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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年夜要解決的事情 文 / 慕流蘇

    「哥哥……」老四突然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朝著文鼎的方向奶聲奶氣喊了一聲。

    文鼎的目光投向錦曦這邊,四目相遇,他的目光灼灼,一抹難掩的,似是久別重逢後的驚喜在眼中一閃而過。

    錦曦的臉頰,就像是被一塊烙鐵給燙了一下,假裝抬手給老四矯正頭上的帽子,趕緊錯開眼神。

    她的慌亂和閃躲,沒有逃過他的眼。他目中的灼灼也隨即黯淡下去,再次恢復了沉寂。

    「不要帽帽,要哥哥,要哥哥……」老四突然在錦曦懷裡不安分的扭動起來,掙扎著要下地。

    「小屁孩,這裡可是有兩位哥哥,一位比一位帥,你到底是要找哪位?」文卿呵呵笑著,推著文鼎朝這邊走來。

    錦曦抬頭,朝文卿和文鼎那邊投去一個笑容,垂下眼來將老四放到地上。老四腳尖剛一著地,立馬邁開小步子朝文鼎那邊歪歪斜斜走去。

    錦曦不放心,跟在後面一步處,隨時準備海底撈月,目光假裝關注小四,偷偷從前面的一站一坐的兩人身上掠過。

    一襲銀紅色長袍,腰束白玉帶,腰帶下方墜著一隻鴛鴦戲水的香囊。挺拔的身軀,披著白色狐裘,墨發高束的文卿大夫,飄逸俊秀,面若芙蓉。

    他側身站在文鼎身側,笑容滿面,如雪落梅花,美輪美奐,讓見者之人皆眼中艷光四射。

    在他身旁的輪椅上,文鼎一如既往的坐在那裡。

    一襲神秘墨袍,左肩處繡有一隻展翅雄鷹,神秘中又添霸氣。墨發披散在背,只從兩鬢各挑了兩束,在頭頂用一根翡翠簪子定住。

    臉部利落的輪廓,如神工巨匠手裡的刀斧雕鑿而成。眉眼冷峻,五官俊美。雙目間似乎蘊藏著一股清冷的銳氣。

    縱然只是沉靜的坐在那裡,但是,那股與神俱來的尊貴傲然之氣,卻是無法讓人忽視。

    縱然身邊站著文卿這樣一顆璀璨明珠,但是,文鼎的氣度和風華。卻是不能被比壓下去的。相反,文卿倒成了他的陪襯。愈發將纏繞文鼎週身的那層神秘清冷。而不失尊貴的霸氣,襯顯的意味分明。

    如同他撲朔迷離的身世般,讓人一眼看去,就很難再將雙目從他身上挪移開。

    不得不承認,隨著年齡的增長和他的那些經歷淬煉,文大哥身上那種吸引女子芳心的魅力,越發的擋不住。

    錦曦垂下雙目盯著腳前的地面,不敢再多看。

    文鼎看到小四走近,臉上的冷峻一點點褪去。浮出濃濃的溫柔之色。

    文卿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文鼎的身,自然將他這種神情的轉變看在眼底,心內不由狠狠驚訝了一把。

    原來,凌哥哥也會流露出這樣溫柔的一面啊,不是對著什麼樣勾魂攝魄的大美人,而是對著一個一歲出頭的小屁孩?沒搞錯吧?

    「哥哥。抱……」老四站到文鼎的輪椅前,小小的人兒仰著頭,遠遠就伸開了雙手。

    文鼎微微一笑,做出俯身的動作,被文卿搶先一步攔在中間。

    「誒誒誒,那可不成,這位哥哥腿受傷咯。可不能抱你這只笨重的小老虎。」文卿點著小四的額頭,一本真經道。

    轉頭又嚴肅的叮囑文鼎:「你呀你呀,身上還有傷,可不能流失半分力氣!」

    小四不懂,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閃動著,又投向坐在輪椅上的文鼎,帶點小委屈的模樣。

