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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紅塵 第六章 恩斷情絕後,相看白刃血紛紛 文 / 翡冷翠寒

    陌上紅塵之踏水行歌篇

    碧天如水夜雲輕,鉤月似弓胭脂冷。

    閨室似有故人影,合目猶有故人聲。

    花開長謝月常缺,萬古長夜皆如此,原來月兒只圓一夕,卻是夜夜抱缺。明滅不定的白燭搖曳青黃色的火光,那一滴滴的清淚悄然流淌著。冷玉兒倚窗而立,澄明的眸子中,隱隱浮起一絲藹藹霧氣,瞬而凝結成了一顆晶瑩的淚珠,在目中打著旋,宛如晨曦間,在荷花中曳蕩不定的露珠。

    窗外殘月流殤滿地,窗前那一樹落盡芬芳,只剩下盎然綠葉的梅樹在清冷稀薄的月光下,簌簌的隨風而動,地上慘淡斑駁的樹影也恍如遊蕩人間不願離去的鬼魅一般。

    一顆顆清淚劃過秀美的臉龐,漸漸打濕白色衣衫,她已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卻依舊阻擋不住淚水肆意的氾濫,心痛的難以忍受,痛哭卻失聲。夜似乎依舊那麼長,那麼深沉,那麼靜寂,光明何時才能到來

    燭光搖曳生姿,忽而寒光一閃,冷玉兒拔出一柄匕首,匕首在燭光下如泉水一般流動著清冽的寒光。

    她記得自己十歲時,路遇一潦倒之人,那人全身邋遢不堪,蓬頭垢面,卻是腰背挺直,毫無自慚之色,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好像天上的太陽,永遠充滿希望。

    不知為何,冷玉兒見到那雙雜塵不染的眼睛,便被他深深吸引,請他吃了頓飯,還將身上所有的錢財全都給了他,他便以這把匕首相贈

    只是現在想來,七年前那如山脈一般堅挺的身影,卻在記憶中漸漸模糊遙遠起來。

    望著這把閃著洌洌寒光的匕首,冷玉兒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眸中也閃著凜冽之光。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她不能再這樣任由他人欺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必要時總要反擊才是

    夜已三更,月上中天,靜寂無聲的黑夜中,忽有一道黑影,如一隻迅捷的蒼鷹,飛簷走壁而來,瞬間身形流轉,從冷玉兒開著的窗子中翻窗而入。

    冷玉兒一驚,眸子裡曳蕩不定的淚珠瞬間化為九月飛霜,用盡全力將手中的匕首刺向那人,此時她不能有任何的猶疑,因為每一分猶疑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無論來者是誰,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刺出去。()

    只是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刺到半空,卻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那蒙面黑衣人此時已抓住冷玉兒的手腕,目光落到那把匕首上,眼睛中溢出一絲欣喜之意,竟又向前靠近一步,靜靜望著冷玉兒清麗無暇的臉,柔聲說道:「姑娘不會武功,以後還是莫要與人動武的好,否則受傷的只會是姑娘。」言語間好似相識已久。

    「你是誰?」冷玉兒望著那雙好像似曾相識的眼睛,娥眉微皺,驟然有些迷惘的問道。

    「姑娘不必知道在下是誰,姑娘還是快快離開此地吧,否則會有性命之憂。」只見那雙眼睛中忽而流落出幾分憐憫與愛惜之情,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依舊是個清麗可人,調皮可愛的小女孩。

    「我為什麼要逃,你到底是誰,你知道些什麼?」冷玉兒冷笑一聲問道,心中卻浮起一絲陰雲與不安。

    「姑娘莫要問這麼多,還是速速離去為好。」那人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冷玉兒也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漆黑的眸子裡閃動著堅定不移的目光,好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姑娘應該知道今天你們得罪的是什麼人,難道姑娘沒聽說過當今皇后是鐵血娘子嗎?」那人暗歎一聲說道,似乎他永遠都拗不過眼前這個小女子。

