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VOL04(1) 文 / 不近長安
vol04(1)
猛然的一陣心痛襲上心尖,這話塗塗聽著刺耳。他還知道他們相愛過嗎?
徐景弋開車:「告訴我地址,我送你回家。」
其實就算她不說,他也知道她現在住在哪兒。
樓道燈光幽暗,有的樓層連感應燈都是壞的,徐景弋扛著塗塗爬樓,氣喘吁吁:「你怎麼住在這個地方?」
「我住在哪裡都跟你沒關。」她倒掛在他肩膀上,握緊了拳。
黑暗中閉了閉眼睛,徐景弋不語。
一直扛著她到家門口,湯湯主動跑出來開門,見到徐景弋眼睛眨眨。
有片刻的慌張,她站住了,一把摟住湯湯,終於鼓起勇氣對他說:「這是我兒子,湯湯。」
湯湯十分的配合:「你怎麼才回來,媽媽?」
頭頂開眼,默默望天。她都做了些什麼啊。
「哦,挺可愛的小朋友。」徐景弋聲音沉沉:「我明天早上再來接你。」
「不用了……」聲音微微顫抖。
「這不歸你說了算。」徐景弋轉身,逕直下樓。
塗塗沒看到,黑暗裡他那張臉是鐵青色的。
他把車開得飛快,不斷的變線超車,甚至衝過路口的時候紅光一閃,他都看到led電子顯示屏上滾動播出對他車牌提出的違章警示。可是魔由心生,停不下來,一直猛竄到酒吧門前,他才下車拍門而入。
只想喝酒。
這兩天,活得像做夢一樣,他沒醉,卻醉生夢死。
「先生你要喝什麼?」美女吧員眼光精準,一眼測出男人的價值,向他推薦:「2009?」
「不,給我一杯martini。」
烈性的苦艾燒喉,也不知道飲了多少杯,他頭昏腦漲,掏出手機打給趙雪城:「出來,把我送回家。」
趙雪城一路莫名內傷,剛一趕到,就聽到徐景弋喊:「再來一杯!」
「你這是心情好還是不好,」趙雪城笑容不懷好意:「美救英雄的事我都聽說了,這姑娘不錯啊。」
徐景弋心中之火無處可洩,酒水上來之前,開了一瓶啤酒先乾為敬。
喝到一半被趙雪城奪下來,趙雪城問他:「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
「那你為什麼買醉?」
打了一個酒嗝:「我沒醉。」
趙雪城暗度修為。對於這種一看就是失戀的男人,現在說什麼都是廢話。
他們明天還有手術,今晚還得有一個司機,結了賬,架著他往外走。
酒吧空氣污濁,出來靠著車呼吸兩口清新尾氣,趙雪城繞著他的車走了兩圈,嘿嘿一笑:「你到底簽約了?這車好,看著就跟你挺配,低調的成功人士。」
「呵,你的成功是什麼概念?」徐景弋有一點上頭,紅臉自嘲:「早知道我這麼成功,我就不簽了。」
趙雪城報以同情的目光。
時間已經很晚,路上行人皆步履匆匆,徐景弋把鑰匙扔給趙雪城,才要上車,忽然有人從他身後擦肩走過,有東西掉在地上,他本能叫住那人,沒想到那人卻突然伸手抓走他手裡的錢包,拔腿就跑。
徐景弋反應過來,猛的就去追,從街頭追到街尾,橫掃街面、狂穿居民區,他窮追不捨,足足攆了三站路,前面才直衝來一輛車,雪白的大燈一照,堵住了賊的路。
趙雪城在車上直按喇叭,那賊見兩頭無路可走,也跑不動了,一步一守退到牆根。估計賊也沒遇到過這麼捨命不捨財的主,大喘兩口氣,嗖的一下掏出把彈-簧-刀,衝著徐景弋比比劃劃。
徐景弋更是強弩之末,彎著腰只剩下喘氣的勁兒,他抬手招招:「別、跑了……錢你拿走,把錢包留下。」
賊把刀彈出來,威脅他:「你後退!」
徐景弋半舉雙手,乖乖後退。
那賊見騰出安全空間,警惕的看看車裡的趙雪城,然後打開錢包,裡面果然有一沓客觀的鈔票。他把錢取出來裝進口袋,一手拿包一手持刀,漸往一旁的小路上靠。徐景弋見狀亦步亦趨,那人溜到牆根拔腿就要跑,徐景弋猛地撲上去根本夠不到,只能死死撰住賊的腳。對方掙脫不過,把錢包作勢一扔,他鬆手去搶,那賊就抬腿一腳踹在他身上。
他瞬間疼得臉色慘變,仍拚力去奪錢包,賊鬆手順著小路跑脫了。小路那個寬度汽車鞭長莫及,趙雪城從車上跑下來拔腿要去追,卻被徐景弋喊住:「拿到了,別追了……」趙雪城這才回來看地上的徐景弋,路燈下他錘頭坐在地上,捂著腹部,臉孔慘白。
趙雪城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抓著他問:「那個混蛋踹你哪兒了?」
他搖搖頭不說話,只是騰出手來打開錢包翻翻找找,過了片刻實在忍不住胃裡劇烈的翻騰,摀住嘴爬起,幾乎是奔著跑到路邊狂吐起來。
趙雪城怕他站不穩一頭扎進垃圾箱,上前扶他,卻被他甩開,只好站在一旁等他吐完。空氣裡瀰漫著絲絲酒氣,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他吐完,趙雪城遞給他一瓶水,他漱過口以後,靠在一旁的樹上喘息。
 
趙雪城問他:「要去醫院嗎?」
他擺擺手,一個人慢吞吞往車上走。
