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覺悟 文 / 筱萱
「我走了，爸爸。」
艾布納提著行李，看著站在門口一臉嚴肅的格裡沙，微笑著說道。
「路上小心，艾布納。」格裡沙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只是無力地吐出這幾個字。
就要走了啊，這個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兒子。
什麼時候，他才能跟兒子再見？什麼時候，他才能再和兒子好好地吃一頓飯？
想到這裡，格裡沙不免紅了眼眶。
「我會的，爸爸。」艾布納還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他看了看眼前這棟自己住了16年的房子，眼裡閃動著未知的情緒。
「艾倫還沒起床，你媽媽在裡面陪著他呢。」格裡沙以為艾布納是在等待卡爾菈，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好孩子。你媽媽沒有怪你，她只是捨不得而已，你也別放在心上了。」
「不會的。」艾布納低聲說道。
「艾布納，該走了！」西恩從馬車裡探出頭朝他們喊道，「再不走，待會可就趕不上船了！」
「去吧。」格裡沙歎了口氣，有些不捨地看著艾布納，「好好跟你師傅學習，爸爸知道你行的，我們等你回來。」
「嗯。」艾布納點了點頭，轉身正要朝西恩那邊走去。
「不准走！」
艾倫穿著睡衣猛地衝出家門，緊緊地抱住艾布納的腳，他的臉上還殘留著睡痕，像是突然得到消息，匆忙跑出來的樣子。
「艾倫！不許胡鬧！」格裡沙嚴厲地看著他，伸手就要把他拽過來。
「我不！」艾倫固執地，緊緊地抱住艾布納的腳，他的臉上充滿了委屈，「我不要哥哥離開我！為什麼哥哥要走？媽媽說，哥哥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再也見不到哥哥了！我不要！」
卡爾菈含著淚站在門口，沒有說話，就連格裡沙也沉默了下來。
「我不要哥哥走！我不要一個人！」艾倫吸吸鼻子，想到自己以後再也不能見到最愛的哥哥，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想跟哥哥在一起……我不要哥哥離開我……嗚嗚……我不要……哥哥別走……」
「艾倫，」艾布納放下行李，蹲下來幫艾倫把哭得一趟糊塗的臉擦拭乾淨，親了親他紅腫的眼睛，「小哭包，來，快點把眼淚擦擦，你現在醜死了，一點也不像我可愛的小艾倫。」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寵溺。
「哇……哥哥不要走……嗚嗚……我以後會好好聽話的……我不搗蛋我不調皮了……你別走……哇嗚嗚嗚……」
一聽到艾布納洋溢著濃重溫柔味道的聲音，艾倫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艾布納無奈地看著自己純白的襯衫被艾倫的眼淚和鼻水給糟蹋得黃一塊白一塊的，再看了眼原本擦乾淨的小臉又給哭得淒慘無比，輕歎了口氣，再次拿出手帕認真地幫艾倫擦了擦臉。
艾倫吸著鼻子委屈地看著艾布納，卻是沒有再哭喊了。
「艾倫，記得我昨天跟你說過什麼嗎？」艾布納用自己的額頭，抵著他的，以兩人能聽到的聲量問道。
「不記得，」艾倫抽了抽氣，小聲地說，「哥哥昨晚說了好多話，我忘了……」
「忘了？那哥哥提醒你，昨天哥哥跟艾倫說，想跟艾倫去看海對不對？」艾布納沒有生氣，只是無奈地敲敲艾倫的頭，輕聲說道。
