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文 / 世界真危險
是夜,張府燈火通明。
張淵海並幾個幕僚在書房徹夜商議對策,還把那姓楊的小官也叫了過來。
那姓楊的小官是府衙裡的一名通判,如今正擦著滿頭的油汗,惴惴不安的道:「下官故意讓人少放了冰塊,如今天氣如此炎熱,那屍首一定已經腐爛了,應當是查不出來的。」
張淵海面沉如水,不發一語,他的幕僚之一很是懂得主家的心思,滿面笑容的安撫這位小官,「楊通判,您先冷靜一下,揚州府是張家的地盤,有張大人在此,斷然容不得其他人說話。」
這話要掉腦袋的大不敬,但是這幕僚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周圍其他人也未曾覺得有什麼不對。
倒是張淵海面色稍緩,道了一句:「這話不必再提。」
眾人笑笑,紛紛道張大人過謙。
但是言歸正傳,那幕僚為保穩妥,還是再問了一次,「楊通判,可有親自確定那屍首已經腐爛?」
那姓楊的小官有些不滿,你是白身我是官身,輪得到你來質疑我做事,但是畢竟牽扯太多事關重大,他還是回答:「下官是派了得力屬下去辦此事,他親眼確認之後回報的,下官相信應當是查不出來的。」
話已至此,那幕僚不好再問,看了眼張大人,微微搖了搖頭,不言語了。
誰知那小官後面卻又跟了一句:「下官為防萬一,還派了高手今晚去那停放屍首的地方親自確認,若是有什麼不妥則乾脆毀屍滅跡,現在想必已經得手,應當萬無一失了。」
聽了這話其他人等臉色驟變,張淵海厲聲問道:「你派人?派了何人!?」
楊姓小官唬了一跳,喃喃道:「是下官前些日子招攬的江湖高手,聽聞很是有些來歷,武功也很高強。」
那張淵海氣笑:「你能認識什麼高人啊!?」
楊姓小官這才有些失色,繼續擦汗,「這、這,那人說他出江湖以來沒有遇過敵手,下官的衙役們也都打不過他,這、這才」
張淵海懶得聽他解釋,直接打斷道:「你是如何吩咐那人的,都說了什麼,如實道來。」話到最後,已經聲色俱厲。
楊姓小官哆哆嗦嗦的複述了他與那高手的對話,他還算有點腦子,也沒說太多,只是道那幾具屍首有些麻煩,要他確認如今是否還完好,若是還有人形,那就速速毀屍滅跡。
看起來沒有說太多,但是這透露出來的線索也是有的,張淵海不善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官,心裡頭已經是打著丟卒保車的念頭了,這麼一個小卒子,有大把的替換人選。
那楊姓小官似乎知道自己辦了蠢事,如今滿腦子想著彌補卻毫無頭緒,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張大人,希望他能給個解決辦法。
張淵海此時已經懶怠說什麼了,只能明天看情況,他目前還不想寫信給曹府,此事若是求得曹府出馬,那張家的話語權,在幾大世家中必然進一步減少,張家如今的地位已經讓他很不滿了。他恨恨的看了眼那小官,轉身出了書房,自有人將那小官控制起來。
過了一會兒,之前說話的幕僚來找他,「大人,已經確認過了,那派去毀屍滅跡之人還沒有回來覆命,怕是……」
張淵海揉揉額頭,冷笑一聲,「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本官倒是要看看,那位三公公能把本官如何。」
第二日,張淵海照常處理了自己的公務,思索再三,還是派人去府衙裡去問問情況,過了一會兒,那人連帶著一個外廠侍衛一同進來了,那侍衛一身總長服飾,正是邵尹。
邵尹一副娃娃臉,看起來很是好說話,「下官見過張大人。」
張淵海見了三公公的人,自然心情不是太好,冷哼了一聲:「邵總長,來此有何貴幹啊?」
邵尹一臉沉痛,「七位殞命學子的家人已經請到了,三公公打算以朝廷的名義厚葬這七位學子並對七位學子的家人做出一定補償,希望張大人也能到場。」
張淵海不鹹不淡的道:「三公公想的很是周到,此等事情本官自然到場。不過,三公公這動作可真快啊。」
邵尹不接他這話,只是繼續道:「三公公的意思是,今日要提前請那七位學子的家人認屍,不知張大人是否出席?」
張淵海眉頭一動,問道:「為何要請本官?」
邵尹似笑非笑,「三公公說了,揚州府可是張大人的地盤,自然要請您去了。」
張淵海大吃一驚,但是多年官場歷練讓他表情未變,「本官知道了,隨後就到。」
邵尹告辭,轉身離開,剩下張淵海獨自眉頭緊縮,拿不準三公公那句話含義如何。
揚州府的府衙已經變了大模樣,重重外廠侍衛把守,聽聞三公公又調集了一百侍衛進城,而且不僅這裡,府學那邊也是把守嚴密,那裡本應是孔子廟所在,若非此時事態非常,怕是學子們早就不滿了。
張淵海進了府衙,揚州府知府林戚居然也在。那林戚本是他岳家的親戚,讀書上有些天分,他看在林氏的份上提拔了他。可惜那人膽小怕事不敢出頭,揚州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從來不參合,只當自己是個瞎子。如今怎麼出現在這裡?
