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失落 文 / 吉雨淅
進入十月中旬,天氣已經明顯轉涼。百花漸次凋零,只有菊花在冷風中開得正盛。鍾靈毓是愛花之人,每年到這個季節,看著百花凋零,萬物慢慢蕭條,她的心裡就會有種說不出的惆悵感,所以她最能深刻體會古人的傷春悲秋的情懷了。
第二天鐘靈毓到教室後,發現講台上放了一束嬌艷的玫瑰花,心裡一陣溫暖,就問:「這是誰的花?」
馮鳴答道:「是梁承宗送給你的,本來是要買百合的,不過沒買到,就買了玫瑰。」
從他的話中她聽出了戲弄的味道,鍾靈毓頓時氣得臉色發紅,生氣地說:「你叫什麼名字?」
馮鳴知道她生氣了,心裡怯怯的,也不敢言語。
鍾靈毓聲色俱厲地說:「你不是學生,為什麼在這兒搗亂?出去!」鍾靈毓的聲音甚至有些像咆哮。
梁承宗知道鍾靈毓是真惱了,馮鳴被趕走後,他也心虛地收斂了許多,但一節課還是心不在焉的。
蘇瀚哲正盯著辦公桌上的項鏈發呆,梁承姝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了他身旁,讚道:「好漂亮的水晶項鏈啊!」
蘇瀚哲本能地蓋上了盒蓋,不好意思地笑笑。「這麼小氣!看看能看壞嗎?」梁承姝開起了玩笑。
蘇瀚哲也覺得很失禮,又大方地打開了盒蓋給給她看。
梁承姝捧著項鏈愛不釋手,問:「送給女朋友的嗎?」蘇瀚哲有些羞澀地點點頭。
「我也好喜歡紫色喲!你的眼光太好了,你女朋友真幸福!」蘇瀚哲早聽出了她話裡的酸味,看著梁承姝天真爛漫的樣子,他心裡美滋滋的。
下課後,梁承宗又一次攔住了鍾靈毓,這次他一改往日流里流氣的態度,很認真地說:「我誠懇地向你道歉,以後這樣的事情再不會發生了。」看鍾靈毓不理他,他接著說,「為了冰釋前嫌,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好嗎?」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她依然是態度冷淡,這讓他感到了陣陣揪心的寒冷。
「你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嗎?」他依然態度很誠懇。
「我今天有約了,改天吧!」
梁承宗一聽她口氣緩和了下來,這才感到了一絲暖意,立刻跟著她追了出去。
教學樓門外,蘇瀚哲正站在汽車旁等待鍾靈毓,一看見她出來就從車裡拿出一束紅玫瑰迎了上去。鍾靈毓一怔,略顯遲疑地接住了。這一幕剛好被追出來的梁承宗看得一清二楚,看見他們雙雙坐進車裡,梁承宗也發動了汽車悄悄尾隨其後。
蘇瀚哲把車停在了一家餐廳門口。看見兩人走進餐館,梁承宗也停了車進了餐廳,找了個能看見他們的昏暗角落裡坐了下來。
在等餐時蘇瀚哲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輕輕打開推到了鍾靈毓這邊:「這是我專門從美國給你帶回來的,看看喜歡嗎?」
鍾靈毓故作不解地問:「上次你不都送給我和曉禮物了嗎?怎麼還要送?」
「這次是專門送給你的,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蘇瀚哲說這些話時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著鍾靈毓面露難色,他心裡不免有些失落,不過又以為這是女孩常見的羞澀和含蓄,於是果斷地拿起項鏈為她戴在了頸上。
其實這種浪漫的場景在幾年前鍾靈毓就曾設想過,這不正是她以前憧憬的美好結果嗎?可是今時今日,當這幸福的夢幻變成現實時,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仍然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內心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似的複雜又矛盾。拒絕吧,多年的感情終於修成了正果,這應該是自己理想的歸宿,她又有點捨不得;接受吧,她總覺得心有不甘,留有某種遺憾。她在心裡不停地追問自己:我真的愛他嗎?這是真正的愛情嗎?為什麼我跟他在一起時從來沒有悸動的感覺?不過鍾靈毓的內心雖然豐富但處事向來沉穩冷靜,她沒有立刻做出答覆,而是打算先讓自己冷靜一下再做決定,所以也沒有馬上拒絕,而蘇瀚哲只當是她默認接受了。
兩人的關係一旦挑明,鍾靈毓反而顯得不自然起來,她面對他時不再像以前一樣那麼輕鬆自在了,心裡總感覺有些別彆扭扭的,言語行為上也拘謹了很多。蘇瀚哲倒還是像往常一樣,沒什麼異樣。
接下來的用餐蘇瀚哲挺開心的,大談他在國外的生活和新公司的情況。而鍾靈毓始終提不起興致來,只是偶爾跟他附和幾句。坐在角落裡的梁承宗像個失戀者一樣愁腸百結,他眼神憂鬱地盯著不遠處,看著那讓他傷心的一幕幕,獨自一人在角落裡黯然神傷。看著看著,他似乎看出了點新眉目,從鍾靈毓對蘇瀚哲的態度來看,其實兩人並不合拍。這時,他愁悶的心情才漸漸舒展了,輕鬆了。就在蘇瀚哲準備買單前他提前結賬等候在了餐廳門口。
兩人正準備出門,梁承宗突然從旁邊閃出,熱情地跟鍾靈毓打招呼:「鍾老師,這麼巧,你也在這兒吃飯?」
看到他,鍾靈毓先是一愣,接著很有禮貌地回答:「哦!真的好巧,你一個人嗎?」
「嗯!這位是……」
鍾靈毓立刻挽住蘇瀚哲的胳膊,介紹道:「蘇瀚哲,我男朋友。」接著轉頭對蘇瀚哲說,「這位是梁承宗,我的學生。」
蘇瀚哲看了一眼她,莞爾一笑,很大方地跟梁承宗打了個招呼,接著就道了別。
