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初入小宴風華秀 文 / 六月澤芝
且不說黛玉如何料理家事,也不提賬房管家管事等如何支應,不過數日的功夫,林家上下打點清楚,又是細細分派了事務,卻是將先前幾分頹唐疏落之氣洗去,重新添了幾分利落的精神。
而如海也是考量周全,先取中了自己的一個下屬許琛的夫人吳氏:一則,舊日夫人賈敏在世的時候,也曾邀請諸家夫人等於府中相聚說笑,曾道這位吳夫人能言善道,長袖善舞,且有幾分真心為人,不說專為下屬人等的夫人辦的小宴上,便是尋常遍請眾夫人的宴席之上,也是頗為出眾的;二則,自己原是主官,玉兒便是於這些上略有不足,這位吳夫人也當周全一番。玉兒本就聰慧剔透,一二次之後再善加安排,必定也就妥當了。
他身為上官,略在衙門裡坐了幾日,且將一應公務料理妥當,又是將那些皇子的事支應了,才是慢慢踱到下屬所在的屋舍,且詢問一番,待得事事料理妥當後,又邀了他們品茶,且在說談之中略提及黛玉。那許琛原生就一副玲瓏心腸,只一尋思,就是笑著道:「大人,若說起這些來,我竟忘了,卻有一事相求。」
如海笑問何事。
「也是賤內素喜交遊,且舊日多得夫人厚待,聽得大人千金已是歸家,不免想著開一小宴,也是聚一聚的意思。只是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許琛含笑相對,也是眼皮子不曾眨一下,就是現編出一套話來逢迎。
「禮尚往來,有何不可。」林如海一句話落下,這事兒便是定下。晚間他自與女兒黛玉細細說了一回這事,因道:「你在家中雖是管家理事,卻到底沒個兄弟姊妹說話,想來也是孤單,便去這些宴席上面略略走動一回。若能結交一二閨中密友,也是好事。」
做父親的這般體貼入微,黛玉身為女兒,自然再無旁話,忙是應下,又問宴席等可有什麼規矩禮數等話。如海只是一笑,心內卻有幾分憐惜,且帶著一點勸慰,道:「本就是小宴,幾個人家的家眷閒談而已。尋常之事,只做你舊日在舅家開宴一般,無須十分計較經心。」
聽得是如此,黛玉思量一回便也放了心。及等翌日她得了門房遞上來的一張箋紙,便知由來。再一看,卻是薛濤箋,且帶著一股淺淺淡淡的梅花冷香,上面用簪花小字寫了兩行字,自是邀請之語。
瞧著如此致,且內裡言語明白,黛玉面上微微露出些笑意,且自喚來春纖,思量一回,便取了一張海棠紅的箋紙,又是提筆於上畫了一株墨菊,待得墨跡乾透,才又回了一行字,卻是致謝並應邀等話。春纖瞧著這一番手筆,不免生出幾分羨慕,道:「再不知道姑娘竟也能畫呢,且又這麼好。」
「不過一點子微末的技藝,算得什麼。你若喜歡,我日後教與你便是。」黛玉微微一頓,才是又道:「說來你四書五經也是盡讀了,雖有些不足,到底我們女兒家,也還罷了。從今而後,便將那史記等瞧一瞧,也是知道些舊日典故,且你也喜歡這些個東西。」
春纖聞言也是歡喜。說來她雖已是在這紅樓夢的世界裡數年,可見著瞧著對著歷史卻有些糊塗。這一來,她不好詢問什麼皇帝之類的事情,且週遭再無與她說這些個的人;二來,她自己也是謹慎,不願露了痕跡,又知這些到底與她現今的處境無甚要緊,便放了一放。現今卻是能將這一點疑慮徹徹底底解決,自然也是有幾分躍躍欲試的。
見著她面上頗有喜色,黛玉也是抿著唇微微一笑,且將那箋紙與她送到外頭,又令與那來人一個中等的封兒,才取了史記與春纖,又對紫鵑道:「三日後,我卻得出門赴宴,一應的衣衫首飾都備下來,過會兒與我看了。」
紫鵑忙應了一聲,自己思量一回,就是到裡間收拾去了。黛玉便又與春纖道:「這書你且收好了,過會兒再看。現下先代我與管家道一聲赴宴的事兒,車馬等都要妥妥當當的才好。」
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春纖不過應了一聲,又吩咐雪雁好生伺候姑娘,自個跑了一趟,又是將史記收到屋子裡,才是回來與黛玉道:「管家已是應下了。」這邊,黛玉也瞧了紫鵑預備的衣衫收拾,從中擇了一件大紅彩繡百花綾子襖兒,海棠紅的紗裙,並玉色絲絛等物,又有一整套的鎏金頭面,嵌著紅寶石,光彩耀眼,極為鮮亮。