三公公今日倒是坐了主位,身後一左一右站了兩位太監,見他進來,也不過是拱拱手示意。張淵海心下生怒,這三公公好大的派頭,就算是皇上親派的欽差,也未免膽子太大了點。
三公公原本正低頭沉思,見了張淵
海進來,不過是敷衍的拱拱手,敏銳的察覺到張淵海眼中的一抹怒意,卻毫不在意。揚州府的事情,他早已心裡有數,張家在裡面扮演的角色,他也一清二楚,只希望張家能在這次風波中給出一份令人滿意的交代來。
張淵海再怒,也不會在這種時候節外生枝,他到現在也不清楚三公公手頭都掌握了什麼線索,他府內不是沒有高手,昨日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有人竊聽,足見三公公還是有兩下子的,至於說那句傳話是巧合,那才是笑話。
三公公悠悠的起身,慢吞吞的道:「兩位大人有禮了,如今時辰不早,還是先辦正事吧,也不耽誤兩位大人。」
說完,直接走了出去,張淵海氣的眼前發黑,自打進官場以來,哪個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有心想甩袖而去,但事關重大衝動不得,只能咬牙跟著一起去了。
七位學子的屍體正在府衙的停屍房中,如今已經抬了出來放在後面的空地上,雖然蓋著白布,但是味道卻相當的沖人。
張淵海遠遠的站在一邊,心下稍安。林戚一直畏畏縮縮的跟在後面,見張淵海站在一邊,他猶豫了下,也站了過去。揚州府內最近有大事發生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向來是個瞎眼官,每日到了府衙點個卯,平日裡連公務也不用處理,統統交給收下。所以最近一段時間,他乾脆托病躲在府裡,卻硬是被「邀請」了過來。
三公公離的倒是很近,接過身邊人遞過的帕子捂著嘴,神情沒什麼變化。
府衙的仵作早就候在一旁,那邵尹也在,見三公公走了過來,還試圖攔了一下,「大人,這可不好看啊。」
三公公平平看了他一眼,「無妨,習慣了。」簡簡單單五個字,卻讓周圍所有人後背一寒。
邵尹也沒多話,那邊請了仵作掀了白布,七名學子死因各有不同,有被火燒而死也有嗆煙而死,還有一名是因房屋倒塌而被壓死的,種種慘狀讓人不忍直視。只是揚州天氣炎熱,停屍房內再是陰涼,冰塊不夠的情況下,部分屍首也是腐爛的沒個人形。
三公公身後的嚴令瞪著那仵作,「你是如何保管的,就當治你個玩忽職守之罪!」
那仵作噹啷一下就跪下了,叩頭大喊:「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求饒命啊!」
嚴令還要說些什麼,三公公抬手制止了他,「事已至此,多說無用。叫那些人上來認屍。」
嚴令皺眉,「大人,如此情況,能認屍麼?」三公公似笑非笑的看了過去,嚴令低頭,閉嘴。
三公公聲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但是那張淵海卻聽的格外清楚:「血脈至親,如何認不出來呢?」
旁邊的林戚早已經跑去一邊大吐特吐去了,唯獨張淵海聽到了這句,他心下一沉。
那七家人很快帶了上來,幾位學子中,有四位家中都是鄉紳,生活富足,從來沒見過這等情形,雖然來的都是父親兄弟,卻也承受不了這等慘狀,連哭帶吐,還有當場暈倒的。
另外三位學子都是務農人家出身,辛辛苦苦供出一名學子,如今卻聽聞已經身葬火海,真是如同天打雷劈一般。其中一名名為杜澄的父母當時就倒下了,不得已,只能讓杜澄的姐夫來認屍。
杜澄姐夫是杜家鄰居的兒子,從小與他一同長大,彼此十分熟悉。這姐夫是個殺豬的,姓趙,人稱趙屠戶。
趙屠戶殺豬殺的多了,眼前這種狀況雖然慘烈卻還能忍得住,他細細的上前辨認一番,卻覺得十分奇怪,又從頭到尾的辨認一遍,如此再三,他突然變得有些興奮,猛然撲到現場看起來官威最大的三公公面前跪下:「大人!大人!小的的妻弟不在這裡面!說不定還沒有死,求大人!求大人……」他激動的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張淵海握緊了拳頭,對上了三公公那似笑非笑的眼光,他知道,事情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