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Dontmind 文 / 弄清風
白伶生站在巨大的教堂十字架前,抬頭看了許久。
然後穿過走廊,一路看著五色的玻璃在晚霞裡閃耀著迷離的神光,眼睛微微瞇起來,伸手撫摸著白牆上的壁畫,微蹙著眉在思考著什麼。
年輕的修女抱著水壺走過,遠遠的就看到有個英俊的男人站在聖父的壁畫前,夕陽勾勒著他輪廓,就像聖子的雕像那樣完美。就連那微微蹙眉的神情,都顯得無比神聖。修女的臉頰泛起了一抹紅暈,在這樣神聖的地方碰見這個人,彷彿是上帝的安排。
「麗莎。」然而那個孤傲冷酷的老修女很快發現了他,一雙陰鷙的雙眼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要把裡面的齷齪全部曝曬到陽光下。
麗莎趕緊抱著水壺跑了,拐彎時還不忘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老修女走到了白伶生身邊,「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白伶生不好意思的笑道:「哦,你好,我是a大建築系的學生,因為覺得這座教堂的構造很獨特,所以進來轉了轉,沒有打擾到你吧?」
聽說是學生,老修女的臉色好了不少,「不打擾,但是天快黑了,先生還是早點回去吧。」
「這倒也是,多謝修女提醒。」白伶生恭敬的朝他點了點頭,又有些好奇的問:「這棟教堂據說是二十多年前建的,還是一位好心的企業家捐贈的,是嗎?」
「先生打聽這個做什麼?」老修女抬起眼睛,渾濁的雙眼裡死氣沉沉的,莫名的散發出一股寒意。
「我就是隨口問問,這教堂建起來要不少錢吧,我看用的材料都是相當好的,那位出錢的企業家肯定是個大好人。」
「是吧。」老修女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又重複問了一句,「先生要走了嗎?晚飯時間快到了。」
「那我就不打擾了,真不好意思啊,自說自話了那麼久。」白伶生摸摸頭,笑得爽朗。老修女一直把他送到門口,然後才關上白色的欄柵,回到了教堂裡。
白伶生走遠了幾步,又不禁回過頭看。遠望出去,整個教堂都盡收眼底,尖頂的房子上矗立著高聳的十字架,夜晚的天空一派殘陽如血,一隻黑色的鳥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飛在十字架的最頂端,用尖喙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這場景,忽的有些幾分詭異。
就在一個小時前,白伶生跟隨者那個心理醫生的腳步來到了這座教堂,看到白啟禮的照片被掛在牆上,才發現這裡原來是白啟禮出資建造的。
可二十多年前,白家正是家道中落的時候,白啟禮為什麼還拿出那麼一大筆錢,修這一座教堂?這裡面隱藏著什麼秘密嗎?
想不通,白伶生怎麼也想不通,於是趕緊從包包裡摸出一包衛龍,吃幾根辣條壓壓驚先。
週六,白伶生沒有睡懶覺,六點多就起床把白小狸從被窩裡挖出來,套好運動服,一大一小出去跑步。原本白伶生是打算到宅子外的大路上去跑的,可是好不容易跑到門口,力氣卻已經去了大半,於是只好沿著腳下這條蜿蜒的鵝卵石路,在宅子裡跑。
唐家的宅子實在是太大了,除了他們平時住的主屋外,還有荷花池,有假山,有各種被矮牆圍著的寫著名字的小院落,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園林別墅。
白伶生一邊跑,一邊在心裡唾棄資本家的奢靡生活。
他一直有運動的習慣,所以祁湛以前的好身材也是那麼多人把他奉為男神的一大原因,身高腿長,肌理分明,脫衣有肉穿衣顯瘦,說的就是祁湛。白伶生的身材雖然也還可以,但身體素質明顯不如以前,最近又被唐家的精緻伙食和唐昭寧賴床的毛病給拖累了,掀開衣角,又白又軟,說好的腹肌呢?
沒有腹肌,怎麼才能壓倒唐昭寧,保持住他強攻的地位?