    「要,要哥哥,抱抱……」他再一次期待的伸開雙臂。

    錦曦從後面過來,扶著他的小肩膀蹲下身來,哄著:「小四乖,姐姐抱,咱讓哥哥好好休息,去前面看貼春聯,好不好?」

    「不好,要哥哥……」小四扭動著小身子道。

    「來,哥哥抱。」文鼎揮開攔在身前的文卿,朝小四伸出雙臂。

    「誒,我剛叮囑你的話,都是打了水漂麼?」文卿氣呼呼的叉著雙手站在一旁瞪眼睛。

    「我的身體,我自己心中有數。來,小四,到哥哥這來。」文鼎俯身,將小四一把抱起,坐到了他的腿上。

    小四一坐到文鼎的腿上,就眉開眼笑起來。而文鼎顯然也是很開心的,俯下臉來,兩個人的額頭碰在一起。

    「文大哥,小四不懂事,你的傷勢要緊,別啥都隨他……」錦曦在一旁,看到小四這樣膩歪著文鼎,心下頗為驚詫。不知何時這兩人竟然關係打得這麼好,但同時瞧見老四在文鼎腿上咯咯笑著,扭動的小身子,還是擔心的勸了句。

    「無妨,難得他樂意。」他淡淡道,繼續逗弄著老四,眼也不抬。

    錦曦笑了笑,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們倆親暱。文卿將驚訝的目光從文鼎和小四身上收了回來,又落在錦曦的身上,將她從頭到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自打那日他在文鼎跟前,爆料出阿財和錦曦的曖昧事情後,文鼎不曉得招了阿財進屋去問了什麼,總之,阿財似乎沒受到什麼懲罰。相反,文卿自己,倒被文鼎下了面壁思過的鐵令。一連兩日,除了每日必備的去內院為梁愈忠診斷,其他時間一律不准離開屋子。

    這兩日好不容易才解禁的,文卿就趕緊跑過來拍馬屁了。

    此刻跟這個叫做錦曦的鄉下妞咫尺相遇,他自然要好好端詳一番。

    面前的這個丫頭,根本還只是個青澀的少女,眉眼長得清秀,目光有神,但絕對算不得美人。

    聽說家裡是村裡數一數二的殷實人家,開著幾間小鋪子,穿著一點都不像傳說中的暴發戶。相反,一身素雅的湖藍色裙子,腰間束著一條同色腰帶,將那腰身勾勒的盈盈不足一握。

    再往上……那小胸脯,應該是已經開始發育了,雖然算不上飽滿渾源,但已經有了點味道。

    阿財那小子,眼光還算不賴。

    錦曦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小四和文鼎。自然就沒有擦覺文卿的目光,以及他心裡轉過的念頭。

    一直在跟老四逗弄的文鼎,就像長了其他暗眼似的,突然輕咳了一聲,文卿下意識扭頭去看文鼎,正好被文鼎眼底一閃而過的森冷警告給震了下。

    小四捧著文鼎的下顎。用小胖手好奇的摸著他下顎,文鼎收回目光。眼底只有一片溫柔和寵溺。

    「哥哥,這裡長了好多小草哎……」老四奶聲奶氣的摸著文鼎的下顎,認真道。

    文卿再次震住了,沒搞錯吧,凌哥哥的下顎竟然讓這個小屁孩亂摸?天哪,是自己眼花瞧錯了吧?

    錦曦被老四這稚語給逗樂了,目光也落在文鼎的下顎處。

    他的下顎處,果真冒出了一圈淡青色的胡茬。因為有了這些胡茬,讓他的整體感覺和氣質。跟從前那個清冷的少年,有了質的不同。

    少年陡然就蛻變成了男人,冷峻的男人。錦曦目光微閃,眼底幾不可察的閃過一絲光亮。

    倒是文鼎,卻很淡定的抓住老四的小手,在他下顎上輕輕磨蹭了幾下。輕聲問道:「扎手麼?」

    老四點頭,「扎,痛呢。」

    「男子漢不能怕痛,來,咱再扎一下?」文鼎鼓勵道。

    老四躍躍欲試,文鼎就又將他的小手擱在下顎處蹭了幾下,麻酥酥的感覺逗得小四咯咯笑了起來。

    「好玩不?」文鼎眼中含笑的問。

    老四點頭如啄米。圓溜溜的眼睛裡閃著光芒,奶聲奶氣道:「我也要長小草!」

    文卿又是哈哈大笑起來,錦曦微笑著在一旁搖頭。

    文鼎溫和一笑,摸了下老四的頭,道:「那就好好吃飯,等你長到哥哥這樣大的時候,自然就長小草了。」

    「小屁孩,那可不是小草,那叫鬍子。」文卿忍不住彎下身來,在老四的小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又問道:

    「鬍子,那是男人的標誌,人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男人自有蓄了鬍子,那才叫真正的男人!」文卿大聲道。

    錦曦含笑看著文卿,留意到他在對老四說這些,老四這個年齡根本就聽不懂的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是落在文鼎的臉上的。

    錦曦目光閃了閃,文卿大夫瞧文大哥的那種眼神……想必也跟阿財阿旺他們那般,心底定然是極其崇敬文鼎的吧?錦曦如此想著,也釋然了。

    「你的小草呢?哪裡去了?」老四似懂非懂的眨巴著大眼睛,打量了一會兒文卿,突然問道。

    文卿一愣,還沒做出回答,老四歪著腦袋想了下,天真問道:「哦,你是我姐姐,姐姐不長草……」

    文卿再次一愣,沒有從老四毫無邏輯的話裡聽明白,一旁的錦曦終於捂嘴笑出了聲,文鼎顯然也聽明白了老四的話,有點忍俊不禁。

    「梁姑娘,你們笑啥呀,這小屁孩到底說啥呀?」文卿一臉莫名。

    「沒啥沒啥,童言不忌。」錦曦笑著帶過。

    文鼎看向文卿,笑了下,道:「童真無邪。文卿,若想以後再不被人錯當做女子,你就趕緊的把鬍子蓄起來吧!」

    「啥?」文卿眼睛睜大。

    文鼎微笑著搖了搖頭,隨手幫小四把老虎帽矯正,手指輕輕刮著小四的小臉,他的小臉被北風凍得有點泛紅泛紫。

    「小四的臉有點凍著了,你趕緊回屋去給他調配一瓶搽臉防凍的藥膏,臨睡前就要用!」文鼎突然出聲吩咐文卿。

    文卿對文鼎的命令從來不會推諉,忙地道了聲好。錦曦欣喜的看了眼兀自跟小四玩耍,眼也不抬的文鼎,又朝文卿微微欠身,道:「如此,便有勞文大夫了。」

    文卿擺擺手,道了聲:「好說好說。」便頭也不回的走了。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彎腰裝了一副羞怒的樣子,在老四的小臉上輕輕捏了一下,咬牙切齒道:「小屁孩,你瞧清楚咯,我可是純爺們!」

    文鼎打開文卿的手,皺了下眉。文卿憋屈的走了,走出幾步又轉回身,對文鼎道:「誒,你剛不說要去看梅花麼?我得去配藥。要不給你喊阿貴過來?」

    文鼎沒有即刻出聲,略有遲疑的抬眼看了眼錦曦,錦曦的目光卻沒有看自己,文鼎眼裡又是一黯,正要對文卿道『好吧。』

    錦曦卻搶在前面出聲了。

    「文大夫,你只管去配藥。我陪著文大哥去那邊看梅花。」錦曦對著文卿的方向笑了下,道。

    文鼎埋頭繼續跟坐在腿上的老四耍戲。雖然今日沒有出日頭,但是,這渾身上下,陡然就好像被灌注進了一汪暖流,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真是舒服。

    「文大哥,我們去那邊看梅花。」錦曦過來從後面扶住椅背,柔聲道。

    「嗯。」文鼎輕應了一聲,輪椅下面的幾隻木輪子開始啟動。

    錦曦在照壁附近的一處避風。卻又不阻擋看梅視線的地方停下來。她安靜的立在一旁看著文鼎和老四嬉戲,看他耐心的回答老四的那些幼稚的提問。

    錦曦自問自己對待幼弟,已經算是有足夠的耐心了。但是瞧見文鼎跟老四的相處,錦曦這才發現自己所謂的耐心,其實不過是對小孩子的耐心敷衍。而文鼎則不同,不論老四再如何吐字不清。前後邏輯混亂的說出一通話,文鼎都會很認真的應對,饒有耐心。

