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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紅塵 第五章 冷月葬花魂,情深恨長 文 / 翡冷翠寒

    當天地間最後一絲光明,也被黑夜吞噬而去,煙露冷,水流輕。銀漢雲情玉漏長,蛩聲悄畫堂。筠簟冷,碧窗涼,紅蠟淚飄香。

    冷翡兒悠悠醒來,睜開淒迷的雙眼,望著搖曳著的紅燭,怔怔出神,此時此刻,豈非該是新人端坐洞房中,花燭映印歡顏時。

    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

    「姐姐,你不用怕,爹爹已經安排好了車馬,我們現在就走吧」從惡夢中驚醒的冷玉兒,拉起冷翡兒和睡眼朦朧的冷卿兒就往外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能逃到哪裡去,哪裡還有我的容身之地,再說我走了,爹娘怎麼辦,你們怎麼辦,違抗聖旨可是死罪?」冷翡兒望著蒼穹之中飄渺悠遠的繁星寂然笑道。

    「姐姐,除了渭國,南有黎國,北有幽國,我們一起走。」冷玉兒淒然一笑,眸光明亮而堅定的繼續拉著她們向前走。

    「玉兒,難道你不知道嗎?這玉鳶兒便是雪幽國的公主,而將來漓楚登位的皇帝不久之後,也將迎娶方雲龍的妹妹方玉纓為皇后,他們三家同氣連枝,互遞婚盟,天下才得以太平這幾年,他們又怎能容得下我們?」冷翡兒忽有一股悲涼之感縈繞心頭,像她這樣孤高冷傲得人,怎能像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逃?逃,難道逃就能逃得了命運的折磨嗎?

    「姐姐,難道你就坐在這裡等死嗎?我們有什麼錯,明明是他們」冷玉兒泫然欲泣,回頭望著她,焦急的道。

    「玉兒,皇家眼中,就算不是我們的錯,也會是我們的錯,我們所說一句話,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你明白嗎?」冷翡兒握著冷玉兒得手,沉聲說道,滿目悲冷寂寥。

    「可是姐姐,就算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

    冷月如鉤高高懸於天上,星斗稀稀落落散發著微弱的點點光芒。夜色如墨染一般籠罩著天地間,紅燭泣血,香草滴淚,楊花柳絮滿天飛舞,那一縷縷花魂應該猶在依戀紅塵的人間飄蕩吧,只可惜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再戀落花,情深只會恨長。

    那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她心中猶在暗暗後悔,她不該打開那道門,可是她又不得不打開那道門。因為門沒有打開之前,誰也不知道門後面到底有什麼,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放棄。

    她不可能就這樣看著自己的親人去送死。她就像一團火,就算讓她死,她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哪怕是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死於非命。可是,這一次她後悔了

    吱呀,後院的角門應聲而開,冷玉兒驚呆了,面對她的不是靜寂無人的黑夜,而是寂靜無聲的站在黑夜中的人,白髮垂髫,老弱婦孺,一臉淒然,無奈而又沉重地望著開門的冷玉兒。

    「冷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可不能走啊,官兵已經把這裡包圍了,說這裡發生了瘟疫,只許進不許出,還說三天後就放火屠村,我死不要緊,可是我的孫子還這麼小,冷姑娘,稚子無辜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老淚縱橫,抱著個三四歲的孩子,雙腿一曲,跪倒在地,悲聲說道。

    後面的人也跟著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哽咽不止,「冷姑娘,我也求求你了,我的孩子還這麼小他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你可不能就這麼走啊,冷姑娘」一個年輕的女子抱著幾個月大的孩子,拉著冷翡兒裙角,痛聲哭道。

    「冷姑娘,老身知道您封了娘娘,您要是不甘心的話,老身已是半截埋在黃土中的人了,就讓老身在下面侍候您吧」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悲聲泣道。

    面對這樣的哭聲,這樣的哀求,這樣的眼淚,情何以堪?冷玉兒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後面又有人舉著明晃晃的火把追來。

    她們得罪的是高高在上,手握兵權,可以指揮千軍萬馬的皇后,怎能如此輕易離開?就算能夠離開又如何,她們也會背負著對清平村三百條人命的愧疚過一生一世。

    「你們放心吧,我不會走的。」冷翡兒絕美的笑容綻放在絕美的臉上,好似視生死為無物。

    皓月瀉寒光,割人腸,那堪獨自步池塘,對鴛鴦。池塘邊上的鴛鴦,瑟瑟驚起,展翅飛走。漂浮在空氣中的柔細暗香,沁淨了每一絲風,每一縷空氣,可是卻沁不淨冷玉兒紛繁繚亂的心。

    也許冷玉兒最後悔的可能就是為姐姐彈琴,可是當冷翡兒說出那句話時,冷玉兒卻無亂如何都拒絕不了。

    「玉兒,我新排了一支舞,我跳給你看,將來有可能,你就跳給他看一看」

    「姐姐,到現在,你還忘不了他嗎?」

    「玉兒,有些事情是不會說忘就能忘得了的,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銘心,就算化成了灰,也忘不了」