春纖略覺得詫異,再想不得黛玉這般鄭重,竟是擇了一身最合適的見客的衣衫,卻將素日所喜的放了放。只這般原是黛玉一應決定,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笑著道:「這衣衫著實鮮亮,倒是不曾見過呢。」
「原是老爺與姑娘置辦的,卻是正正好,想來是父女同心呢。」紫鵑也是在旁湊趣,黛玉聽得這話,不免也生出幾分歡喜來,面上含笑著讓紫鵑收拾起來,自己卻又取了禮單,細細度量。
而後三日,俱是一如今日,倒也再無旁話。
及等許家的吳夫人開宴那日,黛玉早早起身,且照常與林如海用了飯,又將家中事務收拾一回,見著時辰不早,方才換了見客的衣衫,且妝扮一番,身姿裊裊上了車馬,一路徐徐而行,直至許家。
吳夫人為許家當家主母二十餘年,生有兩子一女,地位穩如泰山,兼著又長袖善舞,心思明白,且能幫襯其夫許琛,越發得了上下敬重,言行令止且不細說,今日擺下宴席,越發顯出伶俐爽利來。邊上又有幼女許瑩幫襯,母女俱是明快伶俐,這宴席才是起了個頭,便生生泛出花團錦簇之感來。
而黛玉才是入了許家大門,早有下人飛速報與吳氏。吳夫人聽得是林家的小姐已是到了,心中一番盤算,忙招手喚了許瑩過來,道:「林大人的千金已是到了。我早已與你說過的,她母親早喪,原是在外祖母家教養的,想來於這裡也是頭一回赴宴,必定有些不自在的。你可得仔細些,總要一團和氣,方才是好的。」
許瑩早已聽母親說了數遍,當即點頭道:「阿娘放心便是,我素日如何,您還不知道?」說罷,便
是與幾個說話的閨中姐妹略支應兩句,走到外頭。及等出了月洞門,又是等了一會兒,她就瞧見黛玉坐著小轎徐徐而來。
先前,許瑩也是聽過母親提及舊日林家的賈夫人,說著生得秀美脫俗,見解不俗,且行止有度,言談溫柔且透著明快,最是難得的,尚且有幾分不信。此時瞧著那位林家的姑娘眉蹙春山,眼顰秋水,嫋嫋娜娜間猶如一株春柳,就是滿身金紅之色,亦是遮掩不過那番風流,不免將舊日之心去了大半,自個兒且往前多走幾步,瞧著黛玉扶著丫鬟的手下來,忙就上前廝見。
黛玉見著這許瑩原生得清秀有餘,卻算不得俊俏,只一雙眉眼生得極好。那眉是遠山眉,不用修飾,天然一段弧度,眼是雙鳳眼,極黑亮,且眉梢上挑,斜飛入鬢,雖是小女孩兒,竟有一番風情藏在內裡。兼著她神采飛揚,言談含笑,生生成就一番風致。由此,她心中略有所想,卻是輕聲細語地應答一二句,卻不多言。
許瑩不知就裡,只說黛玉頭一回見面,不免有些靦腆。而因黛玉生得俊秀,言談舉動無不妥帖,又似暗中藏著一股精神,竟透著不俗,許瑩自也有些好奇,又有些傾慕,忙拉著她的手到了內裡,一路上自是說了來客的種種,三兩言語,就是將這宴席上的幾位夫人姑娘的性情說得盡了。
見著許瑩如此熱切,黛玉心內微軟,也與她漸次熟稔起來,且多說了幾句話,不知不覺便是入了內裡。旁的不說,且先拜見吳夫人。那吳夫人瞧見黛玉如此容貌,竟是怔了半晌,才收斂了笑容,輕歎一聲,面上頗有幾分悵然之色,道:「竟是與賈夫人一個模樣兒的。若她能得見你如此,想來也是心中快慰了。」
說完這話,吳夫人見著黛玉垂下臉來,立時知道自己不當提及這些,忙收拾了心情,且拉著黛玉的手,含笑道:「怪我,沒得提這些做什麼?大姑娘,且容我介紹一番。」說罷,便將眾家夫人並女孩兒一一介紹。
黛玉自也少不得一一見禮,眾夫人早有準備,自有表禮相贈。黛玉謝過後收下,又令紫鵑收拾著,自己則與許瑩入了女孩兒這一堆裡說笑閒談。
說來,黛玉生就不俗,又是自小兒精細教養,林如海且尋了二榜進士與她做西席,後進了榮國府,也是一等富貴溫柔鄉,眼界見識自是不同尋常女孩兒,言談間便露出幾分來。女孩兒們之中,原以許瑩她們二三個為一等的,見著黛玉如此,也是生出幾分傾慕,倒是圍著她說話兒了。
許瑩見著也不惱,反倒居中調解,將內裡一二個有些酸意的支應過去,心內卻是有些鄙夷:素日瞧著也還算過得去的,不想今日竟成了個麻雀!見著好的,不想著自個兒也學著一點子也還罷了,倒是生了排擠之心。且不說這位林姑娘的父親林大人原是二品大員,深得聖恩,哪怕這位是尋常人家的女孩兒,能有這般不俗的言談氣度,也當結交一二。旁的不提,這般好的女孩兒難得,且自己也能有所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