兩面為難的意思。」

    這話說的在理,薛姨媽便有些遲疑,正待說話,外頭忽而有丫鬟回話,說是太太那邊打發了人送東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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