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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VOL13(4) 文 / 不近長安

    vol13(4)

    塗塗覺得兩腿發軟。她的整個世界在徐景弋悄無聲息倒下去的那一刻也一併靜止了,歸於寂靜,以至於她可以無比清晰的聽到自己響徹鼓膜的心跳聲,充斥於所有的感官。

    她手指尖刮著桌子慢慢走過去,蹲下身,掰著徐景弋的肩膀微微搖晃他:「景弋……」

    他垂著頭,默默不語。

    她兩手掰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景弋!」

    他被她晃得倒向一側,臉色是滲人的慘白,雙睫闔的很緊,整個人完全是一片死寂。

    塗塗在慌亂中握住他的手腕,又伸手去探他的經動脈,無比驚恐的發現掌下感受不到任何起搏,統統都是死的。

    她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懼與恐慌,回身站起來就要跑,但是還沒有站起來就摔倒在地上,於是連跑帶爬,她衝到門前放生呼救:「趙醫生!趙醫生——!」

    那麼充滿淒厲的聲音在整個樓道間迴盪,激的人心驚膽戰,即使在醫院也不常見。有人從房間裡冒出來圍觀,很容易就猜到發生了什麼,剛下了手術回來的醫護人員又往徐景弋辦公室跑步湧來。

    趙雪城衝在最前面,一進房間看到這幅場景,立刻托起徐景弋的肩,卡著他的下顎呼叫他:「徐景弋!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徐景弋?!」

    徐景弋已經完全沒有反應,趙雪城掏出聽診器按在他胸口,只按了片刻就拽掉聽診器一扔,開始進行心臟按壓。

    珍珍推著檢測儀飛奔進來,接上徐景弋脈搏的時候,心電圖顯示是一條直線。

    「臥-槽,你別嚇我啊!徐景弋!」趙雪城向一側啐了一口,曲拳錘擊徐景弋胸口,反覆了幾次心電圖都毫無起色,他又開始進行胸外按壓。

    無效,依舊是無效,心室肌完全喪失了收縮活動,心室靜止。

    「心內注射0.5mg腎上腺素,」他回過頭去狂呼:「寶珠!把除顫器推來!」

    他都傻了,起色除顫器是和心電監測儀是一併推進來的,珍珍立刻負責注射藥物,趙雪城摩擦電極板進行除顫。

    「200j,準備,電擊!」

    「無效!」

    「加100j,準備,電擊!」

    「徐醫生,醒過來!」

    「加100j兩次,準備,電擊!」

    徐景弋身體被吸起來又落下去,心電波始終都顯示是一條直線。

    趙雪城扔掉手裡的電極板,紛亂的抓狂:「就地準備開胸!」

    沒有辦法的辦法,才要進行開胸,直接做心臟按摩。但如果是那樣,成功的概率也不大,況且心臟感染的致命率更高。

    「他向來都是堅持做最基本的胸外按壓!」塗塗跪在地上,她扶著徐景弋,竟然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冷靜:「趙醫生我不反對你開胸,但是我求求你,人工呼吸配合胸外按壓,再試一次,就一次!」

    她的聲音有不可置疑的力量,在場的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的默認她的要求。

    她俯下身去掰開徐景弋的嘴,一口一口,週而復始的做人工呼吸。但是效果並不大,徐景弋毫無反應。珍珍注射過第二針腎上腺素,趙雪城配合塗塗,交替做胸外按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寶珠低聲呼喚他:「徐醫生!徐醫生!」

    徐景弋依然冰冷冷的躺在地上,了無生氣。

    塗塗幾乎瘋了一般的推開趙雪城,俯下身去繼續做人工呼吸,她堅持了兩分鐘,自己都落下淚水來,順著徐景弋的臉龐滑下去。

    在場的人沒有不為之動容的,卻依然沒辦法讓心電圖跳躍起來。塗塗終於停下,兩手空握,夯實了力量向下猛擊徐景弋的心前區。

    一下、兩下、三下……連趙雪城都看不下去了攔住塗塗,她卻反抗激烈,一下都不停,重重的、頹然的砸上去。珍珍和寶珠傳來低低的哭聲,主任趕過來看到此情此景,勒令趙雪城馬上把蘇塗塗拖走。

    她不肯走,拽著徐景弋的衣服,她絕對不會把他一個人扔在冰冷冷的地上。她沒想哭,她只是不想離開她的景弋,但卻看到翻滾的淚珠滴在景弋的衣服上,化進他冰冷潮濕的手術服裡。

    她突然崩潰的喊他:「徐景弋!徐景弋!徐景弋!」

    雙手都被人禁錮著,什麼也做不了,她只能喊他的名字,萬一他還聽得到呢?

