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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回:怒責碧玉 文 / 忘記浮華

    夜晚,寒濕的風吹來,安君碧跪在茉青閣冰涼的地板上,雙目哀愁、面頰上滿是淚水。

    君碧的貼身丫鬟歡晾好剛浣洗好的衣服,扭頭瞧見君碧正癱跪在地上立即踱步過來扶起。

    「三姨太,你這是怎麼了?」綠冬緊眉道。

    君碧跪在地上不言不語,低下頭,緊閉雙目。

    綠冬也跪在地上了,瞧著君碧不說話,眼淚也跟著掛在面頰上了。

    「綠冬,你且起來,地上涼,你方才用冷水浣洗了那麼多衣物。」君碧有氣無力的說道。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綠冬抱著君碧使勁兒哭了起來。

    君碧雙手撐在地上,緩緩抬起頭:「綠冬,綠冬,我該怎麼辦?」

    綠冬扶住君碧瘦弱的肩,「小姐,我才洗個衣服的功夫,你這是怎麼了?發什麼了什麼事情?」

    君碧抬起頭,瞧了瞧桌子上精緻的提籃。

    「綠冬,大太太抓了我的母親還有我的弟弟。」君碧輕聲抽泣道。

    綠冬推開君碧,雙手扶著君碧的雙肩:「大太太,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讓我幫她做一個事情。」

    「什麼事情?」

    君碧抬起左手,吃力的取下桌子上的提籃,「她讓我把這碗湯送去給二姨太。」

    綠冬接過君碧手裡的提籃,顫抖的雙手緊緊握住把手,「大太太是想,用這湯拿了二姨太肚子裡的孩子。」

    君碧顫抖的用左手打開提籃,提籃裡綠豆乳鴿湯正散發著香氣,瞬間充斥著整個大廳,可惜馬上就會有人因為這碗湯致命。

    君碧低頭,清透的淚水流下,「這都是命,都是命。」

    「三姨太,我們真的做嗎?」綠冬抹了抹面頰上的淚水,低聲道。

    君碧低頭,牙齒咬緊下唇,頓時血跡斑駁,「做。」

    「那以後我們該怎麼辦?」綠冬小心翼翼的端出提籃裡的綠豆乳鴿湯。

    君碧頭髮亂蓬蓬的,面頰慘白:「你扶我起來,以後,我沒有以後了。只要弟弟和母親安然無事便是,只是恐怕會連累你了。」

    綠冬小心翼翼的將綠豆乳鴿湯放入精緻的提籃裡,起身,吃力的扶起君碧僵硬的身子。

    君碧慢慢起身,膝蓋上已經跪紅,下唇也被自己咬破了。

    「給我梳洗,把湯溫過後便送過。」君碧晃晃悠悠的,面色極其慘白,若陰雨天夜晚裡突然灑下來的月光一樣,有一種詭秘的氣息。

    綠冬哭著拿著提籃往廚房裡走過去了,一會兒便回來了。

    君碧上樓軟塌塌的坐在銅鏡前,綠冬一直在哭泣,低垂著頭,不說話。

    「別哭了,這都是命,我認了。」君碧自己拿起檀木木梳打扮起來。

    綠冬連忙拿過君碧手裡的梳子:「是,小姐,在這大宅子裡每天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發生,只是綠冬沒有想到這麼快便輪到了自己。」

    「打小我就知道什麼是命,我們窮人家的孩子比不得這些大戶人家,他們一句話便能決定一個人的性命,現在一碗湯也要了我的命。」君碧雙目若死灰般盯著銅鏡裡面色慘白的自己。

    綠冬又開始抽泣了,眼淚一個勁兒的落下來砸到地板上。

    「來世投胎投個好人家,也能這般一手遮天。」綠冬為君碧別上一隻素銀簪子。

    君碧抬起左手,捋了捋散在耳鬢旁的青絲,「在這大宅子裡,她們活的比我們苦。」

    「比我們苦?」綠冬瞬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面色訝異,雙目依舊閃動著淚花。

    「是啊,她們怕自己的地位被她人取代,怕自己的金錢被他們奪去。而我們一直什麼都沒有,所以我們活的比他們自在。」君碧取下髮髻上的銀簪子。

    「換只艷麗點的簪子吧,恐怕過了近日便再也用不上它了。」君碧雙目無神,聲若蚊蠅,慢吞吞的。

    綠冬點點頭,轉身從身後的櫃子裡取出一個紫色的錦盒。

    君碧扭頭瞧了瞧,「這只和田紫玉簪子,還是和大爺成親當日他送我的,恐怕也是最後一次戴了。」

    綠冬小心翼翼的取出,插在君碧柔順的鬢髮上,頓時為小巧玲瓏的面龐增添了不少色彩,紅色的燈籠下瞧著格外動人。

    「小姐斷斷不可說這般喪氣的話,若是大少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會寬待我們的。」綠冬拿出眉筆為君碧畫上帶羅春,這是眼下最好看的畫眉樣式。

