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VOL03(2) 文 / 不近長安
蔡小小和徐景弋交情甚篤,苦著一張小臉,連聲音都皺巴巴的:「徐叔叔,我不要打針……」
「啊,」徐景弋一臉大驚失色:「怎麼會!是誰又要給你打針?怎麼回事!我不是告訴他們不准給你打針了嗎?」
蔡小小直抹眼淚:「可是徐叔叔……媽媽說如果不打針、我就要一直一直住在這裡,不能回家和小朋友玩……」
「沒關係啊,不打針的話,你可以在這裡跟我玩,我幫你做手術,把蔡小小先生往小黑屋裡一推,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欣長的食指點著自己的酒窩:「那樣的話一點都不疼哦。」
「不要!」小孩子從床上站起來就往他懷裡鑽,一頭扎進去,眼淚鼻涕就往他纖塵不染的白大褂上來回蹭。
徐景弋沒半點敷衍,一把抱起來,掂了掂份量,唸唸有詞:「哇,又胖了不少嘛,看來恢復的不錯,我們說什麼也不打針了。」
小孩子哭的更凶:「不要!我要打針!」
「誒!剛才誰說不打針來著?」
「是甜瓜……」小孩子指指床上的毛絨玩具,從模樣上看,甜瓜形似猴子。
「哇,你居然有一隻會說話的猴子啊,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要跟他拍一張合照!」他當真騰出一隻手把毛絨玩具拿給孩子,又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手機,調到自拍模式,伸長手臂讓自己和孩子都在鏡頭之中,示意蔡小小看鏡頭:「一、二、三、甜瓜——」
「卡卡」一聲,小孩子淚痕未乾,但總算不哭了,咧著一張嘴苦笑。
景弋……他從來不愛拍照。
「來,接一下。」徐景弋把孩子交給她,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來一盒糖果,不大的一盒芒果奶糖,他跟小孩子商議:「讓漂亮的護士姐姐抱著你,我給你打針好不好?徐叔叔保證,一點都不疼。」
有糖吃,打針還不疼,孩子乖乖的說「好」。
徐景弋微笑:「那你喂漂亮的護士姐姐吃塊糖。」
快樂的蔡小小滿口答應。
心情一下子好的不得了,糖化在嘴裡,是她以前最喜歡的味道。甜甜的,簡直甜到心坎裡。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最喜歡芒果口味,緊張的時候最愛吃奶糖。
徐景弋從她那裡接過器具,有意無意的觸碰到她的指尖,感觸微涼。
奇怪,他不負責打針,手法卻比她這個護士還要嫻熟,綁橡皮筋,找準血管扎針,貼膠布條,末了還綁了一個小盒子在孩子手上,防止他再次搗亂。
動作又輕又快,以至於結束的時候小小居然問他:「打完了嗎?」
他衝他擠眼,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蔡小小歡呼雀躍,塗塗覺得鬆了一口氣。小孩子嘛,很容易幸福,隨隨便便就可以把才纔最大的苦楚給拋到腦後。哪像他們大人,「苦楚」就在眼前,卻連句話都搭不上。
直到出了病房,塗塗才找到機會,她驚訝於徐景弋對孩子的耐心和打針的技術。
「練習扎蔥葉。」他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小孩子的血管那麼細,只有針扎進蔥葉那一下子的感覺和介入器推進嬰兒血管的感覺最像。回家買一捆新鮮大蔥,勤學多練。」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真的很像一個負責任的醫生,在給護士傳道授業,而講完,他很隨意的就走開。
塗塗看他走遠,心有不甘,追上去和他並肩:「謝謝你中午的果汁。」
他一臉莫名其妙:「什麼東西?」
明知故問。她只好說得更清楚一點:「趙醫生帶來的芒果星冰樂,謝謝你。」
他回答的很乾脆:「我沒有買過什麼東西給你,你應該謝謝趙醫生。」
她尷尬的站在原地,他加快步伐走向辦公室,她氣極,追著跑上去,把他堵在回去的路上:「你給我電話又不理我,送我星冰樂又不承認。徐景弋,」她一字一頓:「欲擒故縱不是這麼玩的。」
他動作一滯,被堵住進路無法向前,聲音冷冷的清醒:「蘇護士,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你說的那些事情我一樣都沒做過。反倒是你,蘇小姐,苦苦追求過去沒有意義。」
蘇……小姐,他怎麼叫的出口?景弋,你怎麼能這麼流暢的叫的出口?