「哥哥,我跑不動啦!」白小狸卻不幹了,這五短身材跑起來,完全不夠看,於是索性往路旁的石頭上面一坐,撐著嬰兒肥的小肉臉,嘟著嘴看著跑得起勁的哥哥。
白伶生停下來,捏了捏他頗具彈性的臉,「再不鍛煉你都要變小肉球啦。」
「才不會呢!我在學校裡可受歡迎了!」清脆的童聲反駁道。
「哼,只要我去,你的粉絲肯定都要倒戈。」
白小狸的臉一下子垮了,「哥哥壞蛋!但是小花才不會呢!」
「小花是誰啊?」
白小狸氣呼呼的別過頭,「不告訴你。」
這時,管家陸伯神奇的出現了,也沒看到他到底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的。
有陸伯在,白伶生就放心的把白小狸交給了他,然後繼續跑。然而他跑出了沒幾分鐘,就忽然聽見身後有車子的聲音。
回頭一看,霍,白小狸開著輛紅色的玩具小跑車,一路追過來了。風那個呼呼的吹,把他可愛的鍋蓋頭都吹了起來,所有劉海往上翻,露出極具帥比潛質的光潔額頭。
鵝卵石路有點顛,白小狸開車開得睜大了眼睛,嘴巴張成了洋蔥圈。
「喔∼∼∼∼∼∼∼」稚嫩的童聲被顛成了綿羊音,這酸爽,簡直難以置信。
陸伯開著代步車風馳電掣的跟在後面,走位風騷氣定神閒,看得白伶生都不禁替他們捏了把汗。
「你們悠著點啊!」
「dontmind!」白小狸很有男子氣概的開過去了。
後面
面的陸伯對白伶生揚了揚手裡的遙控器,示意他不要擔心,也跟了過去。
但白伶生老媽子脾氣發作,還是不放心這彷彿脫了線似的一老一少,連忙跑過去。可兩人一到寬敞點的石板路上就開始『隨風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
「喔∼喔∼喔∼∼∼∼」
青石板的路上,只留下一串*的自帶顫音和氣喘吁吁的白伶生。
半個小時後,主屋後面的明鏡堂裡,在寫著『過猶不及』四個字的牌匾下,白伶生抱著臂,面色冷峻的朝外站著,問道:「你們知錯了嗎?」
白小狸和陸伯坐在地板上放著的軟墊上,面對著白伶生,一個蔫蔫的,一個還是氣定神閒。
「知道了……」
「我不是不讓你們玩兒,但是你們一個還小,一個上了年紀,還在鵝卵石路上瘋,最後還給我飆車!萬一摔傷了怎麼辦,媽媽不會心疼嗎?我不心疼嗎?還有陸伯,唐昭寧要回來了我怎麼跟他交代。下次還要不要再這樣玩了?」
「不了……」
白伶生搖搖頭,「回答得一點誠意都沒有,不合格,上午就在這裡面壁思過。」
「哥哥,你最好了∼」白小狸企圖賣萌,但是被白伶生無情的拒絕了。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明鏡堂,還開走了陸伯的代步車。
媽的,滿宅子抓人真是累死了。
不過這車開起來真的好爽啊!
衣服被吹開了像蝙蝠俠,有種要飛起來的快·感。
於是,剛剛教育過別人的白伶生,自己嗨起來了。一會兒走蛇形曲線,一會兒又唱起了山歌,玩的不亦樂乎。
唐昭寧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還在唱山路十八彎。
「喂?」白伶生戴的耳麥,所以可以一邊開車一邊說話。
「剛剛打我電話了?」
「我有事情跟你說,你知道嗎,剛剛陸伯……他都這麼大年紀了你都不管管嗎?」
白伶生真是操碎了心啊。
唐昭寧卻可疑的沉默了一下,說話時語氣裡還忍著笑,「陸伯以前是賽車手。」
什麼?!賽車手?
白伶生的表情一下子頓住了,然後耳朵迅速變紅,幸虧沒有人看到。
「反正,那樣就是不對的!」
唐昭寧聽出他急了,腦海裡浮現出傲嬌的俊臉,心情忽然就好了起來。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巨大的窗簾,從高空透過玻璃牆俯瞰著外面繁華的夜景。
「你說不對就不對罷,家裡的人歸你管。」
白伶生挑起眉,「你這語氣當哄小孩兒呢。」
「沒有。我的金魚餵了嗎?」
「也沒有。」白伶生沒好氣的翻了個優的白眼,車子一拐就拐上了旁邊的小路,往錦鯉池去了。
說起這個他就有氣啊,那天唐昭寧拍拍屁股走人之後給他發的第一條短信,居然是——記得幫我喂金魚。
呵呵。
為此白伶生特意用水槍改造了一把投食槍,只要把一顆顆的魚飼料裝進彈匣,扣下扳機,他就能開啟連環射擊,『biu~biu~biu~』打得飛起來。
當然,他沒有變態到拿飼料去打魚,雖然他們都是唐昭寧的愛魚。他只是把飼料打到比較遠的地方,加強魚群的運動量而已。
它們都太肥了,看得白伶生忍不住想把它們烤來吃。
「什麼聲音?在玩遊戲嗎?」唐昭寧疑惑的問。
「別吵吵!」白伶生正喂得起勁呢,長身而立,槍放在肩上,冷酷鐵血狙擊手范兒,黑亮的雙眸認真的盯著水池。
唐昭寧:「……」
白伶生瞄準了一塊空蕩無魚的水面,綠油油的寬葉水草飄蕩在哪裡,起到很好的掩護作用。就是那兒了!白伶生靜下心來,扣動扳機,發射!
