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二章 難以成眠 文 / 夏慢慢
(一)
紅杏驚慌失措的聲音,驚動了內院的人,守門的人率先聽到,進了花園看到紅杏這個勉勵抱著昏過去的小姐,立時也嚇到,一個人上去幫紅杏接住雲織,一個人匆忙跑進內院通知所有下人。等雲織被送回房間,所有人也都眾人都跑到雲織閨房門口,看到她們小姐又是一副蒼白虛弱的樣子,心思各懷,卻都是擔心。
紅杏放下了雲織也為她初步把了把脈,知曉她脈象雖有些虛但確實只是暈過去,稍微鬆了一口氣,正要讓人去請大夫,抬頭卻看到圍在屋中窗邊的大小奴才,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然驚動了院子裡所有人,心下懊惱,卻也顧不得許多,只低聲吩咐得以進來臥室的青玄封園,青玄領會她的意思,除了裡屋轉下安排下人去燒水的燒水,煎藥的煎藥,將眾人都支了出去。
紅杏這才看向那站在這裡屋門口一直守著這王媽媽:
「王媽媽,方才多虧了你機靈,否則我便要闖大禍了。」
王媽媽是知道梧桐假冒雲織的,而還沒反應過來,就又看到暈倒的真小姐回來了,聽到院子裡的人通知本也是嚇壞了的,但見一眾奴才都被鑼聲敲醒去圍那屋子,便下意識的擋住了屋門,此時聽到紅杏誇獎不好意思地笑了:
「關心則亂,姑娘是對小姐忠心耿耿才會這般著急的。」
紅杏輕歎一口氣,沒說什麼,思索了片刻才吩咐她:
「也罷,王媽媽先去請大夫吧,不要請內府的,出一趟門直接去安定王爺家請王太醫,依安定王爺與小姐交情,他定然不會讓小姐為難。」
王媽媽沒有聽懂,但聽著紅杏這般吩咐便如實應了是,抓緊出門去叫人就是。
紅杏看著王媽媽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雲織,粉唇微咬卻是又氣又恨,她便知道她家小姐不會這般消停,說什麼為了出門談生意,定然是再華老闆那裡出了什麼事情。
而她決定要通知安定王爺,不過是因為白日裡南榮瑞賢吩咐她若是小姐回來,要通知他,安定王爺要來看小姐。當時她還不懂,現在確實懂了,想來安定王爺是知道梧桐假冒小姐的事的,此時她讓人去請王太醫,想來也無大礙。
想著又忍不住輕歎一口氣,若是莫先生在,便也不必如此了。紅杏為雲織掖了掖被角,微微皺起了秀眉,這時青玄帶著兩個小丫頭端著藥入門來了,看到紅杏守在床邊便有些擔心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早上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病倒了?」
紅杏微微對她們笑道:
「沒什麼,我陪小姐在外頭走走,小姐著了風寒,站起來的猛了便暈厥過去了,小姐一向身子不好,咱們都知道的。」
青玄微微皺眉:
「說的也是,小姐最近憂思太重,老夫人都說小姐的事情實在是多了些,想著再派人為她分擔一些呢。」
紅杏唇邊笑意僵了一僵,隨後若無其事拿過藥碗慢慢喂雲織,卻對今日自己的魯莽再次懊惱。青玄再與她們親近也終歸是老夫人的人,有些事實在不宜她知道。
兩個小丫頭見紅杏不再說話,也自是不敢說話,而青玄早就對照顧雲織一事頗為陌生,此時也只能站在一邊,靜心侍候就是了。
(二)
王媽媽出去半個時辰之後,門外便匆匆有人前來。
正是安定王爺雲傾城帶著王太醫,只見雲傾城坐著輪椅來到雲織床前,隨後避讓一邊,命王太醫前來診脈。此朝代的女子雖不容許外男進入女子閨房,但雲傾城與雲織有婚約之人,況且事急從權,人命關天的時候也就沒有人在乎那些繁縟節了。
王太醫也是被雲傾城匆忙召喚過來,心裡也知道此事重大,急忙上前給雲織診脈。
剛剛搭上雲織的脈,林太醫的臉色便變得有些陰沉。
看著王太醫變的難看的臉色,眾人的心都不禁懸了起來。
