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4章 文 / 允
平兒被鳳姐一推,眼裡的神采消失了片刻,見鳳姐伸手要拉她,那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珠,立刻又綻出光輝來,顧不得疼痛,自己慢慢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走近,看著鳳姐道:「姑娘還沒說,叫我做哪種狗兒?」
「放你娘的屁!」鳳姐心煩意亂地揮著手,心中紛亂,口內倒已經恢復了豪傑本色,「我養人還養得不夠多麼?養隻狗做什麼?小騷蹄子憋久了,沒有男人,倒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告訴你,你休想!」
平兒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煙消雲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變來變去,終究還是白的佔多,整個臉都失了血色,與鳳姐那一臉花容玉貌相比,越發不能看了。
鳳姐沒注意她逐漸蒼白的臉色,兀自氣哼哼地罵著,每罵一句,平兒的臉就更蒼白一分,漸漸的她已經聽不清鳳姐在說什麼,聲氣只是隨著鳳姐的語聲起伏而越見低弱,滿心羞憤,恨不能立刻從這裡消失,然而她已經習慣順從,便是遭鳳姐這樣責罵,也並無一聲異議,不但了無異議,連乘間告退的心都沒起一點。
等到鳳姐罵累了,坐在床邊直喘氣的時候,她才艱難地張開口,澀聲道:「奴婢…我…先告退。」等了片刻,不見鳳姐回應,一抬眼,卻見鳳姐雙目圓睜,瞪著她道:「我說了那麼多,你…你竟敢告退?!」
平兒苦笑道:「姑娘難道還想留我在這屋裡麼?」
鳳姐猛地又站起來,怒目看她,許是發現了她的不對,鳳姐的臉色忽然又和緩起來,粗著聲音道:「你沒聽見我的話嗎?這屋裡我是主子,只有你服侍我,替我消解的份,沒有我替你消遣的道理!」
平兒眨了眨眼,不大明白鳳姐話裡的意思。
鳳姐見她木頭木腦的,全無往日之貼心,氣得把手邊的枕頭一扔——虧得王子騰夫人怕她夜裡失眠,特地叫人替她擺了個凝神安眠的木枕,不然以她方纔的力道,換個瓷枕來,那枕頭一定已經碎了——枕頭砸在床沿上,一下落下去,砸在鳳姐自己的腳上,她穿著家常的布鞋,那裡經得起這樣一砸?悶哼一聲,平兒早眼疾手快地衝過來,到底卻晚了一步,只好趕忙替她脫了鞋看,那腳趾眼看著就開始發青。
平兒立時就要去拿藥——她們回王府住著還不到三日,平兒卻已經將一切物事都打點妥當,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她都早已爛熟於心。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走開,鳳姐已經拉住了她,惡狠狠地道:「你走什麼?」
平兒道:「這腳上不塗藥,明兒該腫了。」
「不許去!」鳳姐蠻狠地呵斥了一句,這回平兒沒有不假思索地順從,她蹙了眉頭看鳳姐,這目光叫鳳姐越發不自在起來,幾個月內積攢的火氣似乎一下子又發出來了,心底那股子邪念蠢蠢欲動,而她倒也並未再多加克制,只是直截了當地命令道:「替我更衣!」
平兒隱約地想到什麼,顫巍巍地替鳳姐把外衣除了,鳳姐自己將那條薄裙的前襟解開,露出平兒所熟悉的一片春色。
平兒的臉又開始發紅,明明是已經見過千遍萬遍的東西,不知為何,就在今夜,就在此時,她就是比平時更加的想要看一看,碰一碰,甚至…親一親,但是也就是今晚,也就是此時,她最是不能輕舉妄動。
剛才鳳姐推她的時候,眼睛裡分明有著厭惡。平兒忘不了這厭惡,她覺得她自己實在是太過卑鄙無恥下流,在一二年之前,賈瑞調戲鳳姐,鳳姐將這事告訴平兒的時候,她還罵那個人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風水輪流轉,如今她忽然也成為了那只癩蛤蟆,妄圖染指鳳姐這高高在上的天鵝。
然而這天鵝自己開口了,聲氣粗重,雖然刻意掩飾過,語氣裡卻依舊透出一股迫不及待的渴求意味來:「把裙子也脫了!」
平兒怔了一下,才明白鳳姐說的是…叫自己脫了她的裙子,想到裙子下面有什麼,平兒的心簡直都已經要從胸膛裡活生生地跳出來了。
鳳姐見她木呆呆的,惱得哼了一聲,大馬金刀地將自己的裙子左右一剝,就這麼直白地站在床上,平兒立時就屏住了呼吸,眼睛一霎也不霎地盯著鳳姐看,好一會兒,大約是意識到鳳姐身上並不止一處風景,那眼光才從上面轉到下面,然後平兒就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干魚,正被人放在油鍋裡煎,渾身上下又癢又燙,她忍不住要伸手去撓一撓,手動了一動,結果卻伸到鳳姐身上去了。
鳳姐的臉也馥馥地紅著——她外表剛強,於床上卻實在不是個放得開的性子,尤其她現在要做的,還不是普通的床上的花樣。
鳳姐輕輕咳嗽一聲,繼續粗著嗓子道:「愣著幹什麼,上來呀!」
平兒就跌跌撞撞地爬到床上,半跪半坐地看著她,到這時候,她已經徹底明白鳳姐方纔那句話的意思了,卻因為受到了那句話和親眼見著鳳姐全身的雙重驚嚇,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鳳姐見她這模樣,又有些迷惘了——她以為平兒待她,與那些男人們都是差不多的,可是那些男人們若是見了自己這副樣子,又怎麼會像平兒這樣…傻呢?
