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回:碧波漾漾 文 / 忘記浮華
墨婉瞧著蒯俊傑離開了蒯家繡莊,心頭又激動又擔心,若是這批銀絲蘇繡能成功賣出去,那麼蒯家就真的是守得雲開了。
顏墨婉獨自在信子鎮閒逛,雨下的小,飄飄灑灑。墨婉不想撐傘,獨自走在微雨裡。覺著格外的輕鬆又覺著格外的沉重。
顏墨婉站在鶴雲橋上,緊眉伸手撫摸著橋欄,心頭又想起那日在這裡,庹鶩闊送自己的畫。
庹鶩寬妙手回春堂,一眼便瞧見了墨婉,有些人就是這般,即便是隔著很多人,即便是隔著雲山,還是一眼便能看見她,一下子就能聽見她的聲音。
庹鶩寬瞧著墨婉一襲孤影伏在橋上,心頭滿是道不盡的憐惜。穿好衣服踱步上了鶴雲橋,墨婉依舊在那裡,在雨中一襲墨色的上衣格外顯眼。
庹鶩寬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踱步上去,站在顏墨婉的身後,墨婉側過身子,瞧著是他莞爾一笑。
顏墨婉對庹鶩寬並不反感,她覺著他並不像尹碧華那般,處心積慮的要置蒯家於死地。
「墨婉小姐,有不開心的事情麼?」庹鶩寬細聲問道。
墨婉抬起頭,細細的瞧著他,他跟他的弟弟庹鶩闊還真是很像,無論是身高還是長相都很像。
「墨婉小姐在看什麼?」庹鶩寬見墨婉這般瞧著自己,突然覺著有些不習慣,雖是盼切著這個眼神,但是心頭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墨婉雙目似乎已經閃爍出淚花,她在通過這張臉,思念著另外一個人。
「我們去喝酒吧。」墨婉突然說道。
庹鶩寬以為自己聽錯了,側過頭認真的瞧著顏墨婉:「什麼?」
顏墨婉抬起頭認真的瞧著庹鶩寬,「我說,我們去喝酒,怎麼樣。」
庹鶩寬瞧著天際已經暗沉下來了,皺了皺眉頭:「好,去哪裡?」
「去福酒樓。」
「好,早就聽聞那裡的女兒紅十里飄香了。」墨婉走在前面,庹鶩寬緊跟其後。
今日信子鎮的人很少,墨婉走在街上格外冷清。
福全酒樓在信子鎮很出名,不光是他那裡的菜色誘人,更重要的是他那裡釀的酒特別香醇,有頭有面的人一般談生意,或是請朋友吃飯都會去哪裡。
不出幾步路便到了福全酒樓,墨婉有些丟魂落魄的站在福全酒樓前,仰起頭瞧了瞧精緻雕琢的屋簷,微閉雙目,一股濃郁的酒香飄來。
庹鶩寬不曉得顏墨婉為何會突然叫自己喝酒,但是他能看出來墨婉有心事,或許跟庹鶩闊有關,自己就這麼陪著她,也是好的,靜靜的跟在她後面,在燈火闌珊處瞧著她已感到很滿足。
「哎呀,是大名鼎鼎的顏墨婉光臨本店,快請進。」小二倒是蠻熱情,為墨婉開門,擦桌子。
墨婉坐下,側頭溫婉一笑,庹鶩寬進來坐在顏墨婉對面。
「庹少爺也來了,真是稀客。」福全酒樓掌櫃的親自上來倒茶,面龐堆滿了笑顏。
庹鶩寬點點頭:「菅老闆,來壺上好的女兒紅。」
「給咱們庹少爺和顏小姐,來壺上好的女兒紅。」菅老闆高聲道。
墨婉面色淡然,瞧著庹鶩寬,似乎每一個動作只見她都能看到庹鶩闊的影子。
庹鶩寬和顏墨婉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燈火通明,在這個酒樓裡,這個位置是最不顯眼的,但是方才菅老闆一聲高呼,好些人都曉得顏墨婉和庹鶩寬在這裡喝酒。
前些日子,鎮上就傳得風言風語的,庹少爺和蒯家繡娘顏墨婉在破廟裡過了一夜,現在又公然在一起喝酒,四週一片唏噓。
「你們瞧瞧,庹少爺家裡已經有幾房姨太太了,還在外邊拈花惹草。」
「可不是嘛,男人嘛,哪個不愛美人。」
「聽說庹家大小姐還跟蒯家少爺糾纏不清。」
好些人都在嚼舌根子,墨婉抬起左手,細長的腕際一對兒瑪瑙鐲子透亮明晰。雙眸低垂,密卷的睫毛微微顫動,白皙的皮膚在夜裡的映襯下更加明艷動人了。
墨婉取出兩個杯子,放在桌子上,動作極其輕柔但是卻很利索。庹鶩寬在一旁瞧著墨婉,每一個動作都入心坎兒裡了,一顰一笑之間儘是迷人的氣息。
「庹少爺,請。」墨婉酌滿一杯酒,柔聲道。
福全酒樓裡,燈籠紅彤彤的,燈籠上繡著最流行的蘇繡圖案。上好的青花瓷酒杯,小巧玲瓏的,在橙紅的燈籠下格外透亮。
墨婉緊眉,端起酒杯便猛喝,庹鶩寬瞧著緊忙道:「墨婉小姐,你有何心事,或許可以跟我說說。」
墨婉放下酒杯,「沒事,喝酒吧。」
墨婉一杯接著一杯,庹鶩寬也端起酒杯喝了起來。陳年女兒紅酒勁兒很大,一會兒墨婉面頰便紅了。這是墨婉第一次喝酒,才幾杯便覺著醉醺醺的了。
「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在一起?」墨婉瞧著庹鶩寬帶著哭腔的說道。