    錦曦眼睛在面前這一大一小的兩人身上留轉,耳中聽到這一問一答的好笑對話,嘴角忍不住微微抿起,臉上的神情是自己從未察覺過的柔和。

    文鼎偶爾的抬眼,看到那少女恬靜帶笑的立在一旁。耐心的陪著。她臉上的笑容,直達眼底,沒有半點敷衍。

    他的目光投過來,跟她的目光交匯在一處,她抿嘴淡淡一笑,隨後再別開視線,臉頰上浮起的兩片紅潤。

    雖然沒有隻言片語的暗示,但是,少女臉上的羞澀,還是讓他如夢初醒。

    頭頂依舊是陰沉沉的天空,但是他抬頭望天,卻隱隱瞧見一縷霞光從烏雲後面射出……

    風從梅花樹枝間拂過,落英繽紛,帶來暗香浮動。

    空氣中流動著的,不止是醉人的暗香,還有一縷淡如熏風,飄忽難定,沒法子言喻,瞧不見摸不著,卻又隱隱纏繞的情愫……

    晌午飯大傢伙都只是匆匆吃了幾隻茶葉蛋,墊吧一下肚子,還給夜裡的年夜飯騰出空隙來。

    下晝的時候,村口那邊的土地廟前,已經圍聚了成群結隊的村人,老人,還有半大的孩童們。

    婦人們都留在家中燒年夜飯,男人們則帶著孩子,用托盤裝著供品和炮仗香紙,去土地廟前燒。

    梁愈忠和蔡金山,蔡慶陽去了,並帶上了錦柔,文芸,文安,以及老三老四。錦曦則留在家中,趁著年夜飯前的這一段空閒,將家裡前後堂屋飯堂裡面的茶壺,茶碗,以及用來裝瓜子花生糕點吃食類,用的小盤子給一併清洗擦乾備用。

    天色微微入黑的時候,村裡遠遠近近傳來炮仗的聲響,在宣告著村裡的許多人家,都已經開始圍坐吃年夜飯了。

    在孫氏和簡氏的一番精心操持下,錦曦家的年夜飯,也逐次擺上了桌。

    年夜飯擺在前院的堂屋,男女同席,兩張大桌子拼湊在一起。琳琅滿目的菜餚,煎炒燜炸,燉熬烘煮。葷素搭配,甜辣相濟,涼菜果盤,麵食糕點,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高粱酒的醇香,米酒特有的清甜芬芳,在飯堂裡瀰漫開來。

    蔡慶陽在院子門口點燃了年夜飯前的炮仗,堂屋裡,大傢伙都紛紛落座。梁愈忠是一家之主,自然是坐首位的,孫氏是家中的女主人,自然是其次。

    接下來,梁愈忠和孫氏要請文鼎和文卿分別上座,但是,文鼎堅決不肯,而是坐到了小輩們的席口上,於錦曦坐了個對面。

    梁愈忠無奈,只得將對他有救治之恩的文卿給拉了過去,接下來便是蔡金山。

    錦柔文芸文安,以及老三老四,都換了喜慶的新衣裳新鞋子,坐在大人中間。席口坐好了,外面的炮仗聲也終於打住了,梁愈忠端著一碗溫過的酒站起身,環視桌上的眾人。

    「今年,是我梁老三過得最歡快,最樂呵的,也是最知足的一個年。」他激動道。

    「為啥。因為今年,咱們不止能一家人團聚,還能有幸請到文兄弟與我們一起過這個年!大家都知道,在咱家最困難的時候,是文兄弟鼎力相助,沒有他。就不會有咱家如今的一切!這頭一杯酒,我不敬天不敬地。文兄弟,咱兩先走一個!」梁愈忠道,面向文鼎,手裡的碗在微微的抖動,顯然是內心太過激動了。

    文鼎面色也是複雜激動,但是他不能站起身,只能坐在那裡舉杯。

    「誒,你腿上有傷,不能沾酒!」坐在梁愈忠身旁的文卿驚呼道。

    文鼎抬手制止住文卿。對梁愈忠道:

    「三叔折煞小侄了。承蒙三叔三嫂這段時日的照料,這杯酒該我敬你,我飲盡,三叔隨意。」文鼎說罷,仰頭姿態優美的將杯中的酒一口飲下。

    然後,他的眉幾不可見的挑了下。目光越過杯沿,疑惑的在桌上快速掠過。所有的人都在用敬佩和驚訝的目光投向他,唯獨坐在他對面的錦曦,卻是對他抿嘴一笑,俏皮的眨了下眼。

    文鼎瞬間恍然。

    梁愈忠後面的話尚未說完,正要叮囑文鼎抿一點點就成了,沒想到。文鼎卻已經一口見了底。

    「哎呀,你這孩子,咋這般實誠呢!快些吃口菜,等會子就以茶代酒吧!」孫氏無奈歎道,趕緊用公筷夾了一筷子雞絲放到文鼎面前的碗裡。

    梁愈忠愣了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渾厚響亮的道:「文兄弟好酒量啊,是男子漢就當這般喝,好,痛快,痛快!」

    這一桌年夜飯吃得是賓主盡歡,桌上觥籌交錯,言笑晏晏,談笑風生。

    文卿起初還有點拘謹,但是,隨著幾杯酒下肚,看著眼前這眾人隨和隨意,卻又真摯坦誠相處的態度。看著一貫清冷漠然的他,在這樣的氛圍中,也是一副怡然處之的神情,文卿也不由放開手腳,試著讓自己全身心的,融入這不一樣的,農家的歡樂氛圍中去。

    一頓年夜飯,吃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終於結束。剛一放下碗筷,錦柔他們就惦記著年前,錦曦從縣城帶回來的煙花。

    蔡慶陽和阿旺他們帶著錦柔他們一群孩子去了前面院子裡,看燃放煙花,董媽帶著老三老四也去了。梁愈忠和蔡金山,還有文鼎文卿,都在堂屋裡坐著喝茶說話。

    堂屋四角都擺著炭火盆子,前後門口都落下了厚厚的布簾子,跟外面的寒冬倒是天壤之別。

    孫氏,簡氏,還有錦曦,則去了後院灶房忙著收拾碗筷。

    「娘,過年真好。」母女兩個站在鍋台邊洗碗筷的時候,錦曦突然有感而發來了這麼一句。

    「孩子盼過年,大人盼插秧。」孫氏慈愛一笑,也道。

    「孩子玩性重,盼望過年。可為啥大人盼插秧呢?」錦曦問。

    「插秧才有稻米糧食吃啊,咱家如今是日子過好了,可村裡有些人家,每年都還有青黃不接的時候,那是最難熬的。」孫氏道。

    錦曦默默點頭,想到這兩年來,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自己家可沒少往村裡那些揭不開鍋改的人家,借出米糧。

    於是便總結道:「只有春日插秧播下了希望,才能在秋日迎來豐收的碩果。」

    簡氏從外面拎井水進來,聽到錦曦這一句,忍不住誇讚道:「大小姐說話,如今是越發的文縐縐了。一樣的話,從大小姐口中說出來,就是要比旁人說的好聽呢!」

    錦曦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繼續跟她們閒話做事,很快就收拾的差不多,簡氏催孫氏和錦曦去前院歇著,剩下的她一人就成。

    娘兩也沒有磨嘰,便洗了手離開了灶房。剛剛走到院子裡,正好瞧見前面的大門口的那個方位,一道五光十色的光亮,突然串上天空,在深藍色的天幕中,辟啪一聲,砸開成一片亮閃閃的光片。

    五光十色,美的炫目,就像將漫天的繁星,都聚攏到了一塊。層層疊疊的光暈在半空中如水波般朝周圍盪開,直到最後一點星光消失不見,天幕再度恢復深藍,一切重歸寂靜,前院隱約傳來孩子們激烈的歡呼和笑聲。

    孫氏和錦曦站在原地,仰著頭看著那煙花升起。絢爛盛開,再凋零消散,孫氏被驚羨到了,錦曦也是抿著嘴笑看著。

    方纔這麼一瞬間的美艷,卻是花去了她一百文錢啊!今年難得破例,買了三隻煙火。美艷是美艷,大傢伙都被驚羨到了也是真的。可這心肝肉都在疼啊!