她知道自己今日是一時衝動了,像是鬼迷心竅一樣,忽然地就挑破了那層窗戶紙,又忽然地想起那沒羞沒臊的事,最後竟還這麼忽然地去做了,可是她也知道,她這衝動,其實並非出於偶然。
這幾個月來,她壓抑著自己的本性,表面上對邢夫人恭恭敬敬,千依百順,暗地裡散出風聲,既要讓家裡聽到,又要小心不要傳得過了,身上不大好,也沒人替她延醫問藥,心裡憋著氣,也不敢隨便就發出來,只恐一個不當心,落人口舌。
平兒私下裡和她抱怨過,說她不該故意弄得自己吐血來博人同情,言語裡隱約還有怪她不肯事先商量的意思,鳳姐當時唯有苦笑——王子騰夫人來時她吐的那一口血,其實
根本也不在她預料中,然而她素日城府深慣了,連自己最貼心的丫頭,竟都以為那是故意的了。
往事最不能回想,一回想,鳳姐就覺得心裡的那股燥氣越發地重了,她暴躁地揮了一揮手,對平兒道:「你不是想要我麼?怎麼,叫你伺候的時候,你又不敢了。」
平兒眼裡的迷亂漸漸消退,她重又低了頭,慢慢道:「姑娘別鬧了,早些安歇吧。」語氣輕緩,像是小時候奶娘在哄鳳姐睡覺時的語氣,鳳姐記得那時候平兒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偏偏就要成熟穩重得多,有時候奶娘不在,而鳳姐又在鬧騰,平兒就會代替奶娘,走到鳳姐身邊,小大人般地輕輕摟著她,學著奶娘的腔調,嫩聲嫩氣地哄鳳姐,鳳姐打小就心氣高,被這同齡的孩子——還是個下人——摟了,總是要大發一陣脾氣,然而奇異的是,無論她怎麼發脾氣,平兒始終沒有被打被罰被逐出去,也始終是她近身伺候的得用下人,可是這麼得用的下人,如今怎麼變得這麼難以捉摸了呢?
鳳姐其實並沒生氣,不但不生氣,反而還有些愉悅,平兒方才明明已經在那麼緊要的關頭了,卻依舊能守住清明,勸自己不要做傻事,這樣的忠心,鳳姐十分欣賞。
她對忠心的下人,一貫是毫不吝嗇的,何況現在,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對那等床笫上的勾當格外的渴望。
鳳姐的唇角慢慢地染上了笑意,伸手拍了拍平兒的臉,又順著她的臉滑下去,解開了她的衣裳。
平兒的呼吸驟然又是一緊。
「你不伺候我,自然有別人伺候,你自己看著辦吧。」鳳姐邊說的時候,手也沒停著,沒幾下,平兒也如她一般坦蕩蕩的了,鳳姐挑剔地打量著平兒的身子,這身體算不得完美無缺,然而一見了平兒這張臉,鳳姐就又沒法挑毛病了——旁人縱是有天仙般的美貌又如何?誰能再有平兒這品格、這模樣,誰又能有平兒與她這樣的情分呢?
鳳姐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假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催促道:「你到底來不來,你不來,我叫豐兒進來。」雖是假意說說,卻也不自覺地想起豐兒赤身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樣,立時就打了個冷戰,兩眼不由自主地盯緊了平兒,生恐她真的鐵了心要做那貞潔烈婦,自己可不能真的去叫豐兒來做這事。
幸而平兒立刻就道:「我來!」大約覺得自己的語氣太急切了,又慢慢紅著臉解釋道:「我來伺候姑娘。」說得雖慢,手上卻一點也不慢,扶著鳳姐坐下,自己跪趴下去,慢慢湊近,遲疑許久,才輕輕一啜。
鳳姐只覺渾身一個激靈,整個人都顫動起來,平兒慌忙抬頭問她:「怎麼?」
鳳姐道:「無事。」想起一事,又叫住她道:「…你從哪學來的這個?」
平兒臉上紅紅白白的,不大好意思說,鳳姐就知道必是賈璉和她私下裡玩鬧的時候學的,頓時不悅地哼了一聲——虧她還特地想了好久才想出來兩個女人該怎麼樣,還預備著要看平兒的笑話呢,誰知到頭來那人竟比她還懂得多些,這些個花樣,她可從來沒有試過!
平兒想起從前鳳姐和賈璉兩個在一處時候,總是要叫賈璉快些,以為鳳姐嫌她手腳慢,忙又低下去,竭盡生平之所能事,誓要將賈璉比下去。
她心意極誠,又是處處照顧著鳳姐的感覺的,因此雖然動作還嫌生澀,鳳姐卻已頗為滿意,兩人漸漸地就入了佳境了