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骨肉分離 文 / 慕流蘇
年哥兒在先前梁愈林衝上來要打方氏的時候,用自己的小身體擋在了方氏的身前,這會子見危險解去,他黑漆漆的目光看向錦曦,帶著幾分感激。
錦曦把目光錯開,不敢接受年哥兒的感激。
梁愈林面色微紅,惱怒的瞪了眼錦曦,正要開口,方氏已經搶先出聲:「孩子是梁愈駒的,你們要就帶走!帶走也好,沒有拖油瓶我也好走個下家!」
「梁愈駒那陰狠自私的短命鬼,敢算計老娘我的宅子,得,老娘認栽了,這宅子歸你們,不過,那裡面可還有老娘我當年做紅牌那會子,攢下的首飾衣裳,那可跟你們老梁家沒半文錢干係!」
「嘿,這十多年來你們母子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花銷不是我們大哥給的?是咱大哥的那就是咱老梁家的,這樣算來,你的那點私房早算在裡頭了,咱不找你多退少補就不錯了!」梁愈林冷笑著道。
楊氏立馬接過話腔,揚聲道:「嘖嘖,就是,宅子裡面的一根草,你都甭想動!」
方氏氣的臉都綠了,死死瞪著梁愈林兩口子,老梁頭沉默了片刻,一揮手,指了譚氏,楊氏,梁愈洲還有錦曦幾人,道:「都甭吵吵,我看不如這樣,方氏呢,就由你們幾個陪著進去一趟,屬於你的衣裳首飾全給拿走,咱半件不要,其他的,一概不准動,就這樣,趕緊去吧!」
方氏重重哼了一聲,甩開年哥兒扭身進了宅子,楊氏緊隨其後,梁愈洲頓了下,也趕緊跟了上去,譚氏看了眼錦曦,錦曦微微一笑。虛扶著譚氏也進了宅子。梁愈忠蹲在年哥兒身前,輕聲哄勸著。
宅子裡面除了方氏母子,還有一對老僕人,外加一個丫鬟模樣的人,還有就是那個先前被拿來頂包年哥兒的男娃兒,瞧這四人的長相,怕是一家四口。
方才外面打起來的時候,這四人都躲在院子裡沒敢出來,這會子瞧見方氏進屋,都圍了上來。可瞧見方氏身後怒氣沖沖的楊氏還有其他人,四口人又縮了回去。
宅子裡面佈置的很好,栽花種草。迎面是一排無間的正屋,廊下掛著幾隻鳥籠子,裡面養著畫眉,鸚鵡,叫的歡快的很。
正屋後面緊靠著一間抱夏廳。穿過抱夏廳來至後院,跟錦曦家後院的佈置有些相似,兩側栽種著大排的竹子,中間豎著一面照壁,地面砌成青色磨光的八角形石塊,打磨的很平整。春日的暖陽從頭頂照下來,地面泛出淡淡的青光,給人極其舒適的感覺。
「嘖嘖。大哥真是懂享受呀,這宅子置辦的,咱村的裡正家也不及此呢。咱可都是傻子,被大哥騙的團團轉呢,米面棉花。雞鴨豬牛全給賣了去搭救他,瞧瞧。這宅子裡隨便一件擺設玩物,多稀罕哪。」
楊氏一路走來,眼見目染的景物,屋子裡的座椅擺設,無不讓她驚羨嫉妒,即便是同處一條巷子的,梁錦蘭和楊峰如今居住的楊家那宅院,也比不上這宅子的佈置啊!
「大哥實在讓人痛心,這兩年為了幫他還債,爹娘和咱一大家子在村子裡節衣縮食,半個月都吃不上一回肉,他倒好,在這裡享受著,還養了僕人,那廊下的鳥雀過的日子,都比咱要好的多!」梁愈洲性格跟梁愈忠最相近,是很不喜在人後說閒話,但這回也是真的給氣到了。
錦曦也是難掩驚訝之色,在心裡估算著這裡一草一木,以及每一件東西的市價,即便梁記生意再好,也終歸是開在鎮上的雜貨鋪子,再有錢也難以滿足這樣的花銷。
最大的可能就是,馬無夜草不肥,梁愈駒這人這些年一面在打理梁記,一面鐵定在經營著些不法的買賣。要不,他販賣黑炮仗和茶葉蠶食那些貨物,怎麼就路子多呢?鐵定是老行家了。
「作死的,怪不得這些年打理梁記,張口閉口就是不贏不虧,也沒啥大錢交給家裡,敢情都是添了這無底洞!」譚氏一路看來,也是瞠目結舌,那椅子那桌子還有那喝茶的碗,都是她這鄉下老太太前所未見的。
這個吃裡扒外的逆子,等回頭就要跟老頭子那說去,不准去西大壩給他疏通打點,讓他在那裡好好吃頓苦頭才罷!