    「娘,還剩兩隻,咱也去前面瞧吧!」錦曦挽住孫氏的手臂,笑著道。

    院子裡的屋簷下面,每隔一段路就掛著一盞燈籠,夜晚的黑暗驅散了不少,紅色的燈光很有暖意。

    孫氏的笑容,在暖光的籠罩下,備顯慈愛。她並沒有抬腳去前院看煙花。而是拉住錦曦,目光深深的看著她。

    「娘,你咋用這幅眼神瞧我呢?」錦曦打住步伐,看向孫氏。

    「閨女,上回娘讓你琢磨的那事兒,你琢磨的咋樣了?」孫氏突然問。

    「琢磨啥事兒啊?」錦曦有點莫名其妙。

    「就是。在鎮上王記醫館那夜,你答應娘,要好好琢磨的那事兒啊!」孫氏提醒。

    錦曦想起來了,手下意識緊緊揪住自己的衣裳角,幸好這燈光是紅色的,能稍稍掩住她臉上的紅色。

    「怎麼,是還沒想好。還是咋地?」孫氏問道。

    錦曦瞧著眼前孫氏這幅急切的樣子,突然覺得想笑,先前的羞澀也隨之散去。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娘啊,你咋就這麼著急這事呢?難不成,你還擔心你閨女沒人要不成?沒人要最好,我就留在你和爹身邊,孝順你們一輩子!」

    「大過年的,不准說不吉利的話,快啐一口!」孫氏佯裝怒道,錦曦無耐,只好假裝啐了一口。

    「有些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娘今個在飯桌上仔仔細細的留意了。閨女呀,文兄弟瞧你那眼神,是真心的,就跟當年你爹跟我相看時,那眼神一模一樣……」

    瞧見錦曦捂嘴偷笑,孫氏也有點不好意思,將被風吹到臉邊的發挽到耳後。

    接著道:「你爹和娘的意思是一樣的,甭管你心裡怎麼想,人文兄弟都送出襪子好幾日了,咱答應還是不答應這門親事,總得給人家一個明確的答覆啊,不能這樣讓人老吊在那裡呀!你說是不?」

    錦曦默然起來,孫氏和梁愈忠兩口子的顧慮,也是可以理解。照著這一帶,甚至是這個時代的婚嫁習俗,男方送出了示情的襪子,就是探路問話。成還是不成,女方這邊都要盡快給個答覆,不能就這樣不清不楚的拖著。

    「娘,我……」錦曦剛剛開口,又被孫氏搶在前面打斷了。

    「要不這樣吧,趁著今夜是除夕,等會娘來安排個機會,讓你和文兄弟倆坐下來說會話?自打你爹從鎮上醫館回來,這都好幾日了,娘可半回都沒見到你去文兄弟那屋子探望她,就這麼說定了,今晚最好,等會娘來安排!」

    孫氏一輩子的謹小慎微,瞻前顧後,這回真是破天荒的乾脆利落。說完,便抬腳要走,趕著去給錦曦和文鼎創造獨處的機會。

    錦曦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拽住她,語氣有點急,跺腳道:「我的個親娘啊,這事您還是甭插手了,你要真去給我弄啥機會說那種話,那乾脆挖條地縫讓我給鑽了吧!」

    「娘啊,你消停消停吧,你放心,我自個的事情,我自個會處置好,保證這兩天就給文大哥一個回復,成了吧?您啊,去看著老三老四,不准瞎折騰啊!」錦曦說完,撒腳就跑進了自己的屋子裡,關上了屋門,靠在門口面,吐出一口長氣。

    上一世,姑姑一家兒子多,忙著給兒子張羅媳婦都忙不過來,哪裡還有誰會顧忌到她二十五六歲還沒處男朋友呢?

    這一世倒好,十三歲就開始被爹娘催著琢磨親事了。錦曦靠著門後面,望著屋中溫暖的燭光,心情極度複雜難明。

    她靠著門站了好一會兒,盯著屋裡的燭火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轉身拉開屋門,走進外面的夜色中。

    從這裡通往前院的西廂房,是有一段距離的,但是今夜。踩在這條平日裡閉著眼睛都能走的路上,錦曦有一種恍惚在夢中的感覺。

    臉頰火辣辣的,被夜風一吹,打了個寒蟬,卻越發的滾燙。不知是夜飯的時候吃多了辣子,唇瓣也覺得格外的乾燥難受。當前面有更加明亮的光線傳進眼中。錦曦猛地抬頭,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前院西廂房。文鼎那屋的門口。

    屋裡面燈光明亮,可見一個端正的坐姿側影投在窗上。

    他回屋了?屋裡應該就他一個人吧?等會該不會正說在要緊關頭,文卿大夫又跑進來吧?