看著王太醫細細的切脈,無人敢出聲打擾,終於王太醫將號脈的手拿起,向室內看了看,示意紅杏將圍觀的眾人都遣散出去。
紅杏是個聰明的女子,看到王太醫的示意後,便低聲說道:
「王媽媽,你先帶著這些小丫頭們先出去吧,免得打擾小姐休息。青玄,賬房想來還離不開你,你也先去忙吧,小姐沒什麼大礙的。」
王媽媽與青玄互相看看,會意點頭,躬身帶人退了出去。待眾人離開後,紅杏將房門關住,這才有心思聽王太醫的診斷。
只見王太醫有些躊躇的說道:
「大小姐的病,確實有些嚴重。且不論她體內早就有的冷寒之毒,這本就是難以徹底根治的病症,尤其是在女子體內更是難上三分,再加上大小姐不久前曾落入池水中,沒有好好的調理,最近又憂慮勞神、情緒起伏,到現在才倒下已經是不小的造化了,哎……」
雲傾城也在一旁聽著王太醫的診斷,王太醫每說一項他的臉色便深沉一分,最後卻是一片鐵色,沉聲問道:
「王太醫,此證該如何醫治,還得勞煩您開藥治療。」
「哎,在下平生沒見過如此堅強的女子,寒毒加身竟還能如此,宛如正常人,尋常女子恐怕早就臥床不起了,香消玉殞了,也罷,在下也就姑且嘗試一下,也算是盡了在下的一片心意,剩下的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說完,便從一旁的書桌上拿起毛筆,將藥方寫下,交給紅杏,囑咐她熬藥的時辰、方法等。
紅杏隨後便和王太醫一同出門,將他送走後,將藥方重新抄寫了一份,轉身囑咐門外的王媽媽按照藥方去替雲織去買藥,院中只有王媽媽是她能夠信任的,雲織還在床上昏迷不醒,在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出什麼問題。
紅杏和王太醫出去之後,屋中只剩下了雲傾城。他緩緩的靠近床邊,看著雲織面如白蠟,合目呼吸於枕上的樣子,又想到王太醫的話,微微皺起了眉,他竟然從未知道她身體內有冰寒之毒。
若是他早知道如此,或許……雲傾城輕歎一口氣,就算他知道,他也一樣會迫她她千里相救,也一樣會以她為餌……
只是他從來都忽略了這般倔強女子其實有比任何人都脆弱的身體,被她太過閃耀的靈魂所誤導了。每次她站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永不認輸的模樣,這般讓人……讓人……
雲傾城微微失笑,他竟描繪不出對著女子的感覺。一個個人便如他收藏的一枚枚青玉,什麼材質什麼價值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麼放在什麼位置,該給什麼態度他便能收放自如,無法定位一個人的位置,便不能給她正確的態度,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對一個女人。這實在不算什麼好兆頭,也許……
雲傾城輕輕摩擦手上的扳指,眸光平靜,心中卻在計算這人存活的必要,正在他想到如何抹殺她才是最好的方式時,許是察覺到了他的危險,床上的人突然嚶嚀了一聲。雲傾城眉心一跳,思路被打斷了。眸光轉向這個女人,卻見她正緊緊皺著眉頭,使勁攥著他的袖角。呢喃著模糊卻異常底軟的什麼話,又微微笑了,他卻是思慮過多了,這世間總歸存在一些東西不能完全掌控的,與其抹殺不若等待看看,看他們自行生長會變做何種模樣,其實也未嘗不算一種樂趣。
這般想著,雲傾城輕握住她的手指,將它舒展開來,輕拍著誘哄:
「無事,無事……」
那緊皺的額頭慢慢舒展下來,雲傾城看著床上的人陷入安睡,唇角微微勾起。
(三)
雲傾城並未在這裡呆太久,只半個時辰便被召回宮中去,王太醫與南榮瑞賢也便跟著走了,只留下了藥方子供紅杏照看雲織。
太陽落山後,紅杏將昏迷的雲織放到藥浴的桶中,便去廚房幫雲織熬藥,一個時辰後,紅杏端著藥來到房中,同時將木桶中藥浴的雲織重新放到床上,心中一片酸澀:
「平時小姐每次藥浴都是忍受著痛處,隱隱可聽見呻吟聲,可見藥浴的一個時辰有多麼難熬,但那麼難以忍受的疼痛都沒有吧小姐喚醒,小姐究竟是怎麼了?」
紅杏心裡擔憂著,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將剛熬好的藥汁用湯匙送到雲織的口中去。
可能雲織的求生意志比較強,還能自主的將口中苦澀的藥汁嚥下去,剛剛餵下去一勺,忽然窗戶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身著青緞的男子從窗戶飄了進來,落地也不聞一絲聲響。
紅杏回頭看到這個人,充滿驚喜的喚道:
「莫離先生,莫離先生,您來了真是太好了,我們小姐她……」紅杏哽咽的說不出來話,「小姐她已經昏迷一天了,莫離先生你快救救小姐吧。」
紅杏懇求到,她知道莫離的醫術超群,也正是他將雲織體內的冰寒之毒一直壓制,才使的雲織看起來如同常人無異。
莫離沒有回答紅杏的話,逕直來到雲織床前,將她的右手毫不客氣的抽出來,把了一下脈,隨後從衣袖內抽出隨身攜帶的金針,手法利落的將金針刺入雲織的身體,待了片刻便將金針收回:
「才離開離魂谷多長時間,還不到一年就把身體折騰成這個破爛樣子,看來下次我再來的時候,需要提前訂好棺木,或許可以趕上給你收屍。」莫離不無嘲諷的聲音說道。
聞了聞碗中藥材,挑挑眉:
「這個大夫的醫術雖不錯,但膽子不大,若不是我,你還得過幾日才能醒過來。」
話音剛落,只見一直昏迷不醒的雲織睜開了眼睛,看了看身旁一臉不滿神色的莫離,淡淡回答道:
「在那五個條件用完之前,我是不會把性命搭在這裡的」說完,有些幸災樂禍的看了莫離一眼:
「反正,無論我的身體到了什麼程度,你都會把我救回來的,不是嗎?」雲織知道只要五個條件沒用完,莫離就不能讓她死掉,否則,離魂谷主莫離先生的聲譽可就沒有了。
莫離被她幸災樂禍的聲音刺激到了,半晌,回答道:
「現在真的後悔當初答應了你五個條件,沒想到你這麼能招惹麻煩,下次絕對不這麼快就來救你,你這個丫頭就該活該多疼幾天。」
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無調侃的說道:
「聽說南夏有一種特別的婚約方式,男子若將自己的吻印刻在女子的額上,女子把自己的香囊送給對方,便是回應對方,同意與對方建立的婚約的意思,而那女子的香囊嘛,自然便是二人的婚約定情之物,據說華氏商行的夫人們都是這麼被帶回夫家的。」
看著雲織因他的話而瞪大的眼睛,和著面上憤恨的表情,莫離心中泛起一絲得意:
「上次我與你說的事情,防備著點。」
說完,便又從窗口離開了。
防備著點,防備著點誰?莫離沒有明說,雲織剛剛還有些氣憤的面色聽到這句話不由的變得嚴肅。自重生以來,雲織便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讓情感因素妨礙大腦的冷靜思考,更何況,現在身處在大吳的中心,波詭雲譎的形勢變化,加上自己前來的目的,由不得雲
織沉溺在情愛的漩渦中,失去對局勢的掌控,任人魚肉。
紅杏自莫離出現,就自動走向房門口,以防被人發現。感覺莫離先生離開之後,才將們重新掩上,來到雲織床前,看到雲織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心中一陣喜悅。
「好好的哭什麼,我這不是沒事嗎,今天這麼晚了,快去睡覺吧。」
紅杏看著雲織的有了絲血色的臉龐,才放心的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待紅杏走後,房間一片寂靜。雲織躺在床上,腦海中不斷的出現莫離的警告,華東歌那個不知所措的吻,雲傾城晦澀難明的臉,還有母親溫婉但卻傷感的容顏,接二連三的出現,使得她難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