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一場大病 文 / 夏慢慢
(一)
嘉和二十四年農曆二月初八
正月十五過後朝堂重開,一時各處積壓事宜都需趕在這春前開始辦起,南榮瑞新官上任各處的人事要熟悉,日日寅時便已經隨父離府。
安定王爺也在河圖完成後著禮部編纂前朝史冊正式開筆,每日泡在翰林院出不來,同時一直閒置的七皇子接了運送兩江修壩官銀,已與十日前離京。
老夫人慣例在正月末離了王府去念慈庵修養,也已經在三日前啟程,一時熱鬧了幾月的振國王府便冷清下來。
雲織卻在這空擋病了。
病的不突然也不嚴重,只是嚴寒一冬,多次受涼,那早年的舊疾就發作了腰腿痛楚下不了床,因此索性閉門養病,不再見客。
「病了?」
舞坊正在跳舞的錦兒旋轉著緩緩停下,接過紫萱的絹帕擦拭額角的汗珠冷笑起來:
「只怕不是病了是怕了,這個賤人,知曉無人能護著她索性躲起來,原也就這點本事罷了。」
紫萱本想勸她不要再惹事端,看她那艷麗的眉眼顯露的惡毒卻閉上了嘴巴。
南榮錦兒倒沒想立刻就怎麼樣,上次她私自聯繫刺客惹的母親不悅,父王如今還在調查這件事她如何還敢妄動,但懲治不了那個賤人也得提防她,微微冷笑吩咐紫萱:
「去,給我查查她是真病假病,注意著她最近都在幹什麼,有什麼就時時回稟我。」
紫萱有些詫異她今日的好說話,卻也沒有多問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紫萱早先便買通了留霞園的外院嬤嬤,原不過是問問雲織十分真病了,沒想到還真問出了問題。
「您問老奴還真是問對了,近日老奴時時都在小姐門外打掃,每日都聞見裡面傳出那腥苦的藥味,那窗外的藥渣子更是倒了一罐又一罐堆成小山,也沒見小姐出來過,看樣子像是病的不輕呢。」
「不是只是腰痛復發麼?怎麼如此嚴重?」
紫萱挑眉,難道不是小姐說的怕了躲起來了?真的病了?
那張嬤嬤滿目擔憂壓低聲音繼續道:
「可不是病的嚴重麼,前日裡還見從屋子裡端出血巾血水,不曉得怎麼弄得,嚇人的緊。」
紫萱一聽更是驚詫了,眼珠一轉笑著塞進那嬤嬤手裡一錠銀子:
「嬤嬤,你明日包些藥渣子與我,可好?」
那老嬤嬤摸著那硬硬的銀裸子,老臉笑成了花:
「哎,這有何難,姑娘明日來取就是。」
紫萱笑著應了,看著她回去才匆匆回去將這個事情告訴錦兒,沒想到南榮錦兒聽了哈哈笑了出來:
「報應呀,這個賤人,果然與她那娘一樣是個短命鬼。」
紫萱低著頭也不回應,南榮錦兒卻陰狠狠地冷笑:
「我倒忘了,她自小就是個病秧子身子,你可知當年她那親娘是怎麼死的?」
「這……奴婢不知曉。」
紫萱是記得那時候那個大夫人的,是個病弱不愛出門的,卻待人極為和善的美麗女子,那時候她還在下人院子受訓練,見過一次。後來卻是死了。
「是得癆病死的,吐出一大口一大口的血,活活咳死……」
南榮錦兒瞇著眼,仿若回憶起什麼,眼神裡有厭惡和惡毒,隨後卻又想起什麼擺擺手:
「給我確定她十分真的得了癆病,一旦是真的……就有機會將她趕出府去了!」
(二)
第二日紫萱將那藥渣子拿到了手裡讓人去驗了,卻發現那並非是治咳喘的,而是……
她滿心慌亂地回到甸芳閣,滿腦子都在猶豫是否要將這結果交給小姐,南榮錦兒就正要起身:
「我要起身。」
