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被困臨 文 / 夏慢慢
(一)
何青青笑眼追隨那小小身影,似是隨意說道:
「近些日子聽到了些關於朝堂的事,似乎熱鬧的緊。」
「天下不平,朝堂上天天都熱鬧,也沒什麼稀奇的。」
雲織隨意回道,頗為不在意地轉回亭子裡,讓何青青原本一肚子的試探都不知道怎麼說了,猶豫半天索性攤平了說:
「前日我父親來了信,說是興許南榮一族要有麻煩,我猜著正與大伯南征有關,這現在陳妃又搬進來加之前些日子北去的兩位未歸的皇子,這麻煩似乎有些大。」
雲織不奇怪何青青會猜到,她的父親真是鎮守南疆一處的,兩江發源之地,各路消息都會順江而過,外商江運繁多,這攔截消息防止流入他國的事也成了南疆軍的軍務,想必何公為了女兒,也差不多將知道的都告訴她了。
何青青此來,就是來探她口風的。
「前幾日倒是聽父親說南征剿匪,不過父親成年南征北戰,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倒是他不在家,祖母偏要我接手修娘這個燙手的山芋,指不定穆程英會做出什麼,我成日裡就煩心著這個,你說的朝堂的事頂我半分錢的事,我哪有心思去關心那些。」
雲織語氣帶著不滿,皺著眉似是顯出煩躁,何青青卻覺得好笑了,也對,這麼個丫頭,再怎麼聰明也不過十六七歲,何況把聰明都用在後宅的那點爭鬥上,哪裡知道什麼,又或者有什麼準備。
她是急地糊塗了,才想著尋她商量,心下也沒了興味,幹幹笑了幾句:
「其實也沒什麼,就說兩江那地方的土匪都是強悍,怕是父親擔心大伯兵少,又不精通水戰,吃了什麼虧。」
雲織顯出不耐煩:
「幾個土匪,還能把父王打死不成,他可是打了一輩子仗,那些人又打了幾場,能打敗父王?我可不信的。」
青青本來想告訴她,這打仗看得天時地利,不是誰打多誰就總是贏,但看她那不屑模樣,心中也沒了意思,只閒閒了回了幾句,再坐不住,就告辭了,雲織看著她走遠,一直端在嘴邊的涼茶慢慢放下,輕輕歎了一口氣:但願真的只是一般的土匪。
臨江縣
昏暗潮濕的屋子,除了三丈高處一個方尺寬的窗口,再沒有一個地方透過光線,雲傾城就這樣躺著望著那窗口已經半個月了。
唯有通過那裡,他能辨識到底過了多久。
膝蓋骨如萬針而過的麻疼,這是三日前他強行施針打通淤堵血脈造成的後果,卻終歸沒能成功脫險,只因四周的牆壁都堆砌著鵝軟石,鵝軟石用鐵水連接,封著厚厚的蠟,澆了滑滑的油,而他到底不若三年前矯健,便堪堪在三丈低一寸處摔了下來,而後,便是被餓了三天。
他有的是謊話和計謀迷惑敵人,但是五日之前他用計將傾澤送出去,便失去了唯一的機會,再愚蠢的敵人也不會上第二次當,何況這並不只是一群鄉農野副,而是近一整個縣被逼造反的縣民。
殺了縣令,綁了鄉紳,瞞天過海整整半年,朝廷竟一點也沒發現,當日他們兄弟二人連帶五百黑甲軍入此縣也都沒有發現一點不妥,唯一反常也只是城門守軍比別的縣都要威武嚴格,來往百姓比臨近人民都過的富足安樂。
這不是佔山為王,這是蓄謀造反。
遺憾的是,至今他都沒見過他們真正的頭領,如此大手筆,卻又如此滴水不漏,定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二)
「卡噠」
牆角傳來一聲細響,雲傾城睜開眼睛,那邊的人推進一隻粗大的碗不客氣地大聲呼和:
「那邊那傢伙,趕緊給老子爬過來吃飯,給你一刻鐘,別耽誤老子功夫。」
吃飯都要專門守著的地步,看來對方已經對她十分忌憚了,他雙手撐著地艱難地爬了過去,面上沒有一分沮喪或受辱的模樣,甚或一如既往習慣地帶著一絲為混合笑意。
看守看著他緩緩靠近,一雙鼠目閃過一絲驚詫,隨後卻是不屑及得意,皇子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在他腳下爬?媽的,還害老子成天在這陪你受罪。
「啪!」
在雲傾城即將端起碗的瞬間,碗被一隻手一推,翻了。
「呦,不小心。」
那看守笑嘻嘻地看著雲傾城,卻只見他只淡漠地掃了他一眼,而後若無其事地小心撥去粘土的飯,扶起了碗,看守見他不敢反抗膽子更大了,一把奪過他的碗笑嘻嘻道:
「這點飯怎麼能夠呢,我幫你撿起來。」
說著將那地上的飯又胡亂抓進碗裡,把乾淨地也都或成了泥糰子,然後一把推到雲傾城面前:
「喏,吃吧了,老子親自賞給你,你個癱子老子就不用你謝恩了!」
說著哈哈笑了起來,雲傾城看著他地模樣勾了勾春,接過那碗,慢慢抓了一口塞進嘴裡,那看守正笑得高興,看他真吃了卻突然愣住了,指著他:
「你你你……你怎麼真吃了。」
雲傾城笑笑,吃完最後一口:
「不吃,就得餓死。」
那看守看著他突然說不出話了,雲傾城卻不理他,低下頭繼續一口一口地吃下那髒飯,那動作不快不慢,那神情也不慌不忙,好似吃的不是髒飯,而是無上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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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守慢慢就覺得發慌,手腳無措,最後狠狠啐了一口:
「媽的,不是他媽的他瘋了就是老子瘋了。」
然後再也呆不住,逃一般地離開了。
他一離開,雲傾城便放下了手中的碗,攤開了手仰面躺著眼睛投向上方:「閣下可是看夠了熱鬧?」
那高高的窗上坐著一個人,一身灰撲撲的長衫,半面陰寒寒銀面,一頭黑白摻雜的散發,手持一隻葫蘆正在自斟自飲,他聽到雲傾城的話終是轉過了頭,面無表情地說了句:
「我倒不知,雲氏的子孫已是如此沒有骨氣。」
雲傾城笑笑:
「閣下教訓的是。」
那人似乎沒有料到他竟然不反駁,看了他一會兒募得嗤笑一聲:
「看來是那丫頭多管閒事。」
雲傾城挑挑眉:丫頭?