    「我姐姐已經死了,她還要怎麼樣,難道要把我們都斬盡殺絕嗎?」冷玉兒惶惶然,微蹙娥眉,努力凝住眸子裡的清光,咬著下唇,有些譏笑的說道。

    「這件事是皇家的醜事,關乎皇家的臉面,皇后怎能如此善罷甘休,讓民間百姓眾說紛紜,姑娘還是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一雙眼睛中暗潮翻滾,況味不明,他只能這樣說。

    「那她為什麼不今天早上就直接將我們殺了,還要等到現在?」冷玉兒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道。

    「倘若她今天早上就動手將你們除去,恐怕皇上也不會跟她回去,就算回去,也挽回不了皇上的心,況且你姐姐是跳水自盡的,而皇后下旨卻是賜白綾,這也是違抗聖旨,你明白嗎?」那人有些焦灼的道,皇家那些骯髒齷齪,見不得光的事他見多了。

    「你是皇上身邊的人還是皇后身邊的人?」冷玉兒驀然一驚問道。

    「姑娘果然聰明,我既非皇上身邊的人,也非皇后身邊的人,只是一個路見不平,知恩圖報之人,但是無論如何,請你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那人目中露出一絲欣賞卻又帶著些許寂寥失落之意。

    忽而一聲淒厲的叫聲劃破靜寂的黑夜,冷卿兒隨著那聲慘叫也被驚醒,朦朧恐懼的雙眼,泫然欲泣。

    那人望著外面的火光,目中出現一縷無奈的憂傷,拉起冷玉兒的手道:「姑娘快跟我走吧。」

    那雙手是那麼的溫暖有力,有了那雙手,冷玉兒似乎什麼都不怕了,一邊拉著冷卿兒,一邊說道:「我要去找我爹娘,我不能留下他們不管」以冷玉兒的性格,何止要救是她的爹娘,此時她要救的是整個村子的人,她還想帶走是冷翡兒的屍身,那些都是她心中永遠無法放下的人

    黑雲壓城城欲摧,不知何時,一片烏雲悄然將天上的一鉤殘月遮住,倏爾又起大風,將靈堂上的燭火吹滅。

    匡,冷家大門隨風顫顫晃動著,玉鳶兒提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大刀,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雙眉斜飛入鬢,一身如血紅衣,紅衣上的金絲鳳凰,隨風而動,似要衝破織錦,遨遊在黑暗的夜中,噬人魂魄。

    漆黑的夜色中,玉鳶兒像五官猙獰的魔鬼一樣,冷冷的笑著,滿目悲涼,提著閃閃寒刀,烏飛兔走間便到了冷翡兒棺木前。

    也許命中注定,冷玉兒終是救不出那麼多人,此時冷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伏地叩首,不知所措的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閃著寒光的大刀如閃電一般向冷翡兒的棺木劈去,棺木應聲而開,冷翡兒躺在白色花朵海洋中,容顏不改,栩栩如生,玉鳶兒滿目冰冷悲愴的望著早已死去的冷翡兒,一陣幾近瘋狂而又悲涼的大笑。

    「你這賤人,我今天就毀了你的容,看你怎麼勾引皇上?」

    「皇后娘娘,草民求求你,不要毀及我女兒的屍身,她已經死了」冷父冷母再也忍不住,擋在了棺木前面。在父母心目中,無論生還是死,那都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永遠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一點的傷害。

    黑暗中,冷玉兒雙目凝滿淚水,從秀美的臉龐宛轉的流了下來,卻被黑衣人緊緊地拉住,「姑娘,你不能過去」

    冷玉兒此時再也管不了那麼多,那些都是她的家人,她最在乎的人,她怎能就這樣棄他們而去,便用盡全力擺脫那雙手,將啼哭不止的冷卿兒反推到黑衣人的懷裡,「我相信你,求你帶我妹妹走吧」悲傷而絕望餘音未落,那一襲白衣卻是早已奔跑了出去,「爹,娘」