「我想起來了！」艾倫猛地瞪大眼睛，「哥哥還說，海在牆壁外面，外面有好多好多喜歡吃人的好可怕的巨人！」
「答對了。」艾布納笑了笑，「你跟哥哥說過，想跟哥哥去看海。但是海在牆壁外面，牆壁外面還有好多好可怕的巨人。哥哥現在，沒辦法趕走那些巨人，帶你去看海。所以哥哥才要離開這裡，去尋找讓自己變強的辦法。」
「變強？哥哥是要變強，變得比那些巨人還要大只，然後打倒那些巨人，帶我去看海嗎？」艾倫瞪大眼睛看著艾布納。
「對。」艾布納忍不住輕笑，他輕撫著艾倫的臉，「艾倫，牆壁外面的世界，要比你想像中美好很多，那裡擁有我們在牆壁裡永遠看不到的美麗的事物。無論是海洋，森林，草原，山丘……哥哥都想帶你去看看。哥哥不想你的視野變得太過狹窄，只能看到牆壁裡面的世界。」
「……牆壁外面的世界……」艾倫有些懵懂，喃喃地說道。
「……外面，才是我們應該生活的地方，我們世界不能只限制在牆壁裡面。」艾布納頓了頓，「但是艾倫，現在我，沒辦法好好保護你，一旦到了牆壁外面，可能哥哥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所以哥哥得變強，強到，能帶著你到牆壁外面生活，強到可以帶你去看看那片海。」
「……哥哥……」
「你懂了嗎？艾倫，我必須離開這裡，為了以後，能帶你出去看看海。」
艾倫低著頭不說話，艾布納只是溫柔地看著他。
「……我懂了，哥哥。」艾倫沒有抬頭，他只是固執地揪著艾布納的衣服，用哭啞了的嗓子說道，「你走吧，但是很快的，我就會去找你的。我也會努力變強，我會強到不用哥哥的保護，我會強到可以保護哥哥，我很快……很快……很快就會追上去的！」
「好，哥哥等你。」艾布納微笑著摸了摸艾倫的頭，「到那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看海吧。」
艾倫用力地點了點頭。
艾布納最後擁抱了他一下，提起行李坐上了馬車。
那個一直以來都被哥哥保護得很好的男孩，彷彿在一瞬間長大了。
艾倫紅著眼睛看著那越來越遠的馬車，墨綠色的眼眸裡閃動著堅毅的光芒。
他想要打破牆壁，想到哥哥說的外面的世界看看。跟哥哥一起看看那不同這裡廣闊的大地，呼吸著那不同這裡清新的空氣，還有那片無邊無際，富有生命力和無限魅力的藍色汪洋。但在此之前，他需要變強，他要追上哥哥，他要努力長到能跟哥哥並肩，跟哥哥一起活下去！
「艾倫真的長大了。」格裡沙看著艾倫的背影，輕歎地摟著卡爾菈說道。
卡爾菈的眼裡閃動著淚光，欣慰地笑了：「是啊，都長大了。」
「……嘖嘖，直到現在我才覺得，真不愧是兄弟。」坐在馬車上的西恩摸了摸下巴，看著馬車後面，依舊站在原地，眼神異常堅定的艾倫，感歎道，「……那眼神……還真不錯啊。」
「閉嘴吧，猥瑣怪大叔。」艾布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勸你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艾倫身上，要不然……」
「我像是那樣的人麼？」西恩白了他一眼，摟過亞岱爾嬉笑著親了一口，「我有我家亞岱爾就滿足了！」
「最好是這樣。」艾布納冷哼一聲。
「嘖嘖，我說，你弟弟之所以會那麼晚熟，絕大部分原因是被你給寵的，」西恩誇張地歎了口氣，「唉，幸好我及時把你這禍害給帶了出來，讓他及時醒悟，要不然啊……嘿嘿，說不定到了七老八十了，他還會哭著叫『哥哥』。」
「那有什麼不好？」艾布納理所當然地說，「難道他到七老八十了，就不是我弟弟了嗎？只要他是我弟弟，我就是護著他一輩子，又有什麼所謂？」