趙雪城開車,放倒副駕駛座椅,讓他躺好。他暈暈乎乎的躺在那裡,半睡半醒,等紅燈的時候趙雪城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他手裡還捏著那個錢包,趙雪城上前要拿過來看:「什麼東西值得你這麼拼?」
一拔之下沒有拔動,沒想到他捏得那麼用力。
也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一個黑色的男式皮質錢包而已。
「給我看看,」趙雪城又上去兩手奪,「不就是那點錢你拿著跟命一樣?」
依然無效,錢包紋絲不動,他只好作罷。
半晌,徐景弋終於睜開眼,歎了一口氣,頹喪的問他:「你說我今天是不是特別倒霉?」
確實倒霉,下午被患者家屬拿刀討命,晚上又被賊拿刀威脅,還有個前女友神補刀。
趙雪城撇嘴,車子跑過路邊的大排檔,徐景弋突然想起來那部著名電影裡面的經典名言。
「原來出來混,真的遲早都要還。」他說。
怎麼上床睡下的他已經不記得了,早上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胃尤其疼得厲害。他躺在床上垂死掙扎半天,才記起昨晚那些事,下意識的找錢包,慌亂地摸了一通,最終在枕頭底下找到。
他打開錢包,在夾層裡面找到一張紙片。
心放下去,幸好還在。
尤記得他最後陪她吃飯那天,就在那家「沖繩ソ店」,他問她:「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怎麼辦呢?」
她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筷子頭戳在臉上,思索了半天,最後說:「那等你回來的時候,你就慘了。」
他好奇地問她:「怎麼就慘了呢?」
九谷燒下壓著和紙,她從旁邊的案幾上拿過來,低頭寫什麼,寫完拿給他看。
很像一首詩,又不倫不類,讀著就讓人忍不住發笑。紙上寫道:提刀躍馬入徐宅,一五一十全招來;你若坦白還尚好,你若騙我殺完埋。
他明知故問:「這是什麼?」
「情詩啊。」她吃得酸咪咪的,像極了小小起司貓:「你一定要每天拿出來讀一遍,晨昏定省。」
他把錢包放回到床上,去沖澡。看看自己一臉疲憊,不得不擦一點簡單的男士護膚品來遮蓋,換上一套休閒一點的衣服,打開門,好討得外面那個善解人意的老太太的微笑。
現在住的房子是醫院分給他的,一套複式小樓,他從樓上走下來沒有見到祖母,家裡的鐘點工向他問好,並且告訴他祖母在中庭摘草莓。
他扒拉了一下頭髮,向中庭走去。
花園十分安靜,一側種著碧油油的海桐,巖板石桌上有準備好的早餐,他在餐桌前坐下,看櫸木樹上的小鳥在築巢。
有人在身後親切的喚他小字:「容與。」
這是小時候祖母給他起的表字,到現在還知道他這個名字的,只有祖母一人而已。
他回過頭來微笑,看到年邁的祖母捏著籃子,裡面裝著剛摘下的新鮮草莓。老太太看著他十分高興,跟他講她的莓果園又豐收了,她打算如何擴大種植面積,並且要給她的好夥伴去送草莓嘗鮮。
徐景弋一邊品嚐她的勞作成果一邊積極贊同她的想法:「可以啊,只要你別累著,我開車送你去。」
老太太坐下來埋怨:「你還好意思說,你哪有時間,每天我見到你的時間能超過一個小時嗎?」
徐景弋微笑,親自動手為祖母拌凱撒沙拉,細心的保證每一片蔬果都沾上醬汁,然後他把盤子推到她跟前,打開電飯煲,給自己和祖母各盛了一碗粥。
早餐他吃的很少,被祖母發現了。
「你怎麼沒有胃口,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昨晚吃的有點飽。」徐景弋衝她微笑:「昨天我簽賣身契了。」
「你還是留下了,」祖母憂心忡忡:「工作忙,可自己身體那些事你得自己留意,沒人照顧你,我不放心。」
徐景弋低頭。他就知道,自己的謊話怕是從來沒有瞞得過祖母。老人家這樣的細心和疼愛自他父母雙雙車禍過世以來,從沒間斷過。他實在無法想像,倘若有一天祖母離他而去,他的人生還會剩下什麼。
「容與,」祖母的筷子夾了一隻菠蘿包遞給他,「你在想什麼,我說的話都沒聽到。」
「沒什麼。」他收回游離的思路,接過菠蘿包咬了一口,衝她溫和的笑笑:「奶奶,我知道,你想我早點找個人結婚,你又想重孫子了是不是?婉琳不是就要生了?」
婉琳是他的小妹妹,兄妹兩個自從父母去世便和祖母住在一起,朝夕相伴。
祖母的思維果然被他成功轉移:「是啊,我就快抱上重孫子了,我看婉琳那反應,是個男孩多一些。」
「那多好,」他笑瞇瞇地:「你就要四世同堂了。」
祖母也很高興。
吃完飯,時間還尚早,他沒急著走,動手幫祖母疏通花園裡的噴水裝置,看祖母心情愉悅起來,他才開車去扛某個殘障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