    「他娶我只是為了不違背母親。前年,庹家請風水大師來瞧宅子,說是有大禍臨頭,羅盤對著主位轉了一圈正好對準我家。我就這麼進了庹家,大爺還算恭敬有禮,只是心底從此就涼薄了。」君碧起身,穿好神色的上衣,轉身踱步走下茉青閣的閣樓,綠冬緊跟其後。

    下樓後,綠冬便取來綠豆乳鴿湯,還是和原來一樣,小心翼翼的裝載在李連芳送過來的提籃裡。

    「你留在院子裡,我獨自前去便是。」

    「小姐……」

    「我自己去。」君碧說完雙手提著提籃便走開了。

    「還有,若是有來世,我要做

    一汪清水,流去哪裡都好,斷斷不再為人。」君碧站在茉青閣的院子裡,頭微微扭過來,慢悠悠的說道。

    綠冬瞧著君碧瘦小的身子消失在燈火通明的夜色裡,雙手捂著面頰一個勁兒的哭泣。

    菊香閣裡,劉瑞希正在發脾氣,遠遠兒的都能聽見她教訓下人的聲音。

    「你們放這麼鹽,是想鹹死我嗎?」劉瑞希端起菜盤子便摔在地上,聲音老高,今日憑藉著肚子裡的孩子越發驕縱了,只要是有一點不滿便責罰下人。

    君碧站在菊香閣好一會兒才進去,這下劉瑞希便更有把握能喝下這碗綠豆乳鴿湯了,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就能得救了,不曉得她們現在在那裡,現在怎麼樣。

    君碧擠出一個笑容,推門進去:「姐姐,何事發這麼大的火呢,可小心身子。」

    劉瑞希瞧著是君碧過來了,坐在桌子前用手帕扇自己氣的發紅的面頰,「妹妹見笑了,這麼下人是越發會辦事了,今日不是菜做的太膩了就是明兒個鹽放的太多了。」

    君碧笑著走向前去,雙手輕輕的放下提籃,「姐姐你猜,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劉瑞希打開提籃,一瞧,一股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妹妹可是甚少走動,今日是怎麼了?」

    君碧雙手端出綠豆乳鴿湯,溫婉一笑:「今日午時大爺碰巧路過我苑兒裡,便吩咐我傍晚時分燉好綠豆乳鴿湯送過來。沒想到下午我睡過了,丫頭們太懶,我就給耽擱了,這不現在才給姐姐送過來。」

    劉瑞希別過頭:「是大爺讓你燉的湯?」

    君碧取出精緻的陶瓷碗給劉瑞希盛了一碗,「大爺說晚上不回來了,又擔心姐姐不好生用晚飯,才讓君碧燉好湯送過來。」

    劉瑞希接過君碧手裡精緻剔透的碗,低頭一嗅,頓時食慾來了,「大爺真是,不回來就不來,還真麼勞煩妹妹。」

    君碧瞧著劉瑞希一口一口的喝下自己端上去的湯,心頭隱隱作痛,感覺像似自己的靈魂被抽空了一樣。在這座大宅子裡,每個人似乎都是活的只剩下一副皮囊,只不過有的光鮮亮麗而有的暗淡失色罷了。

    「妹妹怎麼出汗了?」劉瑞希雙目瞧著有些不自然的君碧。

    君碧身子一顫,連忙用手帕試了試自己額前少許的汗珠,面色慘白,在紅澄澄的燈籠下瞧著有一種病態的美。

    君碧立即莞爾一笑,若西橋對岸的桃花一般:「沒事,只是趕忙燉好湯送過來,有些疲倦了而已。姐姐喜歡便是,若是大爺聞起來還望姐姐多美言幾句才是。」

    劉瑞希擱下手裡的瓷碗:「會的,會的,妹妹今日是越發的會說話了。平日裡見妹妹溫默寡言的,今日我總算是見識了,原來妹妹也是能言善道之人。」

    君碧從懷裡取出錦布手絹,擦拭了一下嘴角:「姐姐見笑了,綠豆敗火,姐姐再喝些,妹妹要回去了。」

    劉瑞希看來很喜歡喝這湯,剛放下碗,又讓自己的貼身丫鬟給自己盛了一碗。這恐怕是李連芳計劃好的,她知道劉瑞希素來喜歡喝綠豆湯,她也知道君碧視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如命。

    劉瑞希端起陶瓷碗,右手拿捏著湯勺:「那我就不送了,我得趕緊把這湯喝完,不然大爺回來問起來會生氣的。再說這是妹妹的一番美意,做姐姐的也不敢辜負。」

    君碧起身點點頭,便踱步走開了。

    君碧走出了菊香閣,站在偏廳裡,扶著桌子,捂著面頰低聲哭了起來。

    「大太太交代,若是大爺問起來,可要仔細寫回話兒,不然你的母親可能就在你的一念之間沒了,你的弟弟也會被賣到南荒做苦力。」

    君碧嚇一跳,直起身子,一瞧是李連芳的貼身丫鬟——碧青,原來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我弟弟和母親現在怎麼樣了?」君碧低聲問道。

    碧青手裡端著一盆開好的月季,笑呵呵的:「眼下倒是很好,不過她們以後會怎樣全憑三姨太做事、說話如何。」

    碧青說完便利索的踱步走開了,君碧趴在桌子旁低聲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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