剛出門,鍾靈毓馬上鬆開了挽住蘇瀚哲胳膊的手。蘇瀚哲也是個很敏感的人,臉上迅即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這一幕又一次被梁承宗看在眼裡,他站在原地得意了半天才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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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回家途中,看著沉默寡言的鍾靈毓,蘇瀚哲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試探著問:「剛才你是故意挽我的胳膊給那個學生看的嗎?看得出來你在學生心中可是女神級的老師啊!」
「什麼呀?別瞎說了!」鍾靈毓不好意思地反駁道。
「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正牌男友了,就讓那些喜歡你的學生徹底死心吧!」
聽了他的話,鍾靈毓感覺很尷尬,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緘口不言。蘇瀚哲也只當她是不好意思,看了她一眼,開心地笑了。
回到家,梁承宗徑直來到父親書房。馮鳴的父親馮林祥正跟父親談著什麼事,看見他進來,兩人的目光一齊向他投過去。梁啟華問:「什麼事?」
梁承宗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但又不便立即退出去,只好硬著頭皮說:「我想搬到江天路的公寓去住,因為那離學校近一些。」
「隨你吧!」父親似乎想快點打發他離開似的。
剛從書房出來,還沉浸在興奮中的梁承宗突然被身後的馮鳴叫住了。看見他,梁承宗立刻變了臉:「我正想找你算賬你倒找上門來了,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害得我給人道了半天歉。」
「這可不像你梁大少爺的風格呀!竟會在一個女孩面前低三下四的道歉,真難為你了。」馮鳴揶揄著。
「再敢胡說小心我揍你。」梁承宗還真舉起了拳頭,嚇得馮鳴趕快縮頭。
看見梁承姝正從這裡經過,馮鳴立刻抱著頭假裝委屈地喊道:「少爺要打人了,小姐救命呀!」梁承宗看見妹妹過來,趕快收了手。
梁承姝很好奇,嬉笑著問:「我哥為什麼打你呀?」
馮鳴很委屈地回答:「為了一個女人。」
「啊?為了一個女人?」梁承姝睜大好奇的眼睛,立刻纏著哥哥問個不停,「哥哥,你這麼快就有新目標了,快說說看,是什麼樣的女孩?」
梁承宗不耐煩地說:「哪有的事?是他胡說的。」又對著馮鳴說,「再敢胡說,小心真的挨揍!」接著給馮鳴使了個離開的眼色。馮鳴乖乖地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梁承宗一本正經地對馮鳴說:「我準備搬到江天路的公寓去住,明天你來幫我收拾一下。另外,有關我的所有事你都不許對我爸和承姝胡說八道。」
「放心吧,我一定會守口如瓶的,除非等你自己想說,否則打死我也不會說。需要幫忙的話我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怎麼樣夠哥們吧?」馮鳴似乎要將功補過似的胡侃一番。
馮鳴的父親馮林祥是早年就跟隨梁啟華創業的元老。梁啟華一直都對他青眼相看,格外信任和器重,所以梁啟華的很多事務都會交由他去辦理,包括私事。因為這層關係,馮林祥出入梁府如同自己家一樣,馮鳴也就順理成章成了梁承宗的好朋友,兩人從小經常形影不離的。在梁承宗去英國那幾年馮鳴一度挺失落的,所以這次好朋友一回來他比誰都高興。不過在梁承宗面前他始終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因為梁承宗一出生就含著金鑰匙,富裕的家庭讓他處處霸氣十足,甚至為所欲為。而自己的父親雖然是公司的元老,但說白了還是個打工者,家庭背景根本就沒法跟梁承宗相比。梁承宗雖然有些霸氣,不過一直拿馮鳴當哥們看待,對他很講義氣。馮鳴也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而且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從小到大他都心甘情願地充當著陪襯的綠葉,扮演著跟班的形象。
馮鳴從小學習成績一直不好,高中畢業後連個正牌的大專都沒考上,只好上了個私立的職業大學。畢業後,還雄心勃勃地想自己創業,先後開過音像店、書店、超市,但都以賠本告終,虧得家境還算殷實,這才不至於弄得沒有飯吃。最近他又剛剛把一個虧本的洗衣店盤出去,於是成天在家無所事事的,不免常常遭到父母的埋怨。正在家閒得無聊,聽說晚上父親要到梁府去,就自告奮勇地要充當父親的司機,可以順便向梁承宗打聽一下今天上課的情況,想到自己竟好心辦了壞事,也覺得挺對不住朋友的。
回家的路上,父親又開始教導了起來:「鳴鳴啊,你也不小了,別再成天瞎折騰了。不是我打擊你,你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再說我們馮家的祖上也根本沒那根發大財的香,做人呀要踏實,還是老老實實找份工作幹幹吧!」馮鳴沒說話,父親見他沒反對,接著說,「剛才我已經跟你梁叔叔說了,你隨時都可以到公司來上班,先從最底層做起,當年爸爸不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嗎?」馮鳴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