    錦曦在門口七上八下的想著,真是恨死自己了,做別的事情,都能乾脆利落,想到就做,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可是。唯獨處理這樣的兒女之事,那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錦曦才剛剛抬手,手指還沒有觸到屋門,文鼎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一如既往的低沉:「進來。」

    錦曦愣了下,莫不成。他知道她會過來?又或者說,他知道來人是她?

    一咬牙,錦曦伸手推開了屋門走了進去,隨手將屋門從身後掩上,這才轉過身來尋他。

    發現,文鼎竟然就坐在床前的輪椅上,正溫和而專注的看著她。眼底是難得的深情和溫柔。

    錦曦兩世為人,哪裡被人用如此深情款款的目光看過,當下呼吸一窒,覺得這屋裡的空氣,怎麼這般的熱且悶呢?她本能的反應就是想掉頭奪路而逃。

    但是,他已經出聲喊住了她。

    「都進來了,何必再逃?早晚都有這一遭!」

    錦曦僵在那,側身默然不語。

    「曦兒,你是討厭我,還是怕我?」他緊接著又問。

    錦曦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側過身來,目光定定的迎上他灼灼的眼神,沒錯,有些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錦曦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拽住她,語氣有點急,跺腳道:「我的個親娘啊,這事您還是甭插手了,你要真去給我弄啥機會說那種話,那乾脆挖條地縫讓我給鑽了吧!」

    「娘啊,你消停消停吧,你放心,我自個的事情,我自個會處置好,保證這兩天就給文大哥一個回復,成了吧?您啊,去看著老三老四,不准瞎折騰啊!」錦曦說完,撒腳就跑進了自己的屋子裡,關上了屋門,靠在門口面,吐出一口長氣。

    上一世,姑姑一家兒子多,忙著給兒子張羅媳婦都忙不過來,哪裡還有誰會顧忌到她二十五六歲還沒處男朋友呢?

    這一世倒好,十三歲就開始被爹娘催著琢磨親事了。錦曦靠著門後面,望著屋中溫暖的燭光,心情極度複雜難明。

    她靠著門站了好一會兒,盯著屋裡的燭火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轉身拉開屋門,走進外面的夜色中。

    從這裡通往前院的西廂房,是有一段距離的,但是今夜,踩在這條平日裡閉著眼睛都能走的路上,錦曦有一種恍惚在夢中的感覺。

    臉頰火辣辣的,被夜風一吹,打了個寒蟬,卻越發的滾燙。不知是夜飯的時候吃多了辣子,唇瓣也覺得格外的乾燥難受。當前面有更加明亮的光線傳進眼中,錦曦猛地抬頭,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前院西廂房,文鼎那屋的門口。

    屋裡面燈光明亮,可見一個端正的坐姿側影投在窗上。

    他回屋了?屋裡應該就他一個人吧?等會該不會正說在要緊關頭,文卿大夫又跑進來吧?

    錦曦在門口七上八下的想著,真是恨死自己了,做別的事情,都能乾脆利落,想到就做,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可是,唯獨處理這樣的兒女之事,那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錦曦才剛剛抬手,手指還沒有觸到屋門,文鼎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一如既往的低沉:「進來。」

    錦曦愣了下,莫不成,他知道她會過來?又或者說,他知道來人是她?

    一咬牙,錦曦伸手推開了屋門走了進去,隨手將屋門從身後掩上,這才轉過身來尋他。

    發現,文鼎竟然就坐在床前的輪椅上,正溫和而專注的看著她,眼底是難得的深情和溫柔。

    錦曦兩世為人,哪裡被人用如此深情款款的目光看過,當下呼吸一窒,覺得這屋裡的空氣,怎麼這般的熱且悶呢?她本能的反應就是想掉頭奪路而逃。

    但是,他已經出聲喊住了她。

    「都進來了,何必再逃?早晚都有這一遭!」

    錦曦僵在那,側身默然不語。

    「曦兒,你是討厭我,還是怕我?」他緊接著又問。

    錦曦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側過身來,目光定定的迎上他灼灼的眼神,沒錯,有些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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