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VOL13(5) 文 / 不近長安
vol13(5)
嗚。好委屈,她哪裡不矜持了,只是撞到他而已。
這邊徐景弋也是又怒又羞,真的是……很難以啟齒的一件事情。
他掃過一眼滿臉無辜的塗塗,決定下床要走,但是身體畢竟不是他想像的那般強大,才拔掉輸氧管,一落地就覺得頭重腳輕,胸口疼的極其厲害,身子一軟,就往前栽去。
他撞到了許多儀器,兩眼陣陣發黑看不清周圍事物,稀里糊塗的倚上牆,勉強撐著自己沒倒下。
塗塗驚慌的從床上跳下,赤著腳上前,徐景弋卻拒絕了她的攙扶,他抬手,五根欣長的手指微蜷,忍痛揪著胸前的衣襟,過了片刻才把手拿下來。
「你怎麼了?有沒有事?」她伸手要解開徐景弋的衣服,卻被他厭煩的抬手擋住:「沒有事,別碰我。」
可這樣分明就是有事!
她想也沒想,稍用力就把他的衣服解開了。住院服特別的寬鬆,徐景弋又無力抵抗,一拽就連排全開,頓時露出他胸前大片的青紫色。
她怔住片刻,徐景弋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低頭十分不自然的曲指系扣子。
扣子都系完了她還在那兒一個人恍惚,他只能一歎,安慰她:「不必介意,正常現象。要不是你給我做心臟擊打,我或許已經沒命了。」
不不不,不是這樣想。她只覺得心疼,如果不是她說那些話激他,或許一切都不會這樣。難過極了,她想觸碰他的胸口,卻又擔心碰到了會加重他的疼痛,只能手指尖順著發青發紫的傷口邊緣摸索,可憐巴巴的抬頭:「景弋……對不起……」
她的手指像帶著電流,酥酥-麻麻的傳遍他的全身。
怎麼會這麼磨人?那種溫熱劃過他的胸口,怎麼會帶著那麼大的吸附力?
他一手攥住她得手,只有一聲歎息:「塗塗,你放過我……」
她一愣,什麼叫放過他?答應他提出的分手嗎?
只要想到這個就完全亂了陣腳,盯著他消瘦蒼白的臉頰,她突然踮起腳尖,去吻他的唇。
徐景弋只覺得腦海中一陣轟鳴,躲避著拒絕,幾乎狼狽,可是她卻笨拙的伸出舌頭想要討好他。她逮到了他的唇,就開始毫無技巧的用力吸允,他想要說什麼卻根本騰不出呼吸。
他覺得他又要死了,就要溺斃在她不可思議的柔軟裡,她那種呼吸間的芳香讓他幾乎無法把持最原始的獸-欲,儘管殘存的理智還在叫囂,但是他終於回應她,把她翻轉過來壓在牆上,低迷而急促的喘息,急切的吻她,從她的發頂到她的耳垂,一點一點啃噬,像含著一片百合的頁瓣。
她沒反抗也沒拒絕,單薄的護士服想要拆開幾乎不費餘力,他的手指再解開她領口第一顆扣子的時候停下來,突然間停下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他在做什麼,在醫院,在沒有給她任何的許諾下,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時候?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有過那種覬覦她美好的念頭,在她自責的時候趁虛而入,卑鄙而無恥。
冷汗逐漸氤氳濡濕了衣衫,他手下的動作停滯,晃亂的喘息得到一點點控制,他撐著牆壁離開她,低聲說:「對不起。」
她窘迫的低頭,慌亂的整理不整的衣衫。
徐景弋卻突然說:「湯湯的事……」
其實她說過的話,他不是完全沒有聽到,即便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漂浮在一片真空裡,但是她說的話,他都有印象。
真的想要直直白白的告訴她,他是害她現在這個樣子,害她父親破產,當年的兩條人命,他們扯平了,他虧欠她的這八年,他用湯湯做彌補,難道不可以?
「我其實——」
「是我的錯。」她急切的用手抵在他的嘴上,「不要再提湯湯了,你身體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不會逼你。」
算了吧徐景弋,做人不能太自私。你是這樣想的,倘若說出來,她會怎麼辦?你用了八年才接受這樣的事實,還預備讓她再痛苦多久?
手指摳進掌心,他頹然的放下手,把病房的衛生間留給她,自己扶著牆,搖搖晃晃的走出去。
他走後房間格外的安靜,塗塗抱膝坐在床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後來她起身收拾病床,整理他撞到的儀器,拉開窗紗的時候,午後的陽光洶湧進來,她倚窗而立了許久,才聽到電話在震動。
電話的屏幕在閃爍:容婉來電
她立刻接起電話,沒想到對方竟是一個男聲,十分有修養的問她:「您昨天是不是給這個電話來過電?我看到有您的5個未接來電。」
她疑惑地問:「我要找容婉……是打錯了嗎?」
對方一愣,立刻問她:「您是指的婉琳嗎?徐婉琳?我是她愛人。」他立刻語氣裡滿是喜悅:「婉琳前天剛剖腹產了一個男嬰!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產房裡!」
容婉、徐婉琳、剖腹產……瞬間有一點懵,她腦子裡停留這幾個字,只是遲鈍的想著,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握著手機,連恭喜都忘了說,問對方:「在哪家醫院?」
果然是在輔仁。
掛了電話她把自己收拾乾淨,下到婦產科,在產科記錄產婦一欄裡,果然看到一個名字:徐婉琳。
會是一個人嗎,這麼湊巧?