那人身子一躍從高窗上跳下,將酒葫蘆扔給他:
「莫離。」
雲傾城接過那酒葫蘆,詫異的打量了他一番,隨後瞇了瞇眼:
「雲織的師父?」
似是被他提醒想起自家徒弟,莫離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算不得師父,大夫。」
雲傾城抿了抿唇,舉起酒葫蘆灌下一口酒,而後笑著遞還給他:
「多謝前輩的藥酒。」
莫離無所謂接過:
「我帶你離開還是你自己離開?」
雲傾城笑笑:
「煩請先生帶封信吧。」
(三)
陳妃已經入住振國王府三天,雲織這兩日過的不很好,具體而言便是自南榮不戰離開之後,她天天都很忙,在內忙著給修氏擋著明搶,防著暗箭,在外還要忙著逃離一堆內宮禁軍的監視出門處理生意。
穆氏地做法就是關門避世,然後整個王府基本上面上平靜,後宅一片大亂,而其中最明顯的靶子就是懷著身孕卻沒有主母做主的修氏,在修氏半個月內第六次被人「不小心撞到」之後,雲織終於連紅杏都只能派給她,思考要不要抓出個雞警醒一下那群猴,但是又想起幾天前去拜見老夫人時被要求的事終是放棄這個念頭。
但只守不攻實在讓人憋屈,雲織將一切交給紅杏和王媽媽,決定出去透透氣。
五月初夏,本是溫暖宜人的時候,雲織卻一點也覺不到暖和,披著白狐尾貂的毛領,坐在拿著軟布錦緞繃著的馬車內,懷裡還抱著一個暖爐卻還是瑟瑟發抖,果然沒有紅杏在身邊,她偷懶不洗藥浴的後果沒有那麼好受。
馬車突然一顛,同時馬車外傳來陣陣馬兒受驚的嘶鳴聲和嘈雜的人的驚叫聲,雲織身子一歪磕到了窗腳,銅爐更是直接摔在了臉上,雲織燙的尖叫一聲將一桌的東西都掃在地上,頓時一室狼藉。
「發生了什麼事!」
雲織捂著臉惱怒地掀開車簾,卻見車前圍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馬伕面色難看:
「小……小姐,方才一乞丐突然衝到路上驚了馬兒,隨後這群乞丐就圍了上來,非說奴才撞了他們的人……」
那群乞丐見主子露面更加圍得緊了,敲著棍子破碗大聲吼叫:
「傷人賠錢,傷人賠錢!」
說著甚至將那不知死活的被撞的乞丐抬高了湊到雲織身前,一陣惡臭傳來,雲織嫌惡地摀住鼻子向後縮了縮,對著馬伕連連擺手:
「趕緊給他們錢讓他們走!」
馬伕連連稱是,掏出銀袋就要拿錢,卻忘了這是在乞丐堆裡,那群乞丐一見錢袋眼睛都綠了,一下子蜂擁而上,紛紛去奪那錢袋子,馬伕嚇壞了,死命護著錢袋卻被帶下馬車。
雲織眼見著馬伕不見了蹤影而馬車卻被那群乞丐越圍越緊,也不由有些慌了:
「走開,走開!馬奴,馬奴,該死的奴才你去哪兒了,把錢都給他們,趕緊上車離開這裡!」
混亂之中馬奴好似應了,卻還是一時脫不了身,那群乞丐開始敲著馬車團團轉地唱著歌謠,雲織害怕過一會兒他們會上來搶東西,越發著急。
馬奴終於回來了,卻有些衣冠不整,頭也低得很低,雲織也顧不上許多,只氣惱的掏出一把碎銀向著四周撒去,趁著乞丐們哄搶銀子的時候催促他:
「趕緊的,趕緊走。」
馬奴低低應了一聲,狠狠地甩了馬兒一鞭,馬車衝出了乞丐堆。
雲織回頭看到那群乞丐沒有再追上來,鬆了一口氣,卻隱隱覺得今天這事十分蹊蹺,掀開車簾詢問那馬伕:
「馬奴,著京都何時有這麼多乞丐了?」
「大概是京都周邊大旱,災民湧進城裡的緣故。」
馬伕的回答讓雲織又想起來還未來訊息的兩江,便沒有注意馬伕聲音的奇怪,反是沒了詢問的心情退回,,馬車內了。
馬伕見雲織不再詢問,大大的帽氈下的一雙黝黑的眸子露出一絲笑意,輕斥一聲「駕」,甩鞭將馬兒趕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