錦曦扶著譚氏走到內院東廂房門口時,聽到裡面傳來楊氏和方氏的吵嚷聲,推門進去的時候,瞧見寬大的雕花床前,梁愈洲正從中間將兩人分開,床上的被褥甩到了地上,兩個人的頭髮都散了,顯然剛剛那一瞬間廝打在一起。
方氏雙手緊緊抱著一隻梳妝盒,臂彎處還挎著一隻包袱卷,露出裡面衣裳料子的一角。楊氏指著那只梳妝盒,尖聲急道:「曦丫頭,快,快把那梳妝盒給搶下來!」
錦曦扭頭看向方氏,被方氏的模樣嚇了一跳,方氏叫囂著,拔下頭上一根簪子在手裡揮舞:「這是我的首飾,你們家梁愈駒死摳門,給我吃穿用度就不錯了,可捨不得送我這些!誰敢來搶,我跟她一塊死!」
「不是我大哥給你買的,你哪來的這些首飾?你做紅牌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兒,攢的那點體己都花銷沒了吧?哪裡來的這些?鐵定是我大哥送的!」楊氏大聲道。
「哼,誰說沒人送?梁愈駒置辦了這宅子把我養在這裡,十天半月都不來瞧一回!我都寂寞死了,那些新老恩客時常過來串個門,給我解解悶,送我幾件首飾也不為過,這梳妝盒裡的,都是我攢下的,誰敢來搶!」方氏叫囂道。
「啥?」譚氏倒吸一口涼氣,錦曦驚愕,這麼說,梁愈駒把方氏養在這裡,從良後的方氏也沒閒著,住在這宅子裡給梁愈駒頭上種了一棵又一棵綠油油的樹了!
「不要臉的娼婦!」譚氏氣的嘴角直哆嗦,指著一旁躍躍欲試還想撲過去搶奪那梳妝盒的楊氏怒道:「老二家的,甭搶了,那梳妝盒裡的髒東西,都讓她帶走,別弄髒了咱老梁家的地兒!」
楊氏雖然一臉不甘,但一面畏懼方氏手裡的簪子,一面忌憚譚氏,只得作罷。
方氏趁此機會冷哼一聲,一扭頭,抱著那梳妝盒子腳底生風的跑出了內院。
錦曦他們追著走出外面院子大門的時候,年哥兒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雙手緊緊抱著方氏的腿,哭著讓她帶他一道走。
「年哥兒莫哭,你暫且跟著那幫人住段時日,娘年紀還不大,等娘去尋個有權有勢的人家嫁了,就去接你!」方氏如此對年哥兒道。
「娘,我不要,我要跟娘一塊……」
「傻兒子,娘帶著你這麼個拖油瓶,可嫁不到好人家呢!快鬆手吧,娘要走了!」
「年哥兒,你快些鬆手吧,嫁人要趁早,別擋著你娘的好去處!」楊氏尖聲道。
「你倒是想嫁,可沒人要啊,誰讓你沒那本錢呢!」方氏狠狠回擊,朝楊氏停了停傲人的胸部,楊氏起了個倒仰。
年哥兒還在哭,方氏開始不耐煩了,狠狠心一把推開年哥兒,撒腿就走,年哥兒哇的一聲哭開,從後面追上去抱住方氏的腿,方氏頭也不回,彎身把年哥兒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哭哭啼啼的年哥兒被老梁頭和譚氏帶回了客棧,客棧是梁禮輝給找的。訂了兩間屋子,老梁頭譚氏和年哥兒共處一間,梁愈洲和梁禮勝住隔壁一間。
梁愈林和楊氏纏著老梁頭和譚氏追問這宅子的處置安排,因為昨夜沒合眼,今個又鬧騰了一上晝,老梁頭和譚氏這會子困乏的都站不穩身子。梁愈忠便提議先送他們回客棧歇息去,再做打算,除了梁愈林夫婦,其他人都和樂意這個建議。
梁愈林兩口子心急如焚,也巴巴丟下坐月子的梁錦蘭,屁顛著跟著老梁頭他們去了客棧。
那邊,梁愈忠送老梁頭一行去了客棧,這邊,錦曦看著那洞開的方宅大門,還有宅子裡面幾個縮頭縮腦的僕人,扭頭跟阿財阿福幾個吩咐了幾句,阿財點點頭,和阿福進了宅子,錦曦則與孫玉寶和孫大虎幾個回了鋪子。
晌午飯的時候梁愈忠回來了,錦曦詢問起客棧那邊的情況來,梁愈忠帶回的消息是,老梁頭和譚氏商議著要把那宅子給賣了,屋裡的傢俱擺設,一應配套出售,已經讓梁愈林和梁愈洲去縣城牙行找了牙儈。
因為方氏是淨身離開的,老梁頭提議下晝帶著梁禮勝去一趟那宅子裡,收拾下那宅子,並把那些幾個僕人的去留給處置下。並讓梁愈忠去幫忙弄倆輛馬車來,有些被褥碗筷之類,不便捆綁售賣的物件,便送回金雞山村去再做打算。
「爹,年哥兒……這會子怎樣了?」錦曦問道。
梁愈忠皺緊了眉頭,歎口氣道:「大人作孽,受罪的是孩子啊!鬧騰了好久,飯也不吃,水也不喝的,就嚷嚷著要娘,我回來那會子,怕是折騰累了,睡著了。」
錦曦點點頭,沒說話,雖是至親的爺奶叔父們,可畢竟不是打小一塊處大的,感情生分也是情理之中。不過,跟著那樣的從良了還不檢點的娘,錦曦也不覺著會對年哥兒的成長帶來啥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