庹鶩寬曉得墨婉是把自己當做庹鶩闊了,緊眉瞧著墨婉,心若深水裡纏纏繞繞的水草般,糾結在一起,千千錯結。
庹鶩寬左手握拳,鋒利的指甲掐得手心兒的肉生疼。左手端起酒杯,一杯接著一杯。
「庹鶩闊,你曉得我有多累嗎,我真的很累…
…」墨婉又端著一杯女兒紅,一仰而下。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墨婉面頰通紅,抬起頭瞧著庹鶩寬,恍恍惚惚的覺著自己眼前是庹鶩闊,緊忙抓住他的手:「庹鶩闊,我們會在一起的,對嗎?」
庹鶩寬任由顏墨婉緊緊握著自己的左手,緊眉瞧著她,庹鶩闊這個名字像寒劍冰霜般刺入自己的心臟。
顏墨婉瞧著庹鶩寬,「回答我,我們會在一起的,對嗎?」
庹鶩寬緊眉,認真的瞧著她:「對,我們一定會在一起。」
庹鶩寬說完,又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了起來,店小二雙手端著一小瓜肘子過來:「喲,喝成這樣了,我給二位找間客房吧。」
「六子,快來,將這二位客官扶到客房去。」
「哦。」
顏墨婉和庹鶩寬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店小二扶到了同一件客房。這一夜很短,但是流言卻很長。
快到晌午了,墨婉才起來,覺著自己頭很重,搖了搖頭,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床榻之上。緊忙起來,雙手環抱在胸前,衣服都好好的穿著,渾身一股酒氣。
墨婉搖了搖有些微微疼痛的頭,站起來,正欲離去,瞧見庹鶩寬在自己跟前兒。他睡在地上,眉頭微微擠向眉心。
「吱嘎!」房門打開了。
「喲,小姐你醒了,這房錢還沒有付呢,還有昨兒的酒錢。」
墨婉手忙腳亂,從闊袖裡取出幾塊大洋放在桌子上,緊忙離去了。
墨婉像落荒而逃般出了福全酒樓,昨兒夜裡的事情歷歷在目。
外面下著雨,有些急,墨婉沒有撐傘,獨自走在雨裡。
「哦,一夜風流竟這般模樣兒。」一位大嬸提著提籃,撐著油紙傘高聲道。
墨婉在信子鎮街上,四周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瞧著她,她環抱著身子,渾身顫抖。自己心頭無限的悔意湧出來。就這麼一次,她感覺自己好無助。
雨越下越大,墨婉抹了抹面頰的雨水,瘋狂的在雨裡跑了起來。眾人都迴避,見著墨婉就像見著鬼魅一般。
「瞧她那樣子,聽說素日裡不是很清高嗎?」
「還未出閣就在外面跟男人鬼混。」
「真是沒有規矩,真是下賤。」
悠悠之口,如何堵得了。墨婉突然覺著,自己什麼都沒幹,但是好似什麼都干了,庹鶩闊,此時此刻,你在哪裡。
庹家宅邸
自上次劉瑞希在偏苑兒去之後,尹碧華就吩咐,若是再有人進去,定會要了把守閣門丫頭婆子的命。所以,近幾日在無人前去偏苑兒了。
偏苑兒早已無人居住,屋頂漏水嚴重,前幾天雨不急倒是無所謂,近一兩天雨水又急了起來。
安君碧身子本就虛弱,前幾日在茉青閣跪著淋了一晚上,現在屋子漏水,被褥全濕透了,連一件干衣服都沒有。
安君碧咳嗽不斷,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慘白,嘴唇乾裂。
綠冬抹著眼淚,摸了摸安君碧的頭,已經燙得不行了。君碧已經昏迷了,綠冬咳嗽兩聲,緊忙下樓哀求眾丫頭婆子打開房門,讓人請家醫過來。但是無論如何,門外都沒有人理會。
綠冬心如死灰,腳步沉重,一步一步上了閣樓。君碧面色蒼白,蓬頭垢面的昏睡在床榻之上,這般下去,她會死的。
「三姨太,我們什麼都沒做,為何大太太就是不肯放過我們。還有大爺,你那麼愛他,可他卻對你不聞不問。」綠冬跪在君碧跟前兒,一個勁兒的抹著眼淚。
抬起頭,雨水順著屋裡的柱子流下來,就像綠冬此刻的眼淚般。
綠冬站起來,推開閣樓的窗戶,瞧見尹碧華正在采波亭喝茶。笑了笑:「眾人都說小姐命好,能嫁進大戶人家,可是此時此刻的苦楚,又有誰曉得。」
「小姐,來世綠冬還要跟著你,眼下或許只有這個辦法,或許能救你。」綠冬扭頭瞧著床榻上昏睡著的君碧,哭著說道。
「咚……」一聲,綠冬從偏遠閣樓跳了下去。
一群麻雀飛起,綠冬重重的落在青石板上,雙目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人,身下血流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