    「姐姐,你恨他嗎?」

    「情深,恨才會長」

    清清淡淡的說著,絕美的容顏上沒有一絲的傷,一絲的痛,依舊宛如那滿池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

    琴聲起,舞步飛,騰挪跳躍,似足下生蓮,水袖飛揚,似鳳翥龍翔,纖腰楚楚,似回風舞雪,衣袂乍飄,似飛花逐流水,顧目生情,水波流轉,迅若飛鳧,飄忽如神。

    冷翡兒回憶著與方雲龍的每一絲美好的回憶,絕美的容顏帶著絕美的笑容,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踏著舞步。她舞的是心,舞的是魂,舞得更是魄

    冷玉兒心已亂,神難安,原本悠揚的琴聲,此時卻微微發顫,恍若隨清風搖曳的火把一般動盪不定。錚,忽而一根琴鉉崩斷,纖手濺血,順琴弦而下,宛如一朵朵殷紅的梅花,怒放於琴上。

    隨著琴弦的斷裂,冷翡兒雙臂一展,纖足點地,縱身而起,白衣飛舞,宛如一隻美麗的天鵝,騰飛於空,跳進了暗香浮動的荷塘內。

    冷玉兒驚怔地望著這一切,早該想到的,自始至終她從未掉過一滴眼淚,像她這種連眼淚都不屑於落一滴的人,怎會過背井離鄉,東躲西逃的日子?她可以失去他的愛情,卻不能失去她的尊嚴,她就像一隻潔白無暇的天鵝,又如那高潔絕美的荷花,寧願高傲地死去,也不會卑賤地活著。

    黑夜中,迅速有人將想要救人的冷玉兒等人死死地按住,稍有反抗者,便是拳打腳踢。

    冷父冷母望著跳進荷花池中的冷翡兒,淚流滿面,心痛難忍,宛如刀割,一時間氣血翻騰,竟吐出口血來,痛暈了過去。

    冷玉兒被人壓著,只覺的半臂發麻,痛苦的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依然無法撼動半分,淚水滾滾而落,心不斷抽搐、疼痛,卻只能無力的吶喊著:「姐姐,不要啊,不要……」

    風無聲,夜無言,冷月如霜,一縷花魂隨風去,兒已入黃泉,爹娘自珍重。

    寂寂清冷黑夜中,荷花池水漸漸平靜下來,再也沒有一絲漣漪,那滿池的荷花卻隨風飄落,翩翩飛花帶著絲絲縷縷的清香飛舞在人們的眼前,落入塵埃,凋零成泥。

    那些身穿玄色衣服的人不知在什麼時候放手,悄然隱於黑夜中,原來一切都盡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冷玉兒不顧一切的縱身跳下水去,接著不斷的有人跳下水去。

    風繼續吹著,吹不盡的是心中無邊無際的悲傷。那個宛如蓮花般的人兒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優雅的唇邊含著一絲微笑,好似像睡著了一般做著安然的美夢。

    手指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水珠,眉目間的那顆胭脂痣依舊如翡如玉,凝固住的是歲月的腳步,是時間的永恆。

    她知道她的姐姐,這個自小一起長大,在她犯了錯永遠為她擋在前面的,可以為她一起跪著求父親原諒,可以為她哭,可以為她笑,最愛她,最疼她,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分開的姐姐再也回不來了

    眼淚靜靜地流淌著,今天早上還在一起言笑晏晏,笑語盈盈的姐妹,此時卻是天人永相隔。她們再也不能撫琴跳舞,執子對弈,擁爐煮酒,再也不能夠薄古諷今,揮灑狼毫,對月長談,也再也看不到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笑臉

    滿池的蓮花瞬間凋零,隨風翻飛在靜寂清冷的夜中,一絲若有若無,澹蕩不定卻不知是何種樂器奏出的樂聲隱約傳來,繼而竟翩翩飛來許多五彩繽紛的蝴蝶,和蓮花的花瓣在她身周環繞飛舞,久久不去,似乎是在接引這個花魂蝶魄的女子的靈魂離去。那是怎樣的奪目攝魂的情景?

    三清羽童來何遲,十二玉樓胡蝶飛。

    炎荒翡翠九門去,遼東白鶴無歸期。

    冷玉兒知道姐姐已香消玉殞,魂歸太虛幻境,她用自己的生命維護了自己最後的尊嚴。這世間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她。

    喜年華正好,恨無常又到,眼睜睜萬事將拋,蕩悠悠芳魂消耗,春夢隨雲散,何必覓閒愁,人生最悲不過,白髮人送黑髮人。

    寫到此處,我心欲死,愛悠悠,恨悠悠,翡兒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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