>一點一點靠近對應的產婦病房,透過那一扇小窗,整顆心懸起來又墜落下去。
無比熟悉的身影,徐景弋不知道什麼時候換好了他的工作服,排除他臉色上的灰敗,其餘一如往常一樣的一絲不苟。而床長得上的容婉——不,應該說是婉琳,她做完手術還不能動,徐景弋彎腰倒出熱水,在臉盆裡清洗毛巾,洗好了就幫婉琳擦臉。
他很精細的幫助妹妹,連耳根後都認真的擦到,而後他端起臉盆的時候身形略有晃動。
塗塗心頭一緊,差一點推門而入,但是他卻穩住了,腰板挺的和往常一樣直,向門口這邊走來。
她閃到一旁,看他從衛生間出來又給婉琳削水果,細心的切成小塊,插上牙籤擱到她跟前。婉琳同他講話,他笑容溫和,似乎又講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逗得婉琳咯咯的笑。
身後有人叫她:「您好?您是……」
塗塗回頭,不矮不胖,一個較為出挑的男人,看上去跟婉琳剛剛好。
她含笑跟他打招呼:「我是過來看看針打得怎麼樣了,看到醫生在裡面同她講話。」
「喔喔,謝謝!謝謝!」男人手裡拿著喜蛋硬塞給她:「謝謝你們!」
一枚貼著喜帖的雞蛋,她接下沒有回絕,揣在口袋裡,轉身出發,向一個地方開拔。
她沒給聶子欽的司機打電話,而是打車直奔那家小區,下車的時候她幾乎用跑的,一路狂奔到那個熟悉的院子門前。
怪不得這裡的一切都那麼恍如隔世,怪不得這裡永遠有一種熟知的氣息。
她氣喘吁吁的出現在老太太面前,在老人異常驚訝的眼光中,她努力的睜大眼睛望著她,然後一頭扎進老太太懷裡,抱著老人委委屈屈的哭起來。
她哭的很凶,任宋萍怎麼勸哄都攔不住,宋萍心下以為湯湯不妙,勸慰她心寬節哀,她這才努力止住哭泣,搖搖頭,聲音被堵塞的喃喃:「不是,湯湯沒有事。」
「那你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哭?」老太太啞然:「給奶奶說說,為什麼哭?」
她甩甩眼淚,努力的笑著,恨不得露出整顆小虎牙,鼻頭紅紅的,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哭,就是終於見到你了,我想哭!」
宋萍鬆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微笑:「傻兔子,這有什麼好哭的?走走,我種的小白菜可以吃了,你今天在我這裡炒了,帶去給湯湯吃。」
她吸著鼻子跟在老人後面,像往常一樣的和她一起澆水施肥,談論給小孫子起名字這回事。
老太太感慨:「我老了,容與又去了美國,他要是在家,我還能讓他幫忙出出主意。」
塗塗切著麵包片,裝作不經意的問她:「我來這麼久,在您家裡都沒看到過一張照片,現在您都有了重孫,是不是該拍張全家福了?」
老人在給茉莉壓條,聞言看了她一眼,「容與從來不喜歡拍照片。」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徐景弋不愛拍照,甚至有很深的牴觸。
「他小時候,父母去世之前,他爸爸,就是我兒子,最喜歡拍攝。那種老式相機你知道嗎,他是走到哪兒拍到哪兒,把容與和容婉所有的生活都記錄下來,做成一本一本的小冊子。他們以前那個家,專門有一間屋子用來沖洗照片,我兒子就經常帶著容與整夜整夜紮在裡面不肯出來。後來我兒子兒媳婦死了,容與那孩子受了特別大的打擊,我把他倆接到身邊來照顧,那些相冊本子都被他鎖在一個箱子裡,推到床底下去了。」
原來,他不喜歡拍照的原因竟是這個樣子。
老人陷入沉思中,聲音裡有一種滄桑的感慨,「我的愛人,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他是老一批的知識青年,被拉到大西北去支援戍邊,在那兒挖過煤下過礦。他一個知識分子干的動什麼呀,再回來的時候就有些神經不大正常,等他知道兒子兒媳一起去了,他就徹底得了精神病。」
景弋的爺爺嗎,怪不得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容與是個特別懂事的孩子,那時候容婉小,還不知道事,我白天教書晚上還要做會計,容與就一個人照顧容婉和他爺爺。他爺爺犯起病來到時候就習慣打他罵他,撈到什麼東西都往他身上招呼。那孩子什麼都不跟我說,身上有傷就用衣服遮著,後來有一天他高中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他沒有來上學,我趕回家才知道,孩子之前被他爺爺拿皮帶抽的渾身是傷,那天壓根就沒起的來床。」
夕陽透過櫸木樹枝在原木餐桌上產生光影,隨枝葉的晃動而晃動,層層心境。
視線是模糊的,她拿了一顆洋蔥,很努力的低下頭去,一層層剝掉外皮。
「從那兒以後,我把他爺爺送進精神病院,非常的貴,單單住院費就是我一半的工資,剩下的錢還得養兩個上學的孩子,家裡拮据極了,容與那孩子……」老人歎息:「我從來不知道他心思怎麼會那麼重,他從那以後每頓飯只吃很少,有時候連早飯都不吃。」
「我跟他講,以我的收入還不至於讓他吃不飽,可他就是固執不聽,後來落上那麼嚴重的胃病,一直治不好。」
「對那個孩子,我很愧疚。」
中片刀透過洋蔥落在竹子的沾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嗒、嗒……」
她一片一片的切,眼淚稀里嘩啦的冒出來,她用手去擦,卻是止不住,流得更多。
老人拉她遠離木桌,心疼的責備:「讓你把洋蔥先放到冰箱冷一冷再切,你偏
偏不聽……」
她搓著紅紅的眼睛嗯嗯嗚嗚,以洗臉為借口把自己關進浴室。反鎖了門,她蹲下去,再也忍不住,咬著衣服的領子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