與她同伺候錦兒的藍雲看著她蒼白臉傻站著的表情冷哼一聲弓著腰進去伺候了。直至南榮錦兒似是不滿地喊她:
「紫萱?」
她才猛地回神弓著腰掀開裡屋的簾子進去了:
「小姐,奴婢在這。」
藍雲不甘地將手中的衣裳遞給她,卻還是站到一旁,誰知南榮錦兒卻皺著眉看了她一眼:
「你出去吧,這有紫萱就好。」
她終是憤憤瞪了一眼紫萱,抬步走出去了。
紫萱戒備地看著藍雲走遠,仔細地檢查了門窗才走進屋裡對著錦兒掏出懷裡的東西:
「小姐,您讓查的事有眉目了。」
錦兒看她一副緊張模樣,不由心中抱了希望,打開那錦帕卻是一堆藥渣子,不由微微皺眉:
「這是什麼?」
紫萱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低語,錦兒瞳孔劇縮,隨後狂喜,抓住紫萱的手定定地看著她:
「你可確定?」
紫萱心中害怕,但見小姐的神情也只能咬牙點頭:
「奴婢確定。」
南榮錦兒將那錦帕又仔細包好,微
微露出一個陰冷的笑:
「好,這下她可死定了!」
「小姐,萬不可擅自行動。您可忘了前幾次……」
自知自家小姐衝動脾氣,紫萱未防被雲織小心提醒倒讓南榮錦兒又尋回了一絲理智,卻又不願放過這個機會,斟酌猶豫地敲著桌子:
「你說的不錯,南榮雲織狡猾,若是再被她……難尋到這樣的好機會。」
紫萱見她聽了進去,心中也鬆了下來,壓低聲音建議道:
「小姐不妨將此事告知大夫人。」
「不行,娘親不許我與她作對,上次的事她還未原諒我,我若再……」
南榮錦兒想到幾次擅自行動被穆程英責罰心中忌憚,紫萱卻笑了一聲湊近她:
「小姐怎麼糊塗了?那時候她沒有犯錯您才會處處處於下風,這次的事情卻關係王府聲譽,夫人不會坐視不管,您可不要忘了,夫人畢竟……是您的娘親呢。」
紫萱不想再讓自己小姐冒險,前兩次夫人的懲罰總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她便覺得是有意鍛煉小姐,但鍛煉小姐是夫人的事,對於她們的懲罰卻是半點不輕,於是又誘哄:
「小姐,夫人一向公正嚴明,這件事您是兜不住的,不如直接交給夫人,她定會秉公處理的,您怕什麼?」
南榮錦兒想她說的有理,也覺得若是母親出手定然會更穩妥一些,點了點頭:
「伺候我梳洗,我要去見娘親。」
留霞園內,天色漸漸暗下到已經有些昏蒙的時候,坐在草林子石墩上的張嬤嬤正有些昏昏欲睡,便聽到那毫無動靜的正屋的門悄聲打開,立馬豎起耳朵,扒開那草偷偷看去,便見一個渾身披著紫貂斗篷的身影被紅杏小心架出來。
紅杏四下張望,張嬤嬤趕緊掩住面目,才見她又小心說了什麼,扶著那身影出了院子。
待人走光,張嬤嬤趕緊尾隨其後,跟著她們出了側門,見紅杏扶著披著斗篷的人上了一架小轎,神色著急的招呼著人抬著除了巷子,張嬤嬤心下思量沒敢跟上去,四下瞧了瞧匆忙出了院子直奔牡春園。
穆程英歪在那軟榻上聽著那伏在地上的張嬤嬤的陳述,微微瞇了瞇眼,隨後擺了擺手,她身後的何媽媽便會意,便領著那張嬤嬤小心走了出去。
旁邊坐著的南榮錦兒終於按捺不住面露急色:
「娘親,怎麼樣?我說的不錯吧,這人證物證俱在,您可不能輕饒了那個賤種。」
穆程英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不急。」
