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走鋼絲的人(二) 文 / 洛惜遙
從前蘇曉茴就慣怕見到杜若水,唔,敬畏,她很敬畏他,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她根本不會自找不痛快的出現在他面前,她巴不得杜老頭將她當做空氣一樣,大半年也不召見一次。可是,如今,隨著她在杜老頭眼中地位的不同,她被召見的次數真可謂是與日俱增。短短的幾個月內,她見他的次數比前些年加起來的次數還要多。
在杜老頭的實驗室坐了將近半個小時,這老傢伙還是一句話都沒同她說,這讓蘇曉茴不由得夾緊了尾巴。
蘇曉茴也不是沒想過,讓坐在她身邊的蔚在去問問他那古里古怪的外公,可這孫子壓根兒不看她,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手裡的書,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最後,蘇曉茴終於壯起了膽子,走到杜老頭的辦公桌前,小心翼翼的問道:「教授,您今兒找我們來有什麼事啊?」
杜若水伸手,對她做了一個等等的手勢,然後又接了一個電話。
蘇曉茴沒脾氣,誰叫人家是權威呢,貴人事兒多,像她這樣的閒人是無法體會的。誒?不對,她怎麼就是閒人了,她好歹是一准高三生啊!期末考試臨近,她還得抽時間來「面聖」,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攤上這爺孫倆!
忽然,她的手中被塞進一本書,蘇曉茴低頭一看,《催眠師簡史》。被這本書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蘇曉茴扭頭看向了身邊的人,向他投去了追問的目光,意思是:這書是個什麼鬼?
「給你自然是讓你看的,難不成拿來吃麼?」蔚在翻開了另一本不只是什麼的簡史,幽幽道,「你最好看仔細些,省的一會兒聽不懂老頭子的話,惹他不高興,你知道的,他這個人,一不高興就愛為所欲為,要是到時候他心血來潮,把你送到實驗基地再當幾次小白鼠,我可救不了你。」
「切,有那麼恐怖麼,」蘇曉茴不屑,翻開了第一頁,「雖說剛開始被人按在實驗台上的時候是挺滲人的,但是習慣了之後也覺得還好,睡一覺嘛,只不過是那張睡覺的床有點奇葩,不太吉利罷了,感覺要把握解剖了似的,可他也不能真的把我解剖了呀。」
「你就那麼肯定,他在你睡著的時候不會從你的身體上拆下來些什麼,或者多裝上些什麼?」蔚在放下了手中的書,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蘇曉茴被他看得直髮楚,她向後仰了仰,將書環抱在胸前:「這可是犯法的!」
蔚在勾了勾嘴角,視線又移回了書上,話中有話:「反正你睡得那麼香,又怎麼會知道發生了什麼呢?」
「你別嚇唬我!」
「所以,為了保證你是原裝性,你還是乖乖聽話的好,」蔚在瞅了一眼忙碌到停不下來的杜老頭,「你也看到了,自打我們進來他就沒消停一會兒,你以為,這種狀態下他會對你有多少耐心?你從前……你雖然有得天獨厚的能力,但是對於催眠師的世界並不瞭解,現在的你就像一隻肥美多汁的鴨子,毫無戒心、大搖大擺的在馬路上晃蕩,你知不知道,暗地裡有多少人在覬覦著你所擁有的。一個擁有強大能力卻不知如何使用的人,對於有心人來說是什麼,你這麼聰明,我想不需要我多解釋了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所以,在你沒有自保的能力之前,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將自己藏匿起來,在人群中去瞭解這個世界,等待,沉澱,慢慢成長為一個強大的催眠師。」
她不是沒見過他長篇大論的樣子,可這樣的話卻是她第一次從他那裡聽到,他嚴肅地同她說著有關於她人生的大道理,他在為她的未來擔憂,他皺著眉,生怕她將他的話當做耳旁風,他像個害怕女兒誤入歧途的父親一般,那樣的神情讓她的心為之一顫。
這是什麼感覺?她不知道。她有些懊惱的想著:蘇曉茴,你,難道是缺少父愛麼?
等等,父愛?愛?
蘇曉茴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於是,我們的蘇姑娘惱羞成怒了。
「誰說我要當催眠師了?我要當歌手,當作家,當廚師,當……當什麼都好,反正我不要當催眠師。」
蔚在輕笑,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道:「蘇曉茴,上賊船容易,下賊船不易,你是以為ha的人會放過你,還是shc的人會放過你,又或是,你覺得bh們會放過你?我能發現你的能力,他們自然也會發現,早晚而已,落在老頭子手裡已經是你的幸運了。至於你說的歌手、作家、廚師……我勸你,還是積點德吧。」
「說的你好像積了多少德似的,」蘇曉茴回嘴,自認為撈回了些許面子後又問,「不過你剛才說的ha、shc、bh是什麼東西,能吃麼?」
「ha是的簡寫,世界上所有的催眠師都會被登記在案,資料都由催眠師協會保管,簡單點說,催眠師協會就是催眠師世界的聯合國,它的存在公開又隱秘,如果不是遇到特殊事件,很多催眠師,尤其是那些稱不上催眠師的,只是會一些催眠方法的心理治療師是不會知道它的存在的;unity,特別催眠師組織,能夠參加特別催眠師組織的人都擁有著普通催眠師不具備的特殊能力,比如你我這樣的;至於bh,指的是那些運用催眠術犯罪的人,有的時候,他們比殺人犯更加可惡,他們殺人於無形,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摧毀他人的心智,眼睛眨都不眨,他們中的大多都有特殊能力,所以,ha中其他組織的人在依靠shc的同時也在忌憚shc,畢竟,很多ist都是從shc中走出去的……蘇曉茴,這麼基本的東西你都不知道,你還想讓我說些什麼?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讓你讀這本《催眠師簡史》,打發時間麼?」
蔚在有些上火,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蘇曉茴自知理虧,老實坐著,沒敢說話,由著蔚在訓孫子似的訓她。
她的臉上火燒似的,尷尬極了。
好在這樣尷尬的狀況並未持續多久,杜
杜老頭忙完了手頭的工作後,笑瞇瞇的背著手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小子,你又欺負曉茴了?」
「沒那個功夫,」蔚在斜了蘇曉茴一眼,「你今天叫我們來有什麼事?」
杜老頭挑挑眉,從身後拿出一份件放在了桌上,在他們對面落了座:「方教授被綁架了,你們知道麼?」
因為理虧,蘇曉茴沒敢動手,眼巴巴的看著蔚在拿起了桌上的件夾,他用修長的手指翻了一頁又一頁,專注的讀著紙上的字,讓人忍不住的想伸出手,撫平他微皺的眉頭。
「他帶著他最新的研究消失了這麼久,你們怎麼到現在才知道?」他抬起頭,神色凝重。蘇曉茴不知道這個被綁架的方教授同他們的關係,她看不懂他這個表情所代表的意義。她有些心焦,又迅速冷靜下來,思緒百轉千回,在某一刻猛地了然了什麼。蔚在說的對,有些事雖然身不由己,但既然已經被牽扯了進來,就容不得她回頭,她早該猜到的,未來的路看不到頭,那是早已定好的坎坷艱辛,她抱著遊戲人間的心態而來,卻不知稍有不慎就是必死無疑。
說起來,蔚在算不得溫和的人,難得的是,這麼多年她從未見過他生氣,可是今天,她居然氣到了他,她還真是有本事。
「如果不是這封郵件,或許,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杜老頭翻開最後一頁,手指點在紙上的節奏略顯沉重。
蘇曉茴探了探身子,想要看清紙上的字,卻因為蔚在不經意的一瞥而犯了慫,她正準備往回縮,卻被蔚在拽住了手。
他自然而然的將件夾遞到了她手裡:「好好看看。」
握著件夾,蘇曉茴慢慢的收回了手,那封郵件只有短短的幾行——
方建生最新的研究成果在我手上,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想辦法讓不會催眠術的我催眠東興的老大魏傑,或許這個要求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想必杜大師一定能夠想到對策,我只給你三天,如果做不到,我會求助於你的對頭,將研究成果交給他們,我深知在這件事上杜大師自有分寸,靜候佳音。
「這……是什麼意思?」
蘇曉茴覺得自從她趟了這趟回水之後,她的智商簡直是直線下降。
「這個發郵件的人在同我們交換,」杜若水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方教授曾和我說過一些他最新的研究,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也沒有意識到這項研究可能帶來的後果,那時我沒有多說,但心裡明白得很,他的這項研究如果利用得當,很有可能使得普通的催眠師變成具有特別功能的催眠師,甚至,可以讓普通人變成催眠師。曉茴,這樣說夠直白了吧?」
「你是說……」蘇曉茴倒抽一口涼氣,「如果這項研究落到居心不良的人手裡,後果確實不堪設想。」
「總算聰明了一回,」蔚在接話道,「所以這回的任務你準備讓我們兩個去完成?」
杜若水點了點頭:「是的,他的要求太過苛刻,很有難度,這個人想要催眠魏傑,無非是兩個目的,一是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機密,二是控制他去做什麼事情,我調查過這個魏傑,他並不是什麼善茬,這次催眠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我們誰都無法知曉,所以,我們一方面要達到他的要求,另一方面我們要化被動為主動。所以我想到了曉茴的能力,或許我們可以先帶這個神秘人進入魏傑的夢境,然後見機行事……」
「我不同意,她接受訓練才多長時間,沒辦法完成任務的,不僅如此,甚至,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她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蔚在忽然開口,打斷了杜若水的話。
杜若水笑了笑:「所以,我才要你和她一起去。」
「我們?」
蘇曉茴驚訝的看向蔚在,又看了看杜若水。
蔚在仍然不同意杜若水的安排:「你讓她帶著我們兩個一起進入這個黑幫老大的夢裡,外公,你是在說笑麼?這個魏傑能當老大,定力一定不弱,想要催眠他已經很難了,你還想讓蘇曉茴帶兩個人進去,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蔚在,曉茴所擁有的能力比你想像的還要強大,不要感情用事,這是催眠師最重要的準則。」
杜若水的話說的很平淡,卻像一記重錘落在了蔚在的心中。
蘇曉茴自是不知道這爺孫倆之間的暗潮湧動,她思索了許久,猶豫道:「如果非我不可的話,我願意去。」
蔚在「唰」的轉過頭,視線準確無誤的停在了她的身上,欲言又止。
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蘇曉茴故作鎮定道:「看我幹嘛,沒見過美女麼?」
聽了蘇曉茴的承諾,老懷安慰的杜若水才舒了一口氣:「曉茴,我果然沒看錯人,這次的任務很困難,你們不容有失。經過這些日子的訓練,你已經進步了很多,這次有蔚在陪著你去,你大可放心,不要自作主張,多聽他的安排,應該不會出問題的。」
「嗯,好的。」
「三天後,魏傑會搭乘飛機出國,我給你們定了票,這次的催眠就在飛機上進行。」
從杜若水的辦公室出來後,蔚在一直沒說話,蘇曉茴只得跟在他身後默默走著。
忽然間,蔚在停下了腳步,走廊裡空空蕩蕩的,蘇曉茴的第一反應就是屏住呼吸,此刻,她不敢發出哪怕是一點兒的聲響。
然後,走廊裡響起了他好聽的聲音。
「蘇曉茴,在你成為一個強大的催眠
師之前,請你無條件的相信我。」說完,他又邁開了步子,不帶一絲猶豫。
心頭莫名一顫,蘇曉茴本能的緊追了兩步,待她意識到時,她已經拽住了他的袖子,那一刻,心中的話脫口而出:「那之後呢,之後我還能無條件的相信你嗎?」
蔚在沒有回頭,依然背對著她,讓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蔚在輕微的歎息聲劃過了她的耳膜。
他說:「如果你願意,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