    「玉兒,你快走,不要管我們,快走……」蒼老的聲音,滿目含淚的冷父望著冷玉兒喊道。

    「爹,我不走,要走一起走……」黑暗中迅速有冷家得下人將她拉住。

    忽然一道閃電,劃破黑暗的天空,將黑夜照成白晝,緊接著便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霹靂,怒斥山河。

    那一刻才是噩夢的開始,冷玉兒只記得她望見的是,玉鳶兒通紅的眼睛中滿是冷冽的殺氣,宛如地獄中逃出來的厲鬼,哈哈狂笑的指著冷翡兒的屍身道:「沒想到你死了也有這麼多人護著你,哈哈哈,今不過今天,你們誰也走不了,都留下來給你陪葬吧……」閃閃刀光驚魂奪魄的迎頭砍向冷父。

    冷父不顧揮來的凜凜刀鋒,轉身又大聲喊道:「玉兒,快走……」話未說完便倒在血泊裡,蒼涼的眼神猶望著冷玉兒,口中吐著血沫低低重複著:「玉兒,快走……」

    「爹,爹……」冷玉兒玉目睜裂,滿眼皆是父親的血,肝腸寸斷,恨不能食其肉,吮其血,卻被身畔之人奮力的拽住,不能動彈半分。

    冷母也雙目垂淚,兀自拉著瘋狂的玉鳶兒,「玉兒,你快走,快走,要好好的活著……」

    玉鳶兒依然狂笑不止,瘋狂的眼睛紅若鮮血,又舉著滴血的刀指著冷母說道:「我說過誰都走不了……」說著凜凜寒刀又砍向冷母。

    此時冷家下人梁伯,梁棟,梁端,柳媽,寶珠,銀珠,馨兒皆都起身撲向玉鳶兒,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組成一道為冷玉兒逃生的堅固人牆,哭著道:「二小姐,三小姐,你們快走,不要管我們……」

    冷玉兒玉牙咬碎,眉頭上的青筋突起,緊緊咬著嘴唇,一絲殷紅的血跡順嘴角流了下來。

    她突然很恨自己,為何之前總是輕視武功,倘若七年前,她肯與那人學武功,今日也許就能救得了

    以前她總認為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武力可以解決的,現在才知道原來有很多事情卻非有武力解決不可。

    她四下張望著,也許現在只有那神秘的黑衣人才能救自己的家人,可是她卻再也找不到那個黑影。

    她只覺得好像有人奮力的將她拉出門外,好像有人說:「二小姐,你快走,好好活著,替我們報仇……」

    那一刻她不停地拍門,哭道:「開門,你快給我開門……」只是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已然走遠,臉帶悲壯的又撲向視那人命如草芥,殺人不眨眼的玉鳶兒。

    冷玉兒從細細的門縫中望去,滿眼都是自己親人身上飛濺出來的鮮血,滿耳皆是刀入皮肉之聲和親人的慘叫聲,滿心具是那怒目圓睜,血已流光卻依然抱著玉鳶兒不放,只為給自己爭取時間逃走的眼睛。

    「爹,娘,姐姐,梁伯,楊伯,吳媽,柳媽,馨兒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冷玉兒暗念著這些人的名字說道。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原來她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

    ??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身著鐵衣鎧甲的兵士,此時已肆無忌憚的遊走在早已做了記號的人家中,毫無感情的揮著手中的寒刀,將一個個手無寸鐵,毫無反抗之力的百姓砍倒在血泊之中,一時間淒厲的慘叫聲四起。

    外面依然是血肉橫飛的場景,從家中逃出來的人們,四處奔逃,卻依然躲不過迎頭而來的凜凜刀光,鮮血四濺,火光又起,熊熊烈火冒著黑煙,衝破無邊無際的黑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真正的將士豈非應在戰場上與敵人短兵相接,浴血奮戰,如今卻來殘殺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豈非天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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