「怎麼能不急?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
南榮錦兒看著母親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下卻更加著急,正要再勸卻看到穆程英微微勾起了唇:
「捉賊拿贓,捉姦在床……」
(三)
振國王府側門外,一面目姣好的青衣男子攥著手中的紅繩正私下張望輕輕敲了三下門,門內傳來詢問:
「是誰?」
「來送絲線的。」
門應聲而開,一眉目溫柔的紅衣丫頭打開門,看著眼前的男子打量了幾眼後為他打開了門:
「進來吧。」
那男子微微皺了下眉,卻還是輕聲應了,四下看了看無人,隨著那丫頭入了府。
留霞園內。
雲織正歪在軟榻上,守著暖烘烘的爐子正看著有趣的話本子,門外卻突然傳出王媽媽驚驚乍乍的聲音:
「啊……小姐,王爺來了!」
還未等雲織起身,屋子的門卻「砰」的一聲被撞開,隨後便見簾後帶著一身寒氣的南榮不戰帶著浩蕩的人邁進屋子。
「雲織參見父王!」
雲織塔拉了鞋子慌忙向前迎了過去草草福了一禮,卻不知曉自己衣衫不整出現的模樣,讓南榮不戰自進屋就黑沉的臉色更是一點一點更加冰寒下去。
等了好半天也不見有反應的雲織微微抬起頭來,正正對上他那冰寒的眼眸,禁不住渾身一抖:
「父王……」
卻還未說完便被南榮不戰一巴掌打到臉上,雲織腦中一白,悶哼一聲撲倒在地。
「啊……王爺!」
尖叫出聲的卻不是雲織,而是南榮不戰突然衝進屋子裡的穆程英,緊隨她身後的還有華香兒母女。
雲織倒地的那瞬間她已然衝了過來,伸手扶住攤在地上的雲織跪倒在地扶著她對著南榮不戰大哭:
「王爺,您這是幹什麼?您要打死雲織,便先打死我吧!」
南榮不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女人們,微微皺了皺眉,他得了消息捉住那男人後本是打算親自處理乾淨,現下這些女人來了卻讓他覺得麻煩,卻也不再理會她們,冷冷地命令了一聲:
「搜。」
瞬時一行黑甲衛軍破門四散,直越過雲織歪下的身體奔進屋子各處。
南榮錦兒臉色蒼白,她從未見過她父王打女人,但雲織那高高腫脹的面頰和緊緊閉上的眼睛卻讓她明白南榮不戰是不會念及父女之情繞過任何讓南榮一
族蒙羞的人,卻還是掩住心中的害怕與華香兒一起扶著雲織佯裝抹淚的呼喚昏迷的雲織。
這一巴掌非常之狠,雲織也未料到他真的對自己如此之狠。她聽到穆程英和華香兒擔憂的聲音啜泣著在她耳邊響起便覺得噁心,忍了半天終是耳朵清明了一些,狠咬了自己的舌尖讓自己稍微清醒後狠狠推開穆程英:
「滾!」
穆程英被她推得一個趔趄,被華香兒急忙扶住卻也似不在意,擔憂地詢問:
「雲織,你沒事吧,你怎麼樣?」
雲織對著她冷冷一笑,卻因為一口淤血堵住嗓子沒能將那罵人的話罵出來,華香兒卻已經抹著眼淚哭訴了:
「雲織,你怎麼能如此糊塗,如此不懂事?」
將那口血狠狠嚥下,雲織用手臂撐著地面閉上眼睛喘息了一會兒才睜開了眼睛,卻是直接忽略那三個女人直直看向那坐在上首的冰一般的男人,咬著牙道:
「父王,你要作何?」
南榮不戰不語,只接過那終是結束搜查的衛兵遞過來的東西淡淡地瞥了一眼,啪的一聲丟在地上,像是看螻蟻一般看著她:
「你……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