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陌上紅塵 二百五十八章 楊花落盡子規啼,又是一年送別日 文 / 翡冷翠寒
天上如水的月色清清灑落,庭院中楊花開得正盛,飄著一股清淡淡的暗香,繚繞於鼻端,纏繞著指尖,清風吹過,楊花紛紛而落,宛如點點星光,飛舞於身側。
「四年前是止清哥哥攔下晴天的馬車的嗎?為什麼止清哥哥要將他打傷?」幽幽一聲輕輕的歎息,冷玉兒扔了手中光禿禿的花枝,仰著頭又問。
「不是我將他打傷,是他將我打傷,也可以說是兩敗俱傷,兩國開戰,我夾在中間真的很為難,所以只能以受傷為名,不用與自己人刀劍相向,說起來止清哥哥還是有些自私,好像又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輕聲一歎,鳳止清輕笑著說道。
「一切都是命,怨不得誰,後來止清哥哥去漓楚是為了看天心嗎?」冷玉兒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那一段與寫月之間的緣分就是在那種情況下結成的,可是後來該了斷的早已經了斷,早就沒有了任何念想,輕輕一笑,冷玉兒說道。
「是啊,自小你就最不讓人省心,總得去看一看才放心,後來你回到了清平縣,止清哥哥也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會胡鬧嗎?」眉宇微鎖,似乎能夠感受得到那張容顏上的失落,鳳止清說道。
「是天心胡鬧,止清哥哥總是幫天心收拾爛攤子,只是沒想到雪幻空多年的話一語成讖,最後還是我們兄妹幾個把天下鬧得天翻地覆,如果我們沒有生在皇族又該多好?」從身側摘下一朵花,無聊的一瓣一瓣的撕落,冷玉兒略帶遺憾的笑道。
「就算是想雪幻空這般的方外人士都有看不開的事情,更何況是我們?」像小的時候一樣,輕輕地拍了拍冷玉兒的頭,鳳止清無奈的笑道。
「止清哥哥。姐姐當時喜歡的是你,還是方玉龍?」手中的那瓣花被捏碎,殘汁如血映在掌心,冷玉兒輕輕地問。
「你看出來了?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天色將晚,頭頂上的子規卻是聲聲啼血,無奈而憔悴的一笑,鳳止清緊鎖著眉頭,像是被人揭穿一個秘密般的苦笑著問。
「下雨的時候,在閣樓上我見過你的背影,那個地方就那麼大。我怎麼會不知道是你?」輕咬紅唇,冷玉兒嬌笑著說道。
「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她定也看出來了。你還記得十一年前的桃夭酒嗎?四年前他說他還有一個約定沒有實現,就去了清平村,其實他們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桃花林的樹下有他們一起埋了七年的桃夭酒,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我想她喜歡的應該是方玉龍。」眉宇間有些寥落,鳳止清輕聲說道。
「原來如此,一切真的是命。可是他太懦弱了」心微微的一顫,只覺得渾身一冷,冷玉兒低低的喃喃自語。苦澀至極的笑道。
曾經她那麼執著的認為是慕容清影引他到的清平村,可是她卻忘了早在十一年前,那個和姐姐一起埋下桃夭酒,相約七年後一起開啟的少年竟是方玉龍,而她卻因為這件事情在他的身上劃下了三百劍。這就是命運的捉弄嗎?