    有人在徐景弋的胸前抹碘伏,趙雪城的手術刀堪堪就要落下去,心電監測器卻突然發出「滴」的一聲響。

    所有人屏息凝神,盯著檢測儀的屏幕,在震驚的死寂裡,心電波開始起伏,數字翻動,逐漸傳出規律的跳動聲。

    塗塗被人鬆開,她癱坐在地上,攥著拳頭抵在嘴裡,終於嗚咽著哭泣。

    徐景弋很快被送進加護病房,因為復甦的時間有一些長,他存在意識障礙,伴有室性心動過速,仍舊昏迷,只能戴著冰帽,靠氧氣罩供氧。

    塗塗不肯離開他身邊半步,只是拽著他的手,守在床邊。她結結實實被嚇壞了,徐景弋的每一次蹙眉,她都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窒息。

    「別這麼緊張,沒事了。」趙雪城在補液中加入新的藥劑,看塗塗這樣緊張,他想逗她一笑,故意說:「我給他注射點腦活素,缺氧那麼長時間,別醒過來變成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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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沒想到塗塗竟然當真:「他要是真的變成傻子了,我就養著他……」她摸摸他綁著針管輸液的手,搖搖頭:「他只要別再嚇唬我,怎麼樣都好。」

    趙雪城個珍珍遞了一個眼色,珍珍端了一杯水給塗塗,強迫她喝下去。

    水裡面參了一定量的鎮定藥物,塗塗大概很快就能睡過去,趙雪城拉著珍珍到門外等,留下塗塗一個人,握著徐景弋的手,空牢牢的坐在床前。

    「景弋,我是不是很自私的一個人?」塗塗揉著像孩子一樣哭紅了的眼睛:「我看到你不肯救湯湯,我就是很介意、很介意……」

    「但是你也不可以這樣嚇我啊,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可怕,我真的以為你要——」眼淚又湧上來,開閘一樣:「我錯了景弋,我不堅強,我一點都不堅強,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強大,你不知道,在湯湯生病以後,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勇氣……我不該惹你生氣,對不起……」

    她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話,哭了多少鼻涕和眼淚,只是記得自己一直在一唱三歎的重複「對不起」,就像唸經一樣,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睡著了。

    一天一夜未睡,讓人高度疲憊,珍珍的藥量控制的很好,她睡的太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她醒來的時候腦袋都是悶悶的,耳邊充斥著一個單一的聲音,一下一下,是放大了的心跳聲。

    並不是一個正常的速度,仍舊有些過快。

    知覺漸漸恢復,像是靈魂終於回到軀殼裡,她感覺自己被什麼抱住,抱得很用力,而她的腳也似乎勾在什麼上,暖暖的,帶著人體的溫度。

    周圍是再熟悉不過的氣息,乾淨的連沐浴液都略帶一點消毒水的味道。

    徐景弋……

    她猛地睜開眼睛,對上的是乾淨的住院服,她抬頭,望到他微微蹙眉的睡顏,清疏的長睫毛在眼窩處投下灰色的陰翳。

    他睡得並不安穩,輸氧管從他鼻下穿過,溫熱的呼吸從他微張的嘴裡小口歎息一樣的吐出來,噴薄在她的發頂。

    她想抬手去摸摸他的臉,卻不敢碰。努力的回想,是誰把她抱到床上來的?和他睡在一起?那麼擠一張單人床,她像抱著桉樹的考拉纏在他身上,而他的手臂也牢牢地鎖著她的腰,把她禁錮的很緊。

    他倆就這樣睡著,似乎睡了很久。

    很暖和,被子也很輕,不知道是誰找來的,好大一床蠶絲被,把他兩個都罩住了,輕飄飄的,跟陷在棉花糖裡面一樣。

    什麼時間了?塗塗想起來看一看表,但是她卻不敢動,生怕一動就攪醒了徐景弋。

    他醒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抱著她,抱得這樣緊。她多擔心這一刻轉身即逝,只怕他抱得時間還不夠長。

    算了,她還是不要動吧,這麼擁在一起,也很幸福。

    聽著他胸腔傳來的咚咚聲,對比之前他毫無聲息的躺在那裡,簡直是天上地下。再也不能讓他這麼拚命的做手術了,再也不能說一點話來氣他了,現在只是想一想就嚇出了一身白毛汗。

    數著他的心跳,又無事可做,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已換做貼在他身上的動作,臉埋進他胸口。其實什麼都看不到,但奇怪的是,她卻知道,他醒過來了。