「沒有意義?那你買我最愛喝的芒果西番蓮怎麼解釋,還把你的電話號碼記在杯套上?」
片刻的思索,然後他微微蹙眉,「你說我把我的電話號碼記在杯套上?」他眉頭忽然微微一挑,想起來了:「蘇護士,你要找的人是趙雪城,我想他大概把今天當做愚人節了。上午的時候我確實有把我的電話留在咖啡杯套上,不過那是記給病人家屬,至於那個杯套最後到哪裡去了,我想趙醫生最清楚。失陪了。」
他風度翩翩的略一頷首,錯開一步向前走去,留她一個人又羞又憤。
她怎麼能允許他這麼光明正大的把她甩開?凶巴巴的怒視,然後她上前猛地把他推到牆上。她早就留意過,今天是會診的日子,他沒有手術,所以襯衣繫了領帶。
一把揪住領帶,抓住他的手臂按在牆上,變成一個又羞恥又曖昧的姿勢,她俏麗的明眸都要真的噴出火來,惡狠狠的問:「說,你心裡面是不是有別人了?」
他任由她把姿勢擺的像在拍《本能》,只有一聲冷笑:「我心裡有沒有別人,似乎都不關蘇護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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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弋你這個混蛋你有種再說一遍?!」她看他真是忘了當年她的那些手段了!
「你們在幹啥?」寶珠驚慌失措的跑出來,她剛接到急診部打來的電話:「徐醫生,急診120剛接了一個病人,說是在路上突發心臟病,距離咱們這裡最近,急診要你過去搶救!」
他冷冷的看著她,視線又下移,她的手還揪著他的領帶,並且拉出的每一道褶皺都帶著線條的誘惑。她覺察不妥,猛地鬆手,他轉身匆匆離開。
塗塗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她都做了什麼啊,不是說好不再動粗的嗎?只好左手打右手一下,右手再打左手一下。還好有寶珠,要不是她及時出現,她還指不定要對景弋做出什麼舉動。
寶珠的手指和她此刻的眼神一樣扭曲:「那個,你們剛才在幹啥?」
什麼幹啥,在談戀愛,難道看不出來嗎?!
「那個……徐醫生啊!」寶珠突然大聲喊:「急診剛才說今天忙!要你把護士帶上!」回頭沖塗塗擠擠眼:「幫你到這裡了……」
呃……全世界都在幫一把的感覺真好。快點追上,電梯走了都沒關係,她還可以跑樓梯。
一路躥到樓下,遍尋不到景弋的蹤影,接著跑出去,看到他站在緊急通道處,剛好病人從救護車上抬下來。
「不是心臟病突發。」徐景弋只接觸了病人兩下,眉頭蹙的很深:「誰說是心臟病突發?」
「病人母親,說他有心臟病史……」
「有心臟病史突發的就一定是心臟病?!」聲色俱厲,這樣的景弋,縱使是她也沒有見過。
急救醫生被訓斥的快哭了,塗塗上前解圍:「別管這麼多了,先推進手術室吧?」
「來不及了。」他是醫生,習慣性伸手,「手術剪刀給我。」
上哪裡給他找剪刀,還好急救的護士從器械盤裡手忙腳亂抓出來。
徐景弋接過去,也沒含糊,甚至都沒考慮到家屬在場的感受,掀開病人的衣服,找到第二肋間鎖骨,一剪子刺進去。
血濺出來,家屬一聲尖叫,險些暈倒。
「馬上推進手術室!」徐景弋臨陣不亂的指揮,扶著擔架車跑。
和生命賽跑就要有生死時速,他幾乎都沒有做其他,只簡單消毒就開始手術。是氣胸,剛才在車下幸虧他那一剪子,人才沒活活憋死。他的手指靈巧的插針和縛扎橡膠手指套,就像個精通女工的繡娘,在完成一幅驚世之作。
可惜他不是繡娘,他是個跟死神賽跑的醫生,心電圖發出蜂鳴的警報,死神還是比他快了一步——最不好的事情出現了,誰都不能保證一個氣胸患者的心臟會停止於治療過程中突發的肺源性心臟病。
「心跳停止了!」
「試一下心臟除顫。」
「準備好了!」
「200,準備,電擊。」
「未見有效!」
「加100,準備,電擊。」
「未見有效!」
「加100二次,準備,電擊。」
沒有人再回話了,電擊無效,能做的都做了,他們可以負責任的放棄生命了。
醫生向護士遞了一個無奈的眼神,護士出門通知家屬,只有徐景弋還在做心臟復甦,那種醫護人員最基本的搶救措施。
塗塗從業六年,從未做過手術助理護士,這樣的直擊死亡她第一回見,不能說不震撼。她很想安慰他,但是他似乎並不需要,他只是在做施救,盡一個醫生的本職,就像這個人還活著一樣。
門外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訴,塗塗可憐那個前去通知家屬的護士。那是個任誰去都不討好的差事,因為誰也不會喜歡一個報喪的衰人,而且家屬多半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們總不能接受半小時前還活蹦亂跳的生命,突然間就這麼消失了。
門外人聲嘈雜,他終於放棄了無謂的施救,抬頭才看了她一眼,下一秒手術室就九山河巨變,病人家屬圍攻了醫生,並且撕扯著要找徐景弋算賬。在他們看來,他們的至親之所以死亡,病因不在於突發的氣胸引起的心臟病,而在於徐景弋的那一剪子,家屬上氣不接下氣的哭斥:「殺人犯!人就是給他一剪子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