其實一直以來何止是她布著一局局的棋,還有兩個人隱藏在撲朔迷離的故事背後。雖然看上去她們與任何事情都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她們卻是事情一開始之時,那個佈局對弈的人,那個使他們都誤會的幕後黑手是誰?她似乎已經明白了,可是她欠下的這筆債要怎麼還?也許真的如雪幻空所言,他們之間只是鏡花水月,一場幻象。
「是人總有缺點,他是我見過最不像皇帝的一個人,他喜歡看書,喜歡畫畫,他說他最想畫的就是天下的美景,最不想做的就是皇帝,其實我們都是困在自己世界裡,不願意出不來的人,說說你吧,你是怎麼記起我的?」黑沉如夜的眸子微微揚起一絲波瀾,鳳止清輕聲問道。
「倘若紅塵劫真的能夠忘卻前世今生,那麼這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痛苦,藍芷妍也應該快快樂樂的度過她的餘生,何必陪玉無情尋死?」輕輕一笑,明亮的眸光飄渺而虛幻,冷玉兒輕笑道。
「據說紅塵劫可以忘記前世今生,亦是天下沒有解藥一種藥,為何到了你的身上沒有半點作用,難道那顆藥是假的不成?」眉宇微鎖,鳳止清摸索著想握住她的手腕,卻被冷玉兒輕易閃開,無奈的問。
「不是假的,傾城姐姐怎麼可能用假的東西,可惜她卻不知道,上天給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輕輕地站起來,仰頭望著天上的月亮,冷玉兒言語不詳的淡笑著回答。
玉無情之所以會選擇死在她的手裡,必定是因為他已經見過了慕容傾城,救一人,殺一人,玉無情便是慕容傾城與慕容晴天所做交易的籌碼,她怎麼會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但是他們之間到底交換了什麼,她卻想不明白,也許只有等見到那個同樣傾國傾城的女子之時,才能明白。
「傾城?是她給你的藥?不過不要怨恨她,其實晴陽的事情,最傷心的就是她了,聽說她一夜之間白了頭,抱著晴陽的屍首久久不放。」提到那個名字,鳳止清只覺的渾身一凜,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卻是苦笑著安慰道。
「我知道,我不恨她,現在我誰也不恨,風逐月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要錯過,莫要讓人家等白了頭。」如山澗泉水般輕聲一笑,冷玉兒扶起在石凳上坐了半日鳳止清,漫步於花木深深的庭院中,戲謔的笑道。
「其實不止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事情,她心裡也有放不下的人,等到哪一天我們都放下了,也許便是一個新的開始,好了,止清哥哥要走了,景星鳳凰不能斷送在我的手中,恕止清哥哥不能在保護你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輕輕的拍了拍冷玉兒的手,鳳止清有些不捨,卻又不得不捨的說道。
「這世間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急流勇退,我送一送止清哥哥吧。」冷玉兒依舊扶著鳳止清,眉目清明的笑道。
「止清哥哥就算看不到也能回家,你能送到我哪裡?終有分別的時候,又何必相送,有空的時候去看一看止清哥哥,止清哥哥就心滿意足了。」緩緩的鬆開冷玉兒的手,鳳止清輕聲言道。
「誰?誰在那裡?」淡淡的月光下,清眸一冷,冷玉兒擋在鳳止清的面前,對著黑暗的角落,冷冷的喝道。
「玉兒,是我。」腳步有些踉蹌不穩,房屋得一隅緩緩走出一個人影,卻是眼睛上蒙著黑紗,風塵萬里有些狼狽的鳳止陽,欣喜的笑道。
「止陽,你怎麼來了?千里迢迢,眼睛又看不到什麼,你是如何趕來的?」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冷玉兒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是一驚,上前幾步扶住他,將他的手放在鳳止清的手中,眉目含笑的問。
「就算是再遠,我也要來見哥哥一面,否則又怎麼能安心的離開,只是現在才知道眼睛的重要性,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這裡,天已經這麼晚了,哥哥不留一夜再走嗎?」兩隻手有些顫抖的緊握在了一起,鳳止陽略顯激動的問。
「現在對於我來說,晚上和白天沒有什麼區別。」一絲如蛇般的血痕纏繞著黑沉如夜的眸子,鳳止清淡淡的笑道。
「哥哥的眼睛真的壞了嗎?止陽是不是來遲了?」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什麼,鳳止陽失落的問。
「沒有,只要打通體內的幾個重要的穴道,我的眼睛應該還可以再見光明,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擔心,總算我們兄弟能夠以這樣的方式,以這樣的稱呼見上一面,父親母親還在等我,止陽和我一起走嗎?」黑沉如夜的眸子幽幽閃著淚光,鳳止清含笑問道。
「不,我要去苗疆找靈兒,靈兒只有在那裡休養,才能夠恢復身體,我不想她等我太久了,等我找到靈兒,我和靈兒還有無悔一起去找哥哥,孝敬母親父親。」那緊握在一起的手緩緩鬆開,鳳止陽低落的說道。
「好,無論多久,我等你,哥哥要走了,止陽保重。」好似無形中鬆了一口氣,鳳止清再一次波瀾不驚的說出離別的話語。
「哥哥留一夜再走吧,止陽剛剛見到哥哥,還有些話想跟哥哥說。」聽到那句離別的話心中不由的一驚,身子微微顫動,鳳止陽不捨得問。
「算了,該說的早就都已經說過了,晚一些走,恐怕今生也走不了了。」輕輕一笑,鳳止清卻是輕輕的拍了拍鳳止陽的肩膀,反身抱了抱冷玉兒,如古井不波般,淡淡的說道,沒有絲毫留戀的抬步而去。
「那哥哥保重。」心頭猛然空空落落,匆匆而見,卻又匆匆別離,這一別卻是南轅北轍,一個去了荒無人煙的沙漠,一個又要去人煙罕至的苗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天清如水,夜涼如玉,風拂過臉頰,楊花紛紛而落,那一道決然離去的身影似乎驚動了那熟睡的子規,一聲驚啼,子規撲閃著翅膀飛走,楊花落盡子規啼,又是一年送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