「……弟控真可怕。」西恩抖了抖身子，嘟囔著道。
反倒是亞岱爾一臉感動地看著艾布納：「艾布納，真的是一個好哥哥呢。」
「謝謝，亞岱爾。」艾布納偏頭朝他微笑。
亞岱爾被艾布納閃了下眼，微微紅了紅臉蛋。
「混蛋！不許調戲你師娘！」西恩炸毛似的將亞岱爾護到身後，危險地看著艾布納，「別以為我不敢教訓你！你這個毛還沒長齊的臭小子！」
「哈，我才不跟更年期到了的猥瑣大叔說話。」
「亞岱爾你別攔著我！這臭小子就是欠教訓！」
「西恩……誒，你們別鬧了……」
一路上就這麼吵吵鬧鬧地到了碼頭。
下了馬車，輪船還沒過來，似乎是比西恩預定的時間還要晚。
「怎麼搞的，」西恩的表情有些不耐，「說好了這個時間點，竟然給我遲到！」
「可能是遇上什麼事情了吧。」亞岱爾安慰道，轉身看了眼倚在石頭旁邊無聊地看河面的艾布納，體貼地說，「艾布納，要不你去逛逛吧，有想要帶走的東西，就買下來吧，畢竟以後要過很久才能回來。」接著他拿了袋金幣遞給他。
「謝謝，那我去溜溜了。」
艾布納也不客氣地接過來，有意無意地在西恩面前晃了晃，在他炸毛前慢悠悠地走了。
街上也沒什麼可以逛的東西，艾布納也只是隨意地看了看，打算逛完一圈就回去呆著。
「媽媽……那個是什麼啊？他的牙齒好長……好恐怖哦……」
艾布納的腳步一頓，順著小孩的手指看了過去。
一個小小的球狀生物，被鎖在狹小的籠子裡。它嘴裡長著尖銳的牙齒，眼睛很大，看上去傷痕纍纍的，而且……樣子還有點熟悉。
「小哥，過來看看啊！」那個買東西的小販眼尖地瞄見了艾布納，連忙招呼道，「這隻小不點可是我從外面抓來的！可稀有了，只此一隻啊！快過來看看！」
艾布納慢吞吞地走了過去，在他攤前蹲了下來，打量著那只畏縮著的球狀生物，隨意地問了句，「這個怎麼賣？」
「小哥，這個小不點你要是真心想要的話，30個銅幣！怎麼樣？」小販比了個三，咧開嘴笑了。
「30個銅幣啊？好貴呢。」艾布納懶洋洋地說道，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
「小哥，怎麼會貴呢？這很便宜了！現在這種稀有生物……」
「唔，算了，回去吧。」艾布納站起身。
「誒，小哥小哥，20個銅幣，不能再少了！」
「20個銅幣啊，能好好吃上一頓呢。」艾布納還是保持著懶洋洋的語氣。
「好了！小哥，10個銅幣，這真的是實價了，你要真想要就拿去吧，真晦氣！」
艾布納本來也不是真心想要，只是瞥見了那球狀生物顫抖著的樣子，想起了自家弟弟做錯事情縮著脖子可憐兮兮的摸樣，不免有些心軟，便從袋子裡數了10個銅幣扔給小販。
小販看著他那滿滿的錢袋悔得腸子都青了。
「那這個，我帶走了。」艾布納提起籠子，微笑著說道。
「走吧走吧！算老子倒霉！」
艾布納聳了聳肩，轉身離開了。
他一邊走一邊打開籠子，把裡面的球狀生物抱了出來，清楚地感覺到，在手觸碰到它的時候，它的身子激烈抖了抖，卻不敢反抗。
「真是個可憐的小傢伙。」艾布納喃喃地說道，瞇著眼打量著眼前這個不明生物，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
是不是，在哪本書上看過呢？他摸著下巴思考著。
「艾布納，船來了，快過來！」
亞岱爾的叫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將籠子隨手扔了出去，抱著手中的球狀生物跑了過去。
「來了。」
那被艾布納抱在懷裡的生物微微睜開了眼睛看了他一眼，隨即又馬上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