    她悶聲悶氣的叫他:「景弋……」

    摟著她的腰本來就已經僵直的手臂微微抽動了一下。

    她說:「我動不了了,都麻掉了。」

    停頓了片刻,才有低啞的聲音傳來,他說:「我也是。」

    她很努力的想要把腿從他身上拿下去,但是真的麻的不聽使喚,攀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他突然身體發僵,伸手按住她的大腿:「你別動!」

    她麻的呲牙咧嘴:「我動不了啊不聽使喚,你動一下試試,你先退出去……」

    磨磨蹭蹭仍在繼續……他按在她大腿上的手一抖,幾乎咬牙切齒的說:「蘇塗塗我告訴過你了不要動!」

    塗塗哭喪臉:「我不動你動……你先退出去……」

    門響了,他倆悲劇的發現,以現在被子下那麼一副曖昧的交-媾姿勢,實在不能面對同僚。

    徐景弋低聲說:「抱緊我,別出聲。」

    他伸手把被子蓋住她的頭頂,努了努力,把徹底麻木的雙腿從她腿下挪出來,翻身躺平。本來以為這樣還能稍好,偏偏令人頭皮發炸的是,這樣一動,塗塗溫熱的大腿正落在腹股溝上,壓的他身體一僵。

    天殺挨千刀的住院服,為了防止病人插各種管路,總是將某處做的如同開襠褲一樣放蕩不羈……qaq

    趙雪城的聲音愉悅的傳來:「你醒了?」

    他「嗯」了一聲,頗不自然的揪了一下被角。

    趙雪城的笑容挺不懷好意:「我就是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沒有力氣說太多,只是回:「挺好的。」

    「哦,你知道你那天怎麼了嗎?」

    趙雪城開始沒完沒了,塗塗在被子裡面又酸又麻憋得難受,最令她擔心的是,徐景弋的身體不知道怎麼回事,越來越燙,不一會兒,身體就像發熱一樣的燒起來。

    景弋怎麼了?為什麼突然燒成這樣?心臟驟停復甦之後

    都會伴隨發熱,景弋不會……趙醫生為什麼還在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我跟你講,塗塗這回真的捨了命了,掰著你的嘴猛親,那人工呼吸做的啊,嘖嘖……」

    塗塗在被子裡面聽著頭有好幾個大。這個趙醫生到底怎麼回事,她能不能從被子底下鑽出來喊珍珍把他抓走?

    趙醫生開始眉飛色舞的形容那天的場景,簡直說得像小黃書一樣讓人捂臉。天吶,糾風辦的陳主任上哪裡去了,這個時候如果他衝進來抓人,她一定揮著旌旗叫好……

    景弋身上,越來越燙了,尤其是她大腿根那裡,怎麼會那麼燙?這麼燙,他會肚子痛嗎?塗塗著急的想,都是她壓得,她都要把他壓壞了,她得嘗試著把腿挪下來。

    她這麼做了,徐景弋的一隻手猛然在被子底下按住她,她立刻感覺到他勃然的怒意,似乎……有什麼東西抵住了她。

    憑著那點生理知識,她突然明白過來什麼,透過被子勉強散進來的混光,她頓時看清楚大腿壓住他的地方。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倒抽了一口冷氣,渾身打了兩個哆嗦。

    徐景弋抓狂。

    她那兩下抖得,饒是他這麼自製的人,也忍不住要揭竿而起,從床頭猛地坐起來,調整呼吸,吐納出兩口長氣。

    趙雪城簡直笑得幸災樂禍,這時候珍珍跑過來,推門就喊:「徐醫生還好吧?護士站那邊的心電圖顯示不穩,跳得特別快!」

    趙雪城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一臉認真的教育她:「珍珍美眉,快回去繼續守好徐醫生的心電圖!不不不,我陪你守!我陪你!你很快就會發現,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噗哈哈哈哈……」

    珍珍滿臉狐疑,但終究被趙雪城忽悠走了,末了趙雪城還跑回來,做了個「徐景弋你也有今天」的表情,被徐景弋扯下來的監控芯片砸了個正著,轉身飛也一樣的逃竄。

    塗塗終於得救,掀開被子做起來大口呼氣,回頭看看靠在床頭,臉色十分難看的徐景弋,抬手要去摸他的額頭:「景弋你是不是發燒了?」

    徐景弋一把撈住她的胳膊,像個炸了毛的貓似的:「別碰我!」

    「你身上……很燙……」她翻身從床上爬起來,奈何腿上仍是麻的使不上勁兒,身體向前撲,抬手支撐,手碰到的地方像骨骼一樣*的。

    徐景弋再也忍不住,聲音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似的:「蘇塗塗,你能不能矜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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