可是突然!一條肥碩的金黃色的錦鯉忽然使出了錦鯉擺尾這一絕活,閃電般的發動了奇襲,短短幾秒之內就吃掉了白伶生的子彈。
「啊~~」白伶生挫敗的蹲在地上,發出哀歎。
「輸了?」唐昭寧問。
「沒有。」
「那你叫什麼?」
「因為今天天氣好。」
「……」
另一邊,名震娛樂圈的盛唐工作室裡,氣氛卻相當的凝重。工作人員走路靜悄悄的,連說話都不敢大聲,時而掃向會議室的目光裡,帶著惋惜與敬畏。
他們都不願意再去刺激那位年近花甲的老人,也愈發覺得,因為意外逝世的祁湛真是說不出的可惜。
盛唐工作室是霍光藝年輕時一手建立起來的,幾十年來不知道誕生了多少叫好又賣座的電影,甚至有好幾部都蜚聲海外,被譽為好萊塢級的大作。
而隨著霍光藝年紀越來越大,他漸漸沒有那麼多精力投身到電影中去,雖然盛唐工作室還吸收了幾個年輕導演,但屬於霍老的作品已經三年沒有出現過了。
不過他並不是停止了創作,只是用更久的時間更嚴格的要求去打磨他的作
品,這三年裡,他一直再拍一部名叫《忽夢少年事》的作品,而男主角就是祁湛。
一簽簽三年是個大膽的決定,漫長的週期會很容易讓大眾忘記一個明星。但當時祁湛看過劇本之後卻很爽快的簽了約,一方面這是霍老的電影,檔次很高,是個好機會,另一方面,劇本很合他的心意。
別人聽了《忽夢少年事》這個名字,都以為這是一部藝片,可其實這是一部融奇幻、異世戰爭為一體的史詩巨製。以男主角雲生的成長為主線,勾勒出一個氣勢恢宏的大時代。
祁湛很喜歡這個男主角,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英雄,但卻是祁湛演過的最有血有肉的人物。從地下城到地面世界,從籍籍無名的小人物到最後威震大陸的雲侯大公,所有的血淚都有跡可循。再加上霍老的加工以及祁湛的演技,雲生這個人物無疑會在大螢幕上大放異彩。
祁湛死的時候,所有的拍攝工作是已經結束了的,然而問題就在於——雖然拍攝結束了,最後的剪輯也都已經完成,可是,男主角的配音一句都沒有配。
現場收音的效果是遠達不到霍老標準的,所以原定的計劃是由演員進錄音棚做最後的配音。
然而身為主演的祁湛——已經死了。
霍老請了好幾個專業配音演員來試音,但效果都不理想,配不出他想要的感覺,再專業也是白搭。因此電影只能陷入停滯,可把投資方給急壞了,今天就來召開一個緊急會議。
結果意見還是沒辦法統一。
「叩叩。」敲門聲響起,「霍老,裴先生來了。」
「請進。」比起投資方,霍老的聲音還算平靜,無論如何,找不到合適的聲音,他覺不可能妥協。
裴言也參演了這部電影,但他演的只是個配角,這次請他來,主要是因為他跟祁湛關係最好,讓他來做參謀的。
等裴言坐下,投資人就急忙問:「裴言,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或者有沒有什麼人推薦?你跟祁湛最熟,應該最瞭解他的。」
「對啊,有什麼話儘管說,我們大家一起來想辦法。」
幾個投資人都面露殷切,他們也是沒辦法了,前期投了那麼多錢,眼看電影只差最後一步就完成了,再拖下去就趕不上賀歲檔了!以霍光藝那個又臭又硬的脾氣,拖個一兩年都不是個事兒!
裴炎的表情卻沒有很大的波動,他轉頭看了看紋絲不動的霍老,想起腦海裡那個不止一次浮現出的身影